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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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全民願力圓法會功德
今年,九十八年(2009年)為配合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紀念,將定於十月24日至31日,舉辦第三次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邀請兩岸各寺院諸山長老、高僧大德共同主持水陸法會內、外壇法事,藉著兩岸高僧共同的願力,以及邀請地區各宮廟各境主神明,藉著諸神明共同的法力,合力祈求兩岸和平,遠離戰爭、疫疾、天災、人禍。 水陸大法會為兩岸三地的民眾消災祈福,為祖先、國共戰爭之海陸空陣亡將士的靈魂超薦,讓他們離苦得樂。這還包含著教導世人感恩、報恩與回饋的重大意義,我們要表達對祖先養育傳承之恩,與報答為我們犧牲奉獻的人。水陸大法會要集全民願力,才能圓滿法會功德,為兩岸和平共生、為社會平安和諧、為子孫消災祈福、為祖先先烈超薦,請大家一定要來共襄盛舉,共同為法會功德多做努力。 此次法會有其殊勝功德。諸如,因緣殊勝:由於地方父母官的認同與支持,今年才有可能舉辦第三次水陸大法會,承蒙國防部通過「國軍軍事勤務致人民傷亡損害補償條例」,民眾獲得金錢方面的賠償,鄉親們才懇請吳前立委、李縣長、熱心人士李台山居士等籌辦第一次水陸法會,如果不是他們有心,如何能有今日的成果。古代水陸大法會唯有宮殿帝王才有能力舉辦,要抓住良機,趕快把握做功德,此其一。 佛道殊勝:水陸大法會雖是佛教的法式,但因為金門民眾大都信奉道教。籌備會決議邀請金門全島各境境主神明,一同共襄盛舉。金門縣長李炷烽,將撥冗率領法會籌備委員等成員,到各宮廟送佛帖,禮請參與盛事,此其二。 時間殊勝:98年〈2009年〉兩岸和平消災祈福水陸大法會,正逢古寧頭戰役六十周年紀念,水陸法會配合擬訂在十月廿四日至卅一日(農曆九月初七至十四日)舉辦七永日,意義更為重大,影響將更深長,讓世人除了覺醒「和平無價、戰爭無情」的教訓;更值地球暖化,氣候異常,新流感橫行之際,讓百姓們心存敬畏、心存善念,愛護浯島,使子孫遠離天災人禍與疫疾,此其三。 誦經殊勝:此次法會中有十二部經典,將由兩岸三地的法師一百二十位輪流於內、外壇唱誦,盛大莊嚴、法力無邊,功德圓滿可期,此其四。 壇場圓滿:法會內壇會場在金城國中體育館、外壇會場在金門縣體育館。會場寬大,公部門盡全力支援供養,有如無量世界人間淨土,壇場圓滿殊勝,此其五。 至誠歡迎大家來報名參加「第三次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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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秋華的1949
金門一向是移民出去,很少有大規模的移民進來,如果有,要數民國38年(1949年)國軍撤守金門,隨之而來的一些「北阿兵」。金門人習慣稱:「38年國軍來金門,然後金門變化如何如何」,「38年」儼然成為一個斷代的標點符號。金門人之所以稱38年到金門的國軍叫「北阿」,因為他們「一腳一撐手」,體格魁武,迥異於本地人;他們大都講「普通話」,不管南腔北調,都讓當時許多金門人鴨子聽雷,因此老一輩金門人通稱他們是「北阿兵」。 這些「北阿兵」有的在金門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他們的下一代,在我唸中學時,同學習慣喊他們作「北阿子」,而我家也有一個「北阿子」,那就是我的老婆,她父親把她取名「劉湘金」,除了姓氏血脈,也明白道出她是「湖南和金門」綜合的第二代。 龍應台剛出爐的《大江大海1949》,寫國共對峙時代,許多小人物的生命故事,讓我覺得好熟悉,因為早在20年前,我讀岳父以端正鋼筆字書寫的「劉秋華回憶錄」(全篇2萬字許),就被那個戰亂時代,顛沛流離的悲情故事所震撼。20多年前,我要岳父把那本自傳投諸報端,但他回說他是小人物,不願自抬身價,而且也沒人會對他的故事有興趣,因此就一直封存在一個牛皮紙袋裡。岳父只有高中學歷,但其文采叫我佩服,文中描述參加徐蚌會戰被俘的片段,讓人性混亂的戰爭裡,終究還是能滌鍊出最珍貴的情義本質,令人感動。 岳父從民國35年(18歲時)懷抱夢想,投身軍旅,隨著部隊從故鄉衡陽出發,一路上東征西討,南打北攻,到過許多地方,民國39年隨19軍汽車排長運車到金門,受聘軍中雇員,最後在民國42年9月報考金門縣警察局,當警員,一直到民國76年,在金門縣警察局督察長任內退休。 岳父直到退休後,68歲才第一次回去湖南老家給死去的母親墳頭掛紙,然後哭得死去活來回到金門,然後每天準時望著攜帶回來的母親遺像上香。 他是一位戰亂時代的老兵,算是比較幸運的「北阿」,他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會拉胡琴,會做菜,擅長的蘿蔔燉牛肉、大蒜炒臘肉、蔥油餅,叫人讚不絕口;他在金門成家(有3子2女)立業(雖然住的房子都是租的,但他的後代都有買自己的房子。),尤其重要的是,老一輩的湖南老鄉或是金門人,講起他的名字,都會說:他做人不錯。 日前,我讀罷正夯熱火的龍應台《大江大海1949》,再去翻閱已泛黃的「劉秋華回憶錄」,兩者異曲同工,更加讓我感受到大時代小人物故事,才是締造可歌可泣的歷史血肉,我相信,金門島上必然還有許多類似的故事可資補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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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憂
「君子有終身之憂!」不是懷憂喪志,而是悲憫蒼生的終身期許;更是傳統讀書人的生命美學! 對君子言,這種生命美學,是源自於「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的自我期許。就因為這種近乎傳教士殉教的悲願,因此,知其不可為而為的行止,尤令君子追崇,孔子就是顯例;知其不可為而為的悲願,不僅擦亮了君子的光采,更點燃了生命的美學,所以例如諸葛亮七出祈山,知其不可為而為等史事,得以千古流傳! 這種生命美學,應是一種普世價值的攬轡澄清志。雖說人心之不同,如面之各異;但此中有真意,在義理上、真相上、美學上,一定有它的普世價值。從教育意義言,這種價值可透過教育的淬鍊,而取得非凡的共識。我曾在一篇文章上提到「真、善、美」的概念,或可引為參考:「真是有血有肉的真性情;善是感時憂民的悲憫心;而美就是那縷牽動內心深處的意境美!」追尋的是一種是闡明真知,陶冶情操,品味人生的生命。有「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的廟堂之義,更有「為花憂風雨、為才子佳人憂薄命」的江湖之情!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是曲學詖行以謀功名?或販賣知識以謀生?還是舞文弄墨以媚俗?或者是「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的期許?對君子言,當然是指後者!「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得有機緣與聞書中「真意」,怎忍不風化於人間,以報天地?但就因人心惟危,因此,范仲淹「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期許,更有其終身之憂的使命感,這當然包括聲討鄉愿;那些自以為圓融,實是毫無原則的投機觀望者,所以孔子罵他們「鄉愿,德之賊也!」有些鄉愿常以孔子阻止子貢月旦人物來辯駁;但別忘了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的大義,因此胡適就常引用范仲淹之語以期勉學子! 日來重讀金耀基先生「最難忘情」大作,草堂中隱約興起「一生為故國招魂」的呼喚。想起多年來,從閒談「號稱文風鼎盛的金門,卻是最無文風之地;看看每人花多少時間在閱讀?」到直言馬英九「若不澈底改變拘泥的法匠個性,大膽起用遠謀霸氣之士,遲早敵已渡江而猶在觀戲中!」乃至卻話「王國維終日埋首故紙中,漠視當是時動盪之時局,徒傷春悲秋而自絕,誠不足為後人效!」莫不以此為知人論世的基準;因為我不想作位「學成文武藝,貸予帝王家」的文丑,更鄙視以各種浪漫口號而淫惑世風者,如以創作靈感為由而放縱男女關係的畢卡索(Pablo Picasso)。明知此論必引來一些自命「名士」者流的撻伐;但豈能因此而隨波噤蟬? 清風明月,與誰江上共詩裁!多少的萬里烽煙,何止是歲月的滄桑;無數的千秋一評,豈僅是蒼生的血淚?所以君子的終身之憂,又何僅是吟罷江山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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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命的孩子
貧困是一所最好的大學,如果你能夠在這裡修完所有學分的話,在未來的人生,還有什麼不能超越與突破呢? ──俄國大文豪高爾基 網路上長久流傳著一封轉寄信。信中描述著中國天津一中高三學生安金鵬,榮獲在阿根廷舉行的第三十八屆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金牌的事蹟;學生獲獎並不稀奇,稀罕的是這位金牌得主出身貧寒,除了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更是他那不識字的母親用一顆顆雞蛋、一車車農稼,以及賣掉家中唯一的小毛驢換來的;文章感人,每看一回不免同掬一把辛酸淚。「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或便是此理。 我們總這麼認為,「現在的孩子太好命了。」但有位阿姨同我說:「歹年冬哦,我那碩士孩子起薪竟然還沒有我當年高。」以前的父母憑一把鋤頭就能買房置地、養活一大家子,現在的父母白領雙薪卻得為了購房、育兒,苦哈哈的過日子。顯然每一代的父母都有他們的苦惱,「好不好命」只是相較於某種事實現況下的比較罷了。但父母們後半生「好不好命」卻大多操之在己。 甲君為孩子抽中了「海軍陸戰隊」,愁白了頭;到處請託、攀關係,還是改變不了事實,送孩子入伍時,夫妻倆哭成了淚人,孩子也因氣氛感染不斷哆嗦;同儕們看在眼裡,都覺得他是沒斷奶的阿斗,部隊裡的日子益發難過。孩子入伍訓練一個月,全家如喪考妣,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了結訓日,卻迎回了渾身散發青春氣息的精壯兒子。孩子說:「爸媽,部隊的日子並不難過,只要顧及團體,少想自我。」兩夫妻哭笑著說:「孩子長大了!」卻沒想是自己讓孩子變小了。 乙君的孩子國立研究所畢業,告訴父母還要深造唸博。天下那有父母不希望孩子成材的?咂鍋賣鐵的供到了博六,又對父母說:「還想再出國。」孩子有獎學金、可以打工,經濟問題稍緩,但問題又來了;女朋友大了肚子,是要棒打鴛鴦,還是做個現成的阿公?夫妻倆籌了筆錢、辦了場婚禮,小倆口高高興興攜手出國,卻留下兩夫婦當奶「公」、奶「婆」。乙君苦笑著說:「孩子總長不大!」卻沒想是因為自己讓孩子習於本位思考。 在金門島上,恐難找到像安金鵬這樣刻苦的學生,但沒有經過磨練、砥礪的孩子,總是無法讓父母放心。因此,我的結論是:放孩子飛吧,縱使前頭可能荊棘滿布,但唯有讓孩子真正體察到生命的厚度,父母的辛勞才算是有了回報。我們不能總是護持著孩子,讓他們習於自我渺小,一但錯過了人生「試誤期」,父母歹命的後半生──眨眼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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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金門旅遊業的未來
「金門怎麼這個樣子?」是褒?是貶?從語氣上聽起來顯然是對金門的負面評價,沒錯,這是上個月第一次來金門旅遊的福建某大學一位教授對金門旅遊品質留下的負面印象,他要我回金門時向有關方面說說,不要因為少數業者的短視近利,造成旅客對金門普遍的不良印象,口耳相傳,損害了這條旅遊黃金路線的無限商機。 福建這所知名大學某學院利用暑假組織了一個旅遊團,透過當地旅行社,安排小三通搭客輪到金門,先乘包機去澎湖,回程遊金門的配套行程。他們對澎湖行程語多肯定,認為該地業者招待週到,服務親切,他以用餐為例做比較,在澎湖用餐,餐具潔淨,菜色不錯,每道菜上菜時有些許間隔,上前二道菜時,老闆還出來問口味合適否,服務人員在旁隨侍等待召喚,熱忱貼心的服務讓人頗為受用。在金門用餐,使用免洗餐具,菜色普通,菜、飯一口氣上桌,服務人員一個不見,不聞不問,像是要客人趕快吃完走人,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最讓這個旅遊團感到不滿的是,旅程中安排了太多購物行程,並且刪掉了他們在大陸簽合同協議的幾處景點。也許他們都是知識份子,比較有維護權益的觀念,向在金門接待的旅行社提出抗議,因此才取消了幾個購物點,恢復參觀兩個景點,但是按照合同上的協議,還是少了登太武山望大陸的重要行程。他們認為,這種作法真是「殺雞取卵」,絕對不利於金門旅遊業的發展。凡此,到底是本地業者與大陸合作的旅行社在行程安排與價格議定方面出了問題,還是本地業者過於輕率,以賺一票是一票的心態任意為之,深值地區業者省思,以圖改善。 九月二日,欲搭下午四點半的船班自廈門返金,因停駛,預購末班船票,時間寬裕,乃在旅客大廳某商家喝茶聊天,適有該地出入境聯檢系統某部門主管在座,他說,小三通以來,看著金廈兩地旅客來來往往,現在有人擔心大三通以後,飛機直航,且班次增多,小三通航線會沒落或邊緣化,但他認為小三通因為交通費低廉,且金門戰地盛名與自然景觀之美,頗具競爭優勢,且金門如果再開放陸客落地簽和自由行,旅遊業將更加暢旺。根據他的觀察與瞭解,金門方面的接待能力和旅遊品質才是值得重視的問題。 我們自己說要把金門發展成為「國際觀光島」,但是,除了機場、港埠、交通、旅館等基礎建設必須儘快改善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加強旅遊接待能力的訓練和提昇服務品質,營造優質的旅遊環境。否則,「金門怎麼這個樣子?」的抱怨多了,壞了形象,毀的是金門旅遊業的未來,所以,就旅遊觀光業言,金門要變成什麼樣子,值得公部門及業者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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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魚與單車
回故鄉的那幾天早晨,有時薄薄晨霧籠罩著,給清晨增添了柔和的景致。我習慣太陽沒出來前、空氣還涼爽時,便外出走走。一早,經莒光湖畔,見有人垂釣,好奇趨前觀看,沒想到釣者竟是昔日同學。彼此寒暄一番後,老同學招呼我帶走他的魚獲──數條十來公分長、魚身銀白發亮的魚。我感謝婉拒。沿著湖邊,陸續又碰到釣者四、五人,每遇垂釣者,皆走近觀望,碰到有意閒聊者,我便停下腳步,跟著談釣魚經。連續幾個早晨,每回順著湖畔走,都碰到我的同學及這些垂釣者,我想這些釣者深知個中三昧,釣出趣味來了。可以說,他們是有福之人,一大早享受著一潭寧靜的湖水,這不僅是釣魚而已。 有時我順著往夏墅路上走去,清晨,涼風習習,我習慣快步走路。路上,碰到一些也是喜歡早起散步的人,有一些人則是騎著自行車當作運動的。有時我往金城國中旁的海濱公園走,面向著金廈海峽,獨坐在岸邊的花崗石上。此刻,四周靜寂,只聽見那風聲及海水拍案的聲響。當抬頭遠眺,昔日只見山頭的大陸對岸,現已矗立著一排高樓。我記得唸這國中時,這海濱公園的附近還是一處墳場,還有一駐軍碉堡,那時孩子都不敢往這頭玩耍。 七月底離開家鄉,來到南台灣的高雄停留,仍四處遊覽。博愛路是高雄最熱鬧的商業區段之一,這區段有寬闊的人行道。人行道闢有單車道,沿途有幾處自行車及小摺出租站。每當傍晚時分,騎單車的人絡繹於途,有上下班以單車代步者、有三五成群的年輕人、有全家出遊的。常看到家庭成員的車隊,父母騎著單車一前一後護著孩童,孩童們騎著小摺,每人戴著頭盔,一個緊跟著一個。當看著車上的小紅燈一閃一閃,漸漸消失在遠方,心裡都為這些善於安排生活的幸福家庭喝采!不只高雄市區,市郊騎單車的人也隨處可見。西子灣、柴山坡道上,一群群裝備齊全、穿著緊身衣褲的年輕人,正奮力踩著腳踏板,為自己儲備腳力。聽一位高雄朋友說目前台灣有兩處理想的自行車道,一是台東關山,另一處則是台中的集集。 在一個艷陽高照的星期日,當我經過愛河邊,看到沿著河畔數十公尺長都站著或坐著人,令我頗為好奇,經仔細一看,喔!原來他們在釣魚呀!先前於西子灣海邊的礁岩上、堤防邊,也曾見過許多釣者,但感覺並不讓人驚訝。愛河畔這般熱鬧的釣魚場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想著,莫非單車與釣魚,正是這時候最夯的活動? 家鄉這幾年舉辦馬拉松比賽、金廈泳渡等,不斷深耕觀光資源。以家鄉的條件,一個設計完善、能與各個重要景點銜接的環島單車專屬車道及幾處理想的垂釣場是有其條件的。 當家鄉累積的觀光內容越豐富,來訪的遊客就越多。 希望有一天,遊客專程來家鄉賞鳥、專程來瞻仰一座座矗立海邊留下歷史遺跡的雄偉碉堡、來參觀千年的活化石鱟或對閩南民居感興趣、來品嚐一口金門美酒………,甚至,來體驗享受規劃完善的環島單車道及垂釣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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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金門的人(上)
