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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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一樣
每個人都想不一樣,即使模仿,也想別出心裁,做出不一樣的模仿,大家都明白創意絕對不是無中生有,憑空而造的,只是站在別人的浪頭,讓自己省點力氣,減少失敗的消耗,然後做出與眾不同。 因此創意的本錢是要看得多,見得多,看過的見過的經過自己的腦袋吸收消化,再利用其養分催化自己的苗枝,讓它開花結果,因此,一個人的創意要感謝別人的啟發,而自己擁有「與眾不同」的居心,尤其是不可缺少的動力,這道理,淺顯易懂,大家都懂。 當然創意也是要合理化,不是要異想天開,其實創意本就不是要異想天開,創意只是把一些不同地方的東西,或是已經形成的概念,重新加以組合或分解,再讓它們搭配得剛剛好,很「適配」就是了。創意基本上是要能夠脫離原來的框架來思考,不要以為那是不可能,就有可能,也就有成功的機會。 說到這些,我忍不住要說說最近接觸到的一些公務,首先是我校承辦今年度的全縣春季越野賽,這是各校輪辦的例行公事,重點在把賽跑的成績辦出來,不要有差錯,不要發生爭執就可以,但在我的看法裡,光做到這些還不夠,我認為要稍添加一些廣告行銷,因此拜託同仁設計一個貫穿賽事的LOGO,建立識別系統,這雖是一項小比賽,但我要加入一些企業行銷的概念,強化形象包裝,因此從秩序冊、馬口鐵胸章、折返點貼紙、參加卡、名次卡、成績公布欄、獎狀等,都要浮現那一男一女跑在金門地圖的LOGO,並且各個環節的製作我都要求精緻化,要讓人家認為這是值得紀念的比賽,因此經過多次正式與非正式的協商討論,我們嚴格管控進度,最後整個賽程緊湊,幾乎沒啥差失(只有在起跑時,有兩個人因為跑道擁擠,跌倒擦傷),比賽如時完成,望著人去樓空的校園,沒有落寞,只有滿足。 再來是國中男生的拔河比賽,很會教的「ㄚ曜教頭」再度讓他的子弟兵蟬聯冠軍。我要說的是這支隊伍進場時的派頭:頭紮紅巾,一腳白襪、一腳紅襪,眼瞼下畫兩道印地安人的黑線,齊聲答數進場,整隊氣勢如虹,很不一樣,叫人側目。這支隊伍去年曾到過台灣參賽,多少學到台灣隊伍的打扮與氣勢,然後再重新加以組合,因此他們今年充分表現出自信與勇氣,力氣也釋放起來,比賽時看他們蹲下、後退、出力、強拉,跟去年比,真的很不一樣,很快的他們沒有敵手,奪得第一。 今年的教孝月音樂觀摩賽,感覺水準更勝往年,各校的音樂老師,不管是專業本科或是兼差的,都卯足了勁出花招,走隊伍,拚嗓子。國小組20個節目,我從頭看到尾,衷心佩服年輕一代音樂老師的功夫,他們秣馬厲兵於午休及週休假日,終於在這名為觀摩,實有檢驗比賽的時程中,都盡力表現自己的不一樣,確實每一隊都很精采。 寧小的表現也勝過去年,元妤老師巧妙結合長笛爵士鼓,讓一群寶哥寶弟娃娃女,大唱周杰倫的「牛仔很忙」,真的就讓觀眾看得很忙。「活潑起來」,是我們音樂觀摩一向較為欠缺的,這一次,元妤老師讓那群鄉下孩子用誇張的表情,開口大聲唱歌,手舞足蹈大秀雙人舞,確實有點不一樣,想來他們比較敢了,有了自信,他們也就不畏懼舞台的投射燈,自然大方的唱給觀眾聽,謝幕時,觀眾給的掌聲也真的不吝惜,我說,算是夠本了。 努力化不可能為可能,這是瑞芬主任在全校172位學生三催四請籌組出50人樂隊的執著,我一直覺得他們是幸運的一群,如今他們能輕鬆自如上台吹奏至少15支曲子,在人生中他們正在儲存多才多藝的能量,一席白襯衫紅領帶,黑背心長褲長裙的襯托下,他們鍛練出父祖輩沒有機會擁有的本事,優雅的樂音、高貴的氣質,一再在受邀的舞台上,大放異彩,大家訝異於鄉下純樸的孩子,擁有如此高貴的才華,我相信等他們長大後去念大學,他們不但不會輸人,更可以自豪的說我會吹奏豎笛、小號、薩克斯風、長笛、長號、法國號、八里凍,低音號以及熟練大鼓小鼓等打擊樂器,這種大大的不一樣,正是我們要培養的學生。 做不一樣,就是創意,需要思考,更需要行為,一次又一次的不一樣,人家不記住你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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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擷不完金門母親的芬芳
每次,見到我媽,她總是笑容滿面,好像一座太陽,溫暖我們子女。這些年,她更老些了,又是糖尿病,又是膝蓋疼痛。但,見到我們,她總是能堆滿一臉的笑容,迎接我們。那是發自母性的笑容! 我爸在世時,我媽樂居金門,幾乎不出遠門。瓊林鄉下的樸實生活,養雞養鴨,享受自然環境,又有溫馨的鄰居相處,繪出一幅田園的恬靜畫像。我爸辭世後,我媽的平淡生活受到衝擊。近二十年來,我媽金門台北兩地飛奔,每次,都冒著暈機之苦,每次,都要吞上幾顆暈機藥。但是,再艱困的旅程,我媽都到達了。因為,金門和台北,都有他最親愛的子女和孫子。這是母親的偉大! 我媽,在我爸走後,其實,調適得蠻好的。我家雖無萬貫家產,確有一些田地和不動產。我媽在我爸過世後不久,就開了家庭會議,處理所謂的「遺產」。兄弟姊妹沒一句怨尤,媽的公正,不得不教人佩服!這是母親的智慧! 我媽將愛,客觀均勻地,播撒在我們七位兄弟姐妹身上。從不偏袒任何一位,從不讓任何一位有誤解的機會。對幾位媳婦,我媽總是和顏相對,形同親生。也許不住一塊,彼此瓜葛少,所以,婆媳常是和樂融融。但這得歸因媳婦的孝順,也歸功我媽的識大體。 我媽總能找到安身立命的條理。在世八十年,她成功地扮演各形各樣的角色。人生的風風雨雨,就是沖刷不去她一骨子的樂觀本性。我媽是我們生命的一本活教科書,她對人生的態度與領悟,說實在的,是世上任何一冊百科全書,任何一本聖經或名著,都查閱不到的。啊!我媽的人生哲學,將是我此生最值得珍惜的一項資產!任何困逆,只要有我媽在,都能突破;任何拂逆,只要有我媽在,都會順遂。 近年我媽在台北,住中和圓通路。那是民國六十幾年,金門縣政府為家鄉公教人員在台北築的窩。當年,我爸省吃儉用跟著買了一戶。我媽習居此公寓,一面接近我爸當年的心血結晶,一面也有數十戶金門同鄉住在鄰近,中和成了遠離家鄉的家鄉!我媽自得其樂,很快就結交不少好友,一起上附近市場賣菜,一起散步,一起閒聊,偶而,打個四色小牌。不管在金門,或在中和,我媽總是能找到生活的樂趣。 我媽愈老愈可愛,這真是我們子女和晚輩的福氣。怎說愈老愈可愛呢?舉例來說,她愈老,愈不怨天尤人,愈惜緣惜福。她口出都是讚美,拉出天邊一道繽紛的彩虹,讓人聽了就愉悅。再說,媽是位可愛的長者,絕不像有些老人,終日嘴巴滴滴咕咕的,盡說一些別人聽不清楚,或聽不進耳的話。媽口德甚佳,記憶也不差,頭腦仍極靈光。只是雙膝讓她行動遲緩,起坐行走,都甚吃力。媽,真是位值得尊敬的長者! 我媽做人的圓融,也叫我佩服,更是我學習的榜樣。她常用春風般的口吻、語重心長地,用閩南話勸導我們:「別跟人衝突,別得失於人;凡事包容,凡事合群」。媽真的把勸勉我們的話,一五一十地做到了,難怪,到哪,她都有朋友,到哪,她都受人尊重。 上面所說我媽的母性與許多美德,大多是金門土生土長的,也是我們許多金門的母親所擁有的。我媽,深刻地、道地地,反映了金門母性最醇美的特質。我媽,代表了老一輩金門女性和母親的典型!她看似平凡,其實,卻像一朵花,綻放在我們子女的生命裡。相信,這朵花,將伴我們一輩子飄香。且讓我們,年年母親節,採擷、讚美那一抹抹金門母親偉大的芳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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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深處
「回金門算不算是一種逃避,每次回到金門都想住下來,也想嫁給金門人,更長久地住下來。隨著預定機位,除非來場大霧,耽擱一兩天行程承受反覆割捨的煎熬。朋友之間確實有人做到了,到台灣求學、就業、戀愛、失戀,回金門嫁人,定居住下來,結束台灣的傷痛成年禮。然後在結婚前夕焦急地用電話四處告解,抵銷對婚姻的愧疚和自責。這是金門女子的命運,她想反擊,卻不知反擊的對象是誰,是台灣、台灣男子、金門男子,還是自己;自己身上流動的金門血液。一位飛機鄰座低頭淚泣的金門女子。」 ──張中露〈金門女子)(2000.01.06台灣日報副刊) s.h: 此刻,星期一下午,電影《星月無盡》進入全台二十八家戲院放映的第四天。我竟已分不出是「熱映」還是「冷映」了。 「八人」、「十人」、「十五人」、「二十五人」、「九十多人」、「一百七十多人」……台北的今日、微風、欣欣、環球、信義威秀,乃至高雄威秀……,早場、午夜場,總有同鄉、友人傳來看戲兼「計票」起起伏伏的訊息; 翁素英從金門飛來台北趕早場,陳懷仁偕洋洋旅行社同仁看午場,廖尚夫帶洪師父麵食棧開封店的夥伴們入午夜場,鄭水萍歷信義威秀首映後又回到高雄威秀看第二場,「坐著我旁邊的一位大男生竟看得用手帕擦眼淚」,水萍描繪現場一景;「周末到西門町今日戲院的午夜場,售票處大排長龍,心想這下《星月無盡》可賣座了,踏進戲院才知那群人看的是另一廳的洋片《玩命關頭4》!」尚夫難掩失落之感。 s.h,妳呢?精於統計學、竟日與數字為伍的妳,遲遲未收到妳的觀影回報。 像一場大區域的選戰,候選人的名字就叫《星月無盡》,或者乾脆說是「金門」;那麼,歷四天的「票房」,尚未有完整數據可供風向測度,但我心裡其實已有答案。 轉換心情。剛去繳房貸,也就近走到諾貝爾書城買書,繼上回妳來看我、逛書店買了張愛玲的《小團圓》及胡蘭成評傳《大地之始》後,這回我一口氣挑了八本書:《張學良口述歷史》、《外島書》、《最後的演講》、《星巴克救了我一命》、《CNN全球新聞霸主》、《在建築中發現夢想─安藤忠雄談建築》、《李行的本事》、《電影的魔力》。現在,妳終於知道我看的書很雜也趕流行了吧。把書抱回家,只熱切地先看何致和在東引軍旅與情愛經驗的小說體《外島書》及Howard Suber《電影的魔力》。《外島書》的封底有段「書語」寫得生動,「這是一座4.3km2的外島,男人在此求生,意志無比堅貞。漂流過海來到這裡的男人,為愛情前仆後繼奮力抵抗,最痛的痛,是連淚也不能流。每一通電話,每一封信箋,每一個相識與別離,都像在芥川龍之介的〈蜘蛛之絲〉中,那根自釋迦佛之手垂降的蜘蛛之絲,是擺盪在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試煉;攀爬上去的人,就能夠在這座島嶼繼續存活,其餘的將跌入汪流之中,等待救贖……」;跳開《外島書》,我再往電影學大師Howard Suber的《電影的魔力》翻讀,書中〈研究電影,就是在研究我們自己〉一節,他深刻寫道「賣座電影與民主政治運作的方式大同小異。雖然那些毒舌派人士會說,大眾娛樂與政治都一樣,訴求的是最低階層的人。但這種說法是膚淺的。不管是政治或大眾娛樂,都有許多不同的『選民』族群,而成功的關鍵並不在於找出不同族群感到有趣的各種不同元素。難忘的賣座電影往往極為複雜,甚至會自相矛盾,而這也可能是他們之所以既難忘、又大受歡迎的理由。」 s.h,現此時的我,沈浸在《外島書》、《電影的魔力》的閱讀氛圍;這等心理,妳懂。因為一座外島家鄉、一部島鄉電影帶來的視覺與心靈衝擊。電影,不管賣座與否,都無損這份自我觀照。我之外,我在乎妳這位「島之外」女子的感受。 關於《星月無盡》,「得月」或者「星君」、留下或者離開;妳問起我,「這是金門女子唯一可解釋的命運嗎?」、「金門,真是一門我還沒修的功課」。 電影《星月無盡》在信義威秀影城首映會那一晚,妳放棄利用貴賓券進場;妳說要自行購票入戲院,不是哈拉就是國賓,還可幫大家回報觀影的人數哩。首映會結束前,妳傳來訊息,人在威秀影城隔壁棟二樓的gloucester Cafe等我。義大利麵不適合我,妳別無選擇幫我點好一盤蛋包飯與一杯冰咖啡;「我想多認識金門、也想多了解金門女子」,妳說,已從我的文字中讀到太多的金門、太重的對話女子,但妳也察覺到原鄉異鄉、我的內在對金門仍有太多的逃避和隱藏,妳好奇更是我二十來歲時出版的散文《渡》,龔鵬程作序時說我「祇能匍匐於鄉土,熱烈擁抱親吻每一個故鄉的夢和屬於夢中的女子」;時隔二十多年以後,「可感你筆下多出了帶點心靈貴族之氣的都會女子,但失落了再凝視當年的故鄉以及故鄉夢中的女子」。 妳的問句是從我的書寫也從看過《星月無盡》的報導和Demo片發出的,妳說「還無法釐清《星月無盡》會是一部以女主角『得月』舖展出的女性電影?但金門女性在戰地與島嶼現實間的角色已被凸顯了,你身為這部影片的『文學指導』以及近身報導者,應該也有你的理解與意見吧。」 s.h,妳真是一個既冷峻又用情的讀者、觀眾,也可以是另類「影評人」。 妳想以我當「入口」,藉由文學與電影,去探一座妳還未及擁抱的島嶼?特別是從電影中放射出的「孤島」女性命運。 只看到了一座座的「貞節牌坊」。未經沈澱,也因長期忽略了對島嶼女性的刻劃書寫。我暫無法回答妳的疑惑。但我與妳分享一篇很小、二○○○年初我自報紙副刊剪下貼在日記本上的文章,張中露寫的〈金門女子〉:「風,她覺得是風,使她一次又一次獲得治癒般平靜」、「風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每當受傷後她必須回金門找風」、「到台灣後,金門人的身分才被凸顯出來,一個異域的戶籍」、「每當聽人提及她的剛毅個性與金門戰地的連結時,她感覺到對方只是透過她的戶籍進行自慰,因此很難愛上台灣男人」、「軍方釋出通行禁令後,她最喜歡慈湖堤岸、介於海與湖之間流動的鹹水和淡水,會讓她的堅持與憤怒一波一波慢慢軟化而模糊……」。 s.h,《星月無盡》可能同時帶來的電影票房與金門女性的迷思;星月深處卻也可能啟動我們重新搜索這座島嶼的引擎。張中露在〈金門女子〉裡寫的,海湖之間的流動,堅持與憤怒都將慢慢軟化而且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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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在天使美術館繡花
帶著古典的浪漫心情,我在深夜捻亮一盞燈,聆聽友人特別為「繡花」創作的情境音樂,這是繼馬祖的「詩與歌˙深情島嶼對唱」之後,我與音樂友人再度的合作,我的腦海迴旋著優美的旋律,心裡暖烘烘的,友人的文字和樂曲一樣優美,他說:「收到妳的來信,深深感受得到妳那澎湃的熱情即使鎔於文字之中,也還能散發出單純善良的本味,我覺得這樣很好,也唯有這樣,才可以驅策出綿綿不絕的活動力,才可以抵禦來自四面八方的阻撓,妳的「繡花」詩作,我正試著作一段情境的音樂,搭配一位木吉他手,音樂快要好了,會寄過去給妳聽看看,也可及早練習與適應,畢竟我在乎的:一是原創的初衷,二是重現時的滋味……」。就這樣,我擁有了「繡花」的音樂,在深夜裡搭配一盞鵝黃小燈,輕聲朗誦,濃濃的詩意隨之流洩而出。 朗誦之外,我的腦海還流盪著許多與音樂交遇的美好回憶,它是潺潺細水,蜿蜒流過寧靜的夜晚……總是忙到半夜的我……稍早在一百二十號的畫布上揮灑,腦中也同時在構思、書寫新的企劃案,那伴隨經驗累積出的諸多思考,考慮越來越周詳,想要擴張、延伸的創作元素也越來越多……我有時會疲累到閉眼嘆氣,恨不得自己製造分身,可以有三頭六臂來做更多的事……「繡花」的詩與音樂,在深夜裡變成一劑絕佳的撫慰劑……我慢慢的誦讀它、感受它,當我朗誦至「是雲是霧∕是薄冰如鏡∕雨花澆灑在/花香捲成蛹的心房……」時,那特別清脆悅耳的音樂把詩的靈魂勾住了,我也被引導飛旋入幽微的祕徑,彷彿花朵的一生,已經滲入音符也侵入我的身體裡,在「繡花」詩中出現的杜鵑、櫻花、木棉、雨花、勿忘我、荷花、桂花、滿天星、雪花……也紛紛精鍊成影像在我眼前躍動,那視覺之美帶來的感動,也帶來更純粹的詩之意象,一朵朵散發出異香……我忍不住閉上眼睛……那一刻,詩與音樂和我親密連結、呼吸變成一體……我朗誦著「當一葉帶霜的花瓣/浮出一個隱形的名字/像羽毛一般輕巧的情思/跟著群星傾斜/月光一起消瘦/而櫻花遠遠的在他方/飄墜……」一遍又一遍,讀完了,再銜接開頭:「把黃昏的雨聲/繡成三十三行/清香的卵形詩句………」這三十三行的「繡花」詩作,是我一天之內倉卒寫成的,但那花香與花魂對我的糾纏,卻不只一天與三十三行而已,所以我連續朗讀了二個鐘頭,終於滿足的睡入花床。 隔天下午,「天使美術館」的朗誦會結束後,我沿著大安公園旁的單行道走向捷運站,心裡回味著觀眾的「戰地心聲」回應,他們忍不住要告訴我,他們曾在金門、馬祖當過兵,那裡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腦海裡……這一切都是美麗的塵緣……我和「天使美術館」也結緣於家鄉金門的一場個展「變身˙二十四節氣的玩美女人」之後彼此頻頻的接觸與交流,讓我吸收許多新資訊,我也積極的向他們推介金門、馬祖的坑道、碉堡藝術之美,一起分享我的「島嶼系列創作」規劃;雖然金門、馬祖的坑道、碉堡藝術展,與我所看過的天使美術館的展覽風格不同,但藝術質感的流動與巧妙變化卻是相同的,關於寫意造景、創作理念的傳達、心象的移轉、造型的互換,也都是互通的,而我與音樂友人在朗誦前做溝通時,我們也不僅是為了「繡花」而已,我們還積極的討論後續要再合作的諸多案子,一個連結一個的新企劃,就像一行連接一行的詩句,也像一個音符接續一個音符,我們都在等待與盼望中,熱誠的付出自己所能專業付出的一切……我正想得歡喜時,手機響了,是音樂友人的來電,他說:「下一次的詩歌朗誦,我會帶更精湛的音樂來……因為初次與人連結,我們不好表現得太豪華(出色)……至於「繡花」的音樂,我還想變換另一種版本,再加入新的樂器,我們可以嘗試不同的表現手法………」,我聽得嘴巴笑裂開來,「啊!太棒了!」(我一定要再加寫一首詩,最好下次可以朗誦兩首詩!)我佇立在街頭,興奮的發簡訊告訴天使美術館的友人。 「要特別感謝你們的熱情參與啊!」得到讚美之後,我相信我們未來的合作之路,將會盛開更多、更美、更香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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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烏鴉
沒特別留意烏鴉是那個月份開始出現的,那時候又飛走不見的。大致的印象是,冬天來了,當樹上葉子掉得僅剩枯枝,天開始下起雨來、下起雪,烏鴉便不見蹤影了。等到隔年的二、三月,便漸次又可見到烏鴉在樹上、窗台上、柵欄上啼叫。 烏鴉是溫哥華常見的鳥類,原本生活在野外,以植物果實、小昆蟲、蜥蜴等為生。隨著都市化的演進,它們也將都市叢林當作自己的新家,以尋找垃圾為食物,適應新的環境。 烏鴉的叫聲「啊!」、「啊!」聲聲響亮而刺耳。有位來自大陸的朋友不喜歡溫哥華的原因是這裡冬天的雨季太長,另一則是烏鴉的叫聲過於聒噪,一大早擾人清夢。我不曉得鳥的叫聲也能嚴重到使一個人不喜歡一個地方的。 其實,胡適倒是也有這樣一首有趣而含意深遠的白話短詩-老鴉: 我大清早起, 站在人家屋角上啞啞的啼 人家討嫌我,說我不吉利;-- 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 天寒風緊,無枝可棲。 我整日裏飛去飛回,整日裏又寒又饑。-- 我不能帶著鞘兒,翁翁央央的替人家飛; 不能叫人家系在竹竿頭,賺一把小米! 這老鴉是胡適自己的化身。在那個守舊的年代,他提倡新思想、白話文,招到不少批評與打擊。但他仍堅持說該說的話,做該做的事。 烏鴉是聰明的鳥類,它們甚至知道將沙灘水岸邊,找尋來的貝類、蛤蜊,叼在喙上,然後飛得高高的,再將嘴巴鬆開讓獵獲物掉落,接著啄食墜地破裂的貝類。烏鴉全身烏黑亮麗,有著一對烏溜溜的眼珠子。直覺上,給人一種神秘、沉邃、深不可測之感,東西方的騷人墨客也樂於在詩文中以它們來表達吟詠。 像馬致遠的「枯藤 老樹 昏鴉。………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枯的藤,老的樹,暮氣的烏鴉,其景衰頹蕭瑟,深深烘托出旅人的失意與悲涼。「月落烏啼霜滿天,………夜半鐘聲到客船。」那月兒斜落,烏鴉的啼叫聲,劃破漆黑的長空,滿天的霜冷帶著寒意。張繼的〈楓橋夜泊〉又是另一番情境。這傳誦千古的詩篇,使得寒山寺、楓橋,千百年來旅客不絕於途。而當年曹孟德據有北方,正率領著大軍準備南取東吳,當來到長江北岸,心有所感,吟唱起〈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也用了烏鵲。都是我們耳熟能詳與烏鴉有關的詩文。 而美國小說家、詩人愛倫坡(Edgar Allan Poe),更以「烏鴉」(The Raven)為名寫了一首對死者最深思念的長詩。反覆出現的烏鴉、叩門聲、心跳聲、風聲及Nevermore,象徵意味極為濃厚。 記得小時候,曾耳聞長輩提過,若有喜鵲在庭院裡鳴叫,會帶來好運;若是烏鴉則會帶有霉運。因此,一有烏鴉飛到人家院子,都會招致人們的驅趕。其實,這事其來已久。宋代陸佃〈埤雅〉中就談到「今人聞鵲噪則喜,烏噪則唾。以烏見異則噪,故輒唾其凶也。」 不過,另一更早的民俗說法認為烏鴉是吉祥的鳥,有所謂「烏鴉報喜,始有周興」的傳說。直到唐代以後,烏鴉主凶兆的說法才開始產生。這可從唐朝張籍的〈烏啼夜引〉得到證明: 「秦烏啼啞啞,夜啼長安吏人家。吏人得罪囚在獄,傾家賣產將自贖。少婦起聽夜啼烏,知是官家有赦書。下床心喜不重寐,未明上堂賀舅姑。」少婦夜裡聽到烏鴉啼叫的喜訊,知道官府一定有無罪釋放的文書。這是「烏噪則喜」的例子。 抬頭望去,窗外不遠處的幾棵大樹,有時可見那烏鴉在枝枒間跳躍,稍為留意仍可依稀聽到它們「啊!」、「啊!」的叫聲。有時,它們在草地上覓食,有時,則視若無人悠哉的在馬路上踱步。 其實,烏鴉就是烏鴉,是大自然裡鳥類的一種。我們無需加在它們身上太多的想像及色彩,而給污名化。人類太習慣於「以貌取人」,甚至,將這標準加在鳥上頭。連鳥也要「以『貌』取鳥」、「以『聲』取鳥」,並貼上「好鳥」(吉鳥)與「壞鳥」(凶鳥)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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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軍傷很大
