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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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生命
暮春中夜突發一場暴雨,記憶裡赫然盪出那年初冬一段奇特的際遇。又冷又雨的清晨四點半,古老信義路八號橋頭,昏黃路燈下,似醒非醒的一雙眼睛發現一朵軟枝黃蟬在驟雨疾風中綻開,一圈雨簾子圍著她兩截細細的腿滴溜著;雨珠活潑躍動,花瓣翻飛,看!大黃花跳起舞來了。 她,披著鮮黃色雨衣,腳步聲在雨中打出一種孤獨卻堅毅的節奏……,她是沉睡的都會之心最奇美的一景,冷酷的雨、四圍的黑暗,壓不住她的綻放,燦燦然開得那麼鮮艷。 天,忍著最後的黑,等待一聲清亮雞啼?大黃花彎著腰,沿街,以一種最虔敬的姿勢經營著生計,像一場殊勝的儀式,莊嚴、慎重、卻又那麼流暢動人的手勢,將騎樓下橫七豎八的廢紙箱收拾得平整服貼,一層一層疊放在她身邊那臺老舊手推車上;廢紙箱疊高、疊高、繼續疊高……。離她約莫二十步,一雙好奇的眼睛,緩緩往前移動,全神留意著這場儀式的進行;突然有某種錯覺,層層疊高的廢紙箱是祭壇,她是祭壇前獻祭的祭司,以甚麼獻祭呢?是汗水、淚水交融著生活的磨難……?我想不出更多可以獻祭的甚麼? 雨下得更大,那雙眼睛邁開大步追上去,祭司聽到啪噠啪噠聲響,費力直起腰桿,目光清朗,嘴角上彎,好美的上弦月呀!暖暖地送過來一聲清脆的「熬炸」(閩南話的早安)。好奇的眼睛歡喜回應「大姊熬炸」心底升起濃濃的敬意,不容易的日子呀!每一天,都是一場煎熬炸煉,難能可貴的是淒風冷雨中遲暮之華仍然堅強綻放著。 眼睛徹底醒了,往前,昏濛濛的街獨自走著,鼻腔不停冒出煙氣,心想,自己與那位姊姊一樣,都是勤奮打拚的臺北人,內心逕自升起那麼點兒矜傲。腦子裡頓了一下,自己不算臺北人吧?是四、五十年前自雨港「南漂」來著。又想了想,確認自己早已經是臺北人了,在這兒奮鬥近半個世紀,他鄉早就變故鄉了。傘下,蒼白的臉透著一抹清輝,幾滴細碎雨點兒,不知甚麼時候悄悄撲上雙頰來? 過去的一萬多個日子,忙碌,似乎是生活的全部。把自己忙成睜眼瞎子,渾然不知自家門前這條垂直的街,竟是老信義路,■公圳橫過,一座沉靜古樸的信義路八號橋搭在那兒;來來去去不知幾百、幾千回,這才注意到橋頭鐫刻著民國四十三年一月竣工。這橋歲數比我大呢!得尊稱一聲橋哥。伸手摸摸橋哥,超過一甲子歲月,就這麼安安靜靜橫臥在這兒,多少路人踩著橋哥輕鬆跨過■公圳,可有誰對他說聲謝謝?橋哥只默默見證每一個過橋人的憂喜悲歡,將橋上這些、那些故事,悄悄譜寫成一卷臺北人史詩。 拐了兩個彎,看見豆漿店白底紅字招牌潑辣吶喊著,直像悍婦扯開嗓門兒要喊醒整條仍沉睡的街。我,工作檯前坐定,心思如流雲飛絮迎風翩翩,牽引十指輕巧伶俐,捏摺著韭菜盒兒花邊;心裡深信這樣的韻律,可以讓每一個韭菜盒兒出落得更優雅、更靈動些。 偏過臉想想,職場上打拚大半輩子,似乎總沒能悠閒地好好吃頓早餐。忙碌中,沒有誰理解虎虎生風的日子裡,高跟鞋清脆凌厲的喀喀聲中,這麼快就走老了臉上的春天。退休後因為欣羨洛夫老師家瓊芳師母的好廚藝,這會兒下海學做韭菜盒兒半個月,一心巴望有朝一日自個兒也能做出幾個像樣的韭菜盒兒分享文友。於是挽起袖子,韭菜香裡掙點兒小確幸,勉力在鬧市中扮一朵遲暮之華? 顧客上門,指令急切:「兩個韭菜盒、一杯溫豆漿外帶,我趕時間!」豆漿店逐漸沸騰起來,活潑的銅板急切躍入販賣檯上奶粉罐,打出脆蹦蹦的叮噹,聽著教人特別精神。一個叮噹,一個抖擻;一個叮噹,或也激起誰心底的一聲喟嘆。每個顧客都讓人充滿希望,看顧客神情木然拎著一小袋早點踏上征途,卻又勾出內心對生活的一堆問號。叮噹、叮噹……,抖擻、喟嘆……。學做韭菜盒兒的日子,我竟也學會了更深一層閱讀生命,包括光鮮的,美好的,還有卑微但值得尊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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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餘年,俺媽和大姑媽的壽衣
老媽離世前,深怕粗心的我忘記,數次提及她的壽衣就擺放在她房內大櫥櫃上方的紙箱子內。大概二十年前,在她才六十幾歲時,就聽從大姑媽建議,一起去定做了這套壽衣。每當她提起時,我都嫌她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麼;偶爾還要打趣地笑她說,都什麼時代了,還穿那種老古董衣服。 原以為壽衣就是一套像戲服的長袍衫褲,直到前年初老媽過世入殮前,拆開用膠帶纏繞細裹的紙箱,才發現壽衣竟然包含了內外長短厚薄、顏色各異、總共七層(套件)的絲質、棉質衣袍衫褲,還有鞋襪及包含髮簪、手鐲、珍珠戒、姓名印章戒及耳墜等的首飾盒,儘管已經擱置了近二十年,款式似乎也不怎麼合乎時宜,但一一攤開擺放後,看著還是挺有儀式感的,也無怪乎老媽生前總叨念著。 入殮當日,和大姐二姐一起幫老媽換穿壽衣,我又看見老媽右大腿從後側到內側、那個有成人手掌張開般大小、早已脫痂泛白的疤痕。自從老媽行動不便,每當看護阿喜協助老媽屈腿翻身拍背,時不時也總會瞥見那道被火燒燙過的疤痕。 小時候,老房子的灶腳(廚房)在廳堂左側通往護龍的櫸頭,櫸頭不大且低矮。雙孔灶就佔了快半個櫸頭,灶前能夠擺放柴火的空間十分窄小。那年代,也沒有什麼瓦斯爐、電磁爐,一日三餐、煎炒燉煮或是年節前油炸魚蝦及炊糕做粿,甚至冬日裏洗臉洗澡用的熱水,靠的都是灶上兩口鍋鼎。平日裏,左邊那口鼎是用來做吃食的,右邊那口稍微大些,是用來熬豬食用的。