撰寫金門現代文學研究時,曾歸納金門人物多寡言勤奮、剛毅木訥。然而,一樣米養百種人,豈能奢望人人盡皆良善?黃克全的小說擅於掌握人處境的崩亂跟存在的惘惘,人物的刻畫不是重點,然而,他卻深刻描繪了金門的幾個「壞蛋」。 黃克全小說〈夢幻之釘〉提到金門昔時飽受流匪之苦,村民被逼,逃到太武山洞穴,卻遭用煙燻逼,鄉民逃往官澳。井、池都在城外,沒有水源,六、七日無法煮食,有的吃濕土,有的拿濕土貼在胸口。村民鑿井取水,水是有了,卻都鹹如海水,最後無計可施,搜集城內所有金錢,得白金四十兩,推派楊姓代表出城講和,沒料到這姓楊的傢伙帶著錢、揹著兒子出城以後,卻逃逸無蹤,棄城內鄉親不顧。 〈夢幻之釘〉歷史背景說起,轉而陳述楊姓後代楊哲的故事。逃掉的楊姓鄉親如何重拾顏面,再在金門落腳繁衍,小說裡並沒有提到,這一段隱匿的、卻從未消失的歷史,卻深植楊哲心中;楊哲甚至在課堂上直陳:「我就是那個逃出城姓楊的,第五代孫。」 楊哲次子、太太、大女兒皆死於抗日時期,他受盡親人亡逝之痛,精神跟肉體竟爾分離,喃喃地對學生說,「記住,從身體感官出來的,都無非是夢幻而已」。楊哲,在村人眼中無異是瘋了,而一個人要在殘酷的苦痛繼續存活,麻木不仁是一個方法,但也可編製一個夢,綑綁自己,如楊哲不停喃喃自語地陳述身體跟心靈是分離。楊哲面對苦難的生存之道,就是否認感官、否認生命的痛。楊哲還提到,「認定人生的根本要務是什麼……是思想,是認識。認清生命的本質終究是一場幻象?……你聽不懂這其中的道理嗎?人生是荒謬的一場夢……」 後來,又傳出楊哲留宿男同學,幹骯髒的勾當,最後在仕紳的喪禮上,再發肉身是種幻覺的謬論,遭學生挾持,在手掌釘入鐵釘,染破傷風而死。 這個故事一直吸引著我。我常想,從楊哲先祖背棄鄉親開始,已註定家族的衰敗頹亡。什麼是人生最荒謬的夢?楊哲如此地形而上,被學生釘上十字架,希望以死、甚至是一個家族的斷滅,洗滌先人的罪愆。 揭露人性陰暗的小說,是許多讀者拒絕的主題,但我想起絕望而瘋狂的楊哲,越發覺得這是一則啟示,存著善惡因果的真理,也暗示再如何天衣無縫的算計,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這段歷史讓黃克全再三咀嚼,上述背景,再度被改編為〈斑枝花〉,這回,男主角是薛十一,卻未如楊哲深深內咎,卻再度背叛了金門,以及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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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一隅
早晚,已經有入秋的陣陣涼意了。 晚飯之後,總是必須去公園走幾圈,「要活就要動!」這是先生最常說的口頭禪。退休後的他,正力圖實踐他的保健之道,早晚運動、爬山、騎腳踏車,睡前還得打坐片刻,才能結束這既繁忙又悠哉的一天。 向來鐵齒的我,對於規律的運動難得維持幾日,不是一天捕魚三天晒網,就是藉口一大堆,晚睡晚起的惡性循環,讓身體這部老機器日漸衰朽,眼看著年年年老,日日西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英華漸逝,為了維持身體的正常運轉,只好慢慢修正自己懶散隨興的錯誤觀念,開始加入「活動活動」的行列。 家的附近就有三個公園,走路者不超過十分鐘,最近的運動公園只隔了一條大馬路,近到讓我沒有偷懶的理由,只可惜在這裡住了快十年了,到現在才真正感覺它的存在價值。 清晨七時的陽光,灑在公園的樹梢間,對我而言雖然是極早的時刻,公園已經湧來眾多運動的人群,打槌球的、跑步的、練太極拳的、跳舞的、做毛巾操的、快步競走的,以及籃球場上打球的孩子們,奮力地爭奪那一顆黃色的球,一會兒追過來,一會兒又跑過去,這樣的追逐戰,是否也表現在他們青春熱烈的人生中,一場又一場的追逐戰裡呢?從小到大,他們所要面對的無數次大大小小的考試,過五關斬六將到大學畢業,換來那一張輕薄的畢業證書,也不能保證什麼,還是得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筆試面試才能順利進入職場,接受更嚴苛的考驗。適者生存,這更具挑戰性的人生試場,波濤洶湧,正是後浪推前浪,多少英雄人物,經過浪濤的千錘百鍊,在前仆後繼的淘汰賽中,追逐屬於自己的成就。 或許是假日的關係,整個運動公園呈現的是一種悠閒的動態,過了攀岩、籃球場這些屬於年青族群的區塊,散置各處的運動器材就是中老年人活動的地方,而池塘邊和榕樹下,就是婆婆媽媽們展現花拳繡腿聊天聚集的場所了,這一大片運動公園,讓大家各取所需的利用,而它也盡其所能的提供各項功能來服務大眾,不管是早晨黃昏,任何時段都有利用到公園的機會,多功能的機能,提供附近社區人們的需要。 黃昏之後的公園,多了一份慵懶的氣息,下班的人們換了輕便的背心短褲,帶著小孩子也來走一走、跑一跑,親子之間有了親密的互動,公園裡也多了些許清脆天真的笑聲。 關了一天的小狗,好不容易盼到主人回來,帶著一份解放的欣喜來到公園溜一溜,坐著輪椅的老人,也被推到廣闊的空間,可以看到新鮮的人事物,多了些許可以聊天說地的話題,在一旁也有相擁的情侶靜靜地依偎,情話綿綿的年青戀人卻唧唧喳喳地聊著數不完的情意,即使在公園一隅,也無視於旁人的存在。 這些溫馨的畫面,雖是過眼雲煙,卻為這公園一隅,提供了多元的視覺,增加了無窮的想像空間。 尤其當體育館裡舉辦各種活動時,更有意想不到的收穫,譬如每年必辦的雅石展,聚集了來自全省各地收藏者的奇石,不用出遠門就可以增廣自己的見識,何樂而不為?最近才剛辦過的電玩交響樂聲光影音秀,以交響樂呈現許多經典及現今最熱門的遊戲音樂,雖然我不懂電玩,但是和喜歡音樂電玩孩子們全家一起參與,同樣陶醉在美好的音樂聲中,做了一次完美的親子交流。 公園幅地廣闊,正逢鬼月,也有人借了場地,搭了棚架舉行大規模的普渡法會,在鏗鏗鏘鏘的鑼鼓聲中漫步公園。彷彿置身廟會,別有一番感受,似乎景氣愈差,愈需要依賴宗教信仰的力量來撫平心中的不安,以獲得心靈平靜的力量。 放眼公園,其實也是一個小型社會的縮影,人生百態,社會各階活動於此,喜怒哀樂也盡現於其中,為公園留下了或多或少深刻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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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公投﹐搶快是災難
「金門縣觀光產業推動促進會」日前向金門縣政府送交博弈公投提案連署書,這是今年初《離島建設條例》增訂第10-2條以來,金門縣首次成案的博弈公投提案連署,促進會希望趕在年底三合一選舉同時辦理博弈公投,讓鄉親決定金門未來。 就法制面而言,前揭由「金門縣觀光產業推動促進會籌備會」發動的博弈公投提案連署,完全符合《離島建設條例》與《公民投票法》相關規範,依法定程序,接下來,公投發起單位應進行公民投票案之連署,連署人數必須達到94年12月3日舉辦之金門縣長選舉選舉人總數5%以上,方可進行觀光賭場之公民投票。 可以預見,接著要完成法定連署程序並非難事,要問的是,金門人真的想清楚了嗎?假若金門縣如期於98年12月5日三合一選舉時同時舉辦博弈公投,距今僅剩92天,具投票權的金門人是否可能在短短三個月內充分討論?若否,吾人豈可不慎? 當然,要讓投票人可以充分討論的前提是,相關單位究竟提供了什麼訊息給投票人?筆者以為,關於博弈公投,公民投票只是形式,金門人是否清楚設置觀光賭場後的利弊得失才是全案的關鍵。試想,如果三個月後,我們是在資訊不充分,或正反資訊不對等的情形下貿然進行博弈公投,這樣缺乏民主實質內涵的公投,就算美其名叫公民投票,也絲毫無助於金門的發展。 尤有甚者,因為「博弈公投」只要有效投票數超過二分之一同意即為同意,不受《公民投票法》投票人數須達縣(市)投票權人總數二分之一以上之限制,使得博弈公投一旦完成連署作業進入投票程序,形同進入一翻兩瞪眼的局面,屆時只要同意票高於不同意票一票,即視為同意設置觀光賭場,相反地,只要不同意票高於同意票一票,即視為不同意設置觀光賭場,易言之,即便投票人數不高,博弈公投之結果均屬有效。 這樣看來,在準備不及的情況下倉促辦理博弈公投,不僅無助於釐清爭議、凝聚共識,對金門的未來甚至有可能是個災難,這也是筆者之所以再三呼籲主管機關應提供國內外完整資訊供縣民參考的主要原因。一般公職人員選舉,選民都應該在掌握完整資訊下投票,更何況是影響金門未來發展的博弈公投,再次呼籲金門縣政府相關局處應儘速公布國內外觀光賭場完整資訊,並巡迴各鄉鎮村里舉辦公聽會,讓投票人在投票前充分掌握相關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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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船﹐就是一生──走進龍應台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所有的顛沛流離,最後都是由大江走向大海;所有的生離死別,都發生在某一個車站、碼頭。上了船;就是一生」。「從一九四九年開始,帶著不同傷痛的一群人,在這個小島上共同生活了六十年」、「六十年來,我們從來沒有機會停下腳步,問問對方,你痛在甚麼地方?」、「是時候了,在歷史的這一頁即將永遠地翻過之前,我們還來得及為他們做些什麼?」 ──龍應台《大江大海一九四九》(2009,天下文化) S‧H:星期六午後,與妳走往世貿台北藝術博覽會的路上,妳提議到信義誠品停留一下。妳要請我喝杯冰咖啡,我則在這裡打開《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妳翻過龍應台的前一本書《目送》,裡頭有一篇短文〈四千三百年〉,寫金門,妳說,止於沙灘上的地雷和岸邊的軌條砦;而全書讓妳印象深刻的,重新對父母親家族與時代記憶拼圖後的混亂與不堪。「真實的混亂,真實的痛苦」,楊照評介《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認係《目送》的續篇,「對於父母生命經歷重啟好奇,意外發現自己對於父母活過來的時代,那些時代具體且戲劇性的痛苦悲涼如此陌生,進而承認自己長時間對那些時代那些痛苦悲涼抱持冷漠冷淡的態度,出於接近懺悔的心情,投入了一趟歷史探尋追索的旅程」。 S‧H,在誠品,我驚訝妳淡淡說《野火集》外的龍應台,與楊照接近的感受;從《目送》到《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妳意外開啟了我對自身所處一九四九的家族與島嶼閱讀觀照。 二○○九年八月,我在金門,行經東埔村,去看返鄉進行修譜大業的苦行僧蕭永奇、吳秀嬌夫婦,他們寄身在一間破舊、簡單修繕的低矮房舍。我被屋前一株結實纍纍的龍眼樹吸引,頓足跳躍欲抓一把,黃昏時候,樹下現身一位老婦和老兵,閩南口音和廣東腔交雜出不太協調的畫面,對我而言,又是異常的熟悉。 「啊,您可能和我爸是同一艘船來金門的」。 我進入姓柯?單身借居民屋的老兵的家。他正自行料理晚餐,一碗乾飯,一小碟碎肉和空心菜。「府上哪裡?」、「廣東!」,「哪年到金門?」、「三十八年!」,「幾月?」、「十月!」、「十月幾號?是打古寧頭前的十月二十三日,從廣東汕頭開來的十九軍,到金門後又改編入十八軍?」 我與老兵舖展了一段對話,尋找時間落點,老兵原先給的答案正是我內心期待的,幾經思索,又作出「不確定日期,好像是古寧頭戰役前一個多月」的修正,讓我有著微微的失落,最後,我再問「您認識我父親?楊國棋(淇),湖南人,剛到金門時十八軍一一八師榴砲營營部連中尉幹事,後來加入金防部生產儲備大隊,已過世九年了」。 太多了。廣東老兵無從記起一張湖南老兵的臉。我再一次失望。 S‧H,誠品咖啡妳看著我一邊翻閱龍應台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一邊訴說著八月回金門遇見一位老兵的插曲。湖南老兵在斯島的番薯田重新播種,建立了一個家,廣東老兵的暮年仍孑然一身,陪伴他的是古厝,龍眼樹和不時來打招呼的鄰家老婦,我竟無法為妳道出幸運與否的對比。 面對一九四九,所有的顛沛流離,「上了船,就是一生」,龍應台說的。 「他們曾經意氣、年華正茂;有的人被國家感動,被理想激勵,有的人被貧窮所迫。被境遇所壓,他們被帶往戰場,凍餒於荒野,曝屍於溝壑。時代的巨輪,輾過他們的身軀,那烽火倖存的,一生動盪,萬里飄零」;龍應台印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書首的一篇,「請凝視我的眼睛,誠實地告訴我,戰爭,有『勝利者』嗎?」,「我,以身為『失敗者」的下一代為榮」。 戰爭,沒有勝利者,只有倖存者,一九四九,民國三十八年,國共交戰下,我們活下來的父母我們存活著的島,我反對龍應台「失敗者」,但我接受「倖存者」;因此,也請不要再說「古寧頭大捷」、「八二三勝利」了。 S‧H,妳說一九四九流亡到金門的父親,一無所有,給了我很少很少的成長養份,但我這株樹還是長大長高長壯了。但妳忘了,「苦難是最好的養份」,大江大海,我們有幸降生在一九四九以後,充滿故事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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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大陸大學生訪台感言
本人於八月十九日至二十八日,由本人工作之民間社團單位以落地招待大陸湖北省武漢大學等七所大學生一行二十一人訪台。接待十日由北至南,除安排拜會國立台灣師大、私立中原大學、國立高雄應用科大及私立義守大學之外,也參訪故宮、101大樓、夜遊士林夜市、大溪兩蔣靈寢及蔣公紀念銅像公園、日月潭、溪頭(阿里山因颱風破壞不克前往)、台中逢甲夜市、台南名勝如赤崁樓等、高雄西子灣及中山大學、屏東墾丁風景區等。大陸大學生第一次來訪,所到之處無不比較兩岸所見所聞,十日訪台期間要看盡台灣文化風情,自然不可能,常常是點到為止,但難掩羨慕自由多元的台灣社會形態。 近十年來,中共為統戰,常假借文化參訪,由大陸各種民間單位掛名,如宋慶齡基金會等出面,每年寒暑假大量邀請台灣高中生、大學生及各界社團等以落地招待方式(除自付機票錢外,其它食宿參訪等都是大陸相關邀請單位支付,背後一定是統戰部門),每年單就大學生就有上千人前往,近年來甚至深化到高中生;反觀中華民國政府,表面有教育部、大陸委員會等單位列有一點點經費,提供各單位申請補助,但其申請手續繁複,經費有限得很,自八八水災之後,政府一聲令下,全部取銷相關申請。民間社團單位能有餘力邀請落地招待者,真是寥寥可數,期待政府在這方面多所用心,協助民間單位來辦理並簡化申請手續。 兩岸人民雖屬同文同種,但由於長期隸屬不同體制國家政策,很多觀念與價值觀落差很大。以下謹就部份文化差異陳述。 一、經濟觀:近期常由電視媒體報導陸客來台觀光,在購買上常說「錢不是問題」,好像陸客都是暴發戶,其實那些來台的陸客幾乎都是共幹,他們是奉命來台花錢。固然大陸近二十年每年經濟成長百分之八以上,但大陸M形比台灣大得多;台灣近二十年經濟卻停擺,好像在吃老本,但台灣民間力量是富有潛能的,就看主政當權者如何治理國家而已。本次所接待之學生原本是大陸高幹子弟,還經七校徵選優秀之共青團學生才有機會,觀其消費力或許是學生財力有限,但其中三位幹部也是表現很「經濟」,或許是學校三級小主管及職員因素,這無可厚非,勤儉是中國人美德。 二、價值觀:大陸因值經濟大成長,「一切向錢看」,一切行為均可換成價錢,如同電視報導的鄭州水災,一票人等著發水災財:看那一部泡水車要推,要推就要錢!反觀台灣人就可愛多了,暫不談八八水災多少志工無條件幫忙,就說本團前往中原大學的路上,因司機一小段路盲然,旁邊一位騎機車的婦人熱心的引導,車上的那位「團長」就問:要不要給錢?本人就給他個機會教育:這是中華文化的成就,只要向她說聲謝謝即可,她高興就是所得,不必花錢! 三、教育體制:大陸那麼大,卻只有兩百多所大學,每所大學雖有約十萬師生,但以十三億人口算必然是高競爭;小小台灣卻有近一百七十所大專院校,除了國立招好學生外,其它的就是「因錢施教」,這也是兩岸經濟實力消長的主因之一。我國高等教育問題重重,已到非改變不可之境,但主管機關依然故我,可悲! 四、民主制度:台灣政治民主化、社會多元化,已然不是說說而已,它已內化為國民的生活模式,雖亂而有序,因為有法治,這一點表現在陸客來台的夜間景點:在旅館裡觀看政治評論節目。這次大學生來訪都不太敢談政治,因為有領導在。只有這一點,是中華民國還能向大陸老共指導的勝處;當然,由此衍生的守法、互尊互敬、包容多元等價值,絕對是大陸有錢之後必然面對的重大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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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是開啟我生命的一扇窗
軍人,於我,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名詞,也不僅是個膚淺的草綠意象而已。從小,朝夕與軍人相處。這群軍人,大多來自台灣各縣市,成了我最早接觸到金門以外世界的第一扇窗。他們的見聞,啟發過我;他們的經驗,教育過我。許多童時的遊戲,從他們學得;許多人生的知識和常識,也都是他們開的竅。他們有專職役,也有義務役,有中小學程度,也有大專,甚或研究所的學歷。他們來自社會的各行各業,三教九流都有。為了軍事與國防,他們穿上了軍裝,一心為保家衛國,因緣際會來到金門。 軍民一家,對我,是一個最具體、最深刻不過的經驗了。這層特別犀利的印象,要歸因我們瓊林老家,在我小時,常住滿軍人。我們家大到足以容納一連的官兵。還有一房間,設為彈藥庫,一箱箱的子彈和炸藥,靜靜躺著,準備戰爭隨時爆發。我已習慣,我家門口,日夜都有衛兵看守著呢!從小,我和軍人住在一起,更與砲彈和刀槍共枕同眠。晨起,喚醒我的,除了公雞聲外,就是部隊的起床號,有幾年是小喇叭聲,有時是哨子聲。夜來,全連集合、晚點名,陣陣振奮人心的軍歌將一天吹進夢鄉。 小時,和家人說金門話,但是,和這些阿兵哥,特別是一些「北方佬」或外省人,就有機會鍛鍊國語。部隊出操之餘,我們兄弟就近與他們閒聊瞎扯。他們可以消遣娛樂,甚或慰藉因從軍而思念家人之苦;我們有人互動,有人來開開我們小孩的眼界,何樂不為!記得,夏夜,常會聽一位「老芋」講故事。一次,黑夜裡,說了一個鬼故事,小時幼稚的心靈,竟不寒而慄,恐懼到一夜難眠。 小時,許多人生常識,是從軍人嘴裡獲知的。例如,幼童軍敬禮是用中指和食指,而不是三指。另外,上自天文,下至地理,人生的許多經驗,在與住我家的阿兵哥互動下,我早已增廣見聞了。當年,有幾位大專預官,為我哥和他的幾位同學,補習數理和英文。當年,在沒有補習班的金門,算是別開生面。 當年,我們家免費提供房屋給一批批的國軍官兵住,其實,我們一點點的付出,從他們卻獲得數倍的助益。譬如,農忙時,他們幫收割高粱、玉米和其他作物;颱風時,他們修橋補路。小時,還常搭軍中的伙食,那香Q的饅頭、那滑溜的豆漿、那麵條和豬肉罐頭交融的風味、那越咀嚼越香的糙米……,啊!我童年與軍人的記憶,實在太可口了! 從阿兵哥,我獲得生活的許多方便和生命的一份安全感。九三軍人節,對我,多了一層生命成長啟蒙的意義,年年感念、歲歲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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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省思