板橋地檢署日前偵結一件軍事工程採購弊案,意外發現案中一名叫林治崇的「軍事掮客」,曾經於阿扁執政時期,以六百萬元的價碼為當時後備司令部中將副司令袁肖龍運作晉升上將的情事,雖未成局,如今醜聞被抖出來,震驚各界;報載檢方還指出,有五、六名現任司令級上將與中將,透過賣官管道獲得晉升。另者,林治崇還透過現任國防部參事劉森泉及另一高階將領「霍媽媽」關說晉升事宜。扯出這件驚天動地的案外案,成為這二、三個星期媒體交相評論的焦點,讓國軍顏面盡失,甚至「將軍多如狗,肥貓滿街走」都成順口溜,將軍們情何以堪! 這個案子現在已由司法單位調查、偵辦中。惟自醜聞爆發以來,幾個值得憂慮的現象,有待探討。首先,被影射捲入賣官案的戰略顧問霍守業的這一部份,讓人們見識到馬英九「不沾鍋」的個性,以及缺乏擔當、反應慢了好幾拍,就擔當言,他身為霍守業的頂頭上司,案發之初,對被影射的霍上將,理應速召見瞭解,並就全案之看法發表聲明,說明處理的態度與作法,避免議題延燒,傷到相關個人及全體國軍的形象,他遲不表態,甚至拒絕霍守業求見,弄得一個戰略顧問在媒體評論的無情撻伐之下,無奈的打電話到電視談話性節目中去為自己澄清;另有金門防區指揮官陸小榮跳出來相挺,惹出爭議、受到處分,都與馬總統未及時做危機處理有關。這個案件從四月六日案發,馬總統一直到四月十七日才透過發言人宣讀聲明,要求國防部速審速結,調查過程要做到「徹底、公平、適當」三原則,還說這是「身為三軍統帥,無法接受某些人對國軍官兵無的放矢、沒有證據的指控;更不能忍受有些人無止盡的踐踏軍人尊嚴,打擊軍人士氣。」這些話拖了十幾天才說,慢了好幾拍。 再就媒體連日來對軍中賣官、買官傳聞的報導或評論,有些真是太超過了,許多談話性電視節目猶如媒體審判,不少所謂的「名嘴」,對一些沒有事實根據的傳聞或道聽途說的消息,捕風捉影,講得活靈活現,好像煞有其事一般,用「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評論方式,不論是無的放矢或缺乏證據的指控,都重傷了國軍形象,嚴重羞辱了大多數忠於國家、忠於職責,也忠於自己品德操守的軍人。更可議者,談話性節目中出現幾位有軍人背景的所謂「軍事專家」或「國安專家」,露臉的這幾個人,看來並未在正規部隊待過,對軍中體制或相關法規缺乏充份瞭解,卻昧於事實的講一些外行話,評論不夠客觀,與那些「名嘴」沒有兩樣,除了逞口舌之快、譁眾取寵,根本是唬弄觀眾。 軍中人事的黑暗面非始於今日,不學無術之徒,靠著攀關係、套交情、走後門、送紅包,鑽營倖進者固然有之,但畢竟是少數。到了阿扁執政時期,政治黑手伸進軍中高層人事,這個問題愈顯惡化,尤其將官階層的人事,跳脫正常管道,不遵法規制度,簡直亂了套、離了譜,當時就有「挺扁八家將」的傳聞,還有「註銷退伍把官升、資歷不符照樣升、找對門路更好升」的說法,扁朝八年,有爭議的晉升案,信手拈來,陸海空軍都有現成的例子。尤其賣官、買官的傳聞,在阿扁第二個任期逐漸浮現,從二○○六年退役少將扶台興在媒體披露賣官掮客的話題,到這次板橋地檢署的意外發現,使這個醜聞整個浮上檯面,輿論無情的批判,讓國軍臉上無光。但是危機也許就是轉機,國軍經過這次風暴,如果能夠痛定思痛,自清自律,並建立一套完善的升遷機制,讓人事制度達到公平、公正、公開的理想境界,未嘗不是收之桑榆的好事。 這起賣官、買官醜聞,重傷國軍形象,軍人榮譽蒙塵,尤其將官階層受到衝擊最大,殊為遺憾。為了國軍整體形象,國防部「廉政建設行動專案小組」及相關部門,應該大刀闊斧積極查弊,並配合司法單位徹查不法,將賣官、買官的不肖敗類揪出來,嚴予懲辦;此外,對於無端被指涉者,若查無實證,亦應還其公道與清白。同時,對於已經受到傷害的軍心士氣,如何提振維繫軍風,重振軍人武德,這是三軍統帥與國防部責無旁貸的首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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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
選一個可以遠眺的座位,在開滿油桐花的山上,叫一杯香濃四溢的咖啡,心滿意足的陶醉在飄著柚子花香的氛圍裡,一眼望去,觸目所及的綠和白,映照著沉靜的心湖,不知不覺就坐了一上午,聽著唧啾鳥語,看著以優雅舞姿翩然飄落的花瓣,感覺原本貧乏低落的日子,突然又增添了一些生氣,有些灰色的情緒也似乎漸漸淡了。 也許最近真的太緊繃了,重重的壓力,有時也是自找的,卻不免又有些自怨自艾,也許實際上並不需要如此緊張的,全在於自己的要求讓情緒陷入了泥沼,才會讓心情有如洗三溫暖一樣的盪到谷底。 也許此時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人吐吐悶氣,要不就是找一個可以讓自己放鬆的地方,玩一玩叫一叫,就算是靜靜的坐一坐也好。 然而,那也只是冥想罷了,渴望的心即使已經飛了,飛到那片開滿油桐花的山上,聞到濃濃的咖啡芬芳,事實卻未必能如願,我還是困在這片水泥叢林,絞著腦汁,趕著不得不趕的作業和瑣瑣碎碎的凡塵俗事。 花季已經過了,火紅的鳳凰花即將燃起校園離別的情緒,而木棉花還盛開著,浪漫的初夏風情隨處可見,只是天氣的變化實在太快了,時而陰雨時而艷陽高照的日子急速地交替著,下雨時氣溫陡地下降,而放晴後溫度又猛然跳高,連續的溫差,讓人窮以應付這段莫名其妙的時日,或許是節氣?或許是聖嬰現象的作祟?總之,異常的現象從清明到現在,已經持續了好一陣子,難道要持續到端午嗎?俗話說:「沒吃五月粽,破裘捨不得放。」老人家耳熟能詳的交代,對天氣變化做了最好的詮譯,在這尷尬的日子裡,心情隨之上下起伏不定應該也算正常吧! 真正莫名的還是電視報導那些慘不忍睹的社會現象,種種不合常理的暴力行為,實在令人看了既心疼又憂心,每天不是妻殺夫就是夫殺妻,要不就是凌虐兒童欺負弱小,我們引以為傲的「禮義廉恥」和祥和之氣,長輩耳提面命的處世之道,都被社會報導裡的暴戾之氣扭曲了,尤其那些凌虐兒童和動物的畫面,每看一次心痛一次,觸目心驚的殘忍片斷,讓人對於人性的善惡存在著深深的疑惑,究竟人性本善、本惡?人心是肉做的嗎?一個活生生的嬰兒可以狠心把他丟進沸鍋裡,而這個人還是他的親生父親! 很荒唐的社會現象,就像一齣齣荒腔走板的電視劇,充滿了荒唐和打鬥的劇情,叫人看了滿是懷疑和不安,這難道就是我們要的本土文化嗎?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提昇社會人心的文化,讓我們增長智慧提高水準且祥和溫馨的文化,而不是讓人心沉淪不安的文化吧? 離開了電視,暫時避開那些紛紛擾擾,找一個頻道,可以聽聽輕柔的音樂,讓自己冥想,在木棉花道下,撿拾著滿地的木棉花,聽到花朵落地前那一聲輕微的嘆息,也許生命可長可短,最重要的把握住一剎那的燦爛,讓它發光發熱,讓它勇敢面對,讓它不畏艱苦勇往直前,這才是賦予生命最初始最真實的意義,上天的本意,創造萬物,賦予生機與生命,不正是如此嗎? 冥想的心,其實更想飛越這片都市叢林,真的累了,等到學期結束,一定要抓住出遊的機會,遠離這片喧囂俗塵,最重要的是遠離這片鋼筋水泥,出去透透氣,難怪永遠畫不好房屋建築,原來心底深處是這樣排斥,而嚮往著花木扶疏的世外桃源啊!即使只是智暫幾天的停留,也可彌補些許的無奈吧! 我現在終於了解旅遊對於現代人的重要了,它不僅是增廣見聞而已,它其實是可以撫慰現代人日漸貧乏蒼老的心靈,注入活水,調整觀感,讓生命頓時煥然一新,讓日子重新獲得欣欣向榮的生機。 即使只是冥想,我已經慢慢感受到那種釋放自己的心情,彷彿漫步在露易絲湖邊,看著一湖翡翠水色映著如鏡湖面上自己的倒影,聽著幽幽琴音洩露如詩般的心情,又彷彿踩著鬆軟的雪花,在蒼茫的銀色世界裡尋覓路的盡頭,即使只是冥想,我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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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經國與金門
今年農曆3月18日(國曆4月13日)是蔣經國百年冥誕,不僅台灣本島進行了一系列的紀念活動,金門各界也在金門國家公園中山林中的「經國紀念館」舉行追思活動,媒體對蔣經國的生平與歷史功過更是大幅報導,一時之間,過世超過二十年的蔣經國,再度成為媒體報導的焦點。 作為一個曾經深刻影響台金兩地歷史與兩岸關係發展的政治人物,長期以來,蔣經國在台灣民間擁有頗高的聲望,許多調查均指出,蔣經國是歷任台灣元首中,最為人民所肯定的。對金門而言,由於金門的地緣特性與軍事氛圍,兩蔣與金門的關係亦不可謂不密切,大小金門島上,迄今仍留有不少兩蔣的歷史遺跡,據官方統計,從民國38年至74年間,蔣經國先後以蔣介石代表、總政治部主任、國防會議副秘書長、國防部副部長、部長、行政院副院長、院長與總統身分,到訪金門123次,總計停留352天。雖然蔣經國到訪金門的時間,台金兩地均在戒嚴當中,且斯時正好是兩岸軍事對峙最劇、金門戰地氣息最為濃烈的時刻,惟一般而言,談及蔣經國與金門的關係,無論是戰時到前線鼓舞軍民士氣,或是平時的視察參訪,其平民作風,大抵而言,確實能贏得多數金門軍民的肯定。 儘管如此,要說蔣經國對金門只有功而全無過,不僅過份溢美,恐怕也不符史實。站在金門人的立場,以下二點尤其值得斟酌:其一,蔣未能正視金門地緣特性,甚至反過來用以充當台北政治算計的工具。其二,為了政治目的,國民黨政權不惜在金門實施世所僅見的長期軍管戒嚴,嚴重犧牲金門民主進程。今天先討論前者。 在兩岸武裝對峙期間,相較於「復興基地」台灣,金門長期被定位為「反攻的跳板」,然而,金門當真有這麼高的軍事價值?檢視中美台三方資料,台北起初確實意圖將金門當作突擊閩南的根據地,雖然這種突擊在軍事上的意義似乎不大,不過對於提升台北政權的正當性卻大有助益;到了第二次台海危機以後,雖然金門的軍事意義已日益遞減,但台北仍在金門駐紮重兵,其用意絕非著眼於軍事,相反地,牽制美方以爭取更多資源的成分反而大一些。 毫無疑問,如果連在台海危機期間,台北都不忘充分利用金門地緣特性以獲取利益,到了兩岸進入和平交流時期,金門軍事意義遞減之後,台北又怎能不善加利用? 基本上,從1949到1978年間,金廈這兩個兩岸的前線,命運並無兩樣。轉捩點就發生在1978年,這一年蔣經國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同窗─鄧小平,在三落三起後,終於成為中共的實質領導人,鄧上台後,隨即於「中共第十一屆三中全會」中正式確立了「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改革開放路線,不僅擇定「前線廈門」成為首批的「經濟特區」之一,更對台灣發動一系列的和平攻勢,包括宣布自1979年1月1日起停止砲擊金門,並於同日由中共人大常委會發布〈告台灣同胞書〉,建議兩岸會談並進行「三通四流」。 筆者以為,鄧小平選擇廈門作為其改革開放後首批的「經濟特區」,等於向蔣經國傳達:北京推動兩岸「和平統一」不是出於統戰陰謀,而是真正具有誠意與決心。 然而,面對老同學的和平攻勢,蔣經國卻以國民黨主席的身分,回以所謂的「三不政策」:「我們黨根據過去反共的經驗,採取不妥協、不接觸、不談判的立場,不惟是基於血的教訓,是我們不變的政策,更是我們反制敵人最有利的武器。」而為了突顯台北方面對於「三不」的堅定立場,適時強化金門的戰地屬性尤屬必要,強化金門戰地意向的主要目的就是為營造「三不」政策的正當性,以抗拒北京改革開放以後所成形的對台政策。 相當程度而言,鄧小平將廈門列為特區,以及蔣經國的「三不」,確實使金廈兩門的歷史際遇自1979年後朝向不同的方向發展,雖然在廈門成為經濟特區之後的十四年,台北在金門實施歷時超過43年的戒嚴終於也宣告解除,問題是兩門的發展落差,也在這十幾年中拉大並且定型化。今年適逢中國改革開放三十週年紀念,把時間拉回三十年前,面對鄧小平的和平攻勢,如果當時蔣經國也以「讓金門成為兩岸交流的特區」作為回應,相信兩岸的交流應該可以提早啟動,金門的發展或許別有一番光景。 平心而論,以今非古或許對蔣經國不盡公允,但要論及金門的發展何以遠遠落後於廈門?小蔣不能正視金門在兩岸間的積極性角色,甚至無法跳脫其加諸在金門的工具性定位,難道不是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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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振軍威
「謀不足以剪除凶逆,而詐足以抑揚威福;勇不足以鎮衛社稷,而暴足以侵軼里閭!」這是晚明部隊腐化的寫照。對照於日來國軍將領買官醜聞;對照於不當發言卻僅輕懲的陸小榮案,實古今呼應,令人痛心!誠不知彼等如何面對母校大門口「貪生怕死莫入門,升官發財請走他路」的豪語;又如何面對母校「愛國家、愛百姓、不怕死、不貪財」的壯言! 國軍敗圮,非始今日。民國九十二年一月四日,筆者曾以「撤僑」為題,針對當年美軍有鑑於國軍戰力「不堪一擊如巴拿馬部隊」,決定以撤僑名義參與國軍漢光演習。但朝野以撤僑一辭有唱衰台灣之意,要求改名。筆者卻持不同意見認為:有誰深思過,何以年費數千億元的國防預算,卻換來如此不堪的評價? 在文中筆者認為戰力為人與裝備;尤其是人,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但多年來,朝野無視於現代科技戰爭的需求,自始屈就於徵兵制,及役期的一再縮短,使得士兵的素質根本不符所需;但更嚴重者是將軍們之素質,才是令人擔心的。以今天科技戰爭,身負決策之將軍,至少應該擁有國立大學水準以上之通識能力,及相關兵科之專業知識。但不諱言,這種在美軍早已成為晉升之基本能力,在國軍卻是緣木求魚。 國軍雖號稱有各種指參學院,但內行人都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堆寫不完的「口水戰法及美工作業」;只能自我陶醉及唬外行人而已,若再加上不錯的公關能力,就有可能晉升為所謂的將軍。尤者,軍中素輕學術,更使素質惡化,以致國軍將官們,泰半如二次大戰時,美軍駐華戰區參謀長史迪威,在日記上所描述的:「一個個只會裝腔作勢盛氣凌人。」 也因此,在那篇文章中,筆者即認為美軍能參與國軍的「表演秀」,對國軍言是好事:藉由美軍實事求是的精神及實戰的經驗,使國軍病況能原形畢露,進行大手術,或許國軍才有機會移變轉轍乃至脫胎換骨! 也因此,猶記九十六年間,當時有一鄉彥因編寫縣志之故,欲問我若干軍中人事。由於事涉當事人,且多有故舊,怎能不存諱,但又念及事涉史事,豈能鄉愿!遂效春秋微言大義之法,分別於當年五月三十及三十一日在金門日報副刊,以「將軍碑」之小說,暗喻國軍將領之狀況。我不知是否引起問者之注意;況在一般人眼中,向寫文人政事的我,怎會是寫小說之材?他們當然更不知念研究所時,我主要的外快就是定期在中副論評小說!是以想必無人留意此篇小說,更不可能明白其中微言大義!只是不知在他醒悟之後;也明白何以自始我反對為這些「凡人」立傳、立廟之苦心後,誠不知他手中史筆將何去何從! 其實何止國軍如此,甚連清大教授都被收買。不但洩露研究所試題給這些平日鄙視知識,今為功名假拿書的將校們;但怎知這些只會走夫人路,忙於應酬,程度平庸的將校們,面對買來的試題卻不知如何應答時,這位「教授」竟還親自教授這些將校們如何作答,真是令人可恨又可悲。事實上,學風傾圮,何止如此,筆者曾看過某國立大學之中文教授,全學分竟只開了一門小說交差了事,完全漠視了大學中文旨在於引領學子探討人生的義理;還原真相的史觀;詠嘆詞章的文采等之境界。師者如此,豈是蘇格拉底眼中「智妓」而已。也難怪年前返鄉與友人相聚時,這位號稱中研所出身的老師,竟看不懂「古文」! 因此,多年來,我一直呼籲各大學,應效蔡元培精神;不問出身,但看你平日之論著、表達能力及作為師者的奉獻精神。因為從平日之論著,即可察知此人是否學養淵博,足以作育英才;而在行止進退間即可察知此人表達能力;至於作為師者的奉獻精神,當然得之於蔡元培的慧眼。而今,國軍、學界風氣敗壞如此,應該說是上下交相利的惡果,尤其是身負定國安邦國軍,怎不令人憂心? 唯今之計,理應如筆者去年所披露的:首先是當年那些在阿扁主持下,不少「升退」的將領應一律回降原職;而所有現職將領,應效順治皇帝科考故事,重新校考其學養、體能、軍事專長,並交由公正單位執行,如有關體能方面,責由體委會負責;學養方面,由大考中心負責;軍事方面,可就近禮聘日本防衛廳支援等,凡不符條件者一律官降原識,並徹查之!至於永續方面,當效當年青年軍故事,嚴選體健、學厚、品優,家世清白之青年進入軍中。在養成教育期間,就近移教於台、清、交、成等國立大學;軍事訓練方面,禮聘美國西點等名校教官教授。假以時日,如湘軍之代綠營一樣,重新培訓國軍新血脈,如此重振軍威方有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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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很大﹖幽靈人口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殺很大。」 近來市面上的廣告時尚新話題「殺很大」,別人是「童顏巨乳」在「大賣電玩」。殺得買氣熱騰騰,搖得NCC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的「老鳥」們,一個頭兩個大,不知如何是好?接著趕緊要把其他類似的CF廣告影片想喊卡,要罰受播的電視台100萬元,說有傷風化。老天呀!什麼時代了,那些少數委員們也太「老爺」了吧,無怪乎惹得被社會譏為多管閒事,死腦筋,沒創意。 我們金門這裡卻是「傷很大」。什麼傷?怎樣傷?傷那裡?傷重否?如何治? ●Q1:什麼傷? ●A:病症:「幽靈人口」。 ●Q2:怎樣傷? ●A:病因:「幽靈人口」即是有不少戶籍設在金門,而實際並不居住在金門者,使得金門人口有虛胖不實,不健康之態。 ●Q3:傷那裡? ●A:症狀:只為貪享金門特有福利,但未在金門付出相對的消費。 ●Q4:傷重否? ●A:傷勢:很重。(1)老人福利每月除了全國共同的3000元外,金門多發敬老金3000元。(2)端午、中秋、春節等三節可享特價配酒。(3)今年更有紀念古寧頭戰役60年,加贈三節金酒回饋券,共10800元。(4)搭乘台金航空機票可享八折價。(5)金門地區車船交通免費。(6)門診醫療免費或特優價。(7)選舉時,變成「投票部隊」,破壞選舉公平競爭,造成不良後果。(8)侵佔保送大學名額。(9)影響金門地區全體競爭力,無法與其他地區一爭高低。(10)以前可享「小三通」便利。以上對幽靈人口的支出,縣府每年或有數億元? ●Q5:如何治? ●A:處方:本來憲法賦予人民有遷徙的自由,行政單位理當不能違法反對,但是在各地方獨有的福利,是否可做但書的限制規定?在此拿「美國綠卡」的規定來比擬是有不妥,可否參考它的精要,擬出「在地居住的天數」?(1)長住人口:每年在金門居住300天以上者,享有一切福利。(2)常住人口:每年在金門居住180至300天者,享有八成福利。(3)偶住人口:每年在金門居住100至180天者,享有六成福利。(4)遊移人口:每年在金門居住50至100天者,享有四成福利。(5)短暫人口:每年在金門居住20至50天者,享有二成福利。如此看似繁瑣,但重點是鼓勵能在金門多住幾天,對地區的商業市場才有助益,也才符合「盡義務,享權利」的精神。 金門需要有更多的人口,才能活絡經濟。就如同本地至今都還沒有任何一家「速食店」進駐營業。常常會在台北飛回金門的飛機上,看到不少鄉親提著一大桶的炸雞、薯條等等,要帶回家給小朋友享用。在機艙內聞起來很香,但卻感到很心酸,很難過,金門的小孩怎麼無法如同台北的小朋友坐在明亮的速食店內享用呢?因為我們消費人口數不夠,支撐不起一家速食店的營業額,據消費市場統計分析,每一家「速食店」的胃納量,最少在週遭要有7萬人口,才有開業的條件。因此,金門還要趕快再來2萬人口常住,否則大家只好望速食店興嘆了。 幽靈人口「傷很大?」所以我們要呼籲他們,「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傷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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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與政治