而最常用來當柴火的,則是用方形籮筐裝著的木麻黃鬚,那是姐姐放學後去耙回來的。但逢著高粱玉米收成季節,曬乾的玉米高粱根莖葉稈,也是柴火主力。 日子對於老媽而言,除了田裏的活以外,有大半時間都得在廚房張羅一家三餐。學齡前的我喜歡圍著她轉,偶爾也幫忙照看灶口、塞些乾草柴火,嘴饞時,就往灶口內丟進一兩個地瓜。記得有一日近午,老媽熬煮麥糊粥,灶前的柴火是一大捆曬乾的玉米稈,葉闊莖長的玉米稈在送入灶口前都得對折兩次,塞上一把就可以燒上好一會兒,老媽也可趁著間隙忙點別的。我照例跟進跟出,在天井摳摳搜搜玩著。偶一抬頭,看見一股股濃密黑煙從櫸頭的門席捲而出,跑過去探頭一看,只見灶前那一捆玉米稈正熊熊燃燒著,我驚惶狂喊,老媽三兩箭步衝到灶前,抱起那一捆燒得猛烈的玉米稈,衝出廚房,往天井的地上一甩後,再度跑進廚房把灶前的餘火撲滅,避免了一場可怕的火災。那時只覺得老媽好厲害、好勇敢,也不曉得關心她是否受傷。直到好多好多年以後,才知道老媽大腿上的疤痕竟是那次大火燒燙所造成的。 老媽脾性好,打從我有記憶起,就少見她發脾氣、更別說打罵孩子了。她也不喜串門子、不愛東家長西家短,聊得最多的,估計就是回答我的好奇追問。比如阿公阿祖生前種種,或是家族親戚的關係脈絡;比如古寧頭大戰時,親戚避難到賢厝、一起躲在老家床下及某親戚為了到水缸舀水喝、不幸被炮火擊中的情形;比如當初國軍佔用老厝,一家老小被趕到護龍兩小房間內及頂埕各家戶的駐軍情況,以及她聽來的關於日本時代抓丁的種種……。又比如她參加「婦女隊」實彈射擊,瞎貓逮到死老鼠、竟然中靶的趣事;還有大姑媽出嫁前,偷偷去山上暗中觀察大姑丈的情形……。 去年,大姑媽也已往生。入殮前我也去看了她最後一眼、和她告別。大姑媽最外層壽衣袍子也是棗紅色,和老媽的相同,其他的六層及首飾估計也都一樣。是啊!誰能不一樣呢?儘管每個人的餘生或有長短、悲喜不一,但終點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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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源人文探訪
上個月與友人們經由小三通到江西旅遊七天六夜,所到景點包括婺源、望仙谷、三清山、廬山、南昌……等地,只可惜三清山及廬山比美人還嬌羞,蒙上霧紗使我們無法盡情賞悅真正的奇山美景。然而朱熹故鄉婺源豐富的人文之美,讓我們滿載而歸。 我們一行走訪江灣、曉起、汪口、李坑、篁嶺等古村落,體驗到婺源甚多歷史文化名村及名聞海內外的非文化遺產,真是美不勝收。在古建築中蘊含有牌樓、牌坊,牌坊又有御賜、恩榮、聖旨、勒建等,建築中又有泰山石敢當、天井、二道門及照壁。在古建築中均融入濃厚的書香味,充分顯現婺源人崇尚讀書為最高境界,深具「學而優則仕」的氣氛,甚至廣設學堂、書院、私塾、義塾等,並「以朱子為宗,讀朱子之書,取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禮,繼朱子之風」,因此民間也都流傳許多忠孝仁義的故事,所見所聞讓我有身處家鄉金門之感。 根據歷史記載,婺源自唐至清全縣共出了552位進士,留下文人著作3100多部,其中172部入選《四庫全書》,此乃因婺源之地理環境特殊,造就了婺源文化,且保有徽派風格古村落建築之徽文化。徽文化因有了婺源變得更趨完美,充分印證了「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十四往外一丟」的歷史環境所使然。又由於婺源是朱熹的故里,古屬徽州,因此徽州也因有了朱熹而自豪。所以在許多歷史古蹟、宗廟都有朱熹的字跡與遺跡的影子,且婺源自古文風鼎盛,人傑地靈,享有「書鄉」美譽,因此孕育很多思想家、教育家、文學家、書畫家……等,常有「山村無塵神仙境,聖地有緣翰墨香」,讓我們同行夥伴金門著名的畫家楊誠國、徐心富有機會在酒店準備好的畫具揮灑自如,不亦樂乎! 金門的際遇與成就有如婺源的縮影,因金門的面積僅約婺源的二十分之一,自宋、明、清以來就出了50位進士,且自民國以後更出了二、三百位博士,五、六十位將軍,兩地人們都是在窮苦的環境中成長,且又有少小離家打拚奮鬥的精神與毅力,才有如此傲人的成果。在婺源參訪幾棟宗祠時,發現都有朱熹墨寶「忠孝廉節」四字,感覺非常親切,如同在金門家廟所見,其建築雖然是徽派文化風格,但也與閩南建築風格之神韻略同,可說是精美絕倫! 朱熹是中國古代最著名的理學家、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之一,南宋「閩學」的創始人,世人尊稱為朱子。金門舊屬的同安不僅是朱熹的首仕之地,也是閩學的發祥地。朱熹任同安縣主簿時,曾到當時隸屬同安縣所轄的金門采風,並在燕南山(又名太文山)講學,倡立燕南書院,受朱熹影響,開啟「士多讀書取高第」的風氣,展現金門獨特的風俗人文底蘊和精神風貌,綿延至今,使金門享有「海濱鄒魯」之譽,成為朱子學研究重鎮,塑造出一個朱子文化的珍型島嶼。自古以來也保有許多儒學、文風、家禮之非文化遺產,若能如同婺源的發揚光大,必成為兩岸三地特殊的人文景區。尤其金門自古以來就有「仙島」之美譽,此景此情,想起金門因婺源朱熹而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蘊,體會朱子學是自然、社會和人自身的認識成果的總結,是中華民族的珍貴文化遺產,也是東方文化的代表,甚至是超越時代、區域的學問。 此次婺源之旅,除了讓我體驗到人文之美外,更激發我對朱子學的崇敬與探究,也深刻感悟環境影響一個地方的人文發展,人必須在困苦的環境中成長,才會有更大的成就,婺源與金門兩者有相似的地理環境,而又受朱熹理學的教化,可說是殊途同歸,敬謹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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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聲十響風情多元──簡說金門文學讀本《浯島潮聲》散文卷