學校應該是知識的海洋,但今天我們學校的教育卻不是這麼回事,孩子的學習是由無數考試堆壘而成,是被動的學習,而不是主動的求知,這種齊頭式的考試教育,忽略了每個孩子身上不同的特質,忽略了快樂的求知才是學習的最大動力,使多數的孩子在挫折失敗和競爭的焦慮中成長與學習,最終扼殺了孩子的求知慾。 日本教育學家鈴木鎮一所以能有成就,在於他父親看重的是他的求知慾而不是分數,這種態度影響了鈴木日後欣賞孩子個性的教育思想。紐西蘭教育學者戈登‧德萊頓認為教育的最高境界應該達到三個和諧:即與自己生命、與周圍生命、與大自然萬物的和諧。他們都沒有把世俗的成功列在教育的日程表上,因為教育的目的不過是在幫助每個人認識自己、發現世界,有一個和諧而快樂的生命歷程。 而生命的快樂與否取決於自身的思維方式,當孩子懂得正面的思考方式,他就有樂觀積極的生活態度,能夠面對生命的逆境。這種正面思考的態度需要孩子在教育環境中養成,一旦養成,孩子終身受用,是他們最可貴的資產。正面思考的養成在於給孩子正面的肯定與回饋,無奈我們今天的教育制度給孩子太多挫折,使許多孩子在挫折中充滿負面思考,自視為無用的頑石,而不知老天造人,人人都是老天眼中的寶石。孩子在挫折中放棄自己,驗證了莫非定律:認為自己不行的,果真就不行。這是負面思考最大的傷害力量。 我們的教育也太向世俗傾斜,以物質世界的成敗來定義人生的成敗,事實上,貧窮而快樂、充滿愛的人生與高度競爭的所謂成功的人生,那一種更有意義、更有價值,自不難判斷,無奈我們的教育仍未能強調多元的價值,一味向升學、就業的功利目標靠攏,而教育應該有一更崇高的目標,那就是柏拉圖在雅典學院所高懸的:認識你自己。 也許每位老師和父母都該開始學習去欣賞我們的孩子、肯定孩子的個性、接受孩子的失敗、尊重孩子的興趣、培養孩子的求知慾、引導孩子認識自己,到那時,我們才能說,我們的教育露出了曙光,我們的教育改革也不必再走上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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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繪的一首詩帶我回家鄉
回家鄉一個月了,在寫一首詩的時候,很多記憶和美感流出來了,帶著一點隱約的刺痛,因為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在抒寫最深邃的時候,陽光變得特別燦亮,愛的需索化成一條河流,嘩啦啦的奔赴向大海,這一個月來,我參與了家鄉的活動,從金廈海泳、料羅灣搶灘、花蛤節,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活動,我相機的鏡頭熱情捕捉著天、地、人,因為專注投入在記錄者與創作者的情境中,火辣的艷陽似乎未對我造成什麼阻礙,我常常比現場搶新聞的記者更勇猛的衝進第一線,站得更久、挨得更近、記錄得更興奮,然後我發現自己的「詩文隧道」個人網站,照片快速蔓延成一大片面積,而我也越來越忙碌於教學與創作。 我的每一件圖、文作品,連結著內在的心聲,它們沒有始末與先後之分,它們融合在一起,是詩也是畫,虛與實彼此交流,我用削得尖尖的色鉛筆,以螺旋狀的微細圈圈、不停旋轉著在插畫紙上構圖、疊彩,這是極費工、費時、傷眼的彩繪模式,我有一段時間不碰它了,但因為心中有一首詩的胚胎在蠕動,我變得很溫婉很有愛心,熱切渴望在忙碌中再創造一件奢侈的私密物。 一個下午靜靜過去,一幅畫慢慢成形,一個夜晚悄悄來臨,那已完稿的一首詩,我把它捎寄給友人,也貼上學堂的分享園地,當成教學相長的交流。 在忙碌得三餐錯亂,胃部隱隱作痛的日子裡,在要求自己應該扮演好某種角色而參加的一些聚會中,在上了許多創作課程、吃了許多美食,在偷得一點零碎時間,騎著自行車閒晃的暗喜悠哉中,一首詩,自然的帶領我往內心深處探挖、向大海游去、在睡前深呼吸,長長嘆一口氣,潛入一個不為人知的夢囈想望與寄託。 因為專注的教學、彩繪一幅畫,所以有一首詩誕生。可以深情的寫一首詩,是一件幸福的事,我讓它見證一座島嶼上的活動,而我是那些海洋活動中,游移來去的一朵浪花,所以詩的顏色可以吸進所有色鉛筆的彩度,這首表面附著燦爛陽光的詩,是一葉小舟的心聲,當我在醞釀寫它時,激越的美感帶來淡淡的哀傷,就像我對友人說的:「金門的自然之美無庸置疑,但淬煉成藝術作品時,常會讓人興生孤飛的複雜心情」。 當我內心寧靜,聽得見一葉小舟的心聲時,我的內心是一幅畫也是一首詩,寫在家鄉某一個日子裡的一首詩,它帶著我飛向海洋,倒回記憶,它帶著我回家,繼續彩繪下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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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洲原鄉人幸福守門員
金門因地緣血緣等關係,近代以來,成為兩岸之間極其微妙的島嶼,有些尷尬,也有些無奈。原本隸屬福建省,近期成為「金馬台澎」一幅員,定居島上的鄉親,歷經日本侵佔、兩岸熱冷戰、軍管時期等階段,真正嚐試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遍佈海內外各地的金門鄉親,在某些時候,在某些地方,也有些不敢承認自己是金門人,與當下將戶籍設到金門者高達九萬戶的情況相對,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金門是先民長途跋涉的驛站,亦或是後代暫時小憩的處所,不論如何,有緣與這個島嶼產生關聯者,都是金門人。由於受民主政治遊戲規則的拘限,海內外全體金門人雖然並非全然擁有投票權,然而金門公僕們對於海內外全體鄉親而言,仍是母親島上的父母官,深受眾人的信任與敬重,兼具精神與實質雙重意涵。 就現實面而言,金門百姓之上,除了縣府單位外,尚有更多額外的高層單位,是各縣市所無法相比的,比之早期戰地政務時期更加熱鬧。雖然如此,金門仍然是個充滿人情味的所在,各項公私交流活動頻仍,不論是台金地區的交流,或是兩岸之間的交流,以及陰陽之間的交流,訊息經常佈滿媒體版面。金門人重情感,公私部門皆同,白日黑夜亦然。 在這個有人情味的島嶼,原鄉人天天享有幸福果實,旅外鄉親並非全然能夠享有這份甘甜。早期華人旅外僑社鄉團頗富手足情誼的江湖味,現在有的則已轉化為紳士俱樂部。金門鄉親足跡遍佈南洋各地與閩台地區,旅外鄉親籌組的鄉團會社已逾六十餘個,這些鄉團組織成為金門鄉親情感交流站,不論貧富貴賤,男女老少,都可在這裡尋找故里鄉音。 雖是如此,還是有許多旅外鄉親不敢返鄉,甚或不願返鄉,有的是宗親因素,有的是現實問題。當一個人處處感覺受到尊重,不必再受面子問題牽絆時,或許人人都願意返鄉,或者即使空手而回也認為是驕傲的事。金門人有濃厚人情味,有的使力點卻是錯置變位,反而降低人情味裡,那份令人心動的真誠。 金門既然能夠對一個陌生人表達熱情,讓全島戶籍人由五萬漸進到九萬,地區既然能夠大力推行各種陰陽交流活動,友善釋出對夜總會成員的虔敬,舉辦頻率同時年年增高。對遠方朋友如此,對異元冥界如此,對於你我周遭,息息相關的金門親友,為何不能彼此尊重,誠懇往來?反而有些冷漠,有些失常? 「除山中之賊易,除心中之賊難。」對他人熱,對兄弟冷,這種情景經常可見,著實有些反常。俗語說近悅遠來,當島鄉人情味漸淡薄,這股冷流終必波及遠來貴賓,對金門未來發展並非有益。公部門與全體鄉親,何不共同營造一個濃郁又溫馨的島鄉情境,同心剷除心中之賊,人人成為島嶼守門員,真誠以人為本,友善以客為尊,金門成為數位江湖裡的幸福城堡,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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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漫」回鄉路
我有一位好朋友本已經在金門「消失」了二十多年,突然間最近她又「出現」在家鄉,而且搖身一變成為民宿的經營者。為了捧她的場,在開幕的當晚特地秉燭夜遊,造訪我這位同學所經營的民宿。走馬看花的晃了一晚,也聽了許多高官、教授滿腹經綸的偉論:什麼閩南建築特色、什麼藝術裝置特色、什麼經營管理特色,還有如何發展觀光、拯救金門等……這些既富文藝水準,又充滿管理經營哲學的高深話題,老實說都讓我這個「野人」聽得滿頭霧水,既不懂、也沒有特別的興趣。只是當我這位同學在她回首自己回鄉心路歷程時,所提到的「慢漫」二字,觸引了久蟄的心弦。 是啊!幾年前我的回鄉之路,豈不就是「慢漫」二字嗎!臺島奔走覓食十數年,一事無成,當年雄心壯志也早已洩氣成了一個「淘汰郎」,百般心絀,只想回鄉尋求慰藉。然欲為農,卻五穀不識;欲經商,又囊橐羞澀;欲逐海,則顛波簸浪;來來去去,想說隨便受雇找個工作,竟然無一可得。想回鄉,連最基本的工作,都無著落,只有擱置觀望了,於是愈等速度愈慢,而回鄉的路也就愈來愈漫長了。 這種經驗絕非我個人的特例,許多金門子弟,都有類似的經驗。當然這其中大多數的金門子弟是有一技之長,想要返鄉,投入家鄉建設,貢獻一己之長,然而金門真的不好找工作,也真的不容易投資。是乎返鄉之路遙遙無期,心路也就愈形「慢漫」。尤其最近我所接觸的一段「傷心」、「觸感」經歷,更讓我縈迴心頭,無法拋卻這「慢漫」二字之重。試想一個為期僅有二個月,月薪只有二萬出頭的短期工作,沒想到一傢伙來了二十個人應徵,而且每一個應徵者都是大學以上學歷,甚且其中還有幾位擁有教師證,乃至有過相當不錯的職場經驗者,面對這樣的求職人潮,是喜?是悲?這些朋友心中是不是也感到回鄉之路,竟是如此的「慢漫」。 老實講,面對這樣的話題,我根本搜尋不到解決之道,甚至連病灶所在,亦茫然不知。只知道似乎回鄉的路,是一代又一代金門人的夢,也是一代又一代金門人的魘,我們好像註定要青壯漂泊在外,臨老才有可能落葉歸根。若是有一天金門真的能夠創造出一個「壯有所用」的社會環境,那該是多麼的美好。而在這一切未能找到根本解決之道前,僅能靠「已有所用」者,努力營造「較好」的環境,讓欲返鄉者起碼能夠縮短他的「慢漫」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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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乾坤大仙洲日夜長
金廈之間,一衣帶水,並以富貴相稱,雖是兄弟之島,命運卻大不同。金門如何在有限的土地上,開啟無限的資源,成為全民急切思考的方向。太武山堅如磐石,四周盡是迷人白沙,「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美譽,早已提醒著島民當凝聚共識,唯有組織戰才能裝備自己,眾志成城,方能開啟貴島的金色大門。 金門在中國近代史上有特殊的地位,藉著這個小小的島嶼,炎黃子孫從閩南各地聚居於此,再以她為核心,向閩台地區,南洋與歐美各地作輻射性的遷移。海內外各地的原始同鄉會社,是個肝膽相照的情義組織,安撫著無數浪跡天涯的遊子,讓他們感受到金門鄉情的溫暖。 由十九世紀到廿一世紀,金門鄉親在這個島嶼進進出出,上演的遷移戲碼更為熱絡。先民原是為了生活到島上落戶,後代為了生活又遠赴他鄉,讓鄉情似若海水一般,潮起潮落,洶湧波濤激起無數美麗浪花,金門人在各地開創無數的傳奇。 典雅的古厝,艷麗的洋樓,寫盡金門早期多彩繽紛的家族遷移史,衣錦還鄉的榮景,也暗藏著無數辛酸淚,若非萬不得已,誰肯離鄉背井?既已出外打拚,沒有榮華富貴,又怎能顯親揚名?中國人都有落葉歸根的觀念,然而現實因素迫在眉睫,想要實現告老還鄉的願望,有時又可遇不可求。 即使全球化浪潮已席捲而來,或是數位時代已稀釋國際界線,金門鄉親不論旅居各地,都還有眾多鄉親以「金門人」為榮,認真的肯定這個母親島的存在,這些濃郁鄉情,成為金門榮獲「貴島」名號的關鍵因素。雖然隨著國際時勢變動,海內外各地同鄉會社也相對變化,但仍然有許多組織保有成立初衷,始終以服務旅外的鄉親為要旨,不論男女老少,富貴貧賤,都是浯鄉可貴的一員。 金門是個海洋之島,海洋是個用之不盡的寶庫,而金門也是個鄉情之島,鄉情中有取之不盡的資源。長久以來,我們都忽略這兩個力量,大概是鄉民始終喜愛柔軟卻細白的細沙,較難親近冰冷卻堅固的岩石。金門名為仙洲,「仙人倒地」是否該給吾人一個團結的啟示,若能如此,「海水」與「鄉情」都是金門極為有利的資源,加上妥善運用這兩個比金酒更夯的金雞母,金門便能即早落實「貴島」之名。 如何應用海洋資源,以及有效發揮鄉情資源,都須公部門與海內外全體鄉親一致的努力。鼓勵外人蒞金觀光或投資需要足夠的誘因,鼓勵鄉親返金何需任何理由,想念金門就可大方的返鄉,當「愛我金門」成為海內外金門鄉親共同信仰,並落實為實際行動,藉由數位時代的便利,將「金門兒女回娘家」醞釀成一股全球新浪潮,進而引發更多時代兒女落籍金門,不必貴族似接送,大家都以實際行動獻出對島鄉的情感,則小小島嶼便能開拓無限寬廣,長長久久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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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仔樓的悲歡歲月
無情戰火,讓番仔樓變成彷如一座大山,壓得主人幾乎窒息,最後只有選擇逃離。這是造化弄人,也是時局使然。 如今,她浴火重生。上天,總算給她補償了。 金門人稱番仔樓的洋樓,在陳坑(成功村)有好幾棟,但「番仔樓」這稱號在村裡是專指陳景蘭洋樓,因為她是與眾不同的。陳景蘭洋樓不僅是金門規模最大,氣勢最壯闊的一棟,她所歷經的滄桑與曾擁有的風光歲月,也是島上其他洋樓難以相提並論的。 在我開始有記憶的年紀,有一天,父親與幾位鄉紳應邀赴番仔樓內餐敘,我跟隨前往,當年景況多已模糊,惟獨對於在樓廳中向挑空的內天井下望,那種令人目眩與敬畏的感覺一直印象深刻。那次,應該是軍方的睦鄰活動吧!後來在雙號晚上,休假中心播放電影,也供村人觀賞,這也是軍方對鄉里的回饋。眾多的休假官兵帶來商機,週邊店家,每到夜晚燈火輝煌,在那尚無電力的年代,這個角落是熱鬧而洋溢著歡樂的。孩童在樹下嬉鬧追逐,擴音喇叭輕柔地放送歌曲:「送你一份愛的禮物,我祝你幸福………」 歌聲溫暖了戰士的心,讓他們暫時忘記鄉愁,也舒解平日的緊張與辛勞。同時間,不遠處,無數的國軍官兵弟兄,在海邊的碉堡,在野外的陣地或坑道裡,正刁斗森嚴,枕戈待旦。 官兵休假中心結束後,人去樓空,番仔樓因為荒廢而很快地走向衰頹。每次從台北返鄉,登上金湯亭,見她一次比一次衰老。有一年颳風侵襲,樓角傾塌,受創情況尤甚於當年617砲戰遭受砲擊,傾圮的樓角很快地長出榕樹,幾年間,枝繁葉茂,盤根錯節,令人怵目驚心。榕樹像敲骨吸髓的怪獸,啃蝕著大樓,使她變成危樓。所幸,經過地方人士與學者的奔走努力,爭取經費重新整修,番仔樓又重新站起來,再度展現昔日風華,成為觀光景點。 今天,遊客在大樓展覽廳地面,可以看到陳景蘭於民國10年親筆:「余望後輩,當念建業艱難」,雄渾端正的字跡,透露出無限的期許。創業難,守成更難,陳坑番仔樓並沒有成為主人或子嗣安居的宅邸,好讓後輩平平順順地地守護著。她的命運充滿坎坷,在過往的歲月裡,她靜默地承受戰爭的苦難。無情戰火,讓她變成彷如一座大山,壓得主人幾乎窒息;最後,只有選擇逃離。這是造化弄人,也是時局使然。 如今,她浴火重生。上天,總算給她補償了。 「登樓遠眺天空海闊,遊目騁懷心曠神怡」,昔日官兵休假中心的年代,番仔樓前的牆面入口處,曾鐫刻這樣的對句。在番仔樓重現風華之後,但願她未來所見證的,不再是顛沛流離的年代,而是天空海闊,令人心曠神怡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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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遙遠的地方
我和楊誠國帶幾幅畫,到台北松山機場立榮vip室展出,順便到師大路校對全縣美展畫冊彩色稿,即當付印。巧遇王士朝,送我一張金門國樂團演奏會的票,我又約了呂坤和。台北,三個男人的約會,不是斷袖分桃,當夜我把我的第一次獻給國家音樂廳。說來汗顏,就連金門文化局演藝廳我赴會的次數寥寥可數,自從那次人妖秀演出,人山人海,大家趨之若鶩,有點噁心,從此就不想去。金門國樂團在音樂廳的演出,我除了拍手還叫好,離爐火「純金」還有一小段距離,千錘百鍊後要儘快脫離攀附。金門把金礦奉養別人的球隊,卻不知用來培養自己的球隊,還有樂團,金門沒有人才?搞不好哪一天,在金門最少住了四百年的原住民會被趕上太武山,變成高山族,用一片葉子遮住,醉醺醺唱起吊兒郎當的山歌,因為我們窮得只剩下酒,除了賣醉,金門人還能賣甚麼? 1986年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王洛賓歌曲集「在那遙遠的地方」。這個旋律迷醉半個世紀的中國人。他一生大部份時間在西北邊疆度過,豐富多彩的民謠,帶給他無窮的創作啟發。他改編邊疆民謠,既保持原曲的意境和風味,又顧及改編漢語後的音韻美,借助哈薩克民族的曲調作出不朽的《在那遙遠的地方》。在那遙遠的地方,槍聲響起,野火燃起仇恨,為什麼不能用樂聲取代槍聲?為什麼不能讓愛恨情仇盡泯於歌聲之中? 自小熟悉的旋律,親身一踏進新疆更能情景交融,平沙萬里使鬱卒的心情寬闊許多,卻帶回海市蜃樓般無垠遐思。無怪乎!1990年三毛到烏魯木齊,感動得想嫁給王洛賓,王氏已年近八十高齡,敬謝不舉,1996年逝世。我曾遇見三毛於金門民俗文物之家,他老姐大喇喇翹起二娘腿,斜靠在太師椅上點起香煙,照面互看一眼,並無交集。不久,三毛放逐自己的生命,流浪遠方,繼續去尋找他夢奠的橄欖樹。 江月寂寥,舉杯欲飲無管絃,空有一屋子的國樂管絃樂器,欄杆拍遍,只是無情緒。許銘豐不嫌棄我庸拙,悉心調教絃琴管品。我畫室中增設一小小演奏廳,六扇雕花門作屏風,一張我親手修復的古琴椅,剛好安置一台十六絃古箏。趕赴板橋,阿耀的女友請我吃飯,又幫我惡補一小時古箏,帶回假指甲與樂譜,感覺有點麻煩,五指有點障礙,對我時間殺很大,決心放棄,讓箏琴蒙塵,不讓我曹阿瞞拊手笑天下之易得。安排五張紫檀太師椅,正中執板端坐的是擊節而唱的歌者,左邊首座琵琶手、次三絃手;右邊首座洞蕭手、次二絃手,這就是室內南管樂的作場,千載清音,音樂活化石。有別於「負鼓盲翁正作場,滿街聽罵蔡中郎」的走唱生涯。 欲得檀郎顧,時時誤琴絃,為了引起別人注意,借幾分酒意,開始胡說八道說夜話,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獨斟一高腳杯紅酒,落紅應該不是無情物,槍聲惹動我日夜的思念,思念葡萄溝的干紅;又怕人笑我窮得只剩下高粱,所以開了紅酒。高粱,不是不愛你,我每天會不定時服用。酒入愁腸化作: 偷閒大觀國家音樂廳 門外漢大登殿 鍾鼎鳳琯輝煌典麗 感覺離我好遙遠 我山野莽夫只合於 蛙鼓瓦釜作雷鳴 信口荒腔村笛野歌 樂聲場中鈞天大奏 喜遇牧羊女 相見也晚 同是長干人 生小不相識 牧羊女 在那遙遠的地方 薩耶卓瑪 扮演電影中的那個牧羊女 草原上最美麗的格桑花 我願作隻夢迴北疆的小羊 槍聲無情驅散歌聲 夜來雨驟風狂 落紅殷褥 樂音變了調 維吾爾亂了舞步 請不要打碎我的夢鄉 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皮鞭 不斷輕輕地打在我夢上 馳騁在草原般寬闊的酥胸 羊脂玉乳的溫香 泛起一朵朵干紅 深邃明亮的眼勾魂的鼻 還有葡萄甜熟的醇唇 醉臥大漠平沙 有誰願意夢醒 寶刀未老只是逐漸不舉 高粱隨時提醒我 毋忘再舉 我的青春小鳥逐漸鏽蝕 一任風砂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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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功嶼上話「許界」