報載民進黨前立委王雪峰,現在在新店山區靠著撿拾破爛,做資源回收維生,看在擔任過台北市議員的父親王昆和的眼裡,相當不捨,甚至掩面痛哭。王昆和說,自己從民代退下來後,生活困頓;現在看女兒,就像正在經歷自己當年的路。王昆和:「民意代表不是人生正當的工作,我自己都得了5年的憂鬱症。」 本人從年輕時代因緣際會到國民黨知識青年黨部工作直到退休,計二十多年時間,一直在知青系統工作,因長期從事大學院校及社會青年服務工作,多少瞭解青年為何熱衷政治、如何從事所謂的政治工作。二十餘年來看到不少青年菁英如何利用政黨及被政黨所利用,箇中滋味,端看參與青年是否具有成熟、理性的獨立判斷能力。 「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這是一句青年的政治迷湯。一般來說,大學時代的青年,在無虞生活條件之下,充滿「理想」,不過這些所謂「理想」絕大多是來自外在的標準,這些外在的「標準理想」可能來自民族主義的自覺與批判、來自社會價值的紊亂與抉擇,來自政治不公不義的反動。只是在政黨及政客的操弄下,原本單純不過「事件」,可以被渲染到無限上綱,並且隨著政客的標準為標準、解釋為解釋,年輕的跟從者往往以其單純的理想寄託在這些老奸巨滑的政客中,當熱烈單純的年輕心靈,日後感覺被欺騙、被利用,其不失望者幾希? 在民國七十四年國民黨第十三屆全國代表大會前,國民黨一黨獨大的時期中,每年暑假調訓的大專學生動輒三、四千人。大專教師在革命實踐研究院講習,整個暑假二個月上山受訓也是數百人,其盛況也只有在「以黨領政時期」可以做到。不過,因國民黨當時正處於經國先生時代的晚期,在「政治民主化、社會多元化、經濟自由化」前提下,一切以維護社會安定、經濟發展、尊重社會多元發展,儘量不去跟黨外人士搞鬥爭,更不會為難李文忠之流的職業學生(以台大學生身分掩飾其在校外搞社會運動),當時(及到現在)的國民黨籍學生大多是溫良恭儉讓,老是被黨外及民進黨學生所取笑。然而大致來說,國民黨不希望學生參與活動中表現過激,以免學生受害(怕其家長,更怕社會責難)。表現上國民黨籍的學生軟弱,其實在輔導學生參與各種活動時,都強調以其安全及學校功課第一,不可也不必為國民黨「犧牲」。所以國民黨籍的學生畢業後,大多能有自己專長與事業。 反觀當時的民進黨前身:在民國七十五年前黨外時代,一些具有本土為主的政客,針對時代變遷的前夕,在社會上發表「黨外雜誌」,在各大學發動「地下刊物」,以雜誌來教育、團結其黨員,並且透過「五二○農民運動」、「野百合學生運動」等,國民黨也只能看其逐步坐大。然而今日看看參加「野百合」時代的大專生,在當時可是一片理想,但是在民進黨執政後能呼風喚雨的學生領袖,也不過只有少數的「羅馬」而已,多數的青年不過是「羅馬」的踏腳石;直到現在陳水扁總統貪污案件中,還不忘拉「羅馬」們來墊背,真是令「羅馬」們寒心。 看看現在各黨青年能在政治上嶄露頭角的,有多少人不是世家子弟?能靠自己奮鬥爭取出線的,真是鳳毛麟角。有一句話送給有心問政的青年朋友:「與其去求人,不如讓人來求你」,國民黨立委黃志雄即是一例,以其2004年奧運跆拳道銀牌讓國民黨徵召選立委。社會多元,行行出狀元;政治是一條聖人及愚人的工作,你我都不是聖人,你要做愚人嗎?再借民進黨前立委王雪峰的父親王昆和一句話:「民意代表不是人生正當的工作」,請有心問政的青年朋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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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性騷擾
著有《影響的焦慮》(The Anxiety of Influence)的美國著名文學批評家布魯姆(Harold Bloom)最近禍從天降,前年不僅心臟出了問題,入醫院動手術,且被他的學生、著有《美的迷思》(Beauty Myth)的女性主義作家吳爾芙(Naomi Woolf)控告二十年前對她性騷擾,當時她是耶魯大學部的學生。布魯姆是十九世紀浪漫主義的學者,受到研究主題的影響,為人也浪漫,平常喜歡讚美女性美麗,擁抱女性,就如同哥倫比亞大學退休的夏志清教授一般。這種行為只要是出於善意而不輕佻,美麗女子大多不以為忤,但女權主義者對男女關係極為敏感,對男性沙文主義者利用權勢凌辱女性尤其深惡痛覺,她們大多認為男女之間是種權力關係,學生加上女性的身份,對教授而言是雙重的弱勢,很容易遭受性騷擾。因此美國大學男教授大多有政治正確(political correctness)的意識,就男女關係而言,政治正確指在女權高漲的現代社會,對女性要尊重,謹守男女平等原則,如果有人膽敢白目,以男性沙文者自居,就是政治不正確了。 美國在一九七○年代開始通過性騷擾立法,始作俑者就是柯林頓總統的夫人希拉蕊,不想後來柯林頓在總統任內,因對白宮女實習生陸文斯基疑似性騷擾,遭到調查,希拉蕊本身的婚姻飽受考驗,真是歷史的反諷,孰令致之? 作家柯慈(J.M. Coetzee)有一本小說《屈辱》(Disgrace),寫男女主角魯瑞與學生梅蘭妮發生戀情,在學生半推半就下有了性關係,事實上在過程中,這位南非白人教授多少受到女學生主動的挑逗,後來學生受到壓力,竟控告老師強暴,魯瑞因此受到審判,但他堅信自己的愛,以自己為愛神的僕人,浪漫無罪,愛情有理,所以寧願喪失教職也不向聽證委員認錯,他說:「在人間的法庭上,我承認有罪,屬於人間的罪,這樣就夠了,懺悔不屬於人間和法律,懺悔屬於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對話宇宙。」 在愛情古典的時代,師生戀經常被歌頌為浪漫的愛情,但戀愛有太多變數,在今天這個時代,師生戀情即使是你情我願,一旦變質或有外力介入,很容易成為性騷擾事件,記得劇作家紀蔚然教授有句名言:「當教授的,什麼都可以碰,就是學生碰不得。」可見政治正確也在國內校園逐漸風行,我的許多同事,只要有學生來訪,研究室的門一定大開,以避免瓜田李下之嫌。有一位同事擔任學術主管,被人黑函指控對學生性騷擾,校長連調查真相也免了,就把他請下台。其實性騷擾有時是很主觀的認定,我有一位學生有自戀的傾向,有一次和我談到,她那天因穿得漂亮出門,路上竟有男生藉問路搭訕。學生並非美女級,人家是真問路還是搭訕,鑒於學生的自戀情結,我心中不無疑問。 我自己也曾和學生互動時誤入雷區,幾年前有位學生偶爾會送女兒小禮物,送我小東西,寫寫伊媚兒,我也以書本回贈,郵件往來,學問之外也談些生活瑣事,不想有天接到匿名電話威脅,指控性騷擾,從內容上聽,對方熟知我們通信內容,我透過電信局查出發話手機,也給對方留了話,再找學生來想問明原委。原來對方是學生朋友,知道我查出手機號碼後已先給我那學生下了一番洗腦工夫,反說我找黑道威脅他,真是從何說起。事後我分析禍起之因,應該是對方有意追求我那學生,侵入她的電子信箱,把我誤當成情敵,經此一事,我對性騷擾有了不同的體會,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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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金門人的台北家──三重(下)
不管我如何否認父親的職業,我終是依賴父親一步一沉,挑起了磚頭跟水泥,求學、成長,以迄成家立業的,年過三十以後,我對職業貴賤有了另一層看法,貧賤不再難以啟齒,家住三重,又有何妨?沒有顯耀身世,何不自己造就一個?至今我還常碰到有些人,刻意隱去曾在三重居住的歷史,萬一不小心被發現了、或自己說溜嘴,總要說,「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時父親剛從南部來,匆忙間找個地方安頓………現在我們一家都搬到台北市去了。」 黃珍珍曾寫過〈金門人〉,內文提到:有一次有某大報的記者來住宿,不知他是回鄉探親還是來金採訪,在我登記好他的姓名、年齡、籍貫、身分證字號即分配好那間房時,他對我說了一句話:「不要告訴妳的同事說我是『金門人』喔!」我愣了一下,心中想著,為什麼呢?當金門人很丟臉嗎?你在金門生長、求學,現也只是回家鄉出差了一兩天吧!竟如此刻意掩飾,深怕他人知道你是金門人而失去你記者的身分嗎? 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金門人、三重人,都無疑是失去自我了,而若一個居住三重的金門人,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金門人、三重人,那他失去的,就不單是自我,還有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了。 三重許是以「亂」出了名,讓曾經被它收容的人,都想遮掩。尚未搬到三重,就知道三重流氓以凶狠聞名,不久,傳聞成為事實傳回鄉裡。我國小同學的大哥,在三重某夜市吃宵夜,據說,因為多看一眼鄰桌客人,引起不快。那夥人當場亮出尖刀、扁鑽,殺了同學的大哥。三重為外地人口集散地,流動量高,居民少大富大貴,多為了生活汲汲於一文一毫。辛苦的父母多缺乏餘力照料子女,子女功課差、升學無望,也容易複製上一代的命運,成為社會底層,再不學好,就上江湖,混一口飯去了。 住三重數十年,我見過最大尾的流氓卻在自家社區,那人耍權當上社區主委,違章蓋了一層又一層,終被公權力收拾,鑿了他家違建,卸除主委職權,他厲言恐嚇新到職的社區管理人員,再被錄影送警局存證,哪還敢大聲說話。多數三重人來自南部、離島鄉下,除非必要,多私下善了。三重市民粗樸豪爽,多走幾趟街就可知道。 偶跟妻兒走碧華街到三和路三段用餐,碧華街是老字號的布料批發中心,繁華雖褪,低矮的屋舍仍堆滿各款布料,在快速流離的時代光影之下,必有人仍與過去連續不墜,布街才得以繼續生存。有一次經過碧華街,正值廟會,廟的對面架了布袋戲舞台。操弄布袋戲的人躲在幕後,文戲、武戲,毫不馬虎,光彩迷炫,音效張力大,把氣氛染得紅艷艷的。我們一家三口離開了戲台後,就再也沒有別的觀眾了。 同布街走過繁華的,還有天台百貨,以及製冰、製鐵、唱片等產業。天台百貨是民國五十年間全台百貨業的先鋒領導,開幕時明星、政要剪綵,熱鬧非凡。在我成長的民國七十年間,天台百貨已經沒落,只剩戲院撐場,後來才改建為天台廣場,成為今天三重、蘆洲、五股、新莊等區域遊客的集中地。還記得每逢高中暑假,就往三重大街小巷鑽,製鞋、電鑽、車床、電子、成衣等工廠,都需要人臨時打工,我也尋覓幾個點,賺一些零用錢。散落在三重巷弄的各種工廠,而今關閉許多了,三重並沒有急於在新世紀脫卸它昔時凌亂的外衣,卻把這一件衣服做得更合身好穿。 多年前三重市政府整頓騎樓攤販,大刀闊斧拆除凌亂店招,為了讓行人安心行路,廣闢紅磚步道。因應各社區需要,成立小單位的里民活動中心跟公園,這些設施平淡無奇,但每每走在三重街道,跟這些公園不期而遇,總讓人訝異公園的剪裁合度,恰恰成為城市最醒目的綠意。 我在這幾年,跟三重市政府、三重市圖書館有了更多接觸,對三重的了解,不再限於三重大拜拜、三和夜市、先嗇宮祭祀,我以文字認識三重,在市民書寫的三重故事裡,看見先輩打拚的痕跡,以及水患成災的過往。圖書館活動多元精采,演講、展覽、影片欣賞、講座分享等,市民投入多,對三重的認同也就更多一分。我跟妻子顏艾琳分別籌劃圖書館舉辦的讀書會、兒童詩樂班,接觸到更多久居三重的市民,他們來自屏東、雲林、彰化等,他們都是三重人,且願意說:「我是老三重。」 但願日後,我能在各種場合,碰見更多願意理直氣壯,大聲喊說自己是金門人的鄉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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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校五十年﹐老盡少年心──記斗中金門校友首次應邀返母校參加校慶典禮
四月十日至十二日,國立斗六高中建校六十三週年校慶。當年斗中金門校友,楊清國、黃水木、王宗忠、張清泉、陳世耀、黃基礎、鄭藩海、許振地、宋炳榮、胡丕真,以及金中校友會理事長顏達仁、總幹事楊忠模主任等十二人,應邀參加斗中校慶大典,這種良緣際會,何等難得與殊勝。只是昔日十幾歲的紅顏青少年,如今見面都已是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的老人!令我感嘆歲月之不饒人!讓我們老盡少年的雄心。離校五十年,故地重遊,人與物全非。我們的教室、宿舍都已改建成高樓大廈。曾經是我們最常留戀、沉思、休憩的地方,可在那靜靜聽流水潺潺,看魚兒悠遊的日據時代所建的小拱橋,已不見了,填成平地後,僅保留周邊花格圍墻和四個筆形圓柱,讓斗中人憑空懷念和憑弔。禁不住想起,唐、杜牧<寄揚州韓判官>的詩句來:「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佛教講究發願,有願就有力,有力就能成事。回憶去(97)年金中創校五十七週年校慶,斗中李世峰校長(原金中校長)、校友會理事長陳調鋌等應邀蒞金參加,受到金門縣李炷烽縣長、副縣長楊忠全、主秘盧志輝、教育局長李再杭、金中校長蔡錦杉等人的熱烈歡迎接待。讓陳理事長迄今仍感念不已!這次我返母校,他特別要我帶回,他老家的土產古坑咖啡,請李縣長、楊副縣長、盧主秘、李局長、蔡校長等好友分享,並致表謝忱。去年副縣長忠全學長,還假金城金瑞大飯店,宴請斗中師長、校友。會中把酒言歡,渾然忘了你我,彼此打成一片。副縣長也放下身段,與前理事長林永茂比較酒量,兩人豪氣十足,可謂旗鼓相當,久久難分上下高低。在酒酣耳熱興奮之時,全體人員竟然昂揚高唱斗中校歌:「濁水溪南,阿里山前,蒸蒸吾校集英賢,滿園新綠,氣象萬千,弦歌一片紹光傳。同學們:努力!努力!追求光明的理想,熱情燃火焰。同學們:奮起!奮起!奔赴錦繡的前程,矢志著先鞭。」這趟校慶旅程,在車上唱KTV,主持人蔡醫生也曾經二度要大家合唱斗中校歌,讓大家HIGH到最高點。雖然我們不再同學,可是當我們唱起:「同學們:努力!努力!……同學們:奮起!奮起!」還是讓我熱血沸騰,精神亢奮,激動飛揚。陳理事長就在宴會中敬邀金門校友返母校參加校慶,而且宣佈機票等一切費用,全由校友會支付。就這樣的善緣好運,今(98)年我們金門校友12人,受邀參加了盛大慶祝斗中校慶活動。 感謝斗中校友會,為我們安排二夜三天充實的活動行程。讓我們既可返母校朝聖緬懷,也可玩了臺灣中部最棒的景點;諸如南投縣竹山天梯(世界第二座斜張階梯吊橋)、雲林縣古坑華山文學步道等,讓我深刻體會到要保持身體健壯,才能快樂走完人生坎坷險道;唯有多讀書,博古通今,才能輕鬆通過多彩多姿的詩詞文學步道。 十日金門校友含眷屬八人,搭早班華信航機,從金門飛至台中清泉崗機場。斗中校友會常務理事莊勝通、常務監事賴正謨、顧問張起凰、監事王宏隆、劉麗嬌、校友會副總幹事劉永利、母校黃富男退休老師等,在機場迎接我們,然後我們乘專車到台中烏日高鐵站,迎接從南、北部來會合的旅臺校友黃基礎、鄭藩海、許振地、宋炳榮、胡丕真,再回母校接受李校長的午宴。下午安排參訪國立雲林科技大學,因金籍校長楊永斌鄉親北上開會,未能見面,甚感遺憾!但大夥仍自行前往雲科大,參觀校園內美麗的蓮花池。居然巧遇斗六高中22屆校友葛建浤藝術家,別號多桃下,在此準備寫生,因為他善寫顛倒字,總幹事鐘源旺,請他當場表演。多桃下就用他原佈陳畫蓮花的畫紙,顛倒寫下:「雲松海濤」四字,贈送給我,大家很高興圍繞著,我與葛建浤學長的「雲松海濤」作品猛拍照,我認為他的顛倒寫的作品,非常成熟,會比我正規寫的還要美,可見其功力的高超。多才多藝的國術大師王宏隆監事,現場立即急智以「雲松海濤」四字吟詩和合:『雲林金門連一線、海峽同誼斗中情、松柏常青半世緣、濤濤不絕憶童年』,馬上獲得熱烈掌聲,大家讚揚不已。 金門校友夜宿在斗六市華安大飯店,晚上家長會林榮固會長宴請我們,宴後當年斗六高中10屆校友楊素玉、葉娜娜、吳森雄、張正雄、吳和市、廖哲芳等人,前來相約請我們去,聚聚喝喝咖啡,聊聊別後同學之往事,真是世事短如春夢,人生幾度秋雲,人事變化滿大的。 上午九時,斗中舉行校慶大會。金中校友會理事長顏達仁、黃基礎教授和筆者代表致贈金中、金門校友禮品。我們贈送斗中、斗中校友會青花瓷瓶各一支,書賀:「育我長我」、「惠我良多」,同時我也贈送拙著「樂在分享一、二集」的新書《兩門幾多相苦》、《未來島嶼未來佛》五套十冊,給斗中圖書館典藏,供學弟學妹閱讀。 晚上常務理事李錫津(現任嘉義市副市長),和金門校友餐會,他希望嘉義與金門能結為姊妹縣市。返金我馬上轉達楊副縣長,快速促成。金門校友也希望兩校的李、蔡校長和陳、顏理事長,共同促成斗中、金中兩校締結姊妹校,讓兩縣市民眾、兩校學生增進交流,彼此學習,讓台金兩地情誼,更融洽永固。最後感謝總幹事鐘源旺老師的多項策劃協助;感謝起床全程拍攝,記錄我們美麗的回憶;感謝自由日報、民眾日報、臺灣新聞電子報、新時代新聞網等媒體,三天來大篇幅詳盡報導我們的新聞;感謝李校長、陳理事長、林會長、林前理事長、張顧問、李、莊常務理事、王監事、劉副總幹事、黃老師、楊素玉班長、廖哲芳學長等贈送我們寶貴的禮物,讓我們滿載行囊,還帶著感恩、歡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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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數的迷失
芬蘭因為在國際PISA等競賽名列前茅,因此它的教育變成很夯的話題,《每個孩子都是第一名》(陳之華,天下文化.2009年3月31日第一版)是最近出版有關報導芬蘭教育的書,讀罷,心情有些激盪,當然,我明白,國情不同,不同文化背景的教育方式是無法全盤套用的,但在全球化聲勢中,讀這本書,讓我想要比較我們的教育。 大家都說,金門的教育是金酒之外最讓人期待的「產業」,因為金門千秋萬代的人才都要靠它來培養,身為金門教育工作的一份子,心頭是有些驕傲,但也有些惶恐。 在這波教改聲中,金門的教育確實跟上潮流,與台灣諸多學校相比,金門的教育體質不弱,軟硬體都不差,但部分的教育價值觀,似乎仍讓人困頓,尤其長久以來,大家仍陷入「分數」的迷失,離不開「分數」的比較,這是誰造成的?社會、家長、老師、學生,教育主管機關,好像都有好像都沒有? 九年一貫教改倡導所謂「帶得走的能力」,但在「分數」的魔咒下,口號成分多於實際,芬蘭人說:分數只會注意到少數菁英,這是不公平的。作者說:我們的學校和老師,本來就是一樣好!如果公佈成績成常態,久而久之,就會讓一些家長誤以為把子女送進所謂的『好學校』,孩子日後的成績就會比較好,當這些學校有愈來愈多成績較好的學生,對其他學校與老師就不公平了。確實分數與排名,常會造成非常不必要的心理恐慌,極不公平地去區分老師和扭曲學校的辦學力量。 金門是社會福利縣,我們有寧靜的自然環境,我們有優雅的文化傳統,在這樣的環境辦教育,我們這一代要教下一代什麼東西,我們對教育的觀念應該要如何扭轉,是成功與失敗的關鍵,洪蘭說:觀念、觀念,觀念不改,所有的改革都是空的! 陳之華以她在芬蘭住了6年的經驗,觀察訪問寫了「芬蘭教育給台灣父母的45堂必修課」,真的很發人深省,我試著挑出幾點與我相契的觀念: 「優秀不是只有功課好,不是成績好才給獎,文學、藝術、運動能夠全方位學習,平衡發展,能以不同的視野角度看待人生價值,有實質的收穫才重要。」(這比我們一向偏重智育,社會媒體又推波助瀾,大肆渲染考上名校的天之驕子,忽略了其他向度優秀的學生表現,值得我們探討。) 「教育重點在於每個孩子到底懂不懂老師教過的內容,大家都學會、弄懂了,就能從這門課中培養足夠的知識能力,再一點一滴地灌溉學習之後,所謂的『競爭力』就會自然而然產生。」(這讓我們了解競爭力不是彼此的競爭,而是對自己的比賽,但我們的教育常是要彼此比出高下,又忽略了基礎的公平性,以及扶助弱勢的正義。) 「偏遠的小鎮更需要音樂藝術體育等種子,播種在下一代幼苗的心田裡。」(是的,學才藝不是成績好的學生的專利,對於偏遠弱勢學生,我們正可以給他們打開另一扇窗,培養他們的興趣。) 「美勞課有環境美感,建築與設計,媒體與視覺等教學活動,只要懂得欣賞的族群擴大了,整體社會的美感就會自然而然的提升。」(這常讓我感到金門有優美的環境,但我們的基礎教育,缺乏深度的環境探討議題,學生們缺乏自己的觀點與想法,莫能建立體會環境的美感,因此當人們一再拆舊屋換新屋,或是破壞環境生態,我們卻無力去阻擋,這是十分遺憾的。) 芬蘭的教育,我們無法也不必全盤移植,書中作者所寫的,有些我們也正巧在做,也有些我們望塵莫及,在我的觀念中,中小學的基礎教育,能夠做好紮實的生活教育,能夠訓練基本的體能,能夠培養他們友善同學禮敬師長,都比成績更重要,因為每個孩子出生背景、生長環境都不同,很難用同一把尺去倫比他們的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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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影蕩漾的瓊林古厝四季情