2023年底,金門縣文化局出版金門文學讀本二書:《浯島潮聲:詩歌‧散文卷》、《牧野篝火:小說‧報導文學卷》,石曉楓、吳鈞堯主編。 《浯島潮聲》散文卷選取十家:楊牧、焦桐、林媽肴、牧羊女、洪春柳、洪玉芬、吳鈞堯、石曉楓、林靈、周怡秀。其中,楊牧、焦桐非金門籍,但曾軍旅金門。 1.楊牧:〈水井與馬燈〉 楊牧1962-64在金門服兵役,古樸的金門,提供了楊牧對西方中世紀、東方中國宋朝的浪漫想像。 「我在井邊沐浴,沒有任何邪想,井淨化了我,美化了我的行伍生活。」 「我把馬燈提到桌子上,就著它讀一首湯瑪士‧葛萊的長詩,就著它寫信給遠在異國的聰聰。」 2.焦桐:〈貢糖〉 焦桐1978--80曾在小金門服役,兵役期間遇女友兵變,焦桐以高粱酒和貢糖療傷,他熟知金門貢糖的多元口味,尤愛鹹酥貢糖和竹葉貢糖。 「鹹酥貢糖外脆內綿密,牙齒輕觸即碎,……竹葉貢糖外覆一層麻竹葉,清淡竹葉香擁抱著花生酥。」甚至知道金門人「貢糖油炸粿」、「春捲皮包貢糖」的民俗吃法。 3.林媽肴:〈穿越鐵蒺藜與軌條砦〉 長居小金門的林媽肴,集積眾多烈嶼歷史下、戰火下的特殊地景、地物,表達出其對小金門濃烈、厚重的鄉土情懷。 「在濱海車轍道旁的木麻黃間距裡,懸掛在鐵蒺藜上紅色中英對照的『雷區』三角牌,……大九架的閩南式建築,馬背山牆下的『八二三』戰火彩繪:彈如雨下的焦土、指揮若定的將軍、勇猛奮戰的兵士。」 4.牧羊女:〈家書〉 牧羊女以鄉間父親、都會弟弟五十年來、五百多封的書信往來為素材,剪裁、編織出一幅動入的家族溫情畫面。 「這家書一來一往,看似各說各話,經常牛頭不對馬嘴,兒子交待論文進度,父親細訴豬隻賣了、收成不好,地球那一邊一封信要一、兩個月才能收到。空間與時間,竟無礙父子間溝通。」 5.洪春柳:〈紅瓦素櫺古厝美〉 洪春柳以夾敘夾議之筆寫古厝,資料雖多,卻能有條不紊,兼具理性與感性。 「古厝的美感來自於屋與大自然的和諧相處。多子多孫多福氣,……,厝厝相連,守望相助。求一人安,不如求一家安;求一家安,不如求一族安。富有不算什麼,富有之後能幫助別人才是可貴的。」 6.洪玉芬:〈遲來的嫁妝〉 洪玉芬從父親的走販小金、南管夢,看到自身的商旅多國、作家夢,父女緣深,情也濃。 「父母生於困苦,長於憂患,見證了時代的變遷。將近一世紀的光陰,他們容顏已老,但是小屋的花崗岩外觀,隨著歲月的淘洗,愈發風華無限。」 7.吳鈞堯:〈勇者〉 身邊的人物,外婆、二伯父、父親;生命的常軌,生老病死。任憑環境變遷,他們都能剛毅勇進。 「我在他們身上看見金門不變的剛毅質地,……歷彈傷,遭火煉,他們的特殊不在於活了下來,而是鍛練出非凡的視野和凝視生命的能力。」 8.石曉楓:〈關於一條街的身世〉 浯江老街不死,老榕樹年年新綠,老木棉歲歲花紅,新生的嬰孩更為老街帶來了熱鬧的哭聲、笑語。 「那時,我被暱稱為『雞母頭』,……,雞年出世後,短街裡四戶人家便接連迎來了弄璋之喜。……第二家周醫師夫婦,第四家賣金門菜刀的洪氏家族,還有第五戶白家,小壯丁們紛紛跟進來報到,更遠一些,邱厝埕的邱家古厝裡也傳來喜訊。」 9.林靈:〈將軍的眼淚〉 林靈訪談將軍,聽其憶述母親艱苦的一生:童養媳,丈夫落番,母代父職,空閨孤苦……。言及母苦,將軍淚下。 「在沒有男丁的家庭裡,將軍的母親隻身肩負起全家生計。母兼父職,每每天未亮便肩挑餿水餵養禽畜,菜園澆肥,推著兩輪推車,到靶場、灘頭販售冰品與涼飲。」 10.周怡秀:〈月橘〉 清香的月橘是爺爺手栽,爺孫情深,一起賞花,一起看雲。但風雨會來,爺爺也會老去。 「那段五分鐘不到的路程,我心中卻五味交陳,這場颱風摧毀的不只是滿園子的花,我最愛的月橘,更是我和爺爺的回憶。看到家門時,爺爺摸著我的頭說了:『花會再開的!』」 由楊牧的1960年代到周怡秀的2020年代,《浯島潮聲》散文卷選文的長度橫跨半世紀,江山代有才人出,以金門為素材的散文無數,眾中選十,取捨之間,就是批評。 難得的是,《浯島潮聲》散文卷除了選文成輯,主編石曉楓還親為篇篇隹作寫賞析,引導讀者去咀嚼、去想像、去探索「佳作何以成為隹作」的理由,讓讀者能緩下閱讀的目光,享受「慢讀」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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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
人因夢想而偉大,但夢想絕不是空想,更不是憑空而來的「空中閣樓」,要如何立基現實、體現於實踐,更加的重要。 同儕在群裡問道,自家的孩子大學畢業、服完兵役了,既沒打算繼續進修,又找不到合適的好工作,近期將目標放在了國家考試和國營事業招考,希望未來的職業生涯有好的「歸宿」。但他老兄在網上一搜,年金改革發酵、鐵飯碗不靈了、公務員離職潮等訊息不一而足,更有自砸飯碗的「前輩」現身說法,與業界相比,是這般那般的毫無長進、千般萬般的無一處好,總而言之,就是國考過氣了、鐵飯碗生鏽了,早早懸崖勒馬為妙。對於這樣的結論,身為局中人,真無法理直氣壯反駁,確實在許多情境下,沒有最差,只有更差;就結果論,那真是如此。那,「多少寒暑晝夜苦讀備考的意義又在哪裡?」面對這樣的詰問,我只能回,自己再仔細想想。事後細想,這樣的回答無異讓孩子離真相更遠,誠然有必要再細談一番。