建功嶼,位於金門島金城鎮南門浯江溪口,在金門西方海中央,面積約五百平方公尺,有著「珠嶼」、「鰲嶼」等不同稱呼,其位置抵擋浯江及外海之流而稱「擋嶼」,因為閩南音「擋」與「董」音近,一般多書為「董嶼」,而董嶼安流,也為金門的古八景之一。 清末民初時期,因曾是留置痲瘋病人的收留之地,所以也被稱為「痳瘋島」(汰孤礁)。一九四九年,以其扼控浯江外海,於兩岸對峙期間,因位居要津而駐有兵防,作為防守對岸搶灘的重要碉堡據點,並於一九六○年改名為「建功嶼」,部隊撤防後才開放給一般遊客參觀。 這是一般人所熟知的「建功嶼」,不過卻罕有人知道,建功嶼與後浦許氏有著極深的淵源。現今建功嶼的四周,依舊立有「頭許界」界石,共計六方。這看似平常的六方界石,卻述說著「姓許住後浦」的風光歷史。 立石以為界,稱之為「界石」,作為相鄰土地分界之用,在多姓聚落裡,為避免土地糾紛,尤為常見。金門現存界石,大抵有兩類:一為土地界石,一為墳塋界石。前者如王界、林界、汪界、鄧界、洪界、佛界、金浦黃界……等。除作為地界外,墳塋界石亦為常見類型,如許課山墓、文應舉墓、許會元妣顏氏墓、邱良功墓、汶水黃氏墓……等,皆有墳塋界石。 建功嶼上的「頭許界」,即為土地界石一類。當時的許氏世管後浦港內之海埕埭塭,所轄渡頭,包括漳碼渡、廈門渡及同安渡,其中同安渡於外海處,尚留有光緒七年(1881年)由鄉紳所募捐倡建的石橋殘蹟。 然而,家大業大,難免爭訟。同治九年(1870年)八月頒〈嚴禁爭佔許氏渡船世業碑〉,至民國元年(1912年)又頒〈嚴禁爭佔后浦許姓渡頭世業碑〉。前碑指畫早已湮滅不全,僅寥寥數字可辨。然而〈嚴禁爭佔后浦許姓渡頭世業碑〉卻明載許氏遺業之範圍:「東至許大宗海埭,西至港邊、南至董嶼後與洪姓交界,北至拋礁與楊姓交界」這六方界石,正好印證碑文所載範圍之南界,也讓人窺見了後浦港滄海桑田之一斑。 今日,鄭成功石雕像,一派輕鬆的登上董嶼,姑且不論景觀破壞,這鄭氏雙腳一踏,嶼上的「頭許界」,卻從此永埋鄭氏腳下,少了兩方。《縣誌》中載有許氏先賢許炎〈登董嶼〉一詩,詩中說:「渡口遲潮信,聊為董嶼遊。遠帆乍隱現,亂石並浮沈。」如今,這亂石浮沈中,多了一尊突兀的雕像,看在後浦許氏族人眼裡,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金門常將豐厚的文化,掛在嘴邊,然而當面對、碰觸這些歷史時,所見到的卻往往只有草率可以形容。如今〈建造金門石橋碑〉的碑座,成了同安渡頭改善工程中的消波塊,建功嶼上的「頭許界」,也成了鄭成功雕像的踏腳石。 望著這海面一嶼,彷彿是島嶼滄桑身世的另一個投影,相同的情節,不同的場景,不斷地上演。時空流轉,歷史變遷,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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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主公陳淵
金門先民,人才輩出,過去數年,我因創作金門歷史小說,以及撰寫《金門現代文學發展之研究》碩論,得以略識先賢,最讓我感到好奇的,莫過於陳淵。 翻閱縣誌,以及洪春柳《七鶴戲水的故鄉》、郭哲銘《浯江小事典》等記載,多寫著:「陳淵,唐貞元十三年、西元七九七年,奉聖旨,率領蔡、許、翁、李、張、黃、王、呂、劉、洪、林、蕭等十二姓,赴金門牧馬」,又說「陳淵為天駟降生,善豢馬,人稱『馬祖』;又兼善歧黃之道,得以為民眾療病,後世結草為庵,歲時祭祀,稱為『護驥將軍』」。但民間,多以恩主公稱之。 我好奇,鄉親初一、十五祭祀時,口中喃喃祝禱著恩主公時,能有幾人知道恩主公正是陳淵。為了印證疑問,我問母親,常掛在嘴邊的恩主公是誰啊?母親訥訥地說不上來。神就是神,神還能是誰嗎?神的傳遞跟信仰在口耳相傳間著根、茁壯、輻散,悠悠千年時光過,何以找得根源?母親總要找個答案,她說恩主公正是關公來著。我說不是,是陳淵,而關羽早已晉升為玉皇大帝了。 神,是人造出來的,陳淵還在元朝倭寇入侵時,顯靈捍衛鄉土,我在一篇小說裡這麼寫著: 孚濟廟裡,老人正談著古事。以前哪,金門常受倭寇侵擾,居民跟恩主公哭訴,祈禱保佑。有一次,村民討海捕魚,遠遠看見倭寇賊船,急返航,敲銅鑼,鑼聲響到蔡厝時,人們跟著嚎啕大哭,倭寇近,躲避無門,哭求恩主公保佑。祈禱方休,陰風陣陣起,風霧瀰漫鄉間、大海,人跟人對面不相識,只能依聲辨人。廟裡牆上的馬匹引頸長鳴,居民聽見,又敬又慌,沒一個人敢來廟裡探看究竟。幾天後,才知倭寇被強風猛霧驅散,海濱散落船隻殘骸跟幾具倭寇屍首。居民祭祀恩主公,卻看見陳淵的泥像裂開流血,後來村童得夢,說出陳淵囑咐村民蓋新廟、塑金身。 我在小說裡,試圖讓陳淵、讓我們的恩主公,更貼近我們一些,希望祂不僅是一個神祇,更是我們生活的一個部分。 我還記得小時候,常隨母親參拜各地小神。昔果山到海邊的山坡上,立有不到腰高的小廟,不僅昔果山,連其他鄉鎮的人也來參拜,隔幾十年後問母親,小廟祭祀什麼神?她說,那是外地人,死在昔果山沿海,村人埋葬立廟,不知誰傳說小廟靈感,一時間香火不斷。我民國七十幾年回鄉,卻發覺小廟斷了香火,到今日,卻連遺跡都不見了。 陳淵沒有遺失祂的姓名,祂的廟香火還盛。然而,我卻常千年遙想;遙想陳陳淵初履浯洲時,所可能發生的種種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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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與價格
這次的風災造成了台灣南部人命與財產的巨大損失,甚至危及了人民對政府的領導信心。在這過程中不僅災情,政論節目更是帶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討論。檢討的聲浪、批判的議論等,此時社會風暴仍然盤據著台灣上空。姑且不論災情與輿情,但是社會的浮動卻也令筆者有些許感慨!曾有過一些身為人該有的價值已經在時代的洪流中流失,在全球經濟發展的風暴之後,留給社會的竟只剩下凡事價格化的淤泥。 在救災的過程中,媒體曾出現了荒謬的捐款數字競賽遊戲,鏡頭前有人拿著災區舊照片兜售喊價。災後的救難補助,竟也像似撲克牌遊戲中籌碼的競相堆積。這個社會究竟怎麼了?批判、價格化、數字比較,已經成了當代的主流嗎?在台灣只要有人知道你是金門人,第一句話一定是:「你們福利真好!每個人可以領多少錢!有多少補助!」而金門戶籍的人口陡增,不正應驗了這個結果;但是戶籍上的人,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想在金門這個地方生活呢? 不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曾幾何時金門的街頭地板已經被檳榔汁給染紅了!又有多少人想過,如果沒有期約環保工人的努力付出,恐怕金門的馬路已被垃圾淹埋了。這讓人想到不久前,有一個年代:整潔的金門、守法的金門、禮貌的金門…。這些時代的精神,不會只適用在軍事管制的年代。這些精神所創造出的價值不是虛無的,這也是為什麼經歷那個年代的人會去懷念它的原因。相反的,現代人的財富動不動就是以「千萬」甚至「億」為計價單位,可是人們何曾因此感到生活安穩或擁有幸福感。 筆者以為成就過去「金門價值」的關鍵在於「公權力得以實踐」,雖然那是因為軍事管制嚴格執法的結果。而時代到了這裡也不該再想回到軍管時期,但是「公權」的維護卻仍然有法可據。不過,這些保障「公眾權」的法源效力,卻在媚俗的人情下自我閹割。簡單的環境乾淨,不就是人人該享有的「環境權」嗎?而隨地丟棄垃圾、亂吐檳榔,不也有法規明定嗎? 這些被當作高調的「價值」,在每一個時代裡都真實地滿足了人們的需求。特別是社會動盪、人心不安的時局裡(像這次風災),鏡頭裡天真的小孩臉譜,不就會讓人存有一絲希望嗎?胼手胝足共度難關的精神,所產生的生命價值,或許更勝於討價還價而來的統計價格(數字)。無論當下的媒體、社會如何的評斷,現在的領導者正在創造社會當下的價值。前任總統留下了怎樣的社會風氣?大部分人都懷念蔣經國總統,為什麼?筆者也要問,當下或有意成為接任金門掌舵者的人,金門當代價值會是甚麼?還是只有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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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政府﹐容易﹗
對傑出的首相無情,是偉大城市的象徵。──英國前首相.邱吉爾 莫拉克風災造成台灣南部巨大的人命及財產損失,此時救災工作仍日以繼夜的進行著,按說這時來究責是不合宜的,但台灣的政客、媒體都是嗜血的,沒事尚能掰出文章來,何況是這麼重大的災難。 雖說是台灣百年難遇的洪氾,但難保沒有人禍的成分在。災民、媒體、環保團體質疑著一件件的公共工程,馬總統親上火線道歉,都撲滅不了人民的怒火。人民需要一個管得最少,又大有為的政府,顯然當前的馬政府的救災效能不能符合人民的期待,但錙銖必較到高官們在救災期的理髮、外食,甚有媒體將李登輝的九二一救災視為典範,就令人不解了,什麼時候我們對政治的容忍度可以如此寬裕、如此健忘? 某報以顯著的標題比較著兩次救災給人民的感受:李登輝「我都在」,馬英九「在那裡」。我們不妨翻找一下九二一那年的記憶。塔塔加、沙里仙、八通關……一帶的原住民,九二一時足足被政府遺忘了一個月;更別忘了當年李登輝的視察前導機是如何打斷樹枝壓死災民的;李登輝公然和災民對罵的鏡頭更屬經典;更別提當年老李政府的救災效能根本上及慈濟效的十分之一,執政團隊救災措施一日數變,被媒體痛罵是「變變變,就是無能不變」。何以十年後的今日便成了救災的典範?是馬政府真的太爛,還是媒體的刻意遺忘? 我們試著來還原當前的救災情形。如果李登輝「我都在」的結果是妨害救災,甚至讓無辜災民送命,我們會要求馬英九身先士卒嗎?災民問馬英九,「為什麼見你一面那麼難?」馬英九回道,「現在不是見到了嗎?」試問比起李登輝的公然罵街,不顯得老馬EQ更高?再想想,當下有那個災區可能被遺忘一個月呢?馬英九、劉內閣或許懦弱無能,但拿來和爛蘋果比爛,根本就沒有意義。 「天災來的時候,罵政府準沒錯。」但罵能解決問題嗎?我們持續、反覆的看到一些名嘴政客批「馬英九無能、劉內閣下台!」但試問此時要馬英九辭職、內閣解散,對救災工作會有任何正面意義嗎? 馬總確實懦弱,因為在非常時期,人民對元首的期侍是果敢魄力,而不是清廉無暇;劉內閣的確無能,因為在救災期間,人民要的是急如星火,不是依法行政。在馬英九這個「大學校長」團隊裡,處處有著高級知識分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影子。但馬英九少數的優點之一,就是對權力的自律;劉內閣稍可告慰的長處,卻是依法行政。我們應當理解,在承平與急難時期,人民要的根本是不同的政府,但卻只有一次性的選擇權,怪誰? 馬劉或許不夠傑出,但「罵」卻不可能讓台灣變偉大。試著想想自己可以為台灣這塊土地做點什麼吧,這樣日後罵起來才更能理直氣壯、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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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兩岸和平發展創造和諧環境
前一陣子,民進黨創黨元老級人物許榮淑與前農委會主委范振宗到湖南長沙參加兩岸論壇,遭民進黨中央停權三年,再追加除名(即開除黨籍)重處;外界批評該黨處分標準錯亂、柿子挑軟的吃。對於民進黨人質疑他們被中共統戰,許榮淑說:「要不要被統戰是個人選擇,我去這麼多次了,難道真的被統戰了嗎?」范振宗也說:「我統戰他,還是他統戰我,現在還不知道。」顯見綠營政治人物對於中共統戰之認知意見分歧,因而陷於進退失據窘境。 統戰,對台灣民眾來說早就耳熟能詳的名詞。兩蔣時期,對中共統戰之定義或解讀,採取的是國共鬥爭經驗和敵我矛盾的角度,認為統戰是中共「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的策略手段,將之納入反共教育、堅定反共立場之範疇,更是「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的理論基礎和政策支撐。民進黨現在領導層人物,大多走過那個漢賊不兩立的年代,如今恐共、反共如昔,顯見國民黨反共教育之成效,兩蔣如果地下有知,應深慶反共志業後繼有人。 統戰,是「統一戰線」的簡稱,就中共方面來說,它是為了達成其政治目標所採團結自己、擴大同盟力量的政治策略,具有正面和積極作用的政治原則。毛澤東於1939年10月,在「共產黨人」發刊詞,論述新民主主義理論時,指出「統一戰線、武裝鬥爭、黨的建設,是中國共產黨在中國革命中戰勝敵人的三個法寶。」實際例子就是兩次「國共合作」都讓共產黨因而成長壯大。如今,中共領導人胡錦濤要「攜手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同心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實質上則是中共現階段對台統戰的最高指導原則。 按照民進黨現在的反共立場及對中共統戰的解讀方式,中共目前對台各個層面的工作項目,釋出善意或惠台政策,都被視為統戰,例如自去年夏天以來,陸客團、三通直航、採購團、世界佛教論壇、海峽論壇、兩岸經貿論壇等等活動,以及兩岸要簽署「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他們就認為是中共促統的統戰詭計,於是乎逢共必反,反到如今進退失據,卻端不出一個可以向台灣人民清楚交代的大陸政策論述。 中共現在雖然不開口閉口「祖國統一」的論調,惟其對台工作的政治目標始終如一。眼前兩岸交往熱絡,他們以積極的統戰策略,亟思建構一個兩岸走向統一的政治架構,台灣朝野人士應該共同關注、謀求共識,以超越統獨的新思維,在務實推動兩岸交流和經濟合作之同時,必須顧及台灣的主體性和捍衛中華民國主權的原則與立場,為兩岸中華子民的長遠利益,創造和平發展的和諧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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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總體營造的深化
欣聞金門社區營造經過縣政府大力推動下,去(2008)年全年度共有十五個社區營造點,在全國社區營造計畫之執行績效中獲評為「甲等」,金門縣文化局於本年度續推動社區總體營造,有心推動社區總體營造工作之民間團體或鄉鎮公所,皆可向文化局提出申請。 另者,身為金門地區另一重要(行政?)部門的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也為推動社區總體營造將舉辦社區營造力講座課程。金管處希望藉由綠島案例,使參與講座人員了解島嶼生態的特殊性,作為金門發展生態觀光之借鏡,並鼓勵金門居民參與社區營造工作。 特詢家鄉的堂弟是否考慮結合族人來推動加入社區總體營造的工作?渠以:「族中事務要由長老們來決定,長輩們思想較保守,溝通上較困難!而且社區中人口外流嚴重,在人力上有所限制」云云! 因此吾等必須深思的是:社區總體營造似乎是發自於地方民眾的自覺。但是即使民眾居於主導的地位,地方事務的處理仍然不能排除政府的力量。 從理論角度觀之,社區總體營造一方面,民眾經由共同情感與利益的整合,可自行塑造地方特色、並有效促進地方產業的成長;另者,地方政府由於社區民眾發揮自主精神,減輕原有負擔並落實地方自治功能。 然而就實務角度觀之,社區總體營造工作其更可能形成以下的負面效應: ■民眾過冷或過熱的反應 民眾由於未實際參與社區總體營造的整體過程,而只有片面的、個別性的認知,故其可能會由於不瞭解,或是因為認為事不關己,從而對社區總體營造工作表現冷漠疏離;再者,民眾亦可能誤將社區總體營造,視為是社區爭取特定利益的捍衛工具,進而形成社區間,甚或社區與國家間衝突的來源。 ■地方政府的角色模糊 社區總體營造中地方政府處於輔導的立場,固然在理論上是可解釋的,但對於一個具有公權力、影響力涵蓋地方所有公共事務的機關而言,如何扮演好「輔導者」的角色卻難以拿捏。地方政府表現過於主動,可能被解讀為干涉社區民眾自主意識發揮;表現過於被動,則可能被解釋為政府在推卸責任。 鑑於88水災造成金帥大飯店倒塌是國際傳媒的焦點,業主質疑政府不曾用心思考過知本溫泉的永續發展,竟連防洪治水、保護居民最基本生命財產安全的底線都棄守!同理,我們希望故鄉雙頭馬車的縣政府與金管處在醉心於推動社區總體營造的同時,莫忘了地方基礎建設是百姓維持基本生活安定的根本,是政府必須主動作為的,尤其對身處縣政府與金管處轄區競合之處的社區,切莫變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化外之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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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唯一金雞母