曾伴我近二十載的瓊林古厝,四季各有迷人的景色,在我記憶的地圖上,各佔有一塊巨大的疆土。 濕是我瓊林「老家」,散發出最顯著的春天印象。地板是濕的、牆是濕的、天花板是濕的、桌子是濕的、椅子是濕的;衣服是濕的、褲子是濕的;眼是濕的、心是濕的、記憶也是濕的;思想是濕的、連感覺也是濕的。梅雨是這一切濕幕後的主使者,它彷彿在幫古厝淋浴、洗澡,又彷彿讓古厝傷心得哭成一身濕漉漉。 春來,脫去厚沉沉的冬衣,古厝敞開門窗,寬衣解帶,讓呼吸的穴道順暢,準備汲取更多新鮮的空氣,促進自身的健康。麻雀,在屋簷上,高歌;燕子,在樑上,鼓掌;蝴蝶,在花間,舞蹈。古厝的春,因此,生氣活現了。門前的樹,綠了;枝葉,長了;幼芽,嫩了。晨曦,這位慈母,用溫馨的雙手,一下下輕撫著古厝的每一片肌膚、每一條皺紋、每一根筋、每一塊骨!住在古厝裡的我們,這時,面頰、氣色紅潤不少,生命也跟著春了! 夏是古厝進行日光浴的季節。古厝的每一寸肌膚,都被曬得紅通通的。熱情寫在古厝身軀的每一個部位、每一粒細胞。一大早,太陽就把古厝叫醒,做健身體操。屋頂兩個透明的天眼,透視每個房間,特別是日正當中。夏讓古厝全身上下都熱情如火,然後,再由每塊磚、每片瓦、每條石、每個木,去消化、去散溫、去冷卻、去恢復古厝的理智。 古厝的夏夜,往往,熱情未失,是漫長的、難眠的。夏夜,常常,我們聽古厝說故事,到三更;夏夜,常常,我們和古厝談戀愛,到夜半。累時,一頭栽進古厝的懷裡,也許是客廳,也許是天井,也許是任一處涼快,都會讓我們甜蜜地進入夢鄉。與太陽纏綿的夏,累歸累,能入眠,都是美夢,夢在古厝的臂彎裡。 古厝的秋,有著爽朗的性子,涼意十足,夏的熱情不再,彷彿這時她已看淡人生。她變得多愁善感,在秋風秋雨的催促下,她更圓熟了,紅紅的臉,透過地板上每塊如紅蘋果的磚,傳現出來。這時,成熟穩重的她,乾乾的、沉沉的、也帶有幾絲憂鬱,好像預感著冬的大軍很快就要壓境。於是,這時,門起了戒心,窗冷漠多了,床也理性起來了。 古厝秋魅力的高潮,聚焦在夜,尤其在中秋前後的夜,全家和古厝有約,相聚在花前月下。隨一陣陣的花香,我們把往事說給古厝聽;隨一縷縷的月光,我們把理想說給古厝聽。古厝的秋夜,披上一層朦朧月光的薄紗,給人一種想像的誘惑與欲醉的飄逸。 古厝的冬,是位過動兒,日夜都吵都鬧。海風吹不停,一陣比一陣更猛烈,直到門哭了、窗泣了、桌叫了、椅喊了,才肯稍歇。風才歇,雨就來拍擊屋頂上的瓦,總要到每一片都被叫醒,都有了肯定的迴響,才甘罷休。 古厝的冬,一點也不寂寞。北風,吹來遠處的狗吠聲,聲聲悲淒;北風,吹來對岸的寒意,陣陣恐怕。夜來,把我們全家吹進了一間房裡,在燭光幢幢下,談笑風生。北風,在來不及通告下,傳來了宣傳砲聲,越來越近,我們趕緊躲入連附古厝的防空洞。等氣定神閒,再思考古厝如何經歷春夏秋冬,一季又一季,又如何逃過砲彈,一枚又一枚。 古厝的四季分明,好似人類,有理性、有感性、也有她的真性情。陽光、風、雨、陰晴霧露,是她本性的動能。住在古厝的我,最能感受她的冷暖與情智了。瓊林古厝的日子,依然在我夢裡蕩漾、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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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蓮薯──寫給鍾蓮芳
越過山越過海越過時間 到遠方 在燃燈的隧道 乘暗夜的火車 回花蓮 不斷地翻撿啊翻撿 我的記憶 ──陳義芝〈居住在花蓮〉(1992.節錄) 蓮芳: 春雨從濟南路下到內湖麗山街再打落到松山。一把傘掉落在計程上。松山火車站送妳坐上誤點了十二分鐘、七點四十二分開往花連的夜行自強號列車。 帶回妳送給我的兩包「花蓮薯」。甜甜的。酸酸的。我也買了張火車票,松山到板橋的區間車。車廂內,我雙手合十。花蓮來的蓮芳啊!蓮花升的聲音。希望妳趕得及。 「蓮芳:快到站了吧?松山回花蓮,此刻在自強號列車上的妳,經歷一次最漫長的歸鄉心情。『人生就像火車軌道,一個接一個並沒有中斷』,引癌末病患黃萬博2005在國家地理頻道《綻放真台灣裡》的一句話。儘管痛,也難捨,仍得讓自己學著放下。願妳寬心。」 夜十點二十一分,我給妳發送了一則簡訊。遲遲沒有回覆。也不期待妳的回覆。這個時候,對妳而言,所有的言語彷彿多餘。無聲,就是最好的聲音。而我,還是得給妳一點點撫慰之音的;「生命的關頭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可以跨得過!」等著列車進站的前夕,妳說。 蓮芳,又觸動到了。回到家的我,這一夜,記憶的暗箱,只裝填著妳。我讀著陳義芝的詩,讀著花蓮,讀著我們相會的時空。 「楊樹清,我是蓮芳。讀你部落格的文章。喚起我羞愧的文學心靈。無論如何,恭喜你依舊保有熱情、感性的文學靈魂。」 三月間,妳的兩行留言出現在我文學部落格裡文章、寫給e.h的〈如果熱鬧時繁花不再聽憑召喚〉回應區的一角。 於是,我知道妳剛來過,聽見妳敲動滑鼠的聲響。真好,又有老友來訪、來交換文學意見,特別是超越「粉絲」層次的妳。 認識多久了?蓮芳。 告別父母親,隻身從花蓮到台北;一九八八年,剛踏出大學校園的妳,進入一家出版社工作,負責編輯我的《生涯企畫書》。一本龔鵬程作序時打著「與未來訂個美麗的約會」的書。那麼,我們相識的時間點清楚的印在版權頁上。二十年了。 《生涯企畫書》結緣,「與未來訂個美麗的約會」,「未來」,很快的,發生在寫書人與編書人身上。出版互動,我充份感受到妳具備文化人兩項最重要的資產:熱情與創意。這種人哪裡找?我自是不會放過妳。 也許玩笑,也許認真。妳說,在閱讀、編校《生涯企畫書》的過程,「我們不必是研究一百年後社會變遷的未來學者,但起碼要為自己五年、十年後的『未來』作一短距離的測量,來成為自己未來的掌握者」,我書中的一句提醒,竟讓妳「中毒」了,隨著我的書的出版,二十來歲的妳也離開了那家出版社,繼續下一個回合的未來約會、未知探險。 妳加入了我的文化工作團隊。台灣解嚴、報禁解除,社會生機乍現,台北的天空異常擁擠,人心也非常忙碌,妳協助我創刊一份打著「文化‧出版‧資訊‧趨勢」的《新未來雜誌》,我當總編輯,妳負責專題企畫,幾個精采的深度專題,〈出版指數知多少〉、《政論雜誌砰!砰!砰!──禁令下,政論雜誌四十年顛撲〉、〈與商業賽跑──作家定位與商業利益的共存現象〉,我們合作無間;到杭州南路訪問甫創刊的《新新聞》四大天王:周天瑞、司馬文武、南方朔、王健壯──那個下午,周天瑞吐出的一句「新聞記者難道只有兩種選擇─軍犬與瘋狗?」讓妳印象深刻,回到編輯檯,妳下了個〈軍犬與瘋狗〉的絕妙標題。 《新未來》奮戰了十八個月後;比《人間福報》早了好幾年,妳再跟我轉移戰場,投身報禁開放後、文殊機構創辦的台灣第一份宗教專業日報《福報》,我是採訪主任、妳是政治組記者,主跑國會。日出三大張、彩色印刷的壓力,「六四天安門事件」驚爆,換來三十多位編採同仁緊繃的神經,大家的心跳加速,宗教外難擋政治,版面也不得呼吸。我們失落了在咖啡屋談文學的時光。妳我都有些厭倦分秒必爭、喘不過氣的新聞線上,我轉到機構另一事業體《文殊雜誌》擔任總編輯,我向社方建議《福報》的心靈副刊不妨由妳來掌編,我清楚妳有著強大的宗教情境與文化心靈,第一線的新聞採訪只會磨損妳的文學心。文人辦報的理想終究敵不過快速燒盡的資金,星雲、慧律等幾位法師的幕後「金援」中斷,不到一年,《福報》已盡。我在打敗《天下雜誌》、《普門雜誌》等眾多競逐者為佛學刊物《文殊》贏得有史以來第一座金鼎獎雜誌公共服務團體獎的風光背後,卻也看到緊鄰辦公室的妳,由不得作留駐的選擇。 蓮芳《福報》之後,土地與文化心靈的回歸,我渴盼為猶在戒嚴、軍管的島鄉盡點突破禁錮的傳播力量,竟在台北大城辦起了《金門報導》社區報,心卻是飛回去的;而妳,我期待能在文化工作獨當一面或文學創作悠游自在的妳,未聽進我要妳別再跑新聞自我消耗的勸告,換了跑道但沒改變方向,妳轉入《民生報》當記者,依然跑國會。這一待超過十年。 台北並不大。少了些文學的互動、感性的互通,或者說,對妳個人某種文化期待的失落,我們的聯繫少了,只能從報紙版面上讀到「記者鍾蓮芳報導」的妳。二○○四年九月四日,妳為《民生報》推出一個大版的〈離島從陸地邊陲到海洋中心〉專題,又與我連上線,妳為我的島寫下「以金門為窗口,看西太洋島嶼生態」的豪情。我保留了這一天的《民生報》,作為我們相識十多年的「典藏版」,我也嗅出,這會是妳在《民生報》最後的專題演出了。妳已接受當時內政部長蘇嘉全的邀請,準備出任他的機要了。 由內政部長到農委會主委辦公室的機要,從綠色執政到藍天再現,再踏進國會當助理;非綠非藍屬於「花蓮薯」的妳,蓮芳啊,我多麼不捨本質很文學的妳跳入「政治」這個沒有明天、看不見未來的黑洞。 己丑春天,在我的文學部落格留了句「喚起我羞愧的文學心靈」後,妳來電說想跟我對話;妳在星期天的濁水溪電台主持了個《咱的鄉情咱的夢》兩個小時節目,妳剛訪問了小說家季季,接續要我上場。四月七日,飄雨的午後,我們約在立法院中興會館。妳所屬的國會辦公室,猶未坐定,也還沒整理好久未謀面的情緒,妳的手機鈴聲不斷響起,花蓮慈濟醫院傳來妳那長期任職台糖的父親病危的消息,可能拖不過今晚了,必須趕在拔管前送回鳳林鎮老家安息。 妳前一晚才從花蓮回來送我兩包「花蓮薯」,現在又要趕回去。看著妳冷靜地處理事情、安撫母親情緒,但也讀到妳隱藏的淚影。訪談已不重要,我陪妳回內湖的家收拾行李,妳養的法國鬥牛犬Awigo汪汪狂吠。送妳到松山火車站。這一段路程,二十年來,我們靠得最近的一次。 蓮芳,來自蓮花的故鄉──花蓮,也出自「花蓮薯」的養份孕育。這一刻,燃燈隧道,妳在路上,妳父親也在路上。但願妳趕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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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深情對唱之後
一場交會詩、歌、畫展的活動在南竿順利展開,隔日在馬報的焦點新聞照片中,我看見Kimbo(胡德夫)和姆娃(之前我都叫她瑪莉,現在喜歡改口叫她姆娃˙達拿比馬)深情的對唱,台、金、馬的詩人臉上洋溢著熱情,站在「詩與歌˙島嶼深情對唱」的紅色布幔前合頌「太平洋的風」,另一張「變身˙24節氣的完美女人」畫展照片中,我看見自己正專注的為參加開幕的嘉賓解說創作的心路歷程,我說:『「島嶼系列」是我創作的源頭、也是生命的原鄉,我將持續到生命以終………」。 帶著美麗的記憶,豐收滿滿回到台北後的隔日,坐在「不老部落」的長桌旁,Kimbo又說起馬祖的美,說他想在那找個房子住下來,不需要芹壁的豪華,只要像橋仔頭一樣簡單就夠了……我微笑著聆聽,完全明白他的「那就夠了」的涵義,石屋群處,無處不風景,我們心中對馬祖的禮讚,讓我們很容易滿足,不多奢求。 我喝著甜甜的小米酒,Kimbo和姆娃喝著我帶去的金門高粱,這是我們大年初一相聚時的約定,所以我一直保留著姆娃特別喜歡的馬蕭紀念酒,在高腳杯與一口杯相互輕碰的祝福聲中,姆娃對我說:「現在你已經擁有好幾個部落的接觸經驗了」,這是我另一個創作計畫,正悄悄展開,等待著機緣走進嚮往之地。 當小米酒與金門高粱對飲無數回後,我被拉進他們的歌舞行列,雖然我的舞步因為陌生而顯得生澀不夠豪放,但一樣釋放出對土地的感恩與族群交流的喜悅。 當部落的主人告訴我們:他們是怎樣回歸自己的土地,培育出適合的種子,年年在增進收成;也得教導已喪失本能的母雞,學習孵育小雞;而前高後低的茅草屋,是通風又防颱的智慧選擇……這一些都是大自然教的,只能臣服於它,不能對立或反抗……我不禁想起忙碌於社運的盟友,他們是真正跳脫族群對立,腳蹤走得既長又遠,帶著宏觀的視野在關懷周遭的問題,而我們彼此的交流,積極中隱藏著一種無奈的心痛,原住民在都市發展中,不斷遭遇迫遷的命運,形成了弱勢族群的惡性循環,但真正的原住民問題,漢人所受的教育,其實一直都沒有告訴我們:原住民是什麼? 記得「詩與歌˙深情島嶼對唱」圓滿落幕後,馬祖的友人主動走上舞台幫忙收拾、打包各類樂器,將之歸類、裝箱後,我們像一家人似的到小館裡用餐,餐敘中自然的提起成長過程中的點滴……宴請我們的馬祖友人說:「我的人生是沒有挫折的……」我完全理解那心境,這讓我想起一句話:「生命中越巨大的不幸,越值得去經歷它」。 因為當年金、馬的年輕人,從困頓的島嶼航向都會,只能努力打拚,所有的坎坷遭遇,只能將它焠鍊成花崗岩一樣的堅韌,所以一路行來,一切艱苦都變成了深刻的體驗,不再畏懼挫折,所以餐敘中我們彼此舉杯,互敬對方,認同一句好話:「我的人生是沒有挫折的……」。 因為這些深刻的體驗,我們更加珍惜人間的情緣……所以馬祖的友人聽到「美麗的稻穗」歌聲響起,聽到Kimbo說起家鄉的稻穗沒人收割,因為族人都上前線去了,坐在南竿「民俗文物館」演藝廳內的馬祖友人就流淚了……這些,都是詩與歌的美麗交遇……在不老布落,當感性的Kimbo因為觸動到一點什麼而眼睛濕潤到遮不住淚水,獨自離開長桌,悄悄一個人避到茅屋外去落淚時,姆娃淡淡的對我們說:「沒關係的,就讓他一個人沉靜一下吧」……當Kimbo再回到我們聚餐的長桌,幸運的我又聽到這首歌,以及更多更多的歌謠,雖然我沒能來得及,現場馬上學會,跟著部落中人一起大合唱,但我一點也不遺憾,因為我知道深情,島嶼對唱之後,我後面還會看見、學習到更多,我只要好好把握,就像此時此刻,車內的人都睡著了,我默默的開車,回想起許多美好的點滴,心裡也開心的哼唱起自己家鄉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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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時光
回憶過往的時光,那些溫柔的影像、美好的事物、深愛的人。雖時間已遠,但卻鮮明如昨;其情其景,令人百般陶醉。 ‧縫鈕釦 冬日午後,陽光自天井斜斜照入老家大廳門柱後。祖母常常挪來舒適靠背的藤椅,就著這片和煦陽光,縫縫補補。一旁放著一個曾是裝餅乾的鐵盒子,裡頭裝著針線、針插、各式的鈕釦、剪刀等女紅用具。祖母專注的神情,一針針的縫縫補補。有時挑選了一個鈕釦比了比,像似顏色不搭配,又放回鐵盒中;再次撥找盒中那一堆鈕釦,挑了另一個鈕釦,又拿來比一比。這回好像大小不合適,又放了回去………。就這樣在溫暖的陽光下,尋尋找找、縫縫補補。 一幅不疾不徐,舒緩悠閒的生活影像。 時光從祖母手持的針孔溜過,從祖母的指尖溜過,從祖母的身旁溜過;日影也一寸寸往紅磚地板後頭推移,椅影被拉得更長更遠。但這些並不重要,生活並不是要與時間賽跑;生活要能從容、滿足,並從中獲得樂趣。 ‧竹蓆 夏日傍晚,孩子提著水桶至門口埕的水溝旁沖涼洗澡。在那沒有自來水,也不曉得浴室長得是什麼樣子的年代,這樣的沖涼是夏日最愉快的時光之一。 洗完澡的孩子,換上仍留著太陽氣味的衣褲,躺在門口大人已鋪好的竹蓆上乘涼。那個年代沒有風扇,更沒冷氣。大人們手裡拿著買來的長羽毛做的扇子,坐在竹蓆邊或小矮凳上,一面搧著扇子一面說著話;還不時挪移手中扇子,幫躺在蓆上的孩子搧幾下。 當月光灑落一地,大人講有關月亮的故事,讓孩子每回看著月亮,便引發無數的遐思。大人告誡孩子,不可用指頭指著月娘,那是不禮貌的,害得孩子每回都要握著拳頭代替手指對著月娘。中國的傳說裡,在天上的都是神,因此,大人對月娘是尊敬的,對七夕的織女也是尊敬的。每到夏日七月初七晚上,大人採擷庭院裡的胭脂花及準備粉餅來拜七夕娘娘,大人總是不嫌麻煩為七夕娘娘準備些化妝品。孩子躺在竹蓆上納涼,仰頭望著滿天星斗、銀河及月亮。那深邃的蒼穹,提供給孩子寬廣的想像。 這自然和諧、喜樂自足的日子,倒讓人想起古人怡然自得享受生活的畫面 「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如出一轍,或許生活本該如此。 ‧喝茶 父親在世時,泡茶大概是他勞頓的現實生活中最快樂的時光。那時,還沒聽說有烏龍茶,常聽到的是大紅袍。還有一種鐵羅漢的,說是來自香港。每回,父親要泡茶,便差遣孩子到雜貨店,買一小包鐵羅漢來泡。 泡好茶,父親會吆喝著孩子一塊喝茶。第一次知道美國有「洛克菲勒」這號人物,這以石油起家的富豪家族是從父親口中得知的。喝茶時,父親都會講述從報上看來的有趣新聞與孩子分享。父親對於富豪將大部分的財產捐給社會而不遺留子孫,及對富豪子女仍須打工,掙取自己的學費,除了津津樂道外,也感到不可思議。 有時父親也說些傳奇人物,講閩南人陳嘉庚在南洋的發跡。至今我仍依稀記得父親形容陳嘉庚的產業之大的話語,「他的橡膠園,火車跑了六七個小時,才跨越那一大片田園………。」陳嘉庚熱心興學,成績斐然,在廈門集美地區建有各類學校的集美學園,嘉惠學子無數。 在這茶香撲鼻,水煙繚繞中,孩子們常陶醉在父親講述的新聞情節裡。 ‧心裡的角落 這點滴的影像、記憶、事物,像靈光乍現似的,偶而就會出現腦際。好像提醒我,不要忘了過往的美好時光。 也因如此,有時審視提問自己,是否過於行色匆匆,而無暇欣賞生活?是否可以放緩腳步「享受」生活,讓日子沈澱成記憶?是否過於忙碌,而忘了在心裡挪出一處角落,與家人、喜歡的人、美好的事物共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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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逃的馬山連連長
世界銀行副行長兼首席經濟學家林毅夫,在清明時節向媒體透露,離開台灣卅年「非常想回去看看,祭拜父母、祭拜祖先。」雖然他個人在大陸奮鬥有成,對大陸經濟發展卓具貢獻,且為國際級經濟學者、榮任世界銀行要職,可稱得上是「華人之光」,但是由於他是從金門叛逃到大陸的國軍軍官,在兩岸政治現實中,叛逃的罪名仍揮之不去,所以,他想回台探親、祭祖的夢,尚難如願。 林毅夫原名林正義,又名林正誼,一九五二年生於台灣宜蘭。就讀台大期間,於成功嶺受訓時申請轉讀陸軍官校,在那個「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年代,台大高材生投筆從戎,瞬間成為新聞焦點,轟動整個社會;當時總政戰部主任王昇接見他時,當場脫下腕表相贈,把他捧成愛國青年典範。陸官畢業後倍受禮遇,得以公費至民間大學研究所進修,取得碩士學位後請纓到金門前線服務,擔任金東守備師馬山連連長。由於馬山連地處前哨,設有觀測所和喊話站,該連連長人選必經層層保荐、審查,可謂百中擇一,所以,膺任斯職就是無比榮譽,尤其他從頂尖學府從軍,國軍早已計畫培養他成為「投筆從戎」的樣板與標竿。 當年外島戒備森嚴,入夜後即「陣地關閉」,管制人員進出。一九七九年五月十六日,他主持晚點名後不久,該連幹部發現連長失蹤、連旗不見,即四處尋找,事後發現防區作戰計畫、兵力配備等重要軍事機密資料下落不明,研判他已攜出叛逃,立刻展開全島「雷霆演習」,不分晝夜查緝,直到確認他已泅渡至對岸廈門,震驚軍方及政府高層。這個事件是金門地區當年驚天動地的大事,軍民被折騰得苦不堪言,林正義的部屬和直屬長官們都遭了殃,記過、調職者一籮筐。至於他叛逃的傳言很多,甚至有一種說法是當年台獨組織有計畫的策反,用叛逃事件讓國民黨政府難堪,真相如何?只有林正義心裡明白。金門當年是前線接戰地區,按「戰時軍律」敵前叛逃要判死刑,而且是唯一死刑,不知如今是否還適用? 不論將來歷史如何評價,林正義絕對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他叛逃到大陸「輸誠」的經過定然精彩,尤其能獲得大陸當局信任到美國攻讀經濟學更屬不易;他去大陸那年,大陸改革開放剛起步,學成後正好趕上大陸經濟起飛的浪頭,為他的「祖國大陸」貢獻所學,並獲得非凡的成就,如今躋身世界銀行領導核心,是他個人事業的巔峰。一般來說,出外人功成名就時正是衣錦還鄉日,但是改名為林毅夫的林正義,卻仍揮不去叛逃的罪名;七年前他曾申請返台奔父喪,因恐難逃法律追訴及審判而作罷;如今再思返台探親、祭祖,看來不怎麼樂觀。 林正義叛逃行為即將滿卅年,近年曾多次表示返台探親的願望,由於他目前身分特殊,備受矚目,日前,香港某媒體為他發聲,希望兩岸當局拋開歷史包袱,若仍以「叛逃」罪名限制林返台盡孝祭祖,顯然不合時宜,同時,國內也有幾位民眾在報端投書,主張讓他返台,他們認為林正義是國共內戰的犧牲品,是歷史造成的悲劇;既然兩岸已經融冰,基於人道和返鄉人權,應該讓他回來,了卻他一樁心願。人道和人權聽來很有道理,但法理能容嗎? 林毅夫想回台祭祖是人情之常,法不容情則是常理,但是由於他現在身分特殊,使這個案子涉及的層面與問題趨於複雜。