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麼你必須國考?」是逃避現實,還是找一處相對舒適的「避風港」?眾所周知,國考並不容易,逃避現實顯然不切實際;「避風港」許多前輩也告訴你了,沒有想像中的輕鬆寫意,薪資福利更沒什麼競爭力,就算如此,你還打算繼續下去?是……吧!」很猶豫,但至少肯定。 我的第二個問題是,「困難哪裡都有,你確定都閃得過去?」你應該知道,不管是那一種職場,總會有不稱心如意的對待與時候,屆時遇到了,你會選擇繼續承受,還是拂袖而去?「這還是要看當時的狀況吧?!」顯然你已經學聰明了;人固然不一定要為五斗米折腰,但依然會基於優劣利弊做出更好的選擇,當下的自己自然不好為未來的自己做決定。我說的是一種可能性,不是唯一的可能性,因為這種結論很容易在許多情境下被推翻。 說到這裡,你可以有兩個選擇;竭盡全力到局中找到最適合的自己,或者,改弦更張,探索更寬廣的天地。「說了等於沒說!」同儕嗤之以鼻。確實,但很多時候我們是被推著走的,不投入實踐,永遠不知道可不可行。網上提到有位郵局的新進員工抱怨,上班沒幾日就被推到一線櫃檯當班,不但要忙得前仰馬翻,更要面對顧客的奇葩要求與抱怨,說好的職前訓練、相扶相幫呢?加上薪資與辛勞不成正比,過了四個月,這名員工就斷然離職了,並誓言「這輩子不再考國營了!」看完同儕提供的這則故事,我只能深表同情,但顯然這絕非個案,有人挺不下去,就代表有人通過了考驗,要不招人都趕不上離職速度,人資部門莫不是吃飽太閒?這就像王陽明主張的「知行合一」;不是知而後行,也不是行而後知,而是從行中知,由知中行。「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很多狀況下,吃苦是必然的,你當然可以選擇不吃苦,但通常也不會有白吃的苦,挫折只會讓你成長與進化。 北宋詩人林逋說:「少不勤苦,老必艱辛;少能服老,老必安逸」。翻成白話就是,年少不吃學習的苦,長大就要受貧窮的苦;這種「老雞湯」就不用再提醒了。我真正想說的是,夢想是偉大的,現實是殘酷的;路要靠自己去走,才能走得寬、走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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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柏村國小老夥伴
柏村國小是我服務過十一年兩個月又十三天的地方,有我滿滿的回憶,她的六十五周年校慶就在眼前,身為我常自許為「母校」的校園,謹以懷舊憶往的儀式,衷心慶賀她--生日快樂。 一、令人懷念的馬祥記老師: 民國六十三年,我初到柏村國小任教,學校裡有一位很照顧新進人員的馬祥記老師,她是外省人,其先生曾任金防部轄下的港務處中校科長,她考取特師科第8屆任教師,與李炷烽前縣長等人是要好的同學。她的個性豪邁爽朗,常邀請同仁到她位於新頭的住家用餐。後來她調到臺北縣(今新北市)三峽任職,記得民國91年,我到三峽國家教育研究院,接受為期八週的校長儲訓,她曾熱情招待一同受訓的10位金門來的老師,惜天不假年,在她六十歲左右,即已過世。 二、提攜後進的謝炳仁老師: 家住料羅的謝炳仁老師(即前國大代表謝炳南先生的胞弟),非常照顧年輕後進,也一直是我極為感念的長者。他於放學回家晚餐後,習慣回學校和年輕同仁看電視聊天,記得我與楊天諒同學在期中或期末考後,都會比賽誰先批改完考卷,他看在眼裡,時常不動聲色的騎車回料羅餐館叫幾個菜餚,給我們加菜,並語帶關切的叮嚀:「少年家,賺錢有數,性命愛顧,千萬不要太過勞累了!」 民國66年,我在為是否報考中正國小資優班老師而猶豫不決時,有一次,謝老師遇見我正捧書勤讀,開口即說:「你年紀還輕,又這麼好學,將來有機會要出去見見世面,不要一直窩在這裡!」因他這番話,增強我報考的鬥志,這是我教職生涯中一次很關鍵的抉擇。還好,因個人有國語文教學,以及桌球、土風舞的專長,結果順利以第2名的成績錄取(時任校長是陳昆乾先生)。 三、熱心助人的董群安老師: 金門籍的電視名嘴董智森(小董)的爸爸董群安老師,也是我時常會想念的。當年,他和人稱「海龍王」的兩棲蛙人(俗稱「成功隊」)的隊長劉雨成(霖生)將軍交誼匪淺,那時我兼任訓導組長,學生每次要到金城參加比賽,必須先搭車到山外,再轉搭開往金城的公車,但料羅到山外的班次很少,每次出遠門,光是搭車來回就要花掉3、4個小時。董老師疼惜與照顧學生,當他知情後,常會主動商請劉將軍派軍車到校載送參賽師生,給學校很大的方便,讓每位小選手內心都覺得十分溫暖。 四、勤勞樸實的楊朝瑾工友: 記憶深刻的柏村人,還有家住湖下的楊朝瑾工友,他住在島西的金寧鄉鄉下,湖下距離柏村國小的路途十分遙遠,每個周六中午放假後,他都不辭辛勞的騎腳踏車回家,周日傍晚,再從湖下騎一個多小時回學校,加以當年的路況,沒有現在良好,辛苦情況,可以想知,但他從不以為苦。 朝瑾先生身負家計重任,但他在早年,即已養成省吃儉用的習慣,每次返校前,他都用那輛可載重的腳踏車(金門俗稱「母車」),綁上一大綑曬乾的高粱桿和施作工具,載回學校後,利用週一到週五晚飯後的時間,在宿舍前和操場間的兩棵大榕樹下,先用草繩圍綁樹幹,以方便借力使力,再聚精會神的綑紮高粱掃帚,再在週末回家的路途中,順道載到山外或金城販賣,以貼補家用。 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在此,請容許我衷心誠意感念這幾位生命中曾經陪我走過的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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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戲