金酒營銷幾乎靠台灣,佔其銷售成數相當高。 我們再進一步分析研判,可發現金門高粱酒主顧群,有一大部份為曾在金門服役的官兵。 回想民國六、七十年代,金門曾是十萬大軍,只要官兵返台休假,或鄉親赴台必帶一打以上白高到台灣,但現在這批老兵(目前最年輕者也達五十歲以上)已逐漸凋零,離開世間,這群死忠的金門高粱酒忠實客戶,隨著歲月流失正一年比一年減少中。 另一個,回憶李登輝任總統時代,上層宴會飲用的酒,許多就是陳年高粱,而郝柏村任參謀總長及行政院長期間也是金門高粱,在上行下效的狀況下,金門高粱的知名度與銷量,自然扶搖直上。 但到了陳水扁就任總統,他開始則喝紅酒,那時含金門也有一部份人士,看到報紙報導喝紅酒有助健康後,而改喝紅酒;而最近幾年再加上政府嚴格取締酒駕,金酒的營銷,想必多少都受到影響;這點可從八十年代時前後,高粱酒幾乎年年漲價,但到今日已有幾年,反而是原物料年年漲,但金酒為何未跟著漲可知一二。以往金門人不用將錢存銀行,只要買高粱放到防空洞存個幾年,不但年份漲,價格也漲,其利潤比放銀行利息還高,但今日是否還如此呢? 另據說已有私人企業在金門投資設廠,要生產金門高粱,如果萬一真的成功,以目前不景氣,再加上金酒的人事成本,和不穩定的酒品要如何與之競爭。 根據報導,金酒以包銷方式委外銷售,在包商有營利狀況下,自然樂於銷售,但如無法達到金酒營銷數量時,包商還願意再簽約和您續約或競爭包銷,從以下幾個面向即可知: 當大陸白酒要開放銷台時,金酒在價格及銷售,馬上可感受到其影響,君可由三節配酒,往年皆有三千元或以上差價,到目前只有二千元上下可知。 依據一位台商且曾參與大陸白酒評鑑的人士表示:大陸白酒品質與金門高粱相比品質有好有差、價格有高有低,一天如果開放大陸酒來台,其影響大小,在地人可自行判斷,因如金門高粱其品質和價位皆經得起考驗,又何須怕其他酒品的進口與競爭。 因此金酒要可長可久,必要分散其銷路,不可完全倚靠台灣此一單一市場,因此除了大陸外(又因其採取高關稅及市面充滿假酒,而無法打開),能否打開世界市場,及維持酒品穩定的品質,有需要引進一批優秀人才和活水,才是金雞母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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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金門軟實力──期待一個活的觀光網站
當手上同一主題的資料量超數千或數萬筆時,通常這些資料被稱為資源,僅是一種未經處理的素材。從素材中透過各種篩選條件過濾而得的十分或百分之一,才會稱其為有效的資料;經專業分析比較所獲得最後十幾或幾十筆,才會是有效的資訊,此時再去蕪存菁即成精華,或某種經典。這就是資訊管理的基本概念,將資料做有效的管理才能成為有效的資訊,最後透過資料探礦的量化分析進行歸納數據,或運用質性離析來推導成觀點與與預估趨勢。 在網路上,透過各類不同的搜尋,便可以找到近九百萬筆有關金門的各類資料,這其中包括了金門縣政府的公開資訊、各類新聞、觀光遊記、與金門相關的影片、音樂、圖片、攝影照片等,資料多且分散,大量的資料已埋沒許多重要的金門新聞和內容優質的金門網站。似乎網路上的金門不再是個荒島,但卻欠缺一個橫向整合的資訊平台。 資訊整合才是當今資訊科技的王道,當前的網站技術以快速分享、即時互動、移動平台、媒材整合為主。如果要規畫一個符合需求與整合當今科技媒材的金門觀光網站,應該擁有以下幾個概念: 快速分享:各景點介紹需請旅遊雜誌專家重新撰寫內容,網站內容不像紙本有版面和字數的限制;要謹記這是觀光網站不是提供資料而已,除非做的是觀光業通訊錄,無需把全縣全部的飯店、特業店全部清單列出。網站內容不再僅由官方提供,是可以加入文史專家的最新研究、旅客的最新遊記,及導遊的詳細解說等。 即時互動:網上互動不再只是提供一個政府服務電子信箱。或許全開放式或半開放式的網站留言版不易管理,恐造成資源浪費,也不符合科技潮流。即時互動可以採用最新的科技,新技術系統可以列出所有在線網友,線上虛擬導遊或服務人員即可主動的線上聯繫,建立一對一的互動室,提供最主動直接的便民服務。 移動平台:各式各樣的智能手機已愈來愈普及,金門無線島已達到無處不上網,無處不瀏覽的優勢。網站需提供可服務於智能手機的版本,及以移動平台為主而客制的瀏覽內容,包括以所在地顯示鄰近景點、便利商店、便民訊息,和提供電子地圖。 便民資訊整合:大量結合電子地圖系統呈現出景點、民宿、村落等的所在位置,再搭配精挑細選各景點介紹的照片和影片;同時把文化局與交旅局出版的金門觀光簡介影片放置於公開的網路影音平台,把林務所的植物介紹也放上、各級單位訊息以此類推,最後各類資料去蕪存菁整合後,就是一個完整且詳細的金門觀光百科。 經營一個活的旅遊網站,每個月都有新的內容,會有各自的主題發展。時而搭配觀光旅展,時而搭配地方節慶,要做足事前的推廣,而非僅是活動後的報導。起步和方向對了,但還要再加把勁。期許金門再努力,使金門能放開手腳走出去,讓世界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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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旋‧屏風上的歌‧餘音外一章
藝術家的神魂,是敏感的觸動,不斷的回歸與再出發,當我在金門環保局的資源回收場挑揀創作媒材時,我腦海中烽火記憶的延伸,已跨過時間的禁錮,改以自由之姿、帶著裝置藝術的魅力,推展向一個新鮮的探索,繼在馬祖完成「家鄉的女人」裝置藝術作品之後,我又在家鄉展開了「迴旋˙屏風上的歌」的創作;它依然延續著「環保」的概念,利用資源回收場的鋼筋、鋼板、鐵絲網、鐵釘等媒材,再一次釋放戰地內在的聲音。 每一次的佈展,我都得與許多相關的人、事、物接觸,這歷程讓我與外界產生更多元化的融合式的溝通機會,創作因此不再是我個人的事情而已,它必需與整體大環境結合在一起,而裝置藝術的魅力也在這裡,當我逐步通過一切障礙難關,完成作品及佈展時,我常常都會興生更直接且深刻的對大環境與人的關切。 為什麼要開啟一個吃力不討好的『跨界˙島嶼˙烽火記憶的延伸』創作計劃呢?初始它是一個創作意念的萌動,那是潛意識衝激而出的一種理念及實踐力,後來意義愈形深化,我被它拉升至波濤洶湧、氣勢恢弘的處境,至此「島嶼」的定位確認,延伸的價值篤定,我終於可以清楚表態我的思考及計劃,當我完成總兵署「西科房三」展間的佈展時,我的神魂不自禁的飛向下一座島嶼──「蘭嶼」。然後我對友人說:「等我身在蘭嶼時,回頭張望走過的金門、馬祖,一定會有不一樣的看見」。 至於是什麼看見,另一座島嶼它自然會告訴我,如果我對它付出更多,它就會告訴我更多更多。當我閒閒對金門友人說這些內心話時,我正彎腰撿拾金門縣林務所前的松果,我撿了許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松果,因為沒有袋子裝,只好撐開一把小花傘當船,把它們全部放入,然後我拎著傘柄帶著松果們一起散步,這時一陣風吹過,另一枚新鮮的松果墜落下來,我的傘船上也新增了一名船員。 這些經歷都是美好的,因為用心創作「迴旋˙屏風上的歌」,我在佈展期間幸運的透過金門友人的引薦,認識了「博樂學堂」幾位好朋友,後來我們在短短三天時間內,火速密切合作、規劃推出了活潑、生動、有趣的「巧思創意˙自然探索˙DIY手工書」系列課程,這是「迴旋˙屏風上的歌」美妙的餘音外一章,當我彎腰撿拾松果時,我突然靈機一動又設計出一堂新課,那將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美麗交遇,我在風中旋轉著雨傘小花船,那些幸運的松果們興奮的滾動著,它們也迫不及待的想和「博樂學堂」的大小朋友們分享奇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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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有首佛偈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我們在每天生活中,如果能夠平安過活,無意外事故發生,就是人生最大的福報,便是人間好時節,我們都該懂得珍惜感恩。感謝福建高等法院金門分院派我赴台參加98年度「交通事件調解講習」。讓我深刻感到平安、無訟,身心自在是何等地快樂幸福。 這次我赴臺北地方法院,參加司法院民事廳所主辦的「交通事件調解講習」,重要探討兩大主題:「汽機車強制險及特別補償制度簡介」與「車輛事故鑑定實務」。這兩大主題的背後都有一個令人心酸而感人的故事。 先談柯媽媽因就讀研究所的愛子,車禍意外喪生。她捨小愛就大愛,積極推動「汽機車強制保險法案」,保障各受害人的權益。經過八年的努力,終於87年通過立法。如今大家一旦發生車禍,不論車禍受害人是否有過失,受害人可以依據強制保險法,立即向汽機車責任之保險人申請理賠。 汽機車強制險的加重保險是「任意第三人責任險」(非強制險)。專家建議在投保法定強制責任保險外,最好再加買任意第三人責任保險,萬一發生汽機車意外事故時,如果肇事責任完全在我方,不論對方人身傷害或財物損失,即可依「第三人責任險」申請保險公司理賠,分擔自己風險。「汽機車強制險及特別補償制度簡介」主講人陳定輝講師,除了簡介強制險及特別補償制度修定外,還特別作和解案例分類實例介紹說明,對調解時很有幫助。 再說「車輛事故鑑定實務」主講人姜運誌講師,姜講師被譽為車輛事故鑑定之神,他在兩個月前,動過開心手術,如今仍然到處講課,真是拚老命在宣教車輛事故鑑定實務,因為他有很豐富的鑑定實務經驗要傳承。姜運誌講師要大家建立路權和讓的觀念。為甚麼被撞?為甚麼撞人?根據路權、手勢優先號誌燈、支線讓幹道、少線讓多線、左道讓右道先行,以及應注意、能注意、不注意的情形鑑定車輛事故。他展示一則新聞:「騎士撞死人,判無罪」為案例,主因:因為當事人「不能注意」。現在有許多似是而非的觀念,他希望大家要導正。例如:「事故發生雙方都有錯」、「被撞是對,撞人是錯」、「大車小車碰撞,大車要倒楣」、「車子撞到人,車子要吃虧」等錯誤觀念要破除,根據上述原則,建立車輛事故鑑定新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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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底能要什麼
時間回到民國65年,那時我初次赴台唸大學,坐平快火車從高雄到台北需時8小時,火車在鐵軌上匡琅作響,一開始覺得很好聽,因為這聲音告訴我終於遠離台灣海峽18-24小時的風浪煎熬,不必再為暈船,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隨著火車的北上前進,窗外的風景一幕幕的更換,這些景不管好看難看,都叫我側目,這些記憶隨著我大學畢業,就一直鎖在記憶的箱底。直到民國98年夏天,第一次坐高鐵,從台北到高雄,33年前的窗外風景有些還有印象,有些完全嶄新,從下午兩點到下午四點,兩個小時把台北換成高雄,叫我深切體會到「一天的生活圈」是怎麼回事!台灣真的進步太大了,從農業社會到資訊社會,一些變化,叫人目不暇給。 這會讓我想到我的家鄉,這些年來有些什麼改變?以及我們想要什麼?我們能要什麼?有那些是我們最自然最真實最寶貴的「本有」,有那些是被我們不知不覺的忽視了? 就從我自己「一天的吃食」講起,我常喜歡把金門停留在農業社會,就以夏天為例,我嚐試這樣的吃法: 早餐,我選擇吃地瓜稀飯,搭配水煮花生搵豆鹹,或另加幾片醃漬嫩薑。午餐時,我選擇添一碗白米飯,配食清脆的炒絲瓜、鮮嫩的珈哩沙魚條(或是配絲丁炒豆豉)、水煮切片的三角肉,以及一小碟麻油螺肉,再搭配米湯一般的薑絲蛤蠣湯,這些食物都是金門夏天的時令土產。而炎熱午後,我喜歡煮「石花凍」來享用,那是東半島下湖復國墩一帶的海產,是消暑的健康食品,最養身的下午茶。晚餐,我偶而炒金瓜麵吃。金瓜麵配料簡單,不可少的是海蚵,所費便宜,料理簡單,滋味卻甘甜無比,是道地的鄉土美食。 我的夏天「一天的吃食」,用來自享,甘甜可口,享受無比,真正是人間美味,但若用來待客,也許會讓人以為我小氣,但其實這些美味都是傳統農業社會的「美味食譜」,在這工商業發達的資訊社會,這些「傳統」都逐漸消失不見,其實只要我們能夠認清它的價值,我們能從箱底翻出這些原汁原味,在這吃膩大魚大肉的風尚下,那不油不膩的口味,一定會讓一些「反璞歸真」的食家所嚮往,但是我們先要能夠肯定它的價值,不要以為它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看到台灣高鐵把空間縮小,看到廈門一日千里的發展,我們這一代,幸運的見證到金門從貧困到富庶,我們也許都想要改變家鄉,但我們的條件是什麼?什麼是我們能夠發展的,應該要從金門本位來思考,是要追求現代化與都市化,還是要固守一份寧靜,擁有自然與悠閒的生活空間,確實讓許多人都活在矛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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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憶舊
「好一個騎鯨海上憶英風,當年守禦功高,心存明社;焚服世間傳偉業,此士蒸嘗典舊,氣壯山河!」蕭軍望著延平郡王祠的牌坊楹聯嘆道;回頭展望金烈水道,雲淡風輕,縹緲空靈中,想像當年延平水師競舟演武,志復中原場景,不由心情一振。 「你看得懂嗎?」曹福成訕笑地問蕭軍。 「應該是歌頌鄭成功反清復明;光復漢家河山的氣節吧!」曹福成未置可否,逕自大聲向眾人說道: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延平郡王祠正好位於夏墅、後豐兩港間的高崗上,面對鄭成功的故里,不正有『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的意義嗎?」 「嗯,採用民族宮殿形式,不錯…」後面的曾永年聞聲也接著評道。 身旁的孫芙蓉深情地對曾永年笑道:「唷!你們今天怎都變成文學家了?可惜黃克全不在!」換掉校服,一身白衣綠裙的孫芙蓉,相較於蕭軍等三個仍然一身金門高中的卡其校服,別有一番清雅;她說的是5904班那整天看外國小說的黃克全;蕭軍跟他弟弟黃克福因住校很熟,所以知道他。 「唷,進仕怎還沒到?……一定又是他哥的店太忙了,搞不好還在頂堡!」曾永年淡淡說著,靦腆地特意與孫芙蓉保持一點距離;打從金門公園一行人散步過來時,很自然地曹福成在前,蕭軍居中,曾永年與孫芙蓉在後,且兩人有意無意地隔個距離避嫌。 「蕭軍!你看到沒有?芙蓉今天特地換便服,對永年有意思哦!」趁著曾永年幫孫芙蓉收陽傘當兒,曹福成拉著蕭軍到一旁悄悄說著。 「為什麼?那天你不是說方采怡對永年有意思嗎?」蕭軍不解。 「你這笨蛋,算了,整天只知道從軍報國,不跟你這古人談,我去看看進仕來了沒有。」曹福成無趣地走到路口向夏墅方向張望。 「你們都要考軍校嗎?」孫芙蓉突然問道。 「當然是!」蕭軍興奮地答道。 「唷!蕭軍,拜託你不要再跟李鴻熹那瘋子到各班去鼓吹投考軍校好嗎!你愛當兵是你自己的事,幹麼鼓吹同學們呢?真是幼稚可笑!那天吳鼎仁就說謝藩鎮及鄭啟超老師都在談你們!」曹福成轉頭向蕭軍繼續說道。 「投筆從戎有何不對!還有,我跟李鴻熹是不同的。」蕭軍大聲應著,順勢跳上闌干,跨進祠內。 「唷,這麼說福成會考政戰學校新聞系吧?也好,可以跟你作伴,那蕭軍一個人考陸軍官校,不是很孤單嗎?我們這一屆有二十多人考軍校,怎只有蕭軍一人考陸軍官校呢?」孫芙蓉側頭問曾永年。 「他活該,說什麼要當個掌兵權的指揮官,不想當幕僚!進仕來了;已在路口。」這時曹福成已走了進來,聞聲應道。 「不會啦,入伍訓練時,我們都在鳳山陸軍官校;況且進仕若考上空軍機校,也在南部!」曾永年輕輕對孫芙蓉說道。 「那我一定要考北部的大學,假日可以到北投復興崗看你們。」孫芙蓉轉頭對曾永年款款說著,聲音輕得讓人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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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跨越無涯的一則傳說──懷思紙上風雲高信疆
「樹清兄:報導而沒有文學,只是歷史的一個誤區;報導而有了文學,生命才有了光熱。報導文學,有了你和你的朋友,我們就有了未來!弟信疆敬題 2000‧03‧13于耕莘」 八月九日,莫拉克橫掃台灣、重創南台的星期日午後,與李錫奇、翁翁、張煥宇來到華山創意園區A8烏梅酒廠,參加《紙上風雲高信疆》新書發表暨追思會。入場,雲門舞集董述帆演出的《輓歌》已結束。 這個時候,本是與詹宏志、王宣一、朱振藩、愛亞、許水富約在金門作觀光美食之旅的。莫拉克攪局,取消的行程,反倒讓我能推開風雨,安靜下來追思高信疆。 「我尋不到一抹孤高的顏色」、「我是跨越無涯的一則傳說」;追思會舞台兩側,引自高信疆一九七一年刊載在《人間副刊》的詩〈鷹〉。 新書發表會,我帶來一本舊書。《現實的邊緣》,高信疆以「高上秦」筆名主編,一九七五年十二月時報出版。旅台之初在台大香草山書店發現這本書,視覺很快被封面一格一格框住的雲絮吸引;收錄的二十一篇文章,分「域外篇」、「離島篇」、「本土篇」,有李歐梵〈美國的中國城〉、菩提〈南海的門檻〉、漢寶德〈鐵馬‧秋風‧太武岩〉、子于〈瞧!他們礦工〉、林清玄〈過河卒子〉、陳正毅〈河邊骨〉等。我特別翻到漢寶德〈鐵馬‧秋風‧太武岩––關於金門及其民間建築的沈思〉,「金門之行的第一站,在金城,傳統建築方面已所剩無幾了。金城雖不能說十分繁榮,但傳統建築最大的敵人:鋼筋與水泥已大量侵入」‧「金門的建築可以說是民間對外在文化的接納力是很強的,只是他們接納的方式不是用理智,而是單純的情感的反應。令人覺得驚奇的是他們在這種『膚淺』的接納情形下竟能吸收為己有,形成一種獨特的風格」。 都在報導光明面、歌頌美麗寶島的年代,高信疆主持的《中國時報‧人間副刊》開闢《現實的邊緣》專欄,倡議「報導文學」,深入島內外被遺忘的暗角,發掘出一塊塊「灰色」。即使費了番力氣才得以探入軍方的「禁區」金門,也照樣要找出角落的議題、作出土地內在的反思。 那已是距離現今有三十四年之久的《現實的邊緣》。 一九九九年,台灣「九二一大地震」撼動的大地、震醒的文學。第二年春天,二○○○年三月,台北耕莘文教院邀我開設「報導文學創作班」擔任班導師,我規劃了十五堂課,第一堂課就請來高信疆定調、主講「永恆與博大––台灣報導文學的歷史線索」;不止高信疆,當年參與過「現實的邊緣」、推動台灣報導文學發展的一群,陳映真、古蒙仁、陳銘磻、李利國、胡台麗、劉克襄等也都回來了。已很久不再站上講台的高信疆,顯然很高興有人還記得他及他的「紙上風雲」年代,熱切授完課後在我收藏的《現實的邊緣》蝴蝶頁裡簽名誌念,他又忍不住寫幾句話,先是嚴肅地點出「報導而沒有文學,只是歷史的一個誤區;報導而有了文學,生命才有了光熱」,再又客氣地寫下「報導文學,有了你和你的朋友,我們就有了未來!」 「紙上風雲第一人」,高信疆創造報紙副刊「自由思潮」的輝煌時代,也鼓動報導文學的大浪潮時期,年少的我,未及近身參與那美好的一仗,但我卻是藉助版面閱讀受到衝擊的一代。與高信疆有較多的接觸,已是他從七○年代的「媒體英雄」到九○年代「失去戰場的將軍」。一九九○年,我在台北開辦《金門報導》社區報,喜到羅斯福路與金門街交界的「芳鄰餐廳」喝免費無限續杯的咖啡及寫稿;高信疆也常在此出沒,大多是一個人靜靜地抽菸,冥想、寫文案,偶爾會看到曾在我母校金城國中教書的出版人周安托拄著枴杖來找他。我們總在相視後打個招呼,互不打擾,各自回到所身處的位置繼續忙碌。不知是否因「無限續杯」被我們喝到倒店,「芳鄰」消失了,某天在羅斯福路上再遇高信疆,他叫住我,「現在我們都是個體戶了,你是小個體戶,我是大個體戶!」彼此對望哈哈大笑之後,我看著曾經「巨人」的身影––高信疆孤獨地自人群閃逝。之後,他轉戰香江,擔任《明報》編務總裁;他到了北京,發展《京華周刊》。備受期待,但似乎未能再造第二輪「紙上風雲」。 「春風,春風,一來生機動;河邊冰解,山頂雪花融;草增綠,花逗紅,渲染樹蔭濃。春風啊,春風啊,您有極大的功!」追思會尾聲,一群被點名的「高信疆子弟兵」:翁翁、林崇漢、季季、駱紳、張大春、羅智成等人被推上台合唱高家家歌《春風》;我又望了望高信疆的兩行詩,「我尋不到一抹孤高的顏色」、「我是跨越無涯的一則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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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憾事重演──金門水岸休閒與安全的再思