因此,這個問題最後可能必須採取政治方式解決,但就目前兩岸關係似友似敵的現況,決策者應該考量到,如果讓他無罪責安然返台,那國軍「陸海空軍刑法」之投敵罪將形同廢紙,同時,在此之前投敵或叛逃者不乏其人,是否全部赦免?因此,如果只考慮到人道、人權而對林毅夫網開一面,則國軍軍法教育及相關之忠貞氣節教育全被顛覆,軍人叛逃投敵無罪,這樣的軍隊還能打仗嗎?所以,不論林毅夫身分怎麼特殊,成就有多高,這檔叛逃案子還是得從法律面來處理,才是符合正義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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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在清明前後,細雨綿綿的天氣已持續了一陣子,斷斷續續,就像起伏不定的心情,時而陰時而雨,即使偶而出現短暫的陽光,也是曇花一現。在漫長的雨季裡,不期然想到的總是故鄉,以及故鄉的老家。 故鄉那一棟老舊的房子,經不起長長的雨季的凌虐,斑駁的牆面,到處都是滲透的水痕和剝落的霉跡,母親總是嘆著氣,幽幽的說:「隔壁鄰居改建了,二樓半的房子,上層可以擺神桌,下兩層可以隔幾個房間,真是舒適,不知道哪時候我們也可以改建翻新啊!」 姊妹各自成家後,各有個別的負擔和責任,誰也不敢保證哪時候能如母親的願,畢竟不是當年未嫁時,只要盤算好自家,心一狠,當年就靠那一股想接母親全家同住的勇氣,倆姊妹只用少少自備款買了一間預集屋,等房子蓋好,房價已漲了一倍,胼手胝足的熬了兩年,終於買了簡單的傢俱想接母親同住,她終究還是離不開老家而常常兩頭來回的跑,直到姊妹都結婚了,房子的貸款還繼續繳著,為了老家的改建,母親竟然詢問我們,把那房子賣了吧? 這一棟仍然居住的老房子由於基地小,不適合拆掉重建,母親認為另一棟半倒的老房子比較適合改建,經過幾年的波折,終於著手打造母親理想中的新房子。 就在那年那長長的梅雨季,時常生病的母親竟然檢查出癌末,老是酸痛的腿骨,居然是肺腺癌的轉移,在台灣動了手術,做了化療,蒙在鼓裡的母親念茲在茲的依舊是改建中的新房子,讓我們姊妹不得不替母親轉院回故鄉,在淒風苦雨的日子,忍著病痛的母親,戴著我們為她新買的假髮,坐著輪椅,也要先回家去看看新房子。 渾然不知自己來日無多的母親,彷彿也有某種莫名的預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入新厝?能不能等到妳弟弟娶媳婦?能不能……」喃喃自語的時候越來越多,有時候又昏昏沈沈不醒人事,虛弱的母親,讓我們心慌,決定找個好日子先入厝,讓母親能夠了無遺憾的走。 入厝那天,彷彿迴光返照的母親,精神特別的好,時而點頭微笑,時而喃喃自語,還可以坐起來喝半碗稀飯,當鄰居都來道賀時,母親還能和他們聊個一、二句,讓我們覺得好欣慰,能夠改建老房子,讓祖先牌位有一個舒適的地方來供奉,這是母親這輩子最大的心願,能夠在她有生之年完成這樣的心願,相信此刻她是了無遺憾的。除了等到弟弟娶媳生孫,唉,恐怕這個心願是無法如願了。 母親究竟還是過不完那個長長的雨季,冷冷的風、冷冷的雨,在故鄉的老房子外面不斷的徘徊著,就像母親捨不得遠離的身影,猛回頭,彷彿就看見她緩緩而來……。 既朦朧又清晰的影像,讓我更加不捨,那撫過我心靈創痛的手,那無限溫暖的百般叮囑,再多的孺慕之思也敵不過命運的撥弄的無奈,讓我真正崩潰的卻不是這無奈,而是再也碰觸不著和遙不可及的悲哀。母親的手,母親的臉,母親慈祥的聲音,從此只能在夢中去追尋了。 已經完工的老房子,在頂樓安放著祖先牌位,等到母親對年的時候,也會把她安放在新家,這對母親而言,應該也是一種安慰吧,看顧著這個房子,看顧著子孫們。 母親對年以後,我已經甚少回鄉了,有時候只是想著念著,卻不想真正去碰觸這個已經漸漸模糊的區塊,只怕它又慢慢清晰起來,那種遙不可及的痛,又會再度泛濫。對於母親的思念,如塵封的往事被我束之高閣,擺在腦海的最深處已經很久很久了。 這個梅雨季,斷斷續續下著,好不容易看見微微的陽光浮現,沒多久,卻又陰晴下來,拿不準氣溫高低,只好多帶件外套,出門的時候,也多帶支雨傘以防萬一,除非雨季真的結束,否則,這總是沒辦法中的好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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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烈嶼諮詢性投票
曾經多次表達欲爭取觀光賭場設置在小金門的烈嶼鄉公所,日前配合「金酒感恩回饋券」發放作業,同步舉辦「四項公共議題諮詢性投票」,四項公共議題暨投票結果如下: 第一案:您是否同意儘速興建金烈大橋?同意率為93.23%(同意票1516人,投票人數1626人)。 第二案:您是否希望興建金(烈)廈大橋?支持率為88.21%(支持票1436人,投票人數1628人)。 第三案:您是否同意烈嶼鄉不列入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管轄範圍,烈嶼地區比照澎湖縣與連江縣由國家風景區管理處管轄服務?同意率為79.29%(同意票1290人,投票人數1627人)。 第四案:您是否同意金門地區在中央所規範管理制度下開辦「博弈產業(觀光賭場)」設立於烈嶼地區?同意率為69.39%(同意1131人,投票人數1630人)。 此次投票雖屬諮詢性質,但作為地區各鄉鎮公所以投票方式徵詢民眾對公共議題意見的首例,其意義仍值得重視,茲從以下面向對前揭投票結果進行初步討論: 首先,就法制面而言:受限於「公民投票法」相關規定,金門縣政府才是舉辦「地方性公民投票」的主管機關,因此,儘管此次烈嶼鄉公所辦理的「四項公共議題諮詢性投票」之同意票皆高於不同意票,惟並無法定效力,其結果只能作為中央、地方政府推動施政時之參考。 其次,就投票率分析:為提高投票率,烈嶼鄉公所刻意選在清明節前後並與「金酒感恩回饋券」發放作業同步辦理「諮詢性投票」,然投票率顯然未如主辦單位預期。依戶政資料統計,烈嶼鄉二十歲以上的公民數計6192人,但四項諮詢性投票最高投票人數為1630人,投票率僅達26.3%,遠低於烈嶼鄉歷次選舉之平均投票率,箇中原因,值得進一步探究。 再者,就投票結果觀察:四項諮詢性投票依得票率高低,依次分別是「興建金烈大橋案」(93.23%)、「興建金(烈)廈大橋案」(88.21%)、「烈嶼鄉改隸國家風景區管理處案」(79.29%)、「設置觀光賭場案」(69.39%)。 投票結果顯見儘速興建橫跨金烈水道的「金烈大橋」得到最多烈嶼居民支持,遠高於居民對「觀光賭場」的支持度,企盼中央政府傾聽民意、將「金烈大橋」列入國家重要基礎建設與施政時程,以根本解決大小金門間的交通問題;至於有關金門國家公園定位問題,此次諮詢性投票結果相當程度也已反映地區民意趨向,值得主管機關正視,建議由金門縣政府或由縣籍立法委員規劃召開公聽會,廣徵各界看法,務期兼顧地區發展與景觀維護,金門國家公園亦應改善與居民之溝通態度,並提升服務品質,以實際行動爭取居民信任。 毫無疑問,此次諮詢性投票最受矚目的當屬「觀光賭場」一案了,本案雖也得到近七成的支持度,可相較之下,顯然未能如同其他三案取得烈嶼地區壓倒性的民意支持,何況投票率偏低,投票結果是否能代表烈嶼多數民意,仍有討論空間,建議本案後續仍應回歸制度面進行。要言之,金門縣政府或烈嶼鄉公所、乃至於地區各級民代的任務主要在於規劃辦理「觀光賭場利弊得失」之公聽會、座談會,並提供國內外完整資訊予居民參考,俾使全體縣民對本案得失有一評估依據;至於「博弈公投」的發起,從「提案」、「連署」、到「投票」,仍應由下而上由民眾自動發起,方符合公民投票之基本精神。 最後,儘管此次投票依法僅為諮詢性質,對於烈嶼鄉公所願意藉此廣徵民意的態度與作法,吾人仍應予以肯定,企盼地區其他重大公共政策亦能充分尊重民意,並提升公共政策之決策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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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何人也
信徒遍布全球的星雲大師,因「台灣人那個不是中國人」一席話,在統、獨敏感的台灣,果不其然引起一陣風波。也難怪,在意識形態當令、知識份子畏縮,尤其是在位者為了討好所謂本土意識,久已不敢「正言」下,似乎一面倒認為星雲此言錯矣。甚連某報也以「社論」方式聲討星雲,其主要論點有二:中國人是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民;其次是台灣在漢人來前早有原住民。看了此種似是而非的言論,真為此報汗顏。更為當局長期以來的不敢正言,以致混淆春秋大義而憤慨。 姑不論星雲之身分與發表此「政論」是否得當;記得多年前,筆者在美國時就曾為此議題,寫了篇「我們當然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以力抗文丑、政客之詖言。而今白雲蒼狗,豈移昔日之志!且借此因緣,再度正言:我們當然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中華人民共和國只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段國名而已。 因為「中國」這名號,她是一種泛文化的名號;緣自於先人自許文化高於四方,居天下之中,於是乎以「中原」及「中國」來自稱,且史有明載。遠在三千年前的《詩經》就有「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中國微矣」之語;在《漢書》中則有「匈奴交凌,中國不甚其害」之話;而《資治通鑑》中更有段唐太宗欲征遼東的原因:「遼東本中國之地,隋氏四出師而不能得,朕今親征,欲為中國報子弟之讎」之語。可見「中國」這名號並非某一政權,更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專利,而是傳統文化的名號。是以若照水果報之論,豈不是李世民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人民嗎? 因此中共非中國;中國非中共!中共政權和漢、唐一樣只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段國名而已。所以我們怎可隨政客似是而非的謬見,將先人遺留之名號拱手讓予中共獨享?若如此,豈是一個「蠢」字了得! 至於所謂原住民之論,更是不切實際;尊重原住民而非重返原住民文化,早已是普世認知。就如同我們祭祀「地祈(基)祖」,感謝其洪荒時期開闢此地之功勛;但並非還屋於地祈祖,或其後人一樣,因那是不可能的事! 另台獨論者每每力言若自認是中國人,豈不等同「親共」,失去了台灣主體性,甚至有被中共併吞之潛意識!持此論者豈是荒謬;別忘了在四、五○年代,當兩岸均振呼是中國人時,卻也正是兩岸烽火最熾時刻,但幾曾有「親敵」之疑慮?反倒是均有統一對方之雄心!再抬頭看看國際,且不提早已統一之東、西德,昔日均以德國人為榮之例,看看現在的南、北韓,雙方在國際上那一個不爭先自認是韓國人?有誰會以「首爾人」或「平壤人」等偏安名號,來掩飾其虛浮的主體性? 又有論者以為就算先人是移自中國,卻是為了逃避中國之「暴政」,如同美國史例,而今與中國區隔,正是繼承其先人遺志。暫不論美國自始「親英」之傳統,及中、西歷史文化之不同,以致何以中國歷來即有「大一統」之史觀,而西方卻自羅馬帝國崩潰後,即各自為國之差異性,豈可一而論之。且先回歸歷史來論台灣,今日台灣住民,除少數原住民,及明、清時代被流放或偷渡者之外,絕大部份是透過明末鄭成功率部來台,及民國三十八年國府播遷來台。這兩次大遷徙,內含無數精壯的武裝部隊、知識份子、技術官僚。也可以說是自五胡亂華以來,中原精英份子最有組織的二次大遷徙,對台灣之貢獻無以倫比,而今台灣住民絕大數是他們的後人。 而這些先人對中國的心態?不談鄭成功自始以反清復明,光復河山之史實,僅以國府言,在李登輝之前,向就以光復大陸河山為志,更別忘了目前中華民國憲法,我國領土是廣及於中國大陸的。所謂大孝承志為先,若堅持以中國後人為榮,志在中原,內則不辜先人,外則誰征誰討,尚不得而知。而設若連中國人都不敢自承,不但大違先人遺志,且奪紫為朱:偏安妄稱英雄,苟且竟成豪傑,真不知如何垂教後世!而妄想以主權不及於中國大陸,希冀換取和平之癡夢,只有徒增中共啟戰之心。 至於一些所謂有唐山公,無唐山母之論,因此認為今日台灣人早已非是中國人者尤謬;晉文公母親是狄人,明成祖的母親是韓國人,鄭成功的母親是日本人,但幾曾影響到他們在血統上的認同?因為我國自古以來族群之認同是以文化而非血統,所謂夷狄入諸夏則夏也;且若照彼等之謬論,則今日台灣眾多外籍新娘之子,豈不是都非台灣之子了! 一族兩國,方是確論!未來之道,理應以高擎正統文化、民主自由、國富民裕之普世價值自許,成為未來兩岸統一或分治之燈塔,這才是台灣人力爭主體性的至道,更是「余何人也」的自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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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找公德心
4月4日兒童節,曾是國小學童每年最甜美的日子,腦海中還留存著半世紀前,那一小紙袋彩色糖果及微香的餅乾,雖然都是土土的本地貨,但已是心滿意足可歡喜個一兩天。近年來「兒童節」不見了,換了個名稱叫「婦幼節」,實在不上不下、不大不小,彆扭得很,把「國家未來主人翁」的重要性削弱殆盡。社會高唱「保護兒童」「尊重兒童」「兒童人權」,但政府卻改換了「兒童節」,真是荒謬無比。還好現在大多兒童也看不上那包糖果,但有個專屬「兒童」的節日,它的意義非比尋常,也是國家應給兒童的「公德心」。 「清明節」也稱「寒食節」,今年落在農曆三月初九(4月4日,週末),當天艷陽高照,隔日下起一陣驟雨,把「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景致全殺光,也好像老天愛開玩笑,逗逗你,玩玩你,耍耍你,看你如何? 回想兒時隨著娘親步行去掃墓,當年一整大片的墳地就在今日環島北路文化局附近,人煙罕至,四周盡是小麥田。微風徐徐,麥浪晃晃,雀聲吱吱,偶遇細雨,一片春色綠油油,正是踏青好時光。祭拜後,沿路歸程只見大人小孩,人手一把青麥,麥笛聲,長短盈耳。娘親告誡,麥是農家汗水命脈,不可整把拔,只能輕摘兩三支,好玩應景即可,不能「討債(浪費)」,要牢記「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要給農家「公德心」。如今大人已作古,麥田已消失,麥笛已斷音,踏青已無情。 「公德心」很抽象,但行為很具體,它要存在每個人心中,時時處處不能忘,時時處處要力行。一個社會是否進步、文明,不是在比樓高、車多、錢飽,而是看當地的人民是否關心身處的環境,執政人員是否為人民福利著想。大家都有「公德心」,社會自然祥和樂利。 只是我們週遭還有太多缺乏「公德心」的惡行,令人不忍卒睹,在此提出數例,你看怎麼辦? ●朱子祠歹看相:國定二級古蹟朱子祠,花了數千萬元新台幣整修,雖失古味也算「美輪美奐」,不到兩年光景,如今大門口外的石柱雕刻護欄,被違規亂停的車輛撞得倒的倒、斷的斷,四處散落;又有五顏六色的衣褲架在大門口外曬衣服,後院曲流草地有污物,落葉滿地,元宵牛燈破損,大失風景。如此,怎堪觀光?怎對得起新台幣?怎對得起朱熹?羞呀! ●高粱酒站衛兵:金門高粱酒遠近馳名,感恩回饋券造福鄉親,要推銷做廣告無可厚非,但有必要在很多路口硬要插上一隻龐然大物的「假酒瓶」嗎?它是廣告物?或是公共藝術品?或是什麼?實在不倫不類。不但突兀,還有礙觀瞻,破壞自然環境美觀,可說是視覺污染,缺乏氣質不堪入目,令人感到有暴發戶之態;如改優質公共藝術品,才能提高觀光。改吧! 兒童節,婦幼節,清明節,寒食節,每個節日都在記述著一段有意義的內容,過節就是要緬懷以往值得效法的精神標的。對於「兒童」,我們真的要把他們當做「國家未來主人翁」及「家鄉未來好子弟」,所以要留給他們好榜樣、好資產。對於「先人」,我們更要保存著他們的淳樸良善行為,不辱先人,不欺後輩,好的言行都在「公德心」中。誠如聖嚴大師說:「存好心,說好話,做好事。」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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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理「蔣故總統經國先生百年誕辰紀念音樂會」甘苦談
四月十三日(週一)是蔣故總統經國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日,在今年過年前,我現在服務的民間社團「中華民國團結自強協會」任活動組長,理事們早就提議要規劃辦理。憑我去年時月底在台北火車站五樓演藝廳辦理的「慶祝台灣光復節音樂」活動經驗,在政府及政黨都忘記台灣光復的時代裡,邀請一些民間合唱團體,大家唱唱愛國歌曲,辦理一場小而美的活動,勾起一般民眾的回憶即可。 說知道本會要辦理經國先生百年誕辰紀念音樂會後,很多單位都興致勃勃地要參一腳,從正面思考是:現在大家隨著馬英九總統「以經國先生為師」為最大公約數,上之所好,下必隨之,這是一個政治現實,所幸,上之所好者,還好是可以接受的議題:學習經國先生晚期的樸實清廉、建設台灣、認同台灣、貼近基層等等。然而,以個人辦理的感覺是,大家搭便車,反正做事的、跑腿的不是我或是我的單位。就一個民間社團來說,承蒙大家看得起,能不欣然接受大家的美意?做就做吧!只是累死三軍(其實只有一個活動組長本人,不幸又未老先衰,活動期間又動了白內障手術,暫時是獨眼龍)而已,每次自問所為何來?就為了區區一點薪水?真是應了一句話「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好了,言歸正傳。 首先是於二月中旬總統府風聞本會辦理該活動,即將本項音樂活動納入其主導的「蔣故總統經國先生百年誕辰紀念系列」活動之一。從奉命辦理這場國家級的音樂會後,即馬不停蹄的規劃、請託、協商與開會。 第一是確認活動主題:「看不見,您依舊存在 ─蔣故總統經國先生百年誕辰紀念音樂會」,加一前提標語「看不見,您依舊存在」引自經國先生喜愛的「荒漠甘泉」中的一句,以軟化過於制式活動,並透過音樂會形式來緬懷經國先生。 第二是屬性定調:由於全部紀念系列活動中,大都是有關經國先生的靜態文物展,僅有一個動態的音樂會,因此如何塑造可以令人回憶追思的內涵?讓民眾(特別是對經國先生毫無印象的年輕族群)對經國先生為台灣貢獻一生的種種回憶,以親民的音樂一起追思,並藉由各式媒體宣傳及轉播,來擴張活動舉辦的效益,吸引更多的民眾前來參與這場別具意義的紀念音樂會。 第三是時間:確立辦理時間98年4月12日 (日) 19:00~21:00 ,提前一日辦理,剛好是週日,民眾才有時間參與。 第四是地點:原由本會辦理,洽借台北市中山堂可容納約二千人之演藝廳,現在已提升到國家級,場地要夠大,就借中正紀念堂民主大道及兩廳院前廣場(兩廳院屬國立中正文化中心管理與國立中正紀念管理處是兩個不同單位),該場地因前二日有NIKE要辦活動,還得情商請其讓出民主大道,主舞台設置於民主大道上。並以大型投影幕放置於主舞台中央及觀眾區,舞台可隨螢幕播放內容變化多樣效果,再以白色布幔打上莊重的暖色系燈光來裝點,形成簡單但溫馨的舞台設計,擴大紀念音樂會的舉辦意義,讓上萬名觀眾一起感受這場別具意義的音樂會。 第五是節目規劃:為使本次音樂會可以吸引更多的民眾參與,因此音樂會擬結合大型交響樂團演奏,並邀請國內優質的國台語流行歌手,在專業的交響樂隊伴奏下,演奏及演唱台灣60、70年代歌曲,並穿插經國先生在台灣各時期的影片,讓整場音樂會看得到台灣的起飛、看得到經國先生的身影、聽得到台灣當時代的音樂,是一場呈現、紀念經國先生精彩一生、多樣化、豐富的音樂會。 第六是節目內容:1.悠揚樂曲訴豐偉開場-主持人介紹活動精神及意義後,播放經國先生勤走基層、與民眾親切互動等畫面剪輯而成的影片,展現出其親民愛民、青年導師之形象。影片播放的同時,由長榮交響樂團演奏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訴說經國先生為台灣開創出不一樣的命運,營造氣勢但溫馨的開場,感動現場每一位觀眾,為今天的音樂會揭開序幕。 2、主持人:蘇逸洪、潘欣欣(華裔小姐)藝人獻唱-邀請中、青年代優質流行歌手,並在兼具族群融合的前提下,演唱台灣各時代的歌曲,不論是當時的流行歌曲、 民歌、客家歌曲、台語歌曲等,或是符合當時代情境的歌曲,讓現場彷彿回到了當年的時光。演出歌手計有楊宗緯、楊培安、彭佳慧、曾心梅、蕭煌奇、朱萬花、林子由等人。 3、馨歌聲訴感恩:先以一段影片,訴說經國先生與其夫人的相處情形,再加入其民間友人或經國先生對其有特別意義的名人、或現今民眾等,一起上台以一曲【感恩的心】唱出對經國先生的思念、感謝之情,為音樂會畫下溫馨感人的句點。 第七是財源問題,這種大型活動,遠遠超過一個民間社團的年度預算,如何爭取相關單位支持經費?那就是要賣長官的老臉,厚著臉皮到處要錢。要不到時就節省開支,減到不能減為止:自己帶便當、搭公車,自己貼手機費,大家還以為我多神? 第八是參與各種會議心得:跟公家機關開協商會議,各單位主持長官們個個表態支持到底;會後,各承辦公僕們去來電,這要申請、那要錢。公務人員依法行事(也應了一句:不怕官只怕管),也不能怪他們,只是或許會害了他們長官的政治風向。 第九是文宣廣告:本活動計有中視、東森電視現場轉播,中天轉播、中華電信hiChannel及MOD直播、並於四月十日在中時、聯合報預作廣告、及在各電視台作跑馬燈及廣播中作宣傳預告。 整過活動還是要感謝各協辦、贊助單位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這個活動組長只是居中牽線,跑腿的D 咖而已。鄉親們!四月十二日晚七時至九時有空歡迎來台北市中正紀念堂欣賞這一場音樂饗宴,有事不能來的也可透過中視、中天、東森電視台觀賞。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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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愛情