自小就喜歡看傀儡戲,可惜沒有像布袋戲有劇情的演出,僅看到在廟口的醮慶祭典中,酬神科儀演弄的嘉禮戲。每年正月初九拜天公,家戶請傀儡戲班演出酬天。那年我有了新家,天公生也隨俗請來良記戲班,從隔壁家演完隨即轉台我家。台上有半身高布幕,演者立幕後遮住下身,懸絲木偶吊於幕前操弄,叨叨唸唱戲文,幕後還配鼓吹樂師二、三人,狀元、夫人拜了天地就劇終,圖個喜慶吉祥。傀儡戲班只要有一 相公爺、白鬚郭子儀、狀元、狀元夫人、書生、紅臉將軍、黑臉將軍七個木偶,就可演出各齣酬神戲目-狀元遊街、子儀拜壽、父子狀元、攻打流沙、一門雙喜、天下全福等。 我買了一套泉州新做七個戲偶,袞袞錦繡龍袍金碧輝煌,掛在沙中美術教室美術館,許維民校長看到,要我割讓,掛到城中的民俗館展示。相公爺是「戲神」田都元帥雷海青,紅臉紅袍、長辮的相公爺,先出壇四方安踏台棚祭煞,才能開演正戲。我住北門街,從小經過良記傀儡戲班,看到牆案上懸供相公爺,幾十年了,至今文化獎得主炮哥楊土金繼承他父親子良叔,每天早晚要上香。我還常去同安渡頭找克強兄,他家的法主公壇上也供一尊相公爺,我都要合十拜見,他父親翁炳南法師,留下一套很有年代古戲偶,克強兄不繼承弄嘉禮,只是珍藏起來。 我還收藏幾十個傀儡古偶、及幾個精刻的古偶頭,兩書生的儒冠帶有題字:「暩頭鄉汕仔頭永昌樓信女蘇門盧氏細妹敬奉」、「河坑社信士弟子張梓興敬奉祈求子嗣昌盛」、「中華民國二十三年歲次甲戌秋月中浣吉旦」,這應是閩西某戲班的古偶。其中最珍貴的一花臉將軍偶,錦袍散亂的金線刺繡,曾經華麗過,有一線可牽帶兩眼轉動,有一線牽動下頷,嘴口可開闔說話。皺紋老爺老態龍鍾,老婦髮髻秀整,有童僕穿解放軍衣改的袍服,幾個裙釵女偶,還有一小孩。木偶頭是舊刻重新上彩,有些衣袍濫造不如古,該是文革前還在演出。我把木偶脫衣解構,了解木偶的部件組裝,在沙中的工藝課,我教學生製作傀儡偶。首先木刻偶頭,彩繪後戴帽戴假髮,胸體是竹編成立體,改用鐵絲編,四肢捲布筒接身,兩手木刻握掌,或握成孔狀可插棍棒武器,雙腳就木刻鞋靴掛上。再找小Baby舊衣物改裝,男生順便做做縫紉,最好是穿長袍,遮住空虛的下半身,露出鞋子,也就人模人樣了。頭頂做一長形線板,兩邊穿孔懸絲十來條。頭部兩鬢掛線,活動的頭頸插入領孔,後頸拉一線可點頭。雙手雙腳及關節都有線牽動,動作就細膩了。記得有位同學,裝上現成李小龍偶頭,加上小拳擊手,玩起Boxing傀儡,造型有趣。因後續沒有表演課程,只能在畢業展當美工作品展出,三五十個傀儡,千姿百態煞是壯觀。何莉莉校長選了幾個偶回城中,要輔導學生體驗現代傀儡戲,結果如何不得而知。剩下的木偶學生也沒領回去,新學期就當垃圾清除。如果在今天,有蔡遠進到各校演示傀儡的教學活動,那些木偶定可存活下來,適合美術、工藝、音樂、表演的一貫教學,都怪我起步得太早、退休得太早。 泉州國寶黃奕缺大師,創新傀儡表演、木偶刻製,生前曾來金門,我在文化局踫見,幾個人一起上台圍著他,看他傀儡戲耍猴,小猴子飆騎腳踏車、翹孤輪、放雙手、車上拿大頂,猴靈猴現,配合套裝錄音,動作流滑稽逗趣。黃大師在泉州教出出一批弟子,其中林文榮出師了。蔡遠進,遠進泉州拜在林老門下,學了「快樂小沙彌」、「鍾馗醉酒」、「小猴騎車」等,一人一偶,三十幾條線,動作更細緻靈活,帶回金門經常演出,單獨作秀。我問他為何不耍猴?他買不到小腳踏車,要自己作。那天我在侯爺民宿,看到一輛腳踏車小模型,可惜太小,找吳鼎信幫焊一輛。蔡兄卻也自創本土偶,「風獅爺傳奇」頻繁演出而知名。他送我一個風獅偶,將供奉在我的新屋。 泉州有劇場演出傀儡折子戲,後埸配有南管音樂、唱腔唸白、九甲身段,是劇團多人的集體演出,甚至一偶要二人四手操作更複雜的動態。有演出水滸盧俊義的故事,用到南管的唱段「到只處」。還有精彩的「元宵踩街」,陣前大頭弄獅,鑼鼓喧天,帶動熱鬧的年節氣氛。有南管樂隊,傀儡一路吹拉彈唱,嗩吶手鼓著腮幫子,哇哇吹出高節奏,震撼人心,舞動誇張有趣的步武。雜技團人騎人、拍胸舞,一陣一陣精彩的傀儡戲。最神奇是有一隊花婆,搖扇扭臀一番騷弄,忽然倒地橫陳,齊從裙底拉出七仙女,老弄婆秒變婀娜妙齡女,雲鬢朱顏,豐胸美臀,薄紗錦帶,讓人驚豔,傳統藝術有創新的表演,極聲色之美。 台灣布袋戲,曾藉電視傳播,瘋狂風靡過一陣子,傀儡戲只安於酬神科儀的傳統民俗活動,不見有劇場形式的演出,金門也是一樣。直到蔡遠進泉州學成回鄉,才有傀儡戲新創的演出,獲得觀眾的青睞。他要我題寫了「金門傀儡戲劇團」匾字,這是他繼承其父,文化獎得主蔡甲庚的戲團,並傳教他兩子,推廣至各校學子,希望傀儡戲在台金能重開新景,永續傳承。他在楊天澤風獅爺水彩畫個展,開幕演出「風獅爺傳奇」,最後風獅爺張軸祝賀展出成功。我想如果能讓風獅爺當場提筆,畫一幅水彩風獅爺,風獅爺畫風獅爺,那更是傳奇中的傳奇!必須請楊老師上台助演,操弄風獅爺手筆。風獅爺也可以提筆蘸墨,當場寫出書法賀辭,那就由我來助演。鍾馗可以醉酒,風獅爺也可以醉墨,醉在金門創意文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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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川穿針引線新加坡