金門四面環海,早期因軍管封鎖,海邊戲水實為遙不可及;但近年來地區逐漸開放,近在咫尺且天然美麗的白沙灘,尤其是南海岸,可戲水、弄潮、挖蛤蜊等,更是地區居民和觀光客最愛,在酷熱如焚的夏日,只要不是烈日當空,誰不想往冰涼的水裡鑽?但日前發生在后湖海灘的重大意外事件,五位正值青春年華的學生,從此天人永隔,怎不令人同感扼腕和遺憾? 事件發生後,大家紛紛檢討原因,要避免此類慘重事件不再重演,拙見以為: 一、消極方面:針對金門所有溪流、湖庫、農塘及海岸線進行安全總體檢,實施分級管制;在配套措施方面除了協調海巡、岸巡等人員加強巡查勸導取締外,也可成立海岸安全維護隊任務型編組的組織,甄選有救生執照和專長的人員,於每年暑假期間在開放可戲水之海域進行警戒、安全維護與水上救生工作,不但地區民眾在暑假期間戲水逐浪生命較有保障,也會讓來金旅遊的觀光客玩得安心,更可促進金門的就業機會,減少溺水和海難事件的發生。 二、積極方面:正視地區青少年游泳池等戲水、親水設施不足的問題。目前學校方面金中、高職、沙中、寧中小和中正國小雖有游泳池,但面積過小,容量有限,且因設備維護和人員管理易增加額外負擔,有些學校也不太願意對外開放,可供游泳戲水的地方就少了。以筆者經常出入的縣立游泳池為例,夏天時常人滿為患,已不敷使用。此次遇難的子弟全是城中的學生,以城中這樣超過一千人的國中超級大校,竟沒有一座學校專用的游泳池,上體育課還都要借用縣立游泳池。孩子喜歡玩水不是壞事,擁有水中求生能力更是重要,但是他們不容易找到適合戲水的地方,那只有往最方便的海邊跑,溺水的風險就自然很大,故個人以為縣立游泳池可撥給城中作教學使用;縣府宜再另覓適當場地闢建更現代化且設施更完備且冬天有溫水的縣立游泳池,甚至配有SPA等水療設備,不僅讓游泳愛好者可終年不輟,有益於游泳運動的推廣和紮根,更對金門銀髮族的養生保健有莫大裨益。或是鼓勵民間興建大型旅館時更配備設施較完備的游泳池,都可增加地區的休閒遊樂設施和觀光賣點。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海洋是美麗多變的;也是殘酷無情的,海洋資源是金門天然資產,親水性更是金門先民遺傳下來的基因,這次的溺水事件真的令人深感難過與遺憾,但那也更提醒我們全島居民要更重視海洋教育與水域安全,讓我們金門真的是好山好水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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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訪梁啟超故居
七月初,去了趟北京、天津。北京的綠化比我想像的好,遍地種植羽狀複葉的槐樹,葉子頗像家鄉的「苦苓仔樹」,不過枝葉要茂密得多。當來到天津,沿途,天津人稱為母親之河的海河蜿蜒於市區,波光粼粼,景色旖旎。 梁啟超(西元1873-1929)清末民初的思想家、政論家,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曾參與康有為所主導的「戊戌政變」,失敗後逃亡日本。故居位於今河北區民族路,這是昔日義大利的租界。樓房共兩層,一樓是客廳、書房,樓上則是會客廳、起居室及家眷的住所。其後,又在這樓房的西側建起另一幢義大利風格的兩層樓房,名為「飲冰室」書齋。兩樓房有白色的外牆,雕花的欄杆、花草裝飾的柱頭及有變化的柱身,外觀典雅莊重。戶外,立有梁任公坐姿塑像一尊,樓前有石榴樹數棵,此刻,結滿青綠的纍纍果實。館內,有面牆上,懸掛著梁啟超兒女們的圖像,引起我的興趣。 梁啟超有兩房妻妾,共生有子女十四人,長成者九人。這九個子女個個頭角崢嶸,其中長子梁思成是建築學家,次子梁思永是考古學家,么子梁思禮則是火箭控制系統專家。這三人名列大陸中國科學院院士,所謂「一門三院士」。梁思成及其妻林徽音、詩人徐志摩三人間的戀情,台灣曾拍成連續劇「人間四月天」。 論者以為梁家子女表現傑出,與梁任公對子女的教育有很大的關係。梁氏教導孩子唸書,有所謂的「三步讀書法」,即「鳥瞰,解剖,會通。」又說「做學問原不必太求猛進,像裝罐頭樣子,塞得太多太急,不見得便會受益。」他更以樂觀風趣的生活態度教育子女,他說「我平生對於自己所做的事,都是津津有味,而且還興會淋漓。什麼悲觀咧、厭世咧,從沒有在我的詞典裡出現過。………我是個主張趣味主義的人………。我以為:凡人必常常生活於趣味之中,生活才有價值。若哭喪著臉捱過幾十年,那麼生命便成沙漠,要來何用?」 除此,梁任公對子女的性向、志趣及未來發展也是尊重的,他曾對在國外留學的女兒這樣說「我所推薦的學科未必合你的願,你應該自己體察做主,用姊姊、哥哥當顧問,不必泥定爹爹的話。………我很怕因為我的話擾亂了你治學的路。」又說「學問最好是因自己性之所近,往往事半功倍。」 海河仍一如千百年來緩緩地、悠悠地流過。此行訪梁啟超故居,讓我想起清末民初那段紛亂、列強環伺的年代。當時,有識之士紛紛採取各種不同途徑報效國家,梁啟超是書生報國的典型。而他教育子女的方式,是一則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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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母親跟蛤仔
在金門的童年,有許多苦差事,播種、鋤草、收割、秋藏,都頗熬煞人,尤其日頭炎炎,在田間工作,更是苦。記得收成花生時,每一個人一股一股拔,當時大姊、二姊已到臺灣工作,三姊一顆心也懸在臺灣,無心工作。小她三歲的我,都已收成一股,大哥收成兩股,她還未完成二分之一,終於惹惱父親大罵。 收高粱不僅累,還很折磨。高粱特殊的榖末,讓人皮膚搔癢,收成時必得全身包裹,手戴上護套、頸綁上圍巾,密不透氣,兼之陽光酷曬,收成高粱,十足是意志的考驗。還沒有「發明」可以在道路鋪上高粱,讓車子輾過,傍晚再去收拾以前,得在家中大廳,舉高粱梗用力拍打,剎時煙霧四起,再如何全副武裝,依然搔癢紅腫。 日子雖苦,但苦得有滋味。這些話,年輕朋友恐怕是聽不進去。回昔果山老家,常聽堂嫂數說孩子,提起當年苦,哪像現在好命。日子真的苦得熬不下去嗎?卻也未必。一次跟家人遊貴州,太太對行乞丐的孩童深表同情,嗟嘆連連。我也固然同情,卻不同意他們自己覺得日子很苦。我說,若在三十年前,參訪團經過昔果山,看見一個厚唇、膚黑的男童在田間工作,必得拿出相機,拍攝男童又黑又乾的模樣,然後跟朋友分享照片,再大大可憐哀歎一番。男童自然就是我了。我跟妻說,但我覺得沒那麼苦啊,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趣得很呢!事實上,身在其中,儘管會有其中的苦,卻也會滋生用以撫慰的樂。 有一次回金門,在后湖海邊碰見三姊。她帶朋友到海邊,告訴朋友,小時候她是如何辛勞謀生的。她跟朋友、我跟孩子,都捲起褲管、袖管,到海邊挖蛤仔。越近傍晚人越多,裡頭有身手俐落的歐吉桑、歐巴桑,帶斗笠跟粗大的水桶,一看就知專業,挖蛤仔不在娛樂,而在謀生。沙灘上小孩子築城堡,青年男女找樂子,青壯代如我跟三姊,則在海邊找童年,畢竟時間能把一切種種,都發酵做甜的。 六月中旬,堂哥到台北做客,帶來一大桶自個兒挖的蛤仔,告訴我昔果山已有通海的捷徑,不再需要繞經后湖。那兒的蛤仔多、肥,也一併告知,讓人躍躍欲試,巴不得早一點回鄉挖去。母親提到跟蛤仔的一個秘辛,原來挖蛤仔在三、四十年前,並不是一個流行的賺外快方式,母親說,「以前的人,沒像現在挖得這麼勤。」 母親改變蛤仔跟村人關係的那一天,正跟眾多嬸啊、婆啊的,圍聚在入海處的小平房裡,等著父親跟村人的漁船到岸。婦女們等待時,不外說三道四,交換情報,有時候就地玩起四色牌。我二伯母就是箇中好手,好牌、爛牌,完全不動聲色,常常是贏家,賺進不少賭金。沒錯,玩牌不純粹娛樂,也賭些小錢。 母親不喜歡賭博,也總學不會,她在平房內坐得無聊,便到海邊挖蛤仔。一挖許多桶,回家後,跟捕獲的魚一起載到營區或金城賣。賣魚的攤販不少,賣蛤仔的卻很少,母親的蛤仔讓她小賺了一些錢,連爺爺也稱讚有加。鄉下人,閒聊也不設防,爺爺便將母親賣蛤仔賺錢一事,說了出去,一傳二、二傳十、再傳百,從此,沙灘上不再只有母親獨自挖蛤仔的身影,而成為群聚的挖蛤仔大隊。 這當然苦到了我跟三姊。明明已是農閒,卻還得揹水桶到海邊。 蛤仔跟村人關係的那一天,慢慢的,一部分金門人跟蛤仔的關係也有了變化。他們或也跟我一樣,在海灘尋找舊時代甜美滋味。或許他們年紀輕,沒有舊時代可以回憶,但沒有關係,當新的被更新的取代,年輕一代,也終究會擁有他們獨特的時間感。 按此說來,母親一時閒不下來的挖蛤仔,竟演變成許多人跟海、跟蛤仔的共同回憶了。 我聽得半信半疑,堂哥正一起用餐,聽完母親的話,並未反駁。想必,萬事必得有個開始,母親正是把挖蛤仔,變成農家、漁家,當副業的第一人? 這成就,跟這之後延續的影響,怎可不記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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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路是人走出來的。 當你走在山路,走在凹凹凸凸蜿蜒曲折的山路,而這些山路四通八達,像蜘蛛網狀遍佈山頭,走在其中,你終於恍然了悟,路真是人走出來的。 有些山路,早就成形成道,有些山路才剛剛被踩過,似通非通,似路非路,勉強看得出路的雛形,還需假以時日,繼續經過踩踏或整理,才會成為一條適合通行的道路,當你踩著前人的腳步走過,那路,無庸置疑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但如果不是有前人開道,哪會有路?所以,路不僅是人走出來,而且還是有心人,慢慢的,一步一腳印踏出來,並且,經過人們的經營整理,路越來越好走,越來越安全,當你走在經過有心人舖陳石階、打過止滑痕跡的山路,你會感到窩心與溫暖,有種出門在外受到呵護的感覺。 山路綿延無盡,四通八達,就像人生的路口,左右隨你任選。在熟悉的山道,你根本毫不遲疑就往正確的路口走去,碰到不熟悉的環境,就必須左顧右盼東看西瞧才能確定方向,有時轉錯一個路口,就會浪費許多腳程才能到達目的地,所以,越是陌生的環境,越是要小心謹慎,避免做出錯誤的決定。 路有千百種,走什麼樣的路才適合自己呢?譬如高難度的陡坡適合年青力壯喜歡冒險的人,而平穩緩坡的路適合志在運動只求健身的一般人,路雖然到處都有,可是,走正確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常走山路的人就知道,走路要量力而行,千萬不能貪多、貪快,否則就很容易讓自己受到運動傷害。而我自己就是受害者之一,年青時喜歡登山,常常朋友一吆喝,也不管穿著什麼樣的鞋子就去了,仗著年青氣勢,照樣跟著人上山下海,表面看不出來,其實筋骨都已受傷而不自知,等到累積一定程度的傷害再去看醫生,都已經有點晚了。 雖然如此,我還是喜歡山路,喜歡走在路上可以看風景聽鳥鳴,喜歡山道旁一些花花草草或是不經意的小驚奇,山路通往連綿的山巒,通往綠色的林間或是人煙稀少的曠野,山路也通往澗邊,通往水澤,通往雞鴨成群的不知名的人家,我們順著路走,走到沒路,走到看見「此路不通」四個大字。 路有千百種,人生之路何嘗不是如此。 碰到此路不通怎麼辦呢?只好回頭是岸,再找別的路走吧,此路不通,總有其他的路行得通吧? 老人家出門,總會交代一句:「路在嘴裡」,意思就是迷路或找不到路,那就問人比較快。所以,路是走出來,也是問出來的。 靠自己能力走出來的路,經過挫折失敗和努力,很有成就感,而靠著一張嘴巴問出來的路,走過就忘了,也許下次再來還是一樣沒有印象,一樣的路,不一樣的心情走過,留下的總是不一樣的痕跡和記憶。 走在路上,總希望碰到的是美好的人、事、物,希望看見漂亮的美女而不是邋遢的乞丐,喜歡別人善意的笑容而不是臭臉,期待碰到幸運的好事而不是壞事,走在路上,你會期待什麼?看見花團錦簇,還是青山一抹,或是一個驚奇呢? 路,展延千里,無邊無際。 當你走在道路,人工和機器舖陳的康莊大道,你看不見前人走過的足跡,卻看見科技,看見現代建築,看見今人建設的成果。 平坦的路,四平八穩,讓我們走得安心,行得安全,造福現代化的人們,讓大家更方便更自在的行走在路上,路,是大家的,要靠大家一起來維持這一份得來不易的使用權。經過幾十年的建設,這些走出來的路變成了平坦的康莊大道,成就了多少行動不變的人,讓大家都能夠使用這些路,到達他們想去的目的地。 路,總是無怨無悔,儘量滿足人們的需求。 如果你是路,你能這麼無私無我的奉獻付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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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金門觀點解讀823砲戰
發生在1958年的823砲戰至今已整整五十一週年,去年金門酒廠特別推出「八二三金門戰役五十週年紀念酒」以資紀念,關於823砲戰,該款紀念酒的外包裝上是這樣寫的: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下午六時三十分,共軍駐紮福建沿海砲兵部隊,突然向我金門實施瘋狂砲擊,六分鐘後我守軍奉命還擊。在金門全體軍民英勇還擊下,共軍不僅不能圓其「無須五天,至多十天,即可攻下金門」的美夢,並陷入「續打無力,不打又下不了台」的窘境,而於十月五日由中共「國防部長」彭德懷具名宣布「停火一週」,繼又「停火兩週」,後又提出「單打雙不打」之遁詞,以醜飾其失敗。 在這場為期四十四天的砲戰中,共軍對面積僅一百四十八平方公里的金門群島共濫射了四十七萬四千九百一十發砲彈,平均每平方公尺的土地落彈四發,造成民眾死亡八十人、重傷八十五人、輕傷一百三十六人、房屋全毀二千六百四十九間、半毀二千三百九十七間。這就是著名的「金門八二三砲戰」,也是名震寰宇的「台海戰役」。 國軍在此一戰役中,實施反砲擊八十二次,射擊砲彈十二萬八千發。當時中共基於國際政治形勢、國共兩黨關係及促進國內經濟建設等考量,決定砲擊封鎖金門,不意遭到重大挫敗,金門贏得「戰地」與「反共最前哨」之美譽。 「八二三」戰役距今忽已屆滿五十年,此役奠定了台灣永續發展之基礎,不但使中華民國得以存續,更是政府播遷來台後,終能轉危為安的關鍵所在。 基本上,前揭觀點與長期以來台北官方對於823砲戰的看法並無二致,然而,值得探究的是,我們真的勝利了嗎?半個世紀過去了,此役帶給兩岸什麼教訓?作為823主戰場的金門人又該以什麼態度面對這段歷史? 一、戰史應力求真實:雖然迄今為止,兩岸對823砲戰的起因、乃至於勝敗之解讀仍然南轅北轍,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關於戰史之記載至少應力求真實,就以前揭「平均每平方公尺的土地落彈四發」的記載為例,就是一個明顯且重大的錯誤,當然此一錯誤並非特例,而是普遍存在於台北與金門官方的戰史資料中,經筆者重新計算後,823砲戰期間,面積150平方公里的金門島群每平方公尺的落彈量應為0.003發左右,亦即,大約每1000平方公尺落彈3發,與原先國防部與金門軍政當局所作之統計差距不可謂不大,應儘速更正。其實,即便是每300多平方公尺落彈一發,也已經是極為驚人的數字,沒有必要特別加以誇大。 二、金門軍民的犧牲不容抹煞:823砲戰是兩岸對峙期間最為人知的軍事衝突,金門軍民為此蒙受極為嚴重的生命財產損失,雖然當今兩岸關係已不可同日而語,金門軍民在兩岸武裝對峙期間的犧牲實不容抹煞。特別是金門居民之各項基本人權,在兩岸結束軍事對峙後仍然遭到長期且違反比例的禁錮,更是台北在紀念823戰役時,不能不同時加以反省的。 三、兩岸應嚴肅面對歷史並記取教訓:應該指出,長年以來被台北視為軍事上重大勝利的823砲戰,本質上其實是一場政治意義高於軍事意義的戰役,要言之,毛澤東以砲打中國領土-金門向華府宣示「一個中國」、蔣介石堅持在金門駐紮大軍以綁架美軍、美國企圖透過協防阻止台北的軍事冒險,金門則因其特殊的地緣位置無可選擇地成為當時中美台三方政治角力的秀場,只不過這場秀的道具竟然是呼嘯金廈海域的無情砲火。半個世紀過去了,作為兩岸軍事衝突最大受害者的金門人,有必要以金門人的觀點重新解讀、重新面對這段歷史,為了深切表達金門人反戰爭、要和平的強烈呼聲,我們必須反對任何以「勝利」為名所舉辦的慶祝活動,並要求兩岸當局深刻記取歷史教訓,不應再以武力威嚇作為遂行政治目的的工具。 「戰爭無情,和平無價」,筆者肯定金門縣政府去年改以「化干戈為玉帛」作主軸,舉辦「八二三砲戰五十週年紀念活動」,企盼今年年底的「金門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紀念」,相關單位能以同樣嚴肅的心情,謙卑的面對歷史,共同虔誠祝禱兩岸和平的早日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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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其昀看金門八二三砲戰