愛情是什麼?有科學家做過實驗,認為熱戀是一連串的身體化學反應,熱戀中的人敏感、善妒、患得患失,可以因為情人一句話快樂一個禮拜,也可以因為對方無心的傷害宛如墜入地獄。元曲中有一首小令,後來被金庸的《神鵰俠侶》借用,成了人人熟知描寫愛情的金言:「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燕,老翅幾回寒暑。」原詞的主題是借雁來形容男女之愛,但人既為動物之一,求偶行為和動物有許多相似,不同的是人多了靈性,所以提高了愛情在生命中的份量。動物大都有發情期,只有在發情期才會異性相吸,人卻沒以限制,愛的追求至死方休。 科學家發現,人在熱戀時身體會分泌出一種苯乙胺(phenylethyamine)的神經傳導物質,使人精神亢奮,同時腎上腺素(norepinephrine)及腦中的多巴胺(dopamine)也會增加,這些都會使人感受到快樂。戀愛往往是男女之間費洛蒙影響的結果,例如男性費洛蒙中的酯醇可以影響、刺激女性的排卵,而女性排卵期的黃體素則會提升性慾,使男女更易相吸,可見戀愛雖是精神事業,其底層卻是造物主巧妙的生殖設計。 什麼樣的男女會互相吸引呢?仍然是生物優生學的考量,男女在選擇婚戀對象時,往往以頭腦聰明、身體健康、外貌、品德等為要件,換言之,婚姻市場仍是生物進化的優勝劣敗,男女都希望挑選更優秀的基因以繁殖強健的後代,中國傳統婚姻中的「門當戶對」或「龍配龍,鳳配鳳」,指是婚姻生物論的換步移形。 這是為什麼美女永遠在婚姻選擇上是績優股,美麗象徵著人的原始渴望,是人人獵求的目標,美女往往是幸運的寵兒而又弔詭的危險,很少人可以對美女免疫,十三世紀回教神秘主義「蘇菲派」導師魯米,有一首詩名為〈真正的男人〉,寫埃及一位將軍瘋狂愛上國王的女人:「將軍一看到那美女,就立刻愛上了她。不要笑,因為這種愛是宇宙的一部分,沒有這種愛,世界就不會演變成今天的樣子。」 時至今日,人們對愛情的渴望依舊,愛情的本質並沒有改變,但愛情的形式變了。許多人給得起身體給不起心,給得起玫瑰、鑽石,給不起時間、自由,愛情變成一種消費,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能夠擁有,全是短線進出的獲利了結。朱天文的〈炎夏之都〉寫男主角現在婚姻和外遇之間,外遇的女子燕怡抱住男主角呂聰智,口中喊的是:「有身體好好,有身體好好。」如果我倆沒有明天,就是暫時以身體互相取暖也是好的。再看網路時代的一夜情,我們是否更懷念那手工情書的日子? 莎士比亞有一首十四行詩寫道:「讓我招認我倆是一對/雖然我們不可分割的愛是一體/但沒有你,我的缺憾便伴我不去/我們的愛是一體兩面……我是如此愛你/你是我的好的一半,如同我是你的。」(筆者自譯)莎鬍子寫的情詩,如同中國人說的:「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讓人發思考之幽情,但今天這樣的愛情到底是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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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金門人的台北家--三重(上)
常稱「金馬一家」,不過,我個人直到去年七月,才首度拜訪馬祖。兩個島有許多相同的命運,比如人口外流,多遷徙臺灣。就遷徙臺灣來說,金、馬兩島,仍有差異,金門北以三重、中和、永和、新莊,南以鳳山、左營為主,馬祖多在北邊,集中在基隆、八德跟中和、永和。 人口遷徙,常見族群聚集而居,三重因其鄰近台北市,成為南部、離島各縣市的集散之地,當年,我父親遷居三重,即因為村人先一步定居的緣故,先來者照料後到者,親情顯現無遺。三重、永和、中和等地,成為鄉人的第二故鄉,但是,鄉人念茲在茲者仍為金門故里,對這餵養生命、提供沃土,以供成長的第二故鄉,淡漠者恐多,我隨父親搬遷三重多年,也在此置產成家,卻對三重知之甚少。 三重遲至明治十年(西元一八七一年),淡水廳志登錄「三重埔」,三重才有它自己的名字。明清時期,三重地低多水,成一低濕平原,每有大水便四野淹漶,如同浮州沉沉浮浮。 三重水多,是歷代三重人揮之不去的惡夢。大正十五年十月(西元一九二六年),一場洪水衝滾三重,桌椅隨流水飄蕩出海,浩浩蕩蕩,猶如王船出巡。瓜、果、花、茶,浸泡在泥濘中,居民損失慘重。老一輩的人說,流水如長江滾動,氣勢磅礡,它將人世間的一切帶入大海,似在嘲笑人間種種努力,盡歸枉然。昭和十四年八月(西元一九三九年),淡水河氾濫,房屋、水田浸水,汽車找不到可以行駛的道路,接著葛樂禮颱風、艾琳颱風、艾爾西颱風等,三重盡成水鄉。就在三重風雨飄搖之際,我的父母親多次從金門搭船到高雄、再乘火車到台北,轉赴三重,尋覓日後的棲身之地,也終在民國六十七年落腳三重。 三重因為水患,早期的房價長期低迷,工廠多、噪音鬧、生活品質不佳,加以又是流氓的集散地,誰敢過一座橋,到三重來?台北市人視三重為洪水猛獸,南部人或離島人卻視為天堂。 三重何以能容納離島、台南、高雄、彰化、屏東、花蓮、台東、雲林、嘉義等形形色色人等?我以為三重的低廉房價足以讓人安棲,三重的混亂情景卻是各地外來人的保護色,眾人以混亂代替禮序、以雜置小路代替康莊大道,大家在水患多、噪音亂、人口雜的社會,彼此慰藉,不奢談遠方的夢,謹守為人本分,踩穩一步,再走下一步,就算颱風來,做大水,也得一步一步,踩穩著走。 我們全家從金門搬遷三重以後,也經歷過幾次水災。民國九十年九月十七日納莉颱風帶來超大雨量,透過陽台往外看,水過街道,侵向樓舍。家在七樓影響不大,只是受困街渠,無法放行。水稍緩,往巷口購買民生必需品,已見家家戶戶,清理淹水家園。民國七十二年二重疏洪道工程竣工以後,三重就少受水患之苦,納莉颱風來,淹了三重,除了民眾抱怨聲,我走上堤岸關心災情,卻還聽見老三重人回憶多水災的時代,「想起彼當時,水淹到一樓,快往二樓淹,我阿妹一直哭一直哭,阿母趕緊拆了眠床,當做船,以防萬一……」 納莉水災造成民眾、機關的損失,但三重人卻當它是一場無關輕重的玩笑,甚至這一場水,還讓老三重人溫習過去的歷史。但我懷疑,有多少居住三重的人,可以大方地報出他的居住地,自詡「老三重人」?記得國、高中填寫個人資料,對家長一欄常常不知如何寫起,父親國小沒畢業,在金門捕魚、種田,到三重只能依賴勞力維生。父親跟遠房堂哥每天清晨騎單車上台北橋頭,等待工頭召集做零工。高中暑假,父親見我在家閒晃終日,讓我跟他一起到橋頭等工,六點不到,橋頭滿是工人,他們交頭接耳,集亂的模樣彷彿進行一場沒有酒、也沒有女人跟舞蹈的嘉年華會。臺灣經濟七○年代起飛,只有少部分的人沒等到工作,我在那一天幸運地成為這少部分的人,父親回去睡覺,我繼續無所事事,之後不曾再跟父親到橋頭等工,但每一經過台北橋頭,總會想起那天清晨,我無奈夾雜人群中,強烈覺得自己不屬於他們一族,卻又硬生生劃在一起。所以,我在學生個人資料表上,跟那天清晨做了切割,在父親職業上寫建築業或水泥業,父親在我的資料表單上,成了強勢的資本主義者,而非被動地、像王寶釧苦等寒窯那樣,苦等工頭召集。 父親的低下職業,畢竟曾是我心頭,難以坦承無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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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反對戰爭﹑提倡和平
最近一連參加了二場世界性的佛教論壇會議,三月十九至二十一日,在空大金門指導中心,參加「世界佛教華僧會議」與「白聖長老圓寂二十周年,思想行誼學術論壇」。這次論壇會議,有來自中國、美國、加拿大、馬來西亞、澳洲、斯里蘭卡、香港、越南、印尼、新加坡與台灣等十多個國家的二百五十多位諸山長老法師與會,共同為世界和平發聲與為金門祈福祝禱!誠如金門縣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所言:「佛教反對戰爭,提倡和平,在金門召開世界華僧會議,有利兩岸和平的營造,我們祈願世界和平共生共榮。」以及二十三日,金門縣長李炷烽在城中體育館「兩岸佛教和平法會」中指出:「只有和平,才有未來;只有安定,發展才有意義。願以佛菩薩慈悲智慧,為人類共創美好未來。」 三月二十八日至四月一日一連五天,「世界佛教論壇」於大陸江蘇無錫開幕,超過五十個國家上千名代表與會,論壇主題:「和諧世界,眾緣和合」。三十一日在台灣分別由慈濟創辦人證嚴法師、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心定和尚、生命基金會董事長海濤法師、柬埔寨布格里僧王、聯合國世界和平基金會創辦人剛堅活佛和大馬南傳佛教首座達摩拉達納長老等名人,發表論文,立論精闢。四月一日下午三時,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會長陳丕陽率領督導楊清國等八員,特別赴台北小巨蛋體育館,參加「世界佛教論壇」閉幕式,有三萬餘人參加盛會,眾緣和合,令人感動。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長星雲大師代表「世界佛教論壇」,莊嚴發布宣言:「唯有落實佛教慈悲、和平的精神,才能帶來社會的和諧,才能促進世界的祥和」;「唯有同心,才能和諧;為有尊重,才能和平」。大會在盛大獻燈祈禱世界和平中圓滿結束。 在世界華僧會議中,我非常高興聆聽了,大陸福建高僧本性大法師發表的論文:「創造人類文明新境界---邁向和解、和平、和協之路」。此論文由大陸高僧發表,更具重大意義,更具深長影響。他說了一則令人感動又能啟發的故事:強大的羅馬武士,搶奪了弱小薩賓武士之妻,並強行與他結婚生下了兒女。後來,薩賓武士也強大了,帶了大軍前來報仇。在一處開闊地,當兩軍對峙,劍拔弩張時,羅馬武士之妻、薩賓武士之前妻,突然帶著兒女,奮不顧身地衝到兩軍之間,阻止了一場一觸即發的戰爭,必將是血肉成河的生死之戰。她毅然地請求兩軍選擇和談,給和平一個機會,也讓和協之夢高飛。佛教就是要扮和解、和平、和協之角色,彰顯佛教偉大的慈悲與崇高的智慧,讓戰爭不再發生。 今日世界充滿了躁動與不安:諸如:衝突戰爭、民族矛盾、種族歧視、邪教猖獗、恐怖主義、販毒吸毒、環境惡化、教育失範、貪官污吏、高科技犯罪等社會病態,時時處處向我們的安定、安全、和協、和平做出了強勁的挑戰。維摩居士說:「自己與眾生一體,眾生病為己病,己病為眾生病;世界的關係法則是牽扯一髮而動全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有共榮才能共生,只有共生才能共榮。」為此,我們要慈悲要寬容。 「佛教反對戰爭,提倡和平」,是一個愛好和平並致力於和平的宗教,是一個和平使者。佛教通過克服內在的躁動、不安與病態,達到內在的安定、和協、和平,從而脫胎換骨,獲得解脫與自由,成為幸福的覺者。希望人人都能做如此的反省和實踐。戰爭意味殺害,戰爭是邁向痛苦之路。宋、陸游詩云:「血肉淋灕味足珍,一般痛苦怨難伸;設身處地捫心想,誰肯將刀割自身?」戰爭沒有永恆的戰勝者,要想生活得安定、安全、和協、和平,必須放棄戰爭。佛陀說:「戰爭千人千次,不如戰勝自己一次;最偉大的戰勝,就是戰勝自己;戰勝自己的殘酷心、不平等心、貪婪心。」又說:「戰爭非戰爭所能制止,以柔勝剛,以善勝惡;強者忍弱者是了不起,弱者忍強者更了不起」。孫子兵法也說:「不戰而屈人之兵最為上乘。」我們始終認為:和平與發展,是人類永恆的主題;衝突與戰爭是人類的公敵,我們要共同努力給予杜絕。願善緣廣結,求同存異,以包容解怨仇;願親緣珍惜,平等互諒,以協商化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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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燙石蚵
農曆二月,春寒料峭,春雨一落,正是海蚵碩肥鮮美的時節,今年的海蚵,便宜得令人驚喜,喜的是烹飪時可以大方的把一大碗海蚵倒入鍋裡,大飽口腹,驚的是一斤海蚵叫價才60元,心想連工錢都不夠,真是虧了蚵民鄉親。 金門海邊污染少,海蚵依附在石片上,天然成長,蚵民今年花力氣整理好蚵田,明年或多或少就有點收成,幾乎不必什麼本錢,說來這是老天爺特別的眷顧,在過去的年代,沒有豬肉可吃,海蚵就成為家庭主婦烹飪的天然味精。 我愛吃海蚵,瞧它滑亮剔透、嬌嫩柔細的身影,就討人喜歡,此外,那股生鮮的氣味,常會誘人忍不住深呼吸,吸納一下,還沒下鍋鏟,就叫人想嚐鮮。 海蚵的家常菜吃法有千百種,最熟悉的莫過於「蚵ㄚ煎」,金門鄉土味的「蚵ㄚ煎」,是採用本地產的地瓜粉,搭配切細的蒜苗、芹菜和新鮮的海蚵,與若干佐料,充分攪和後,倒入平盤油煎,等煎到蕃薯粉透熟,再打一顆蛋抹平皮面,翻覆幾下,直到整片「蚵ㄚ煎」金黃堅實,甚至有點焦巴才起鏟,這時「蚵ㄚ煎」有著金黃、翠綠、透白的迷人色彩,而且香氣誘人,口感酥脆,可稱人間美味。 「蚵ㄚ煎」要好吃,關鍵在地瓜粉,市場上偶有太白粉再製冒充為地瓜粉,那種粉煎起來鬆垮虛漲,軟綿綿黏搭搭,吃起來容易漲肚,毫無滋味,難以下嚥。 海蚵也可煮成「鹹蚵ㄚ」,即把薑絲、蒜頭先入油鍋爆香,再倒入海蚵,先不要翻炒,半晌,再添加豆豉、醬油露、辣椒、蒜白,翻炒幾下,即可起鏟,那「鹹蚵ㄚ」,料理簡單,口感鹹鹹甜甜,趁著熱騰騰的煙霧,添一匙在白飯上,十分下飯。 我買東西貪多,已成陋習,但因禍得福,海蚵久放,雖然不新鮮,卻是「奧蚵ㄚ」的最佳材料,當然,此時海蚵不是全然餿掉,只是腥味較重,同樣的起油鍋爆香,待薑絲金黃色,添加安岐土產的麻油,讓麻油香氣飄散,再倒入海蚵翻炒,即蓋上鼎蓋,悶熟、收水,起鍋時,每一粒海蚵都堅實有彈性,吃起來奧奧香,也是絕品。 至於海蚵煮湯,亦是佳餚,海蚵洗淨濾乾後,裹上一層薄薄的地瓜粉,水開時,再一小撮一小撮放入沸水中翻滾,如此吃起來滑溜,也可保持海蚵的鮮嫩度,若再添加「後面勢」(下湖東西村一帶)出產的野生紫菜,那種紫菜細絲嫩葉,脆口有聲,吃起來十分爽口。紫菜湯不能煮糊,否則影響口慾,關鍵在裹地瓜粉能夠適巧吸乾海蚵表面的水份,而開水要大滾,才能落水,粉不散掉,湯就清澈好看。 金門家常菜也有「蚵ㄚ炸」,那是麵糊加入切細的高麗菜葉、紅蘿蔔絲、海蚵、五香粉、胡椒粉、細鹽等佐料拌勻,然後一湯匙一湯匙舀入油鍋炸酥,待金黃色時,再丟入九層塔炸約數秒起鍋瀝乾,此時香味飄溢,逗人食指。小時候,家裡只有拜拜時,才能吃到這道香酥的食物,往往大人一邊炸小孩一邊偷吃,直叫大人出聲不夠裝碗了,才忍住歇手。 最近我又嘗試另一種吃法,即把洗淨的海蚵,用杓子盛著,在沸滾的熱水中,川燙幾下,瀝乾水分後盛在碟子,此刻每一粒海蚵,鮮嫩有彈性,以筷子輕輕夾起蚵肚,沾著芥末吃,那種嗆鼻的快感以及香甜的滋味,十分難忘,這種吃法,省工又營養,棒得沒有話說。 海蚵是平民食材,雖不是珍饈寶貝,但天然純淨,美味營養,要不是有那些勤奮的蚵民鄉親,我無法擁有如此享受,只是今年市價太過便宜,叫我吃起來心驚膽跳的,也在想我們還有多少機會能再享有這道美食?這項傳統產業可否有從黃昏走向黎明的路途? 近來,金寧鄉公所幾度推出海蚵節活動,引人認識古寧頭的海蚵文化資產,有其意義與貢獻,也啟人臆想,若是海蚵也能如高粱一般,有其保價收購,若是海蚵也能有所品牌行銷,能夠提高它的價值,那麼蚵民是否會忙得更起勁,蚵民是否都不會盡是一些老人家!畢竟海蚵在金門是很傳統又已有根基的產業,若能加入一些想像去撞擊,也許會有另一隻金雞母誕生?蚵節活動就是一顆引燃的火種,值得讚揚。 金門本來就小,但也有一些生活趣味,是別人比不上的,文化的深根是需要文化產業來扶植,只有能夠與生活產生細密的連結,才有長遠的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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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串甜美的金門兒童節
小時,在金門渡過六年(一九六四至一九七○年)難忘的兒童節,如今,想起來,仍然滿心甜美,串串、纍纍。四月四日,對生長在金門前線的我,不僅是單純的兒童節,而是,一個歡樂的代名詞,更是,記憶樹上,一串串經年累月的甜美果實! 兒童節是一片無憂無慮的天空,一座自由自在的海洋。在炮火連天、戒嚴滿地的年代,那一天,特別忘憂,特別振奮。很重要的,那天,師長更和善,大人也更寬容。讚美代替責備;鼓勵代替懲罰。記得,我們開瑄國小,當天一人一包糖果加餅乾,外加一盒飲料。為此,小小的心靈,雀躍不已。每一顆糖果,都散發師長滿滿的愛心;每一塊餅乾,都響起家長深深的祝福。從導師手中接獲那份禮物的當頭,感激的淚水,不知如何斷流! 不知道,學校與家長會去哪籌奏經費,才能給每位小朋友,一份甜蜜的驚喜。我想,他們總是有辦法的。因為,他們深信:任何戰事,都無法毀壞兒童成長的喜悅!對栽育下一代幼苗,他們全心灌溉、全力耕種! 兒童節當天,皆大歡喜的慶祝活動,就是全校師生,到戲院看場電影。從開瑄國小走到小徑的武威戲院,不到半小時,一路上,春風左相伴,花香右相隨。一路上,同學的嘻笑聲,與樹上鳥兒的吱喳聲,相互共鳴。這是一小段路,卻是學童成長路上,最愉悅的一段。也是,一條最漫長記憶的路! 想到全校師生,齊聚一家戲院,一起看電影的經驗,不能說世上絕無僅有,也是歷史上少見的吧!尤其,在戰地,更是難得。大家暫時忘了戰爭的緊張,忘了戒嚴的壓力,為了慶祝兒童節,為了兒童的成長與希望,大家歡樂慶祝。通常,學校與戲院講好,在放映時間外,加演一場,給全校觀賞。也可能是金門防衛司令部特准的,也許是免費的吧。整個戲院,兒童的歡笑、熱鬧聲,幾乎把戲院掀頂。通常,這一天會特別放映一部喜劇片,或富教育意義的愛國片。不管什麼片,那種氣氛,那層感覺,就夠讓人懷念終生了! 當年,一包餅乾和糖果,是兒童垂涎一年的稀物。得來不易,所以,倍加珍惜,吃來也特別有滋味。最主要,是大人們愛心的具體表現。小孩吃來,有一種被愛的幸福感呢!反觀今日兒童,物質享受相當飽滿,禮物,再貴重,都失去珍惜的美意!大人也不知如何慶祝兒童節。因此,只有放一天假,任孩童看電視或打電玩,聊表意思。 當年,在金門,看電影,雖是最普行的娛樂。不過,全校師生一塊看,那份同樂的氛圍,把大家的身和心,緊緊地繫在一起,好溫馨、好幸福!再看今日的兒童,很少會全校師生,一起上戲院看電影的。科技發達,反拆散了大家團進團出的機會。科技愈發達,父母和小孩的差距,也愈拉愈遠。我們不禁懷疑:科技帶給兒童是幸還是不幸? 看來,當年我們在金門過的兒童節,遠比今日在任何地方過的,來得充實多了。歸結起來,兒童節,如何慶祝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孩童深刻感受到,家長和師長的關心與愛心。親子,心到、身也要到;親子,身到、心也要到!大人與小孩間應有何樣實質的互動和相處,趁兒童節,好好反思、三思。這,應是,兒童節另一層值得重視的意義吧! 許多四、五年級生,可能跟我一樣,對曾在金門渡過的童年,都一輩子珍藏在心的最深處。然後,如數家珍地,不時地,揚起嘴角,一輩子說不完的甜蜜美好!因為,那是一段血濃於水的童年!一段大人用愛心滋潤、建築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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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有霧─走進古官道閱讀文學地景