二○二三年夏天開始,新加坡中學陳美玲老師,透過詩人寒川找到我,請我談戰地文學以及我的小說《火殤世紀》,來信提到,「我們是新加坡華僑中學一組高一學生,最近偶然接觸到金門文學,發現其獨特魅力,遂萌生了想要深入了解的想法,在老師陳美玲博士的指導下,我們發起一個與金門文學相關的專題研習活動,成品將會是一個介紹金門文學的短片」。 來信代表陳威同學,對我提出四個問題,一、身為金門人,您認為金門文學有什麼特殊的意義與價值?二、您創作金門文學的動力與靈感來自於哪裡?三、作為《火殤世紀》的作者,您認為戰地記憶與文化給金門文學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四、您如何看待金門戰地文學的現狀和今後的發展?我為文〈文學不孤必有鄰〉,發表在「浯江夜話」,一年即將過去,信中提及的影片已經完成,影片以朗誦《火殤世紀》小說開始,以歷史照片增加畫面魅力,除了我穿插配角,還介紹洛夫、鄭愁予等大師介紹,久未見面、並且擔當本次穿針引線詩人寒川也在影片中侃侃而談。 又再想起金門文學讀本,收錄的寒川新詩作品。寒川是活躍於東南亞文壇的縣籍詩人,獲頒各種文學榮耀,二○○二年中秋節首次返鄉時,我也在現場,初識詩人與他的綿綿鄉愁。〈高粱三題〉中,有他的微薄的童年記憶,五歲的孩子能有多好的記憶?但故鄉作為血液基因,儘管金門童年短暫,但寒川仍記得高粱田與二舅家的老牛,以及一段難以忽視的身世,就在第一節「祖父是這樣喝走的嗎?」 點出旅居在外,但對於故鄉人物、點滴都娓娓被述說,情境猶如幾乎每一個人對父母的提問,「我是怎麼來到這世界」?成長以後,演變成「我將如何看待這個世界」? 〈高粱三題〉便以歸鄉為引,「那夜/我終於不能不喝酒/不飲金門高粱」,而後,「如果少時不離鄉/我會在哪裡」?作為囝子、作為家眷遠赴重洋,是無法選擇,中年以後,過去的選擇仍深深影響現在的我,儘管知道根基在哪裡,但已經開枝散葉,漂泊終究命運,於是「還鄉/終究是一闕闕委婉的托詞」,血緣、地緣,難以瀟灑切割,但也可以釋懷「喝過村子那口老井的水」,從此「返鄉是一條無休止的路」,情愁複沓,斑駁遺跡都是詩眼。 寒川曾經帶一行人走入他生長的村落,指陳他曾經嬉戲的中庭、廣場。金門人哪能不飲故鄉酒,時間在高粱酒液中來回,人世茫茫,定數中也有不知名的變數,而這一切又自有規律,如同他回歸故鄉後,以酒代替眼淚。〈無人--悼念二舅父〉正為〈高粱三題〉的延伸,「無人」指二十一世紀初一度荒蕪的田地,也暗指自己的缺席,成為最大遺憾。 少小離開故鄉,對人、景、物等,緣分都淺,二舅父不過五歲以前見過幾回,二舅父走了,「來不及再聽他說舊事」,一個人的離去也是時代與故事的離席,寒川感嘆生死,也遺憾沒有更多的夜晚與二舅父、還有高粱酒為伴,聽老人家敘述詩人缺席時,故鄉大小事。 少小離家、他鄉成為故鄉是許多島民的共同背景,幸好寒川不忘故鄉,影片中他談《石室之死亡》,而今我寫他,一起惦記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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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坦雅胡的世紀大屠殺
以色列和哈瑪斯的戰爭已超過200天,加薩的死亡人數持續上升,根據加薩衛生部說法,經過兩百多的戰爭,以色列在加薩的軍事行動,至四月底,造成至少34,500人死亡,其中15,000名兒童。CNN報導:以色列國防軍向加薩北部部份地區發出警告,要求限期撤離到其他地區的避難所,否則依照前例不撤離者,即可能遭以軍無差別攻擊,包括醫院、難民營、學校、聯合國和平救難組織,以及人道糧食運補車隊等。以軍部隊以清剿消滅躲藏的哈瑪斯份子為由進行空中轟炸,坦克砲擊、掃射,救難人員和手無寸鐵的無辜平民,隨時都要面臨喪失親人,和自身朝不保夕的死亡命運。台灣記者張經義,描述他在戰爭現場見到慘不忍睹的畫面,一個三歲多的小男孩幾乎被肢解,臉部就縫了一百多針,另有一位孕婦中槍,腹裡的嬰兒被開刀急救出來,但這位媽媽還沒見到孩子一面就斷了氣。張記者說到這裡悲從中來就哽咽講不下去了,戰爭造成平民的人間悲劇是如此冷血、殘酷無情,但現在仍在繼續上演著。 納坦雅胡主導的以色列戰鬥內閣,態度非常強悍,大軍開進加薩,摧毀城鎮,占領土地,哈瑪斯已無主力部隊與之對抗,只能躲在深墜的地道,偶而出來做點式襲擊。嚴格說戰爭已經告一段落,結束了,但以軍仍以掃盪殘餘哈瑪斯份子為藉口,遂行其驅逐清除巴勒斯坦人,而實際占領加薩土地的野心。以軍以斷水、斷電、斷糧、斷醫藥為手段,致使得老弱婦孺、傷者、病者,因缺水缺糧缺藥而餓死、病死,在高唱人權的二十一世紀,令人匪夷所思。納坦雅胡橫行蠻幹,正在進行一場世紀大屠殺,整個世界皆對他束手無策。 從這些慘案也讓世人看到歐美西方列國政客的偽善與雙重標準。說穿了都是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所謂「人道、人權主義」,只是他們拿來自抬身價和攻擊抹黑非屬其盟友的藉口和手段罷了。美國口頭上喊著要維持人道和人權,手裡卻不斷供給以色列重量級精密武器,扔在加薩土地上,讓鮮血流不停,美國公然否定了聯合國安理會要求的停戰決議,巴勒斯坦要加入聯合國,也因美國投下唯一的反對票而止步於門口,美國的全面倒向以色列,逼死巴勒斯坦人,已引起國際和國內反彈,許多大學及高中生陸續在校園內紮營,支持巴勒斯坦,他們的共同標語是「停止屠殺」,拜登總統的官邸門前也被抗議群眾紮營包圍。控訴納坦雅胡是犯反人類戰爭罪的屠夫,拜登則是他的幫凶。 美國國會於四月二十三日通過軍援烏克蘭、以色列及台灣法案,總金額高達953億美金,用以支持俄烏和以哈戰爭的需要,台灣被加強武裝,應該就是美國為它需要的第三場代理人戰爭做準備?台灣部份政客因此興奮不已,烏克蘭要為美國打到國破家亡,只剩一兵一卒,完全是政客在操縱,並非人民所願,儘管歐美繼續提供彈藥武器,但烏軍死傷已超過50萬人,就以降低年齡徵兵,並在街上抓人以補充兵源,現在女性也要被送上戰場了,形同砲灰,人民苦不堪言,但美國不同意停止這場戰爭,烏克蘭人民就得繼續流血、死亡,所為何來?