八月在金門歷史上,是光彩耀眼的,因為有八二三砲戰。 近日,拜讀張其昀先生的大作「教育是民族復興的根本」,其中有一段論及金門八二三砲戰。張其昀先生是當代真正博學之士,精通地理、歷史、文化、教育、軍事等。該文是張氏於民國六十七年,也就是中美斷交前一年所寫的。當年兩岸敵對、反共意識強烈。該文對八二三砲戰著墨雖寥寥四百字不到,卻有幾點深刻的意涵。 從張先生的文章,得窺八二三砲戰精確的歷史定位。張先生如此記錄八二三砲戰:「今(民國六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是距今整整二十年前,殘民以逞的中共政權,策動駐守在廈門等地的共軍砲兵,向我金門島突然發動了瘋狂砲戰。二十三日從下午六時三十分起,在兩小時內,即射擊了五萬七千餘發砲彈。由八月二十三日開始到十月六日的四十四天中,中共向金門群島大施濫射,共發射了四十萬九千五百五十四發砲彈。這就是著名的金門砲戰。」 張先生不愧是著名的歷史學家,瞧他把八二三砲戰的時間和空間要素,拿捏得十平八穩的,把此一重大歷史事件的始末,客觀精準地描述。 文中張先生對八二三砲戰做了軍事或國防上的解讀:「二十年前,當中共突然向金門島傾瀉了比暴雨還密的砲彈時,全世界都為之震動,並一致認為這是對中華民國戰鬥力量與戰鬥意志的一次考驗。可是金門戰役,一名台海戰役,開創了世界戰史上一個最英勇的先例。」 金門八二三砲戰,在張先生這位戰爭學家看來,有「金門戰役」與「台海戰役」的別號。但也是「世界戰史上一個最英勇的先例」,這點讚美,就足以讓我們金門人驕傲一輩子!讓我們聞名全世界了! 張先生就兩岸關係或鮮明的政治立場,作了嚴正的申明:「台灣與大陸,民族正氣與賣國奸賊,善惡正邪、一長一消之機,以金門之役為最大轉捩點。」原來,金門八二三砲戰竟是切割台陸兩岸敵對的一把利刃、歷史上的一個分水嶺! 張先生更點出金門砲戰的教育與文化層次上的意義:「『金門精神』就是生活不怕苦,工作不怕難,戰鬥不怕死的精神。」妙哉!張先生將金門八二三砲戰轉化為一股濃濃的、永續的「金門精神」。 這股「金門精神」,滾滾如浪潮,五十多年來,從戰場滾到工作場上,從戰時滾到平時,確為我金門贏得國人與世人,刮目相看的崇拜與敬重。但是,那股「金門精神」,似乎隨一年年的八二三砲戰,流失一些力道,流失一些崇拜和敬重。讓我們:在今年八二三來前,算算「金門精神」還剩留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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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呀﹗水深危險
老天呀!這是什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慘?真可憐呀!令人聞之鼻酸,同悲! 這應該是金門最悽慘的學童溺水事件,一下子5位國中男孩就此喪生了,你叫那五家父母親友如何承受得了,肝腸寸斷也哭喚不回心肝寶貝的生命。是老天作弄或是人謀不臧?這該由誰負責? 全國各電視新聞及報載,上週末,8月1日下午,金門后湖海濱遊憩區(后湖海濱公園)的海灘,有8位金城國中的國二男生結伴戲水,其中有5位男生奮力游離岸邊數千公尺遠,到達外海有漩渦暗流的黑巖嶼一帶,結果被洶湧無情的海浪捲走了寶貴的性命,當時已是2死3失蹤,經過連日海空緊急搜救,到8月3日傍晚才在礁石區尋獲最後一具遺體。家屬呼天搶地,痛不欲生。天呀!可憐呀! 金門四面環海,海灘白沙幽美,如果有規劃地建構成海水浴場,那將可媲美世界各地的著名海水浴場,也是金門最佳的觀光賣點。記得民國57年(1968年)高中暑假,參加救國團赴台參訪,第一次到台北縣的金山海水浴場及多年後到福隆海水浴場,看到都是烏黑的沙灘,直令人懷念家鄉潔白發亮的沙灘。 客居台北時,常被朋友調侃說,你們金門四面都是海,怎麼每個人都不會游泳,真是「旱鴨子」。我們只能無奈地回答說,金門是戰地,四週都是海防,想要偷偷地下海玩水,就要賭命。因為海防嚴密,第1層是鐵絲網,第2層是地雷,第3層是海防駐軍衛兵的步槍,看誰膽敢貿然闖下海。也因此,大部份的金門人都不太會游泳,當年也沒有游泳池可學習。 更記得小時候,家鄉有些村落都有一兩個小池塘,夏天偶而也會有鄰居同伴的孩子王帶頭招引同學偷偷地跑去玩水。當年金城鎮南門里的浯江橋下水流豐沛,岸邊泥灘中可抓大腳蟹和花跳(彈塗魚),東門里的兒童橋下水深過人,大膽的同伴還可在此玩跳水,大夥一面玩水一面趁此洗澡,真應了「摸蛤兼洗褲」樂不可支。 可是小孩子不懂事,水是鹹的,玩罷曬乾後,因為沒有用清水再沖洗,皮膚就有一層白白的鹽分,回到家中,大人一見便知是偷跑去玩水,只得再討一頓打罵。因為當年也偶而有小孩溺水事件,鄉野傳說是水鬼「抓交替」,尤其在農曆七月更甚。這也是父母愛護子女的表現,再三告誡千萬不能偷跑去玩水,深怕一不留神便沒了性命。看到今日5位青少年的不幸,怎不令人同悲。 金門是個小地方,如果要好好地建設,不要說3年5年,8年10年也早該變成人間樂土,那有現在如此落敗?美其名「福利縣」、「快樂島」、「幸福島」、「榮譽感」,這都是麻醉自己掩耳盜鈴的鴕鳥心態,大話口號喊得再大聲,也不如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好好地做出成績來較實際。 人民要的是身家、性命、財產、言論的安全保障,金門有嗎?醫療不健全,後送摔直升機死人,呼吸砷毒氣,飲水有疑惑,對外交通又貴又不確定,你說這是人住的嗎? 小朋友們,水深危險,多保重。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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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品﹖
教育部最近為推動「有品運動」,搞出一個「電玩有品」,備受社會各界大罵。暫不計教育部「電玩有品」的瑕疵,針對近十年來,社會價值觀隨物化、量化而日趨下流、道德敗壞,應該無人會反對教育部推動「有品運動」的用心。 在學校教育的「五育並進」中,除了升學競爭必備的智育大補特補外,其他「德、體、群、美」也是圍繞著升學目標,一樣努力補習、比賽、評比。這種以升學功利為手段的「五育並進」,在平時的學校師長及家庭父母一起合作無間教化中,已然反應並為功利價值奠定了基礎,試看學校為了績效,校與校間、班與班間、學生與學生間,哪一個不斤斤計較成績?哪一家父母不斤斤比較自己孩子比他家小孩優異?這種以物化、量化的教育成果,表現在日常生活中很難不叫學生都變成小眼睛、小鼻子,所以為何學校中一般受喜歡的學生反倒是功課較差的而不是功課較優的?因為功課較差的同學不會變成自己的壓力;社會上為何中學生喜歡拉幫結派?因為他們講「義氣」。長大之後,普遍能在社會中揚名立萬的,往往是EQ較高而不是IQ較高的學生? 其實教育部要推動「有品運動」,是不是承認學校教育中的「公民與道德」已淪為升學考試的考題,而不是「灑掃、應對、進退」的生活教育?想想現在學生除了升學考試之外,多少人會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不靠鬧鐘而能準時起床(靠鬧鐘也叫不起)?會不會煮一餐飯(會,只為自己泡碗麵,不幫他人)?會不會幫忙整理環境、倒垃圾(會,只倒自己的,不幫他人)?會不會洗衣服(會,只洗自己的,不洗他人)?會不會跟客人打個合適的招呼(會,只隨意哈拉)?會不會行禮的問候長輩(會,被逼急的時候,胡亂問候)?這是現在一般大多數學生的日常表現!為何會有如此表現?因為一切為升學、為功利、為虛名。這是現代父母與老師共同製作的結果:孩子成為考試機器、生活白痴!杜威說:「教育即生活」。不會生活何來教育、何來有品? 孩子「公民與道德」教不好,該怪誰哪?教育部、學校教師、父母還是社會功利?都有責任。但與其怪東怪西,不如從自己反省起。自己是否很功利?並且將自己的功利價值傳給小孩繼承?自己是否很散漫?並且將自己的散漫傳給小孩。自己是否很不懂禮數?並且將自己的不懂禮數傳給小孩?「有品運動」的對象是不是先從學校老師及父母開始? 教育部要推動「有品運動」,應該是要有一套辯證社會價值觀、人性觀及具體可行的社會運動,而這一些可以朝符合現代需要的「新生活運動」研討、規劃與出發。如能結合宗教團體、相關社團共同努力,或許有一番提振國民生活素質的「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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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知識經濟
知識是人類生活經驗的累積,一般說來,知識具有三種特性:一、非敵對性:知識作為一種公器,我的獲取並不妨害他人之習得,因此知識屬於公共財;二、非排他性:知識一旦公諸於世,每個人皆可取得應用,如果創新的知識完全沒有受到保護,則會影響人們創新的意願,因此各國皆有專利權或智慧財產權等相關法令保護知識的創新;三、等比級數的創新:知識越豐富,創新的速度與能力越快越強,個人與社會皆然,以科技知識而言,人類在十九世紀是每五十年增加一倍,二十世紀中期是每十年增加一倍,到二十世紀末則是三到五年倍增。 根據世界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的分類,知識可大別為四類:一、事實的知識(Know-what),如醫師對治療疾病新藥、新技術的掌握;二、理論法則的知識(Know-why),如醫師對藥物治療疾病原理的了解,了解這些原理才能進一步探求新的知識,這些知識常掌握在科學家、學術研究人員、專業人員手中;三、技能知識(Know-how),擁有這類知識才能從事某種技能,如電腦工程師的專業技術等;四、人際知識(Know-who),對專業人士才了解的一種知識,在高度分工的社會,我們需要知道那些人可以解決某一類的問題,如誰是愛滋病的權威?誰對保險法令最專業等。 人類社會走到資本主義全球化的階段之後,知識和工商的生產活動做了最緊密的結合,知識也因此商品化。知識的商品化,不僅在於知識有價,更在於知識是推動生產的關鍵,於是知識經濟成了二十世紀末最當令的學術語言。 何謂知識經濟?所謂知識經濟就是直接建立在知識及資訊的創發、擴散、應用之上經濟,在此經濟體系中,創造知識和應用知識的能力與效率,凌駕於土地、資金等傳統生產要素之上,成為支持經濟發展的動力。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來,美國所謂的新經濟各種指標皆宣告國際社會已進入知識經濟的時代。知識經濟也和全球化的趨勢互相影響,彼此鞏固。全球化促使先進國家重新思索發展方向與定位,推動了知識經濟的走向,而知識透過網路的流通與擴散,也激化了全球化的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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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角灣˙五星級的藝術饗宴
完成馬祖北海坑道的裝置藝術作品<跨界˙島嶼˙烽火記憶的延伸>之一:「家鄉的女人」;之二:「來坐」的作品時,牛角灣的牛峰境廟宇正要拓寬路面,幾個施工的工人幫我們把「家鄉的女人」、「來坐」幾件作品搬到路口處,我頂著大太陽把「家鄉的女人」腰際一個紅色的倒三角型鋼片取下,用白色油漆畫出一個警雷標誌的骷髏頭,油漆很快的在熾熱豔陽及海風中乾透了,我放心的把鋼片掛回原處,等著友人支援的貨車到來,好把作品載去北海坑道佈展。 在等待的時光裡,我瀏覽著眼前的美景,一起創作的金門同鄉藝術家初次走進這地方處,直驚呼它是「五星級的藝術工作場」,後來在忙碌工作中的片段休息時間,我們常眺望牛角海灣外一長列的浮動式碼頭,看著船身及幾個小小的人影在遠方移動,海灣的另一邊,是藍天碧海襯托、依傍的層層疊高的石屋建築,我有時會舉著相機,拉近鏡頭去觀賞那層層疊出的特殊景致,更多的時候我們都專注於工作,讓海天一色靜靜的陪侍在旁,讓燥熱的暑氣和涼爽的海風一併襲來,進入牛峰境五靈宮廟下的平台,這是一座將黑嘴端鳳頭燕鷗納入廟宇建築之美的新廟,它也創舉的將舊廟與新廟形成子母廟,我們的藝術工作場在母廟的後面、新廟的下方,而更小更久遠的母廟始祖聽說在新廟的後方,像一尊小小的田間的土地公廟,它的來龍去脈是一則美麗的傳奇,我初次走進這地方,聽到這一連串脈絡相傳的信仰傳奇,真的是很佩服馬祖人的變通之道,這一座島嶼迭宕起伏的地勢,想必讓彎彎曲曲的人生,增強了不少的應變能力。 而我們在馬祖的裝置藝術,也學習到這一種能力。因為選擇的創作媒材是鋼筋、鋼板、鐵絲網、鐵釘、鐵絲……等剛硬的媒材,所以創作過程中的每一個環節都以「硬拼」的形式進行,跨海到一座小島,全新去摸索、嘗試,借用環保概念來執行創作,對我而言是一個極大的挑戰,特別是創作媒材都得堅持「環保」理念,從資源回收場千挑萬選取得,當我看著金門同鄉藝術家辛苦的在大熱天全副武裝,戴面罩、手套、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風,揮汗如下狂雨的一根一根焊接鋼筋、鐵釘時,我都得望著大海深呼吸,雙耳緊緊塞著耳塞,才能抵擋讓人抓狂的焊接機器的噪音,藉著眺望大海波濤,來安撫越來越劇烈的頭痛。 當我用鐵釘敲打出「家鄉的女人」字樣,看著作品漸漸成形、變得壯大美麗時,同鄉藝術家焊接完一箱鐵釘,不夠,他的創作夥伴女友頂著豔陽騎車去山下,再載回一箱鐵釘,細心的她不忘幫我帶回提神的咖啡,當我們終於可以休息片刻,面對牛角灣喝一杯咖啡時,同鄉的藝術家一樣讚美:「啊!五星級的藝術工作場啊!」他說牛角灣讓他想起去義大利做石雕的一場際遇,而他與女友,就相識在那裡!那也是一次五星級的美麗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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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有仙洲﹐鄉誼貫天下
金門是個沒有原住民,卻滿是濃郁鄉誼的島嶼,千百年來,來自閩台各地,千千萬萬的鄉民們同心將她編織成一個充滿理想的海洋之島,藉由海上絲路,鄉誼傳遞海內外,並不時激起碧波盪漾的浪濤。 金門是炎黃之島,長年以來,隨著中華國祚潮起潮落,皇天后土下,天災人禍未能達成國泰民安境界,百姓心中自在勾勒一幅慰藉圖像,心靈願望化為在地的廟宇,泥塑偶像的權威勝於遠在泉州府的父母官。 民國以來,金門立縣,繼續面對連串動盪不安的局勢,兩岸兄弟鬩牆的悲劇,在金門劃上休止符。是時,全中國慶祝抗戰勝利未己,國民政府帶著黃金到台灣,開啟一個意氣風發的經濟奇蹟,而金門卻化身前線,頻遭中共解放軍砲火洗禮,燒灼島鄉對承平生活的一絲希望。 民國三十八年,台海戰役誰輸誰贏?有的僅是座備受挫折的金門島。一甲子時光,金門成為兩岸政治的檢驗劑,金門人常停格在耳順之年,凡事逆來順受,傷口在時光流逝中漸漸結癤,兩岸都欠金門太多,不論閩台,都該用誠意彌補對金門造成的傷害。 一甲子,金門歷經軍管、解嚴、小三通等階段,島嶼環境變得精彩多元,金門人身份也變得複雜多端。金門鄉民雖分別由漳泉遷居至此,其後,新移民的加入,以及台灣鄉親的蒞金定居,他們同時成為島鄉一份子,同心愛金門,這個島嶼受的苦太多,誰都沒有權力欺侮她。 金門是幸福又快樂的島嶼,金門人已成新世紀之子,難免還有許多難言之隱。金門人求上進,公僕個個學歷高,但若還把賄選責任推給阿公阿嬤,說什麼老人家較貪財,實為弱智之舉。實際上,老人家幾乎都把公僕們視若神明,各級公部門何不建立專屬島鄉的金牌「信仰」,百姓信仰父母官,長官信任部屬,公僕們個個自信是個現實中神明無可取代的政府官員,百姓有福氣,自然也就神氣。 科技日新月異,金門如何發展,有待公僕們發揮智慧,若能在數位世界裡開發更多發展機會,可謂全民之福。在新世紀裡,公僕們服務百姓,當突破舊時代的思考模式,以宏觀的視野,為地區開拓嶄新的局面。 登天難,求人更難;黃蓮苦,貧窮更苦。時下的公僕,人人都是百姓父母官,當時時為他們破苦除難。金門當成為溫馨的家園,讓在外走頭無路的遊子,經常想回到家裡,呼喚一聲親切的「阿娘」。 千百年來,金門彷若流動的城堡,成為全求浯島子民的搖籃,眾多年輕人一出生註定要遷徒流浪。時代變幻莫測,民意始終是政府服務的依歸,而公僕們即是百姓的希望,如何鼓勵更多年輕人返鄉並創造工作機會,讓金門越來越年輕,當是最上層的功德。 遍佈海內外的金門鄉親,芸芸眾生散發濃郁的鄉誼,已為金門成就海上仙洲的重要資產,如何匯聚這股豐沛的能量,為島鄉金門開創更樂觀的未來,則是世紀之島的重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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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妳可以再親近些
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應該可以說是中華民國境內最為幸福的技職院校,因為她出生在中華民國境內最執著、最熱衷教育的地區,並且擁有不計成本、不惜代價完全付出的人民。所以從她是分部分校,到獨立設校,到今日爭取升格大學各個歷程中,無一不走得舒坦順暢,這期間金門地區從上到下,挹注了多少資源,耗費了多少心血,方而成就這一所地區惟一的高等學府,使得她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綻放出如此優異的辦學成績,這確係是值得驕傲的一頁。 不過細究金門技術學院與地區的互動,老總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這種疏離感形成一道隔膜,使得金門技術學院與金門地區百姓鮮少有交集。老實講金門技術學院對於金門地區事務的參與,可以說是相當的熱心與積極,她與地區各級單位互動熱絡,大小活動無役不與;再因為金門技術學院為地區惟一的高等院校,幾乎所有重要的研究議案、調查研究均委其手,金門技術學院又幾乎成為政府部門的顧問機關,然而金門技術學院與金門的互動,似乎也就僅此而已,她固然與上層公部門互動熱絡,而卻少了親近這片土地的普羅大眾,因此生成疏離感,與在地原生者幾無來往。 這或許是一所學校草創之初的必然走向,她為了獲取更多的資源,以及更好的照顧,全力拓展她的能量與影響力,而不得不然之舉。不過一所一流的學府,絕不僅僅是止於外在硬體建築與設備的擴充,更重要的是她的內涵與底蘊,金門技術學院校齡尚淺,學風傳統尚未建立,這是難以苛責之處。然而在軟實力的提升方面,金門技術學院沒有理由不借助她所生長的區域,更不可能不去正視她所出生的這塊土地與這些扶育她成長的人民,金門技術學院必需認真的傾聽土地的聲音,與在地百姓一齊呼吸,方才有可能脫胎換骨,成就真正的一流學府。 值此轉型升格之際,金門技術學院必需思維:從量到質的提升,從政府到民間的參與。畢竟金門一千六百餘年的底蘊是蓄積於民間草莽中,百里寄命的菁華是放置於江湖山河裡。親愛的!把學究的身架放下吧!再靠近她一點,相信她可以提供你更多想像不到的無形助力,讓妳成為一所真正貨真價實的「金門」、「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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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冇仙島﹐海上一仙洲