「南明史:『舟山陷,(若騰)奉疏昭宗,偕貞一、王忠孝依鄭成功思明,成功待以上賓。成功卒,(張)煌言遺書若騰,謀復奉王。若騰謀於閩南舊臣,秣馬以待,會(魯)王薨不果,遂遯跡澎湖。』成功固禮遇若騰矣,二人本來不是同一掛的,各有其『民族氣節』。魯王不『會』薨,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金門人與明鄭糾葛深且廣,有宗室、有權臣、有死士、有叛將,似若騰者亦難計數,惟難謂與生態或愛鄉土相涉。若『民族氣節』則『模糊世界誰認真』。若騰觀劇偶作詩:『豈有性情在其間,妝點習慣茲便利。無數矮人場前觀,優孟居然叔敖類。插科打諢態轉新,竟是收場成底事。老人雖老眼未眊,見此面目增怒憤。我欲逃之無何鄉,雲海茫茫乏羽翅。我欲閉戶學聾啞,百病交功難久觀。』」 ─芒當花:回應楊樹清〈在此登高有台─走出明鄭的歷史迷霧〉(2008.10.09) e.h: 又是一場清明前遇霧。土地的霧。歷史的霧。情感的霧。 我回島鄉帶領《與作家共遊文學地景:南明‧金門‧文學》,就要啟程赴松山搭乘的午後,怕霧不能同行的妳,再一次幫我整理、傳來停駐在我文學部落格裡的幾則留言,其中一則是舊的訊息,「芒當花」留的,回應我的〈在此登高有台─走出明鄭的歷史迷霧〉;妳提醒我「你必須再讀一遍芒當花的心情,也許對你的這一趟揪團南明文學之旅有所啟發。」 知我一夜未眠趕《鄉訊》、再又翻箱倒櫃找「南明」,妳在電話中生起我不愛惜身體的氣,之後在我候機時傳來簡訊,「很抱歉,對你生氣!只是,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希望你好好保養身體(我不喜歡你總把生活弄得像一筆釐不清的爛帳、日復一日地惡性循環),先充份休息再繼續下一個工作吧!祝你一切順利。別被我影響了!」霧歸霧、氣歸氣,妳也提示我,接續還要赴桃園振聲高中主持鄭愁予的一場演講,「別給南明的霧困住了!」 e‧h,「南明的霧」啊!很生活又很心靈的妳,為我下了道好題目。 帶著「芒當花」回應,撩撥明鄭迷霧的沈重氣圍,也心繫著妳要我化開「南明的霧」歸來的呼喚。去程時的晴空飛行,我回到了島鄉。 七十人滿額,報名了七十三人。文建會、台南生活美學館、太武山生活美學工作站共同推動的《與作家共遊文學地景──南明‧金門‧文學》,主辦單位讓我認識報名的名單,楊清國、翁明志、洪春柳、林正士、周妙真、王賢德……並不陌生的名字,在地老友來捧場吧;陳瑞馨?「台灣來的教授!」洪春美?「曼谷回來的!」陳玉妹?「報了名就失聯了!」還有一個「舒」甚麼的,「下午會從廈門小三通趕來!」怎沒見許家雯?那位對我們的行程瞭若指掌,連中午在古崗湖的「漢影雲根」用餐都清楚的鳳姐的女兒。 星期六的晨光。環島北路會合。兩部遊覽車。唱名之後,緩緩行進空大所在的浯江溪口。空大,來自全球各地的二百五十位華僧,正在這裡召開圍繞「僧伽的時代使命」主題的世界佛教華僧會。 南明的隊伍撞上了一群華僧。彷彿一段歷史的「入口意象」,我的腦海浮現了三百多年前也曾沿著溪流的官道直向太文巖寺隱世而居的「達宗上人」;道光《金門志》人物列傳輕描淡寫「達宗和尚」,住太文巖,明末人,與盧若騰友善。《金門史稿》懷疑「此達宗很可能即天地會創始人道宗,然則道宗曾較長時間住金門,對於天地會在金門的傳播當有更大的影響」。 e‧h,古往今來,高僧在此糾集。我們就要沿著古溪流、古官道,進入南明了。 「浯江溪」是舊名「浯江」、「浯洲」的金門母親之河。分流為二,北線為浯江北堤支流,南線為圳仔溝支流。圳仔溝流域,廈墅、賢聚、古區、官路邊、金門城,再延申推向古崗;這就是一條南明風景線了。鄭成功觀兵夏墅崗、盧若騰賢聚留庵故居聚明室、達宗古區太文巖寺隱天地會、官路邊明植古榕道滄桑、金門城明遺老街說歷史、古崗漢影雲根話興亡……。 短短幾公里山溝、官路,一條南明的時光隧道。 從小在賢聚圳仔溝長大的藝術家盧根,成了協助我完成古官道之旅的最佳嚮道。遙指金山池,他想起了昔時的養鴨人家、搗衣婦,還有他祖父被國軍徵用的一條船;來到銀行家黃祖耀外祖父許天乞建於一九三六年的路亭,他想起了戒嚴年代在此歇腳等著解除宵禁進城的賣菜父子。來到他先人、南明兵部尚書盧若騰的「有明自許先生牧洲盧公之墓」,又望向另一頭,盧根不解,盧公與夫人的墓,怎會分葬圳仔溝兩端?進入奠安不久的盧氏家廟,盧根導覽他顛覆傳統、復現溪流與官道風華的彩繪,再得意地唸起「祖太武宗太文金城官路到底必屬緊聚」的楹聯。而盧根沒說出的一段風水,他所生長的賢聚座向原係面東向圳仔溝,堪輿上的富貴方位,「不過圳仔溝到賢聚轉個彎凸向賢聚(可能怕帶來洪患),等於是風水所謂的桃花水,查某囡仔水,可惜命帶桃花,所以將村子改成坐北向南,讓圳仔溝從旁流過」,《盧若騰故宅及墓園之調查研究》的一小節注釋。可惜啊,一座命帶桃花的南明村落。 e‧h,繞經官路邊謁老榕,走入我的出生地古區攀爬向朱熹的燕南書院、達宗上人的太文巖寺遺址,在廈門大學攻讀戲劇博士的洪春柳說三十年前因讀了我書寫的文章就好奇地來這裡了,但問遍全村的人,沒有人能告訴她燕南山在哪、太文巖寺在哪,三十年後,一座明朝就消逝的書院、民國被國軍拆毀奉祀清水真人的巖寺,竟給文建會法定全國第一例文化景觀,並且已在進行無原跡圖可依循的重建計劃中。 站在我再熟悉不過的聚落山頂。南宋的朱熹太遙遠,南明的達宗又不可捉摸,那麼,遙望金廈,就唸一首盧若騰的〈次韻答達宗上人〉詩,「憶昔相逢臭味親,誰分德士宰官身?遭時翳景蒼天醉,老我繁霜白髮新。喪亂傷心空有淚,淒涼說法向何人?開緘喜接舊朋侶,偈語傳來字字真。」 告別古區。古崗近了。好美麗的古崗湖呀,綠透了我的心房!」是戰地時期〈古崗湖畔〉的歌聲在心底響起,「南明往事話興亡,魯王舊墓桂花香。」 古崗湖畔陣陣清風陣陣涼的午餐之後,沿著石梯踏向魯王朱以海親題的摩崖石刻「漢影雲根」,南明之旅踏查的最後一站,歷史學者卓克華筆下末代王孫、代表明祚之告終殘留天地間、永留海澨供後人憑弔的碣石。不想再依文獻照本宣科了。我坐在不見「根」字的摩崖處唸起了我寫的〈番薯王〉,唸到「也許吧,少了那個『根』字。反而意外凸顯出魯王與永曆所交織而出一頁南明的末世情懷。」 結束了《與作家共遊文學地景─南明‧金門‧文學》一日行腳。起霧了。霧鎖金門,高僧們在尚義機場「祈福」也「驅霧」?北風不來,我被困在霧島了。 e‧h,海霧瀰漫的島,想起「芒當花」寫的「金門人與明鄭糾葛深且廣,有宗室、有死士、有叛將」;也想起妳說的,「別給南明的霧困住了」。而我,正在等待北風,等著霧散後與妳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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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北海坑道
每一幅畫背後都有尚未說出或說完的故事,指向豐美或寂寞的深處,每次當我完成一幅作品,回頭去審視創作過程的點滴時,我都會覺得自己的一部份消失不見了,我明白那是畫靈的臍帶被切斷了,而我還捨不得和真實的作品分離。 記得在畫「北海坑道」的畫作時,我最初的底色並未採用灰、褐這些剛毅的花崗岩本色,而是用大量的黃、綠、橘、橙、紫、藍去勾勒岩石的生命,隨著投入的情感日重,思考加深,一層又一層的顏色繼續堆疊,北海坑道的雄渾色塊逐步成形,漸漸形成人們眼中直接所見的花崗岩,但這並非是我的畫作所要表達的主題精神,所以我接著又開始重複循環前面的用色,讓畫面跳躍在各種光譜中……北海坑道不該只是灰、褐色,當然也不是黑色的,當我凝視著畫布上越來越豐富的岩層時,我也被帶進一種深度的理解,在我的心底,最深重的顏色不是黑,而是紅、橙、黃、綠、藍、靛、紫,各種繽紛的顏色不斷的堆疊、堆疊、堆疊……最後形成有生命厚度的黝黑,那種黑,背後網羅無數光彩,會讓人深深嘆一口氣,我在畫北海坑道時,深深享受到一種難得的與光影共徘徊的經驗。 初次走進「北海坑道」時,我並未抱持太多的期待,但越往坑道內部走,越來越感到驚心、震懾,圍成井字型的步道看得見豐富的光影變幻,這一座為了防禦砲火,深入山腹開挖出來的巨型坑道海港、足供百艘登陸艇使用的坑道,如今像一個魔幻的地下城,坑道裡的光影水色,分分秒秒都在變化著,那集結了爆破方法,也靠人力艱難開鑿出來的花崗岩蔽體,每一塊岩石的紋路都是奇異的,那無可替代的一鎬一斧、一鑿一斧,那無數鮮血與汗水締造的悲壯的神秘色彩,是如此的詭譎,懾人心魂,讓人忍不住沁入其中去思考,「戰備地下化」的歲月,在開鑿者的眼裡,這些堅硬無比的岩層,得憑藉什麼意志力,才能撐持住向它挑戰的決心?在畫「北海坑道」畫作時,我常覺得無力,因為它的生命色彩是那般剛硬,紋路是那般繁複,不管造訪它的遊客看見什麼?體驗到什麼?北海坑道自有它與時間的獨立對話,那表面冷硬的空間,因為有潮水的湧進湧出,不斷轉化新的空間價值與記憶,而任何一張與它有關的照片或任何形式的藝術創作印記,和鬼斧神工的北海坑道工程相比,都顯得十分渺小與無力。 畫北海坑道,不能只靠簡單的構圖和顏色來產生力量,它也完全不需要靠你來彰顯它的能量,我唯一能表現的,是我從它身上發現及學習得來的道理,我只能用柔和的色彩,一層一層堆疊,我相信最大的堅強是因為擁有一顆柔軟的心,我能畫的是夢想的轉介與延伸,關於一座島嶼的觀察與觸動,我的畫面有一道隱約的封火山牆,護衛著歷史的縱深面,連結地理的橫切面;還有一塊岩石,表面的紋路像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羽翼上有薄彩的水珠倒映出岩層的影像,再深入一點細看,會發現自己的眼珠子也被植入岩層中,好像要穿透什麼似的一直往坑道底部鑽去,然後一個堆疊一個的ㄇ字型的圓弧狀的岩洞,透現出一環又一環的光彩,那是微光倒映的地下堡壘縮影,我曾看過的許多拍得極唯美的北海坑道照片,也一直不斷在延伸彰顯那些ㄇ字型的微光,它們以各種角度、顏色交流井字型的水光流影,目標全在招引、蠱惑遊客,前往一探坑道的瑰奇。 畫「北海坑道」這一幅畫作,最大的喜樂在於破解小我的迷思,因為一百號畫布和綿長的坑道相比是那麼短小,繽紛的顏料色彩和破空而入的光譜一對照,光彩全被掩蓋了,特別是水光倒影一波波,一陣微風吹進來,水面開始舞動,每一筆即興的演出變化,都有花崗岩做雄厚的背景烘托,那麼自然的交集著雄渾、陽剛、陰柔、唯美的演出,真的讓人只有折服的份,所以在畫「北海坑道」時,我常覺得疲憊,感慨個人的渺小,尤其當我一個人走進坑道,一起步就走到逆向行進的方向,而我毫無自覺的深陷在岩層幻化出的冰冷與火力燃燒的情狀中,一直到迂迴繞過井字末端,迎面差點撞上人,我才清醒自己已經歷過一段地下烽火歲月。 畫出北海坑道一幅畫後,我對創作生命的體悟已經不一樣了。我與馬祖的情緣,就像與北海坑道的奇遇一樣,冥冥中是一種難逃的機遇,分不清是幸或者不幸,像血、肉交接,靈魂依附肉體來實踐理想一樣,只為了走出前面的路。當我凝視著全新的一百二十號畫布時,它告訴我,如果捨不得剪下畫靈的臍帶,捨不得和真實的作品分離,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再畫出一幅新作,從傷逝的裂縫再長出一棵幼苗,藉著一次又一次的新生,體會感性與理性交織的生命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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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漁村散步
最近看過一篇文章,稱溫哥華是「雨都」。這是我第一次知道這樣的稱呼滿貼切的,大致上,溫哥華冬天是多雨的,偶而也下幾場雪。 那天,連續幾個雨天後,窗外的陽光亮閃閃的,一顆心也跟著飛揚了起來。午後,便邀內人一塊開著車外出走走。我們來到菲沙河口的史帝夫士頓村,這是一處有百年歷史的漁村,現仍遺留著昔日的魚罐頭加工廠、漁船船塢等古蹟。 河的兩岸一片平坦,河水徐緩地流著,水波湧至岸邊,發出微微的水聲。河中偶而有駁船拖曳著砂石經過。河南方不遠處便是加拿大與美國華盛頓州的邊界,天氣好時有時還隱約可見美國境內山頭積著白雪的高山。 我們沒目的的沿著河邊鋪著木板的人行道散步,遇著店家便進入逛逛,有禮品店、古董店、魚貨店等。我們觀賞瓷盤、陶碗、飾物、玩偶、有趣的紀念品。當來到一處以賣炸魚片及薯條聞名的店家,點了鱈魚片及薯條吃。一旁有智能障礙學生六七人,由專人帶領出來戶外教學,他們開心地歪著頭講話,費力地斜著嘴巴吃薯條、說笑。這樣的教學活動時常見到,讓我有些感觸,成熟的社會是懂得體貼善待弱勢族群的,或許這也是一個社會的指標。 沿著河堤有不少餐館、咖啡店,臨河的玻璃窗可讓顧客欣賞戶外景色。餐館前鋪著木板的露天大平台,擺放著餐桌、餐椅、落地陽傘。這時節,遊客並不多,遊客將隨著天氣暖和而陸續增加。 河面有不少海鷗盤旋著,時而發出叫聲,時而俯衝至水面,時而飛到行人步道來。沿岸有數處碼頭,停泊著漁船遊艇,碼頭上有遊客餵食水中的白鵝。我們沿著專為行人及單車設置的步道散步至河流出海口,此刻,雖是陽光燦燦,但當海風吹來仍感覺有些寒意。河口沙灘上散佈羅列著一些漂流來的枯木,岸邊則是一片廣袤枯黃的草地,夏日這裡經常聚集著放風箏的孩童及人群。 這步道到河口邊,便折往北沿著堤防而建,此時,步道一旁緊鄰著一望無際的太平洋。步道長約四公里,可達北邊的特勒諾瓦社區的一處觀景台。這觀景台除可觀賞岸邊的候鳥,也可觀賞溫哥華國際機場飛機的起降。 說到看飛機起降,倒讓我想起去年夏天在高雄的難忘體驗。那天,朋友帶我們到旗津玩,回程已是傍晚時分,朋友提議順道去看飛機起降。這「看飛機起降」在我的解讀,是站在一處空曠的地方,看著飛機的起起落落。沒想到到達目的地,偌大的停車場幾乎停滿了車子。進入場內,一排排的桌椅幾乎坐滿了遊客。遊客可點冷飲冰品或各式熱食,一面觀賞不遠處飛機的起落。每回,當小港機場的飛機起飛或降落,拍照的閃光燈便此起彼落的閃著。更誇張的是場內還設有一小舞台,當夜幕低垂,開始有歌者上台演唱,還可以點歌。 站在出海口,我們駐足觀賞眼前壯闊的海面,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面對著這片大海,聽著風聲、看著飛鳥、觀那港灣內桅杆隨浪起伏的遊艇,讓人開心。 沿著先前的步道走回停車場,路上,遇見數位騎著單車者。這是一段理想的單車道,不但不受汽車的干擾,黃昏時,還可欣賞海上的落日。 回程,車子經過一處廣袤田園。記得初到時,適值萬聖節前,路過此地,農田上結滿了等待採收的一顆顆碩大金黃的南瓜。昔日僅能在畫中看到的場景,那日,卻讓我有機會實地觀賞,著實令人興奮。 也是這片田園,已忘了是那處入口。一對來自台北士林的夫婦,這裡也有一塊地。他們在田裡種著蔬菜,一旁種有數列的櫻桃樹。記得那時跟女主人買了一袋櫻桃及一些時令菜蔬。聽她說,他們原是士林的農家,士林石牌仍有一大片田地。是何原因跑這麼遠來這裡種田?我沒多問,人生的劇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排與選擇。 回到家前,陽光又躲入雲層,天色再度轉陰沈,不一會兒功夫,又下起霏霏細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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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包容愛鄉土
郭冠英何許人也?他本來是新聞局派駐國外名不見經傳的中級公務員,最近因為被民進黨籍立委揭露其以「高級外省人」自居,並懷疑他用「范蘭欽」為筆名在網路上一個叫作「大眾時代」的部落格發表文章,用詞涉及「辱台」而被踢爆,引起軒然大波,社會上對他的言論普遍不表認同,綠營悍將們在立法院一路圍剿,這位手無寸鐵的公務員瞬間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爭議話題,觸及族群議題的敏感神經,在他自承就是「范蘭欽」之後,新聞局長不得不在政治壓力下對他下重手,予以記兩大過免職處分,藍營立委也拍手叫好,綠營政客並不就此罷手,仍然窮追猛打,情勢發展難以預料。 台灣內部的族群問題由來已久,種族矛盾或地域觀念亦非始於今日。憶及民國六十年代中期服務於台南大內營區時,喜歡去比營區理髮部貴三倍價錢一位名叫阿美的小姐那裡理髮,她皮膚黝黑,笑容可掬,待人和善,理髮技術源自家傳,頂下工夫硬是要得,去那邊理髮是種享受。某次理髮中閒聊,問我那裡人,乃據實相告,反問她,說是台灣人,再問她是那一族,見她氣得噘得尖尖的嘴是可吊起兩斤豬肉,帶著怒氣說「我是道地的台灣人」,我說道地台灣人就是山地人,而且營區週邊有些是閩南人和平地山胞混居的聚落,所以才會有此一問,沒想到她那麼在意。在當時,山地人、山地同胞是普通講法,較歧視性的稱呼是「番仔」,但也只能背地裡說,當面叫人家是不禮貌而且易起衝突的行為,現在稱為「原住民」,皆大歡喜。 金門昔日部隊很多,有大陸來台的軍人,也有台灣土生土長的志願兵或充員兵,當年習慣將前者稱為「北仔」或「老北仔」,後者則稱為「台灣兵仔」,這是蠻中性的講法,在於區別本地人或外地人,但是不能當面直呼這樣的稱謂,否則讓對方聽了也不舒服。那時節,有少部分「北仔」在金門安家落戶,融入金門社會,落地生根,包含他們的第二、三代,都已成了道地的金門人,既使回去老家探親,心裡掛著、念著的還是咱金門,這就是日久他鄉變故鄉的道理。 事實上,如果不刻意去炒作,族群或地域觀念是天生自然的現象,但是有些有語詞隨著時空環境變遷就賦予不同的意思。早期有些外省人對台灣人叫做「台客」,帶有歧視性的叫法是「土台客」,當年,一聲「土台客」或一句「外省仔豬」,雙方可能就會大幹一場,甚至演變成打群架,非把對方打趴、撂倒,討回尊嚴不可。那知前幾年突然颳起「台客」風,「台客」變成一種時尚,人人都以「台客」為樂。時代在進步,人也學會了尊重與包容,歧視性的語言不為人所認同;像這次「范蘭欽」文章中用「台巴子」、「倭寇」、「鬼島」的歧視性語詞,讓不分本、外省在台灣的人都感到不爽,犯了眾怒,又被別有用心者炒作,演變成族群歧視的爭議。 如果從時空背景來看,「范蘭欽」在網路部落格較有爭議的文章,大多發表於三、四年前,那時候身為國家元首的人高喊「中華民國是蝦米碗糕」,藍綠陣營群狼亂嚎的瘋言瘋語,言論之偏頗、用詞之辛辣,較這位「高級外省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倒楣的是他被有心人鎖定,又被挖出是具有外籍身分的公務員,揭人隱私者莫不見獵心喜,引為素材,炒作外省人歧視台灣、欺侮台灣人的族群議題,喚起族群矛盾與省籍情節的幽靈,尤其這批揭發者是一群主張台獨,否定中華民國的政客,如此行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藍綠惡鬥無有寧日,郭冠英的案子可以看出,綠營有太多的政治算計,執政黨則有太多的政治考量,說穿了,各自都在盤算自己的政黨利益。所以,如果雙方政治人物不能學著彼此尊重與相互包容,努力弭平族群鴻溝,那麼喊得再怎麼大聲的愛台灣、愛鄉土,都是騙人的假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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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校園裡思索