值得台灣深思! 納坦雅胡一意孤行操作的反人類種族滅決政策,令人髮指,以色列國內民眾並不完全認同,要求停戰的示威行動,在首都特拉維夫不斷發生,國際上除了許多國家公開譴責外,世界更多大學校園的大學生也相呼應,法國巴黎大學、澳洲大學等,在各學校展開反屠殺,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議活動正在蔓延,方興未艾,這些冒著被警察捕,勇敢出來抗議的學生並沒有政治背景和個人利益,甚至沒有種族或黨派、宗教的差別心,他們呼喊要停止戰爭互相殘殺,展現出人類內心最善良的呼聲,這是人性尊嚴的最高價值,政客們聽得到嗎?(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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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穿街走巷
當捷運來到了雙連站,我下車走入民生西路,走了一小段路便是赤峰街了。其實,赤峰街很窄,寬窄就像一條巷子,若不留意便走過了頭。這裡早期充斥著汽車零組件、五金行店面,有「打鐵街」之稱。目前有些店面仍堆積著引擎、器械等。近年來,由於咖啡店、飲食店、服飾店及一些有文藝氣息的商家進駐,漸漸改變當地的生態。 我將近十一點抵達,巷弄中靜謐異常,整條街好像還在睡夢中。咖啡店都在十二點開始營業,我便四處走走隨便看看。今天主要的目的地是南海路的歷史博物館觀賞畫展。這時驚訝發現巷子內,一家賣麵飯的小店,門前已經排了一條小人龍,多數是揹著背包的旅人。雖然巷弄窄隘,一些人家仍試著改變巷弄的氣氛,門口種植著不計其數的盆栽,甚至自二、三樓陽台垂掛下來綠色植物,讓整座樓房籠罩在綠意中。 我沿著街道漫步往南走到南京西路,中山站就在對面。我搭上綠線來到小南門,看著植物園內樹木花草長得旺盛扶疏,令人雀躍。一株嫣紅的荷花,正直挺挺立池旁,美麗極了,一少女正彎著腰拍照。想起多年前沒有手機的年代,也曾與朋友相約於清晨,趁荷花盛開仍留有露珠來此拍照,昔時拍照還得考慮焦距光圈等攝影因素,與目前人人擁有手機,多功能拍照的便利性不可同日而語。 歷史博物館展出的「筆墨豐碑」,有于右任、溥心畬、黃君璧、張大千、林玉山、傅狷夫等幾位書畫名家的作品,是一場難得的藝術饗宴,讓我深深沉迷專注其中。走出歷史博物館,已是飢腸轆轆,但我還想去迪化街走走。記得有家排骨飯,在中山堂旁的延平南路上,以前在附近走動就過去吃,不知是否還營業?這排骨店最早在漢口街吃過,後來遷到現址。為了順路,我搭上捷運到西門。當進入餐廳,室內滿是客人生意仍如往常興隆。排骨飯是一碗加了青菜、滷汁的白飯、一碟子擺炸過排骨及醃漬的小黃瓜及辣蘿蔔,另外,有一碗熱湯。 離開餐廳沿著延平南路走,跨過北門城樓來到了塔城街,迪化街就在眼前了。這裡除了傳統的南北貨、茶行、布莊、中藥材等商家,近日由於不少咖啡店及具文青的商家進駐,使得商圈充滿活力。街上有不少具歷史讓人發思古幽情的建築值得觀賞,建築通常採中西合璧的方式,屋頂以瓦片覆蓋在樑木上。屋外正面有女兒牆,拱型窗戶,並以浮雕裝飾著花草及店家商號等。我特別挑了幾戶保留完整的建築拍了幾張照片。記得昔日過年,也會與內人前來買些年貨感染過年的氣氛。但此刻,已不是過年才有人潮聚集,平常日仍有來自各地的觀光客。路上可聽見講日語、韓語的年輕觀光客,也有來自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的遊客。在騎樓見一商家聚集不少遊客買東西,走近一看,原來買一款由各種顏色尼龍線編織成的條紋狀袋子。這種袋子很牢固的,記得以前常在菜市場見過用來提裝重物,不過商家賣的尺寸較小。 先前,逛過赤峰街及其附近巷道,在與其平行的巷子發現有一處特別整理的地下街入口,入口處有綠色植栽及較開闊的空間,想說他日再來探訪。隔數日,有事出門。後來又轉到雙連站,這回我出捷運站就直接走入中山地下街,自雙連站一直到台北車站。一開始是個爵士廣場,不少婦人正兩兩成雙相擁練習舞步。接著,一邊是誠品書店為數眾多的店面擺放著各類書籍,另一邊也有幾個誠品店面展示音樂唱片書籍及CD,分別取名為「出版糧行」、「文房雜鋪」、「頑童學堂」、「影音工坊」等。通道的牆面有不少精心設計的大海報,兩旁商店燈光亮麗裝潢流暢。這地下街有著要求精緻的氛圍,像似有股魔力吸引著來往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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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啟示錄