近半世紀以來,金門子弟因緣際會邁向軍旅,筆者有幸搭上從軍列車,廿餘年軍旅生涯,留金歲月佔據三分之二,隨著駐地變換,或督導測驗等任務,經常穿梭大小金門各角落,並認識古稱浯洲的金門。 金門位居大陸東南海隅戰略要津,由於烽火連綿,兵燹不斷,及各種環境因素影響,始終是人類遷徙史上一頁傳奇。由晉末先民蒞島開基起,千百年來,民眾進出島嶼,或遠渡南洋,或舉家遷台,金門人常在原鄉與異鄉間奔波,歸人與過客身份則相互交錯著。 六十年前,金門化身戰地,國軍在此戰場經營,戰地政務營造軍民一家氛圍。純樸農莊的典雅四合院本是鄉民和樂家園,宗祠為長老發號司令之處,當部隊一一進駐大宅院,瞬間更新為作戰指揮所,處處充滿肅穆氣氛。然而傳統聚落加上戰場經營,金門縱貫古今的「社區營造模式」,可謂文建會七零年代方才鼓吹的社造活動無可取代的雛型。 軍管期間,金門由村里到縣府,重要職務皆由軍派,主官們成熟的領導統御,配合精實的參謀作業,藉由嚴密組織與鋼鐵紀律,軍事管理結合民防組訓,一切以支援軍事任務為目標,讓金門在關鍵時刻扮演要角之後,成就為現代英雄島。解嚴後,戰地面紗漸退,浯島神韻猶存,介於龍兄虎弟之間的金門,烈火紋身的慘痛經驗,深刻疤痕終已轉化為動人的烙印,和平的無價在於人們記取戰爭的教訓,而金門乃蘊藏著再度傲視國際的重要元素。 一甲子以來,從大陸暨閩台各角落,眾多青年抵達金門展開個人軍旅序幕,紮實度過精彩繽紛的戰鬥歲月;同時,許多金門青年也趕上從軍熱潮,投考台灣各地軍事院校,在軍旅奉獻一生最寶貴的青春年華。金門是母親島,也是一座英雄島,富含著前所未有的戰地特色與發展元素,當菜鳥成為老兵,他們重返金門的衝動更濃。 近三十年代,由美軍部隊延伸發展的「企業管理」方漸流行,顯見軍隊為求取勝利自有一套堅強實力模式。金門施行戰地政務近四十年,各項軍事管理與訓練是項公門好修煉,有人感受到組織戰重要性,有人體會到合群必要性。戰後六十年,純樸金門是否尋找到未來的出口,決定於公僕們如何發揮優勢戰鬥力。身經百戰的金門,在經過解嚴過度陣痛時期,仍須面對二十一世紀更為激烈的挑戰。 金門欠缺天然資源,歷史卻為她累積豐富的能量,海內外雄厚鄉誼更讓她充滿戰鬥力。解嚴後,世紀之戰來勢洶洶,並以各種形勢出現,戰場更擴及數位世界,實則為金門提供開拓宏圖的契機。金門參與戰鬥仍強調組織戰,並謹記最凶猛敵人始終潛伏內心。領導者必須善用智慧,公僕們亟待發揮參謀效能,萬眾一心,朝著共同目標攻擊前進,唯有如此,浯島金門方能百戰百勝,並成為世紀貴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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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台海不再籠罩戰雲
小時候,最喜歡看戰爭電影。 那時候,民國五○年代,晚間幾乎沒什麼娛樂消遣,每當村外的軍營放映電影,村人莫不奔走相告,扶老攜幼帶著板凳前往觀賞。小孩子對於愛情文藝片都覺得乏味,如果播放的是戰爭片,則興高采烈,雀躍不已。 能夠觀賞勞軍電影,一般都是在雙號晚上。次日,單號晚上,對岸的炮宣彈時常不預期地濫射過來,現實生活中,震人心魄的戰爭連續劇一直上演。儘管經常造成傷亡,讓人對於單日多了幾分忌憚,但在我們單純的腦袋瓜裡,經常想的還是過了今晚,等明天,或者不久後的某個雙號晚上,又有勞軍電影,最好是令人期待的戰爭片可看,而對影片所探討的戰爭殘酷、荒謬本質,從來不懂、也不會去思考。同樣地,對於兩岸為何要你來我往地炸射攻擊,造成流血傷亡,只當那是生活中的必然,彷彿日子本來就是這樣過的。 古今中外,戰爭與人類生活一直如影隨形,糾葛不斷。戰爭破壞、衝擊既有文明,也催生新的文明;戰爭摧毀經濟成果,也刺激經濟成長;戰爭消滅弱小國家,也締造偉大帝國。一將功成萬骨枯,帝王霸業成就之日,常是生靈塗炭之時。 軍事學家蔣百里曾指出,中國有歷史文字記載約4400多年間,真正和平的時間不超過400年,十分之九以上時間都是處於戰亂。外國歷史學家也做過統計,人類有文字記載的6000年歷史中,前面的3500年曾發生2500多次大小戰爭,其後的兩千多年則爆發兩萬多場戰爭,可以說歷來一直是戰火不斷。 冷戰結束後,世人原以為大規模戰爭應可遠離,可是從近廿年來的世局演變觀察,情況並非如此。無論是巴爾幹半島前南斯拉夫內戰,或是近年美國發動的阿富汗、伊拉克反恐戰爭,戰況的慘烈與投入的資源均令人震驚。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處統計指出,從2001年10月以來,美軍在阿富汗、伊拉克的戰爭經費,預估到今年底將超過1兆美元,也就是33兆台幣。2003年3月20日,美軍出兵伊拉克,勢如破竹,短短三週即攻克巴格達,當時陣亡不滿百。但迄至今年6月,美軍在伊拉克戰場死亡人數累計已超過4300人,平均每天有兩人因陣亡、遭自殺炸彈攻擊或因意外事件喪生。這個數字,代表著四千多個家庭破碎。輕率發動伊拉克戰爭,成了布希執政八年的最大污點。這場伊拉克戰爭給美國的教訓是:贏得戰爭並不代表能贏得和平,戰爭勝利也是麻煩的開始。這個教訓,對於中共在思考解決台灣問題時,也將是前車之鑒。 兩岸在過去的60年間,前30年戰火不斷,最近的30年,隨著中共改革開放,以及對台政策的調整,進入交流往來的階段,其間雖然幾度風雲險惡,幸能化險為夷。中共當局也在與台灣的互動中,體認到台灣多元、民主社會的特質,並瞭解到處理台灣問題的複雜性。事實證明,當中共願以更寬大的氣度與台灣打交道,就越能營造和平,並有助於兩岸互利發展;如果中共以鐵拳相向,只會讓此岸人民更加厭惡,並將台灣推得更遠。 當和平成為生活常態,台海不再籠罩戰雲,人民也不再驚恐對岸的炮聲,金廈水域,和風吹拂,兩岸舟楫往來,商旅穿梭,這是多麼美好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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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吳哥
前進高棉(柬埔寨),四月雨季將來之前,桃園直飛吳哥窟,吳哥遊吳哥,吳哥是我啦!閒遊世界文明奇蹟吳哥(Angkor)-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遺產(UNESCO)編入第118號世遺。 柬埔寨是東南亞一個古老又印度化的國家,西元一世紀到六世紀名為扶南(Funan) 的古國。又稱為真臘國,在隋朝時便與中國有來往,元成宗元貞二年(1296),周達觀奉命隨元使遊真臘,返國後撰寫《真臘風土記》。記敘了首城吳哥宏偉的建築、精美的雕刻,描述當時真臘國繁榮及昌盛。更重要的是,書中敘述從中國抵達吳哥城的航線,途經南海、入湄公河、溯流而上、抵洞里薩湖西北河畔登岸,為後世留下按圖索驥的線索。洞里薩湖是東南亞最大的淡水湖泊,河湖沃野千里,物產豐饒,造就強盛富足的吳哥王朝。1860年法國探險家亨利‧穆奧(Henri Mouhot)憑藉《真臘風土記》的記載,發掘出沉睡熱帶雨林的古文明,他讚嘆:比羅馬和希臘人留下的文明還偉大! 吳哥窟廣達兩百平方公里的叢林,平地建起大大小小六百多座廟宇殿堂,石頭堆砌雕飾,石雕藝術便是佛教寺院建築特色,有別於中國敦煌、龍門石窟開挖於山洞之中佛窟;共同的命運,佛像精美雕刻大都斷頭失竊,滿足古董商的微笑! 在吳哥都城中央,依須彌聖山觀念建立起壯觀的巴戎寺(Bayon),其最特殊的設計,是每一座塔的四面,都刻有三公尺高的加亞華爾曼七世(JayavarmanⅦ)微笑面容。一百九十六個微笑浮現在森林中,軒昂的眉宇、中穩的鼻樑、熱情的厚唇,稱為「吳哥的微笑」。象徵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佛菩薩。 國王去世後,吳哥皇朝國勢驟弱,臨國暹邏便趁機入侵,在1431年終於攻下吳哥都城,將宮殿珍寶、神廟金佛洗劫一空,王都被迫遷往金邊,吳哥因此被掩埋綠林中四百餘年。當初吳哥都城內留下的皇宮、官衙等建築,除了校閱大象軍團的大象陽台(鬥象台)外,幾成廢墟。現由世界各國各自認養,利用現代機具進行修護,是一件繁複大工程,可見當時吳哥皇朝是多麼強盛富裕,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方成就起這座世界奇蹟。中國政府負責周薩神廟,派員修復大致完成。 而今,柬埔寨政府貪腐無能,貧窮落後,海關公然強索美鈔。內戰頻仍,遍地遍野遍佈地雷,地雷博物館品類繁多,琳瑯滿目,無影隱形殺手,不定時不定點佈滿無邊無際的恐怖,佛像大都斷頭,眾生很多斷腳,到處伸手乞食。波布赤棉殺盡知識份子,一人被抓全家陪葬,刑求苦毒,人間煉獄,千人坑萬人塚是殘暴凌虐的殺戮場。紀念塔堆疊數以萬具頭骨,或彈洞或刀痕,屍骨殘破不全。佛國天堂頓成阿鼻地獄,無頭佛,屠刀劫,腳殘民,吳哥,哭笑不得! 金門戰地,烽火歲月,也曾經屍橫遍野,血流漂杵,一時羅剎鬼域,無辜百姓難免於池魚之殃;地雷佈防在鐵刺網的岸邊海防禁區,島民以海為生,來去雷區搏命討生活,也難免有人肢體受傷殘,比起高棉我們幸運多了,即使窮得只剩下高粱,不致淪落伸手行乞。希望掃雷早日清除殆盡,金門開天門入佛門,方便多門,別開唯心淨土,妙諦自性彌陀。 高密度的膽固醇偏低,低密度的膽固醇偏高,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退休歲月,已經沒有雄心壯志。吳哥一遊,震撼心頭,連續畫了幾幅水墨聯屏巨幅大作,已多年不再如此大費周章。微笑吳哥,在遙遠異域時空,在心頭,在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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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鄉走失了﹗
已經記不大清楚到底是故鄉忘了我?還是我忘了故鄉?總之,我的故鄉居然走失了!更嚴重的是:我居然忘了它是怎麼從我身邊消失的! 一開始,我有點緊張,懷著某種忐忑不安的心情,急急忙忙地四處呼喊,試圖讓周遭的人注意到這一個恐怖的事件。我大步地跨出門外,對著走過的路人,大聲地叫嚷著:故鄉!有誰看到我的故鄉? 但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明明張大了口,卻似乎發不出一丁點聲音,這一點可以從那些不斷從我眼前晃過的眼神得到確定,因為他們之中並沒有任何一個人,以同情一位失主的憐憫眼神看著我。 於是,我像洩了氣的皮球,獨自走回房裡。由於這一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令我不得不放下手邊所有的工作,努力的回想,關於故鄉的一切。 就在不久之前,我清楚地記得曾將故鄉下載到備份的硬碟裡,這麼作是為了確保當我想起時,還能夠隔著螢幕咀嚼著回憶-咀嚼著那些關於那人、那山、那水的故事。 我還記得:有時候鄉愁總在寒風四起之際,像是百年來蟄伏於壁上的石獅,張大口癡癡地傻笑著。有時候,當天空染著暮色的昏黃,映著斑駁的古牆,鄉愁成了漫步古牆的光芒,緩緩移動。 四月,古宅院裡那口盛滿鄉愁的古井,青斗石砌的井壁一身厚重的青苔,不知是長年歲月中雨打風侵的駐足,抑或是留存了塵世滄桑的一井玲瓏?而那自井壁深苔聚集而滴落的水珠,滴滴答答、滴答滴答地,像是年邁的祖母獨坐於春風柔軟的古宅裏,沐著滿院的暖陽,盼著歸子的聲聲呼喚。 不知基於什麼樣的原因,故鄉的孩子們,總幻想著在成年之前或是之後,拎起自己的小包裹,奔向另一座大一點的島,從歷史的角度來看,這當中總是參雜著某種悲哀,甚至是某種悲慘的結構,而這樣的結構,有時帶著某種不可抗知的必然命運一般,深植於小島上的人心。 街上換上了嶄新的花崗石板,發亮的石板取代老舊的石磉。還有那岸邊的軌條砦,總是模仿著唐吉訶德騎著瘦馬挑戰風車的滑稽模樣,抗拒著數十年外來的風蝕海侵,卻抵不過一紙公文,於是在某些地方,它們被下令遷移,並且為了表示友好,必須表現出慌亂撤退的姿態。 現在偶而還能在夢中清楚的聽到街上豆花伯,遠遠地傳來清楚的叫賣吆喝聲;偶爾還能在木麻黃的長廊隧道中,諦聽那風濤樹浪傳來的呢喃低語。 只是,故鄉的確是不見了!這樣無奈的事實,令我不得不感到有些寂寞,即便我的寂寞只是一條彎彎的小路。在小路的兩旁有垂拱的林道以及一輪明月高掛,像是高懸的鄉愁,我再也來不及從葉與葉的縫隙之間,以朝聖般的謙卑姿勢再抬頭望上你一眼。故鄉,終究是成了我的記憶,遠遠地懸在那,懸在那即便伸直了雙手也觸摸不到的高度。 或許故鄉根本沒有走失,而是死亡!那麼我應該可以從記憶的海裡,打撈起故鄉的浮屍。或許故鄉只是遊子心中的懸念,抑或是一個百般無賴的旅人,歇斯底里式的幻想。 不管如何,總之,我的故鄉走失了!再也找不回了、找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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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秘密
每一個母親都有秘密,藏著說不出或者不能說出的事。比如,母親曾被士官長追求,追求不成放槍射擊,致使母親大腿仍留有子彈殘屑,我居然過了而立之年才知道。母親的秘密藏在哪裡呢?母親的一部分秘密,記在她背包的紙片上。 那是民國六十八年,全家遷台以後的事,紙片上記載著她在成衣廠按件計酬的紀錄,像是撿片一千件、拉鍊五佰八十件等。到了月底,母親把紙片湊近燈下,驗算工廠是否短發工資。母親當時,還能寫下她的名字,以及許多成衣廠專業的術語。她時常掛在嘴上的是,拉拔你們到這麼大了,你們要孝順哪。三個姊姊孝順母親的方式是按月繳交薪資袋,姊姊們活像另一種按件計酬,母親一一驗收,再抽出幾張大鈔,給她們當零用錢。 母親是窮怕、也苦怕了。從金門搬遷台北,母親知道她真正持家了,開銷嚴格控管,且時常耳提面命地跟我說,「姊姊早晚都得嫁人,我能依靠的,就是你跟弟弟了。」母親在我十五歲時,已計畫著我工作之後,每月該送上多少孝敬費。十五歲所能窺探的未來,還太短、太淺,卻危機四佈,更像是一面巨大的牆,橫在眼前。 母親的背包有許多夾層,一個塞成衣廠的紙片,有的塞親戚朋友的電話,以及跟會的資料。跟會,是窮人家籌措資金的良方,也可獲取高出銀行的利息。名字、資料、款項,密密麻麻擠在一張紙。很多年以後,才省悟那時的母親還有心力可以計較這些、還有眼力能夠描繪這些,現在,母親是沒有能力,在巴掌大的紙片,寫個百字,甚至,連寫自己的名字,都很吃力。 母親後來,是如何在她的背包裡,放進大悲咒跟阿彌陀佛經呢?我問她、問大姊,依稀獲得一個梗概。大姊帶母親到寺廟禮佛,佛,在神秘莫解的彼時,以祂的莊嚴、以祂無邊的慈悲,包容了母親。她在那個當下忽然看見被她殺死的、數不清的雞。家裡早年務農,拿尖刀劃開雞脖子,讓雞倒立、傾斜,顫抖著身體,一抽一流,流盡雞的最後一滴血,都是婦女的事。務農時代,殺雞不為祭祀,就為進補,曾經是幸福而美妙,而今皆成罪愆。 母親是否五體投地,在佛前懺悔,不得而知。但她不再以孝善誘,恫嚇或者動之以情,要我捐輸大半的人生,我不再是她「按件計酬」的工人。 母親事佛以後,第一個被她感化的人,是父親。以往,母親都背著父親捐款,等各單位寄來捐款收據,父親一看,大發雷霆,嘶吼地說,「我每天都做得要死不活,你卻拿這樣的甘苦錢去捐。」父親做水泥,挑磚頭、敲隔間、鑿地板,每一樣都得費盡氣力,而他辛苦賺來的錢,卻進了別人的口袋,哪能不氣。 成家後有一天,我回家吃晚餐,所看到的畫面讓我大吃一驚。父親在廚房後頭,剝菜、洗菜,揮舞鏟子,快速調味,烹煮各式菜餚。母親呢?她正跪在佛案前頭,吟唱大悲咒。大悲咒是梵音,不是詩詞、不是可以拆解詮釋的文言文,她卻背得滾瓜爛熟。父親酸她,說她整天拜佛,「好親像,念佛就會吃飽。」原來父親已悄悄接受母親禮佛,以及樂善好施一事。 五十歲以前,母親是我跟兄弟姊妹們的母親,她憂愁三姊離婚、焦慮小弟工作疲累,擔心大姊夫晨起運輸,睡眠不足。五十歲以後,母親不僅是兄弟姊妹的母親,假日到校園募捐,進醫院當看護,到喪事人家助唸,幫窮困人家打掃環境,父親調侃她,「自己的厝都清不乾淨,還去清別人家的?」母親未必識得佛的典故跟故事,卻一步步,禮佛、敬佛,實踐佛道,擁有一顆佛心。 過了六十歲以後,母親認識的字越來越少了,熟讀的佛經卻越來越多。不可不謂怪事。 有一次,母親要我拿她的背包,找幾張捐款的單據,背包大而雜,我翻看找尋。母親的背包裡,小紙片只比三十年多,不比三十年前少,只是三十年前的紙片,記撿片、拉鍊等資料,唯恐被公司坑了,此時記載的,卻是一筆一筆的捐款。 那些名字,錯落在北縣各址,已不識得幾個大字的母親,卻將他們織就起來,祝他們,前往自己的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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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中的金門雜林
「這種生物,說不定你這輩子只會看過這一次!」這句話突然的闖進我的腦海裡。確實如此,這幾年來穿梭在金門的野地裡,常常會有一些意想不到、奇形怪狀的昆蟲以及各類的物種出現在我眼前,每一次的記錄都會有一種喜悅與憐惜。欣喜的是:這些紀錄證明了這個看似彈丸的島嶼,卻蘊藏了不為人知的世界,彷彿精靈、珍禽異獸也盡隱其中。憐惜的是,這偶然或許只是如同水面上的粼光,片刻即逝。 或許有許多人對於物種的消逝並不以為然!認為那是高談闊論!但隱伏的危機正一步一步的逼近人類。試想金門島上每天產生的酒糟、牛糞等何其多,但為何這方寸的土地還能持續不為淹沒?幕後的功臣就是這些不起眼的生命。根據估計倘若澳洲若沒有了糞金龜,澳洲將在一個月之內被牛糞給淹沒。金門呢?過去哪些被我們稱為「牛屎龜」的甲蟲,不就是金門這塊土地上最盡責的清道夫嗎?不起眼的生命,甚至未曾出現在人類紀錄的生物,卻撐起了這塊土地的生命。 這些消逝的物種,正讓地球正常的循環系統逐漸崩解。劇烈變化的異常氣候與糧荒時代的到來,以及跨過六十億人口之後,等在前方的百億人口新里程。而這個數字是現在執政年齡的人,在步入安老年紀時所要面臨的恐慌,而遑論較晚世代的人將會面對哪些挑戰。支撐地球系統的自然力,卻崩解得更加迅速,而事實就發生在金門、你我的周遭。 大多數的居民並不清楚,金門這塊土地正面臨巨大的變化。狀況就發生在這近三、四年間,許多原本生氣盎然的野地雜林,似乎很惹人怨。公共工程也好、私人建設亦罷,從飛機上端詳金門這塊島嶼。一塊又一塊的野地正被撕開來,豐富多樣的雜林系統,就像浯江溪口的「沙螺」,突然之間就不見了。 現代人或許享有科技帶來的舒適生活,但是大多數的人並未因此而減少憂愁,原因何在?傳統的倫常關係日漸瓦解,終日汲汲營營的結果何嘗讓日子幸福些?更可怕的真相是:當我們竭盡己力的與生活搏鬥時,大多數的經濟利益並未回饋到自己。讓人不禁要問,犧牲簡單幸福的你我,究竟為誰而生活?打著經濟發展大旗的人們,無論有意或是無心,又真的提供一個正確方向來面對未來嗎? 近年來奔波於台金之間,巨大的落差讓人更能體會何謂真實的幸福日子。都市之中生活相似奔跑在跑步機上的現代人,看似向前進、實則原地踏步。都市化是否就是代表了「進步」?更多的消費是否就是生活幸福?當經濟成長變成了人類唯一追求的目標時,是否會讓我們誤入歧途呢?雜林世界是金門沉默的幸福財富,就像曾經包圍每一個人的親情與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