清明節掃墓,金門人有金門人的規矩。所謂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大家相沿成習,沒有甚麼對錯可言。只是清明時節金門是霧季,造成遊子返鄉掃墓的困難。每年這一時節,搞得台金交通大亂、人仰馬翻,尤以今年為甚。這就要從金門人的掃墓習俗談起。 今年小舅子約我大年初一到萬里天祥寶塔一起去祭拜。我的金門人風俗習慣,立即的回絕了。我說那有人大過年的到靈骨塔去拜拜的呢?小舅子說他每年初一去,三個停車場車子都停得滿滿的。這顛覆了我只有清明節前後十天才可掃墓這個金門人的習俗認知。 我提出質疑。小妹子說台灣南部人過年之後就可以掃墓;後來我再打聽得知客家人元宵節過後,一元復始也可以掃墓了。我就覺得奇怪了,為甚麼他們有這種彈性,而金門人卻規定得死死的? 清明時節金門是霧季,朋友今年連續兩天在松山機場等了十小時,霧鎖返鄉路。我大妹子也回不去,空勞往返。這樣回不去的新聞每天喧騰報導,縣府還出動軍機與輪船輸運,總算讓某些遊子完成返鄉掃墓、慎終追遠的心願。但整個過程實在是折騰人。 清明是一種節氣,掃墓習俗的起源,說法莫衷一是。不過中國人傳統注重孝道,遂使清明的習俗深入人心。然而從歷史上一路走來,風俗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古時儒家講求厚葬,孔子說要守三年之喪,所謂寢苫枕塊,結廬守墓,要哀毀骨立才算是孝子。 古時官員丁憂,要辭官在家讀禮三年。這到了清朝還是如此。現在已沒有人守三年之喪了。這是官場風俗改變之一。 小時候在鄉村,一遇到有喪葬的事,真個要勞師動眾,在大埕擺條凳架上棺木擺桌送別致祭,那風俗與規矩是很多的,讓我那個幼小心靈至今不能忘懷。我記得很深刻,女婿穿戴喪服要三跪「九呼」。這呼是有技巧的,要震動而連綿不斷,沒有經過練習,恐怕臨時要出醜的。 有錢的人就舖張,要路祭一路祭二,有鞍馬作前導,還有人抬亭幛,中西樂吹吹打打好不風光。下葬之後,喪家還要請挖壙的、抬棺的、送葬的以及親鄰吃「散緣飯。」喪家死人已經很傷心了,還要治酒席,讓人大飲大嚼,與哀傷的氣氛完全不搭調。有些喪家沒有錢,但是這一餐飯不能不請。 這樣的風俗禮儀,等到時興殯儀館而有徹底的改變,一切後事的操辦,全部交給那些禮儀公司的人,親友親臨致祭,獻花獻果獻饌,鞠個三鞠躬就回去,儀禮簡單而隆重。孝男也不必衰絰披麻爬行繞棺,一路痛哭與一路垂涕,表示他的傷心。殯儀館的使用,改革了金門傳統喪葬的習俗,使喪家省了許多麻煩事。這是民間風俗改變之二。 中國人以前流行土葬,現在流行「突厥式的火葬」,靈骨塔偏區所在多有。這也是適應人稠地狹社會發展的關係。現在更有一種進步的觀念,流行花葬與樹葬,遺體一把火一燒塵歸塵,土歸土,連靈骨塔都不必買。這樣的葬法還於大空,不是想葬就有,而是還要排隊。以後子孫清明掃墓,也不必千里奔波,只要向空一拜而已,心意到了就好。 金門人掃墓習俗只能在清明節前後十天,而金門人又多出外人,掃墓又遇到濃重霧季。上述積重難返的喪葬禮俗都改變了。然而不知這樣掃墓的習俗起自何時?墨守「陳」規的意義何在?金門人難道不能與時俱進改變嗎?還是要一直受到傳統習俗相互的綁架與捆縛,讓遊子每年奔波於機場、港口,汲汲於搭機搭艦返鄉追思掃墓,不斷的自己折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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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慈祥的溫度
思念成了母親逝後的一個慣性,也是我接近母親唯一的一座橋。 思念裡,有母親的笑容。那是我一生忘不了的一抹笑容。那笑容,在我離開故鄉金門到台北唸大學,第一次返回故鄉瓊林懷抱時,所捕捉到的。 那笑容,慈祥中露著靦腆,靦腆中帶著慈祥。那笑容,綻放在母親見到長年離家歸來遊子的那一剎那。那笑容,那麼自然和溫馨,珍藏在我心底一輩子,隨時回憶,隨地溫習。 微笑之後,啊,那是在經過了一個永恆之後,母親才開口說出第一句話,「你回來了啊!」接著,母子兩相凝望,啊,好像又經過了另一個永恆之後,母親才又說出下一句話,「餓了吧!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吃!」 那些年,我這遊子回瓊林老家,踏上家門,就一定要親眼見到母親的笑容,才算回到家了! 思念裡,有母親最溫柔最窩心的勉勵。金門念國高中時段,常遇成長的苦悶,學習的困惑,我常一回家,就深鎖門裡,一人獨受。見我茶不思飯不想的,這時,母親總會來輕敲我的房門,送上「這次考不好沒關係,還有下一次」一句輕細的安慰。 那一句輕細的安慰,一輩子在我腦海旋盪,盪出我對慈母無限尊敬的節拍,也盪出我對母親無限懷念和感恩的旋律。 母親深知兒子自視甚高,自我要求甚嚴,只有柔性誘導,代替火上加油的苛責,才是最見效的教育。知子莫若母了。母親似乎對自己生養七個小孩的個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令人佩服。 父親在我受教育路上,扮演最深重的角色,那是勿庸置疑的。但母親,以退為進,溫情的勸誘,一旁鼓舞和勉勵,深深打動我成長歷程的心。母親在我成長路上,起了潛移默化的效果,如今回想起來,倍感到慈祥的力量是甜蜜溫暖的。 思念常帶我重溫,母親在世時,對每個人都是和氣慈祥的那道光芒。我們七位兄弟姊妹長大後,與父母聚少離多。母親將自己對子女的角色,悄悄從良師轉為益友,這點,對沒受過一日正式學校教育的母親來說,教我們稱奇與佩服。 回想起來,母親的人生智慧,展現在對子女的「放手」(letting go)上,那般從容,那般優雅,正是我們如今為人父母當學習的。母親從子女長大飛離家後留給她的空巢期,再到父親早他三十多年離世的守寡漫長歲月,都能勇敢走過來,且活出自在。 那些年遊子回到瓊林,見到母親對生命充滿陽光和希望,我們做子女的心慰不少。母親不是忙著帶孫子,就是種些菜,養幾隻雞,打打針線,要不就是,和鄰居好友打四色牌。 母親活了近九十三歲,算得上長壽。究其長壽原因,在一生保持體力活動、心情寬慰、適當社交互動、正常飲食和作息等,這些恰符合現代醫學報導長壽的幾大秘訣。 一年容易又母親節,邊思念母親,邊感念她慈祥的溫度,也邊記取她在世時許多的優點。思念和感動之餘,我們總希望能步上母親的後塵,持續身體力行她的善行美德。那樣或能稍稍告慰母親在天之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