好像從來不曾這麼悠閑且毫無目的地在校園漫步,五年了,總是匆匆去來,在教室與教室之間,在某些固定的空間裡佇足,路過的地方,有時會發現季節性的花開葉落,才恍然了悟時間的流逝,慢慢地吞蝕掉這段漫長的五年,竟已所剩不多了,五年來,多少刮風下雨的日子,在濕淋淋的路程中,留下許許多多的印記流痕,得來不易的那一頂方帽,在嘻鬧歡愉的留影中,彷彿依稀沾惹了不知是汗水還是彼此的淚漬,在相互的祝福聲中,我突然發現自己即將離開的地方,並不是真正的那麼熟悉,許多不曾去過的大樓和校園,許多去過卻漫不經心的地方是那麼的多,讓我不禁有點慌張起來。 我真的要離開校園了嗎? 五年來,每天期待的不就是這一刻的來臨嗎? 回想當初那種且戰且走的心情,也不知自己能否撐到這最後一刻,不過,當這一天真正要來臨時,心情竟有著絲絲的不捨,這不捨,竟讓我曾經興起繼續深造的念頭,半百人生,從來不敢做的夢,竟然在這一刻逐漸清晰了起來,彷彿垂手可得的美夢,偷偷地糾纏在徘徊拿不定主意的思維裡焦躁著。 真的想好好的看看這校園週遭。有一天,在餐廳吃過午餐,暖洋洋的天氣,讓我很想一個人走走,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走了大半的校園,從圖書館外的池塘,走到福利社的榕樹下,最美的景觀都在美術系,修竹清泉,芭蕉芙蓉,剛剛開過的吉野櫻,又換上新開的木棉花,等到火紅的鳳凰花開時,我們恐怕已經離開校園了。 細數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有挫折、有疲累、有緊張、有壓力、有歡樂、有笑顏,最重要的是,我真正感覺到有所收穫,在實作與理論得到印證的喜悅時,我會感到幸福,畢竟,能夠求學本身就是一件幸福了,何況是還能夠清楚的明白自己究竟能得到什麼,接收到什麼,這就是一種圓夢的幸福,我覺得夠用了。存著感恩的心,我發現自己不應該再奢求了,畢竟慾望無窮,永遠無法滿足的求知慾望是永無止境的,今天過了這一山,眼看還有另一山,這永無止境的追求,只怕會抹滅了我最原始的興趣,只怕會疏遠了與親人之間的距離,那時,得到的虛名又能如何? 並且,剛剛接收的觀念和資訊,總要等待時間來慢慢消化吧! 想著走著,發現自己在校園裡繞圈圈時,才感覺到我們的校園真的不大,以前感覺它很大,是因為有好多地方沒去過,所以保留了許多未知的想像空間,這空間,拉長也拉遠了我們之間的距離,而即使是我們的校園並不是算有多美麗,那又怎麼樣呢?它總是我在這裡活動了五年的地方,就像我的第二個家一樣,不知不覺中,漸漸有了感情,在畫我校園建築的作業中,努力收集著速寫的印象,在快樂學習的寫生中,尋覓一方私密的美麗。也許,在上課時又會碰到下雨天,大包小包的書本畫具,外帶雨傘衣服什麼的,擠在久候方來的公車,在冬日寒冷的清晨趕去上第一堂課,多麼不想出門的天氣,想起來就很讓人痛苦掙扎的記憶,那又怎麼樣呢?不也是這樣熬過來了?歲月的痕跡,不曾在校園裡留下什麼,卻在我的嘴角鬢邊留下滄桑,這樣的日子即使告別了,也將是人生旅程上一段特別浮刻的記憶。 走著想著,來到學校通往眷村的側門,這和學校緊臨的村落,就像僅隔著一方小小的窄門一樣和我們息息相關,吃膩了學校的餐廳,就得來眷村的街上尋訪,買不到的任何繪畫器材,也都可以來這裡找到,更可愛的是這裡每一戶每一家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景,牆裡牆外,不吝嗇貢獻他們栽植的花木讓我們就地取材,即使磚牆銹門,也有另一種樸實之美,彷彿校園展擴的延伸,也延伸了無盡的空間視野,讓日後的思念穿越無限,在石頭美術社,在越南小吃,在蚵仔之家……。 那天,我在校園裡徘徊思索,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出口,以人生的大格局來看,有些東西必須即時把握,有些卻是能捨則捨,在取捨之間該是如何拿捏,那就得看自己站在什麼樣的位置去考量了。記得從前讀過的寓言故事,倒是給了我很好的啟示。 從前,有一對父子牽了一頭瘦驢去城裡,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的說:「這一對父和子,放著有驢不騎,實在太笨了。」他們二人聽了,就讓兒子坐在驢背上,不久,又有人指著他們說:「這不肖的兒子,自己騎驢,卻讓老父親走路。」他們聽了,兒子連忙下來換父親騎驢,沒多久,又有人指著他們說:「這父親也太狠心了,讓瘦小的兒子走路受苦,自己卻獨自享受,實在不像個父親的樣子。最後,當他們父子倆人都騎在驢背上時,仍然招來旁人的責備:「這隻可憐的瘦驢,哪裡堪得起父子的重量,真是作孽啊!」 這對無所是從的父子,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這個寓言故事告訴我們一件事,那就是旁人絕對無法幫你決定什麼,只有自己,才能站在自己的立場,作出最好的決定。 終於,我也作出了自己自認為最好的決定,在那一天的校園裡,感到一種釋懷的輕鬆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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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金一體﹖金門獨立﹖──馬政府應揚棄台灣本位的金馬政策
離馬總統要求經建會評估「金嶝大橋」興建案正好一個月,經建會日前正式否決了馬總統的建橋構想,值得注意的是,台灣媒體對停建大橋多持正面看法,聯合報98年3月9日的〈黑白集〉評論可見一斑: 金嶝大橋案橫跨兩岸,原不似一般地方建設之單純;何況,建設經費高達上百億,自不能因總統一聲關注,評估就潦草了事。經建會沒有觀風望向,作出迎合上意的結論,值得欣慰。要否決總統的指示,官員除了拿出「專業」,還有什麼更高強的招數? 試想,如果政府貿然決定興建這座大橋,投入巨資,結果卻讓金門加速向對岸靠攏,台灣和金門的距離卻越來越遠,這會是理性決策嗎?要建這座橋,應該由兩岸共同籌劃進行,才是務實可行之計吧! 諸如此類的評論明顯與金門當地民意有所落差,這樣的輿論風不啻是金門未來發展的警訊,值得關心金門前途的朋友關注,茲從以下面向再做討論,供各界參考。 首先,金門人現在最想問的應該是:大選都結束一整年了,馬總統您難道還在蓋選舉浮橋嗎? 必須指出,過去二十年,歷任政府對興建所謂「金門大橋」的反覆態度,已經使金門居民全然喪失對政府的信任,「選舉浮橋」則是金門人對政府輕諾寡信最為貼切與無奈的形容。事實上,如果金門人可以選擇,相信絕大多數的金門民意支持的是應先興建連接大、小金門的「金烈大橋」(也就是俗稱的金門大橋),而非橫跨兩岸領土的金廈或金嶝大橋,正因為如此,我們對於馬總統捨近就遠、先難後易的建橋構想,著實難以理解。而從總統要求評估在前、經建會否決在後看來,不得不讓人質疑:興建「金嶝大橋」是否只是馬總統向對岸釋出善意的工具?果真如此,金門人情何以堪?政府施政首重誠信,這恐怕才是「選舉浮橋」再次胎死腹中後,馬政府必須嚴肅面對的課題。 接著,金嶝大橋興建後當真會使金門「加速向對岸靠攏」嗎? 務實地看,從「金廈小三通」除罪化以來,這樣的論點不乏也是許多台灣人的看法,然而,實情真的如此嗎?地理上,台金兩地雖然隔海相望,但1949年以來,兩地不僅是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移居台灣的金門人更早已數倍於金門本島,即便小三通之後,金廈之間有難以取代的地緣關係,台灣仍然是金門人求學、通婚、工作的首選。 準此以觀,有關金嶝大橋興建後會使金門加速向對岸靠攏的說法,顯然也是過慮,雖然金廈自古就是同一個生活圈,但也應該看到,過去60年來,兩地分由兩岸政府管轄的事實,金門人固然樂見兩岸和平交流,卻也完全認同:兩岸交流應立基於台灣與金門的主體性。職是,就算有朝一日金廈大橋真的建成,不僅不至於減損台灣與金門的主體性,更可彰顯兩岸分治分立的政治現實。 最後,在金嶝大橋緩建後,馬政府對金門的總體政策究竟為何?馬總統有責任對外說明。 經建會之所以否決金嶝大橋的興建,要言之,就是「金門長期規劃定位未定」,問題在於:金門定位不明不正是政府的責任?在兩岸大三通常態化後,金門究竟何去何從?對於金廈兩地一蕭條、一繁榮的景象,政府有何具體對策?若評估後確定不建金嶝大橋,請問馬政府對金門的總體政策又是什麼? 無論是考量財政問題,或是「金嶝大橋」自始根本就只是個假議題,馬政府對本案的決策模式凸顯的是以台灣為本位的金馬政策,緩建金嶝大橋不過大台灣主義下的必然結果。 相較於「台獨」,不少台灣的朋友都知道,近年來在金門也一直有所謂「金獨」的呼聲,差別在於,到目前為止,「金獨」的倡議毋寧都只是當地輿論對台灣政府長期漠視金門發展的一種情緒宣洩,而非真的要付諸行動將金門獨立於台灣之外,但馬政府若持續用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處理金門議題,未來將如何發展可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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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居
「徒擁百萬鐵騎,卻只能奉命旁觀殘寇呼嘯荼毒生靈,心中之鬱,正如屈原在《卜居》中所說的『心煩意亂,不知所從。』恨不得立到『人文首璽』前向貪婪集團嗆聲…」未待說完,電話彼端傳來一陣訾議:「你神經病啊!」 果不出所料;既使是識者、關心時局者,也同樣是如此冷漠、淺見,不由想起二次大戰時,德國反抗聯盟(German Resistance)鬥士史陶芬柏格(Claus Schenk Graf von Stauffenberg)的名言:「在此時刻,我們必須要做出改變;但這些勇敢的人必須要有成為德國史上叛徒的心理準備。然而,若不如此,豈不背叛良知!」耤著電影「行動代號:華爾奇麗雅(Operation Valkyrie)」,讓我們重回到史陶芬柏格那段天人交戰的場景;究竟是要對「全民愛戴的希特勒」無條件服從?還是寧背「叛徒」之名而對良知負責? 這就是屈原「心煩意亂,不知所從」的原因;更是史陶芬柏格人格偉大處,因為在此「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時代,如何正確自處端賴洞見的智慧、勵品的堅持。古往今來,多少徘徊在「寧與黃鵠比翼乎?」還是「將與雞騖爭食乎?」的抉擇,正是春秋褒貶分歧處!也正因舉世皆濁我獨清,因此,中外先知者、革命者,從來都是當時的「神經病者」,當然「孤獨」更是他們的宿命;不因民智大開而有所改善。 自稱民智大開的台灣,在歷經了「台灣之父」與「台灣之子」近二十年的瞎搞後,留下族群撕裂、官商勾串、公義淪喪等惡夢。馬英九在此歷史時刻,脫穎而出,使台灣終能得窺晨曦。怎料到去了一個貪婪無狀的無賴,卻來了一個無能怯戰的書生。姑不論他將國家名器授予一些徒談心性的名士、投機政客,急著向貪扁慶生的顧問等無能事。尤者,竟未能同理民心亟待除弊的期待,以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畏的魄力以滌沉痾!內則任令國民黨一再出現如李慶安案的鄉愿模稜;劉家昌案的令人錯愕,更別提任令黨內同志,依仗國會多數之優勢,以私利阻卻陽光法案的通過之荒誕;其原因正如王清峰所言的:「講出來會讓大家難堪」!讓人見識到號稱中興的國民黨,竟是如此地顢頇不濟,人民只好繼續忍受貪扁家族及那些曲學者的凌虐! 而對外呢?且不談對國家定位之低調模糊,以扁案貪瀆詭辯之程度,誠如之前聯合報社論所說的:陳水扁儼然是一名以貪汙為常業的總統,吳淑珍則是貪婪成性、態度卑劣;在貪扁操作下,顛倒是非,撕裂族群,任令人間是非黑白不分,這其實才是扁案帶給國家社會的最大痛苦!這也是何以馬英九能大勝之原因。但可惜冬烘拘泥的馬英九,非但不能利用扁案之民氣除惡務盡以快民心,反而一再以法匠名士之忸態,縱令特偵首長與共犯曖昧不清;任令曲學詖行之徒顛倒是非;禮遇貪扁如太上皇般在看守所肆意頤指司法,氣使輿論!徒令是非錯亂,人心混淆,實拜馬的拘泥法匠個性所賜。看了日前那群年輕媽媽及學子,在「人文首璽」前熱淚盈眶大喊「陳致中加油;台灣人加油」的場景,心中之痛,豈是一句粗話可吐。「惡鄰環伺,豈容我待!」早知徒來一個「呆滯拘泥」的法匠,則又何須政黨輪替? 我在另篇文章中曾提過,依法行政是太平盛世的德政;卻是亂世無能的代名詞!更重要的是,主政者除有依法行政的「小義」外,更重要的是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的春秋「大義」!而今,天道已晦,捨我輩其誰赴之;此不正是我輩倡正言、距詖行之歷史時刻?但正如電就中史陶芬柏格所碰到的場景一樣,「你神經病啊!」可見屈原與史陶芬柏格的困境,不因時空而有改善,也難怪憂憤國事的屈原會「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面對國民黨的鄉愿、懦弱及罔顧公義的面貌;相對而言,民進黨對貪汙者的厚顏狡辯,無恥迴護,其鄉愿、懦弱及罔顧公義之程度,豈是一句甚而過之而已。政黨政治淪落至此,怎不令關心國事者痛心疾首? 「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廿四!」回首來時路,終能深領屈原激憤的情緒;理解史陶芬柏格的無奈。唯有「用君之心,行君之意」以慰,藉著講授《楚辭》機會,月來一直諄諄於學生者:際此濁世中,任何有良知的知識份子,任誰能不苦悶與憤慨?但也正因為如此,如何以洞見的智慧、勵品的堅持來行君之意,更有其潔身立品的普世價值,這不正是「卜居」的時代意義。若能見及此,則太史公讚譽於屈原的「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之期待,不正在你我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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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觀光﹐金門走光﹖
老天裝傻,霧鎖金門,機位落差,旅客氣炸。 以往霧季常在三、四月間,怎麼今年來得特別早,從二月下旬就已飄來數起濃霧,不論早晚,一起霧能見度就低,害得機場、碼頭行不得也,苦了旅客,害了觀光。春分時節加上週休,濃霧斷斷續續兩三日,金門機場塞爆候機的各地旅客,有金門鄉親、來往台商、大陸觀光客、阿兵哥等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數千人,把人給急炸了,也罵翻了,只好夜宿機場大廳做難民,好搶隔天早班機位。 前天,3月23日,週一,一整天總共飛航金門與台北、台中、高雄等地航線96班次,金門飛台灣的旅客有5100人,飛來金門的有4177人,復興、立榮、華信三家航空公司來回運送了9277人,票價收入估計約有新台幣1855萬元,賺爆了;最後還留有淒慘的20位旅客無法補上機位,只好再留金門一宿,再怨金門一天。這可能破了金門尚義機場單日出入旅客的紀錄,更甚於春節返鄉人潮,如果天天都是如此「爆滿」,那麼金門才算是在發展觀光,只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誰還敢再走此路途? 老天爺,你嘛幫幫忙,請你行行好,別再為難金門了,否則嚇壞了旅客,金門的觀光就真的要「走光」了。 拚觀光,這是目前舉世的經濟大業,各國都在搶觀光客,也都在推出新的觀光節目,規劃新的設施,極盡全力要抓住觀光客的心,留給觀光客好印象,除了希望觀光客能一來再來外,更希望能呼朋引伴大家一起來,這樣的觀光投資才能事半功倍,創造最佳的經濟效益。 但我們捫心自問,金門能給觀光客看些什麼?可有讓他們想一看再看的內容嗎?難道就只有「閩南文化、戰地文化、僑鄉文化」「藍天、白雲、海灘、賞鳥」「高粱酒、貢糖、菜刀、麵線、一條根」「廣東粥、燒餅、蚵仔煎、全牛餐」嗎?這些不是不好,只是三天兩夜便已盡興。觀光客大都具有貪得無厭的習性,永遠不滿足當下的接待,如果不是時時設計出日新月異的新鮮把式,他們調頭就會去找更新奇的目標,我們不能怪他們不識貨,我們反而要自省能否再變出什麼新花樣來留住他們?花錢的就是大爺,他們當然會要求更新更好的享受。 有沒有看到?大陸「安利直銷團」從上海坐七層樓高豪華郵輪直航到台灣,12500人分9梯次,從3月中到5月中,每週一梯次,4天3夜遊基隆夜市、台北故宮、新光三越、101、國父紀念館、日月潭、花蓮、台中等地;花錢不手軟,銀子大把撒,又吃又買,笑顏逐開,大包小包搬上船;高檔晚宴每桌新台幣4萬5千元,搭建佈置水湳機場就要2000萬元,估計會給台灣帶來新台幣6億5千萬元的收入。難怪電視、報紙天天跟著跑,時時報頭條,這些新聞宣傳效益價值何止6億5千萬元,安利(安麗)直銷公司早就精算賺翻了,這就是有智慧,聰明人。 而我們小三通接待的「杭州團」,來個8百多人,就把水頭碼頭整得慘兮兮,通關亂糟糟,X光機失靈,語言不通雞同鴨講,吵翻天;一上岸就先受一肚子氣,你說他們還會留下好印象嗎?丟臉丟到大陸去,尤其又上了全國電視報紙的負面報導,真是羞死人了。 「走光」就是不小心洩了底,露了餡,被人看破手腳,想遮都來不及,這是何等丟臉的糗事。機場、碼頭雖然是隸屬中央單位管轄,但是丟臉的是掛在金門頭上,洗都洗不掉。趕快想想辦法,改善吧,不然金門的觀光業就只好靠「走光」去賣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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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關係
開學第二週,學生又問起:為何有人云亦云的普遍現象? 為何有些表面看似對的現象,一旦追究起來卻不一定是真的知識,如「筷子放在水中會彎曲」,因為視覺被折射所欺騙。 亞里斯多德說:「知識即是德行」、培根說:「知識即權力」、 西諺:「專家是一隻訓練有素的狗」。知識是什麼?世俗一般人認為擁有一些知識就是專家,有了「專家」的名號,就擁有發言的權力,有了權力就可以為善或為惡。這與亞里斯多德所說:「知識即是德行」有點差距;「知識即是德行」應該有一前提「基於形而上的善所擁有知識」,才有可能有助於德行的行為(知識不是一定就是德行);否則,如將知識侷限於中性的價值,知識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人類如何駕馭知識,如何保證知識一定能為善?這是諾貝爾的問題,也是他設和平獎的用意。 在科學時代與企管效益下談「專家」,對專家來說是很傷感的事,因為專家們常被拘束在一個很窄的空間中,這個空間可以是很深,因為很深,才有深度,但在「隔行如隔山」中,加上分工細密下,專家們常常感受到只有深度而無廣度,因此備感寂寞,而常挾其「專家」頭銜越界發言、越界指揮,結果是禍國殃民。如李遠哲先生是化學的「權威」專家,因為他得到世界諾貝爾化學獎,但是他在教育界、在救災界、在政治界上無所不發言、不指揮,這是「專家的霸權」,也是全民的悲哀。問題是誰讓他擁有這些權力?是不是我們一般人因為沒有「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能力,而讓他為所欲為? 現在景氣不好,詐術橫行,社會上常有很多被詐騙的例子。「我們已是知識分子為何還會被騙?」除了人性貪婪、或因無知而害怕導致蒙蔽了理性判斷之外,其實就是平常欠缺「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訓練。 在法律科學也常用「非黑即白」的方法,當檢察官或法官具體指出罪犯的犯罪動機、人證、物證及旁證之後,來研判某人是否有犯罪,一定做出「某人要嗎有罪,要嗎無罪」;不可能出現「既有罪又無罪」的矛盾結果;除非法官的「自由心證被狗咬了」,很不幸,在政治領導法律(或法律是為了服務政治)前提下,法官的良心常被狗咬了。 西方法律觀主張「法律是道德的最後防線」,因為法律來自普遍人性的認定與要求。一切人間的黑白問題只訴求是否違法?它不必問違法人的背景(國籍、種族、黨派、地位等等),因此法律是「皇后的貞操」,它不必為政治服務;更不容政客「黑白來」染指法律。反觀在中國的「情、理、法」的排序中,先講感性的情,先拉鄉情、友情、同窗、同事等等之情,有了情感好辦事,結果是「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也因此常常私先後公,以私害公。 學生從日常生活中去體驗與訓練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最好先從「如何回答申論題」,當你知道大學為何要考申論題及如何回答申論題了嗎?就端看自己的「博學、深思、明辨」的讀書功夫了,這些功夫與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當然有很大的關係。 其實,所謂知識應涵蓋形上之知(如莊子所言的天籟)、自然科學之知(地籟)、人文社會科學之知(人籟)等。在一般的是非對錯的判斷中,是採用自然之知與人文之知的交錯,因為在日常生活中交錯運用,常會誤用,導致語意不清。在理則學上多達二十幾種語言謬誤的用法。這是不能夠釐清自然之知與人文之知的界線。但光追究科學之知卻無法達成形上之知的廣度與高度,那麼人生未免無趣。一如莊子養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逐無限的知識,必是無望。但人之所以為人的本質(理性的動物),還是要展現其理性價值而探討與追逐知識。這是莊子看透人不甘有限而發出的警語。反過來看,儒家大學之「明明德、親民與止於至善」的「止於至善」,人間世誠是有限,但人秉持其追求「絕對至善」的理念,正是彰顯以有限的生命追逐無限價值的可能。 「止於至善」就是展現永無止境的「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理性活動,並在理性活動中推到形而上的真、善、美、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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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歷史
司馬遷在〈史記自序〉中說他「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澤,厄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這是他遍歷山川大澤書寫歷史的準備功夫,後來他遭李陵之禍,心中鬱結,遂發憤著書,「故述往事,思來者」,究天人之際,成一家之言,終成五十二萬餘字的歷史巨著《史記》,而昔日孔子作《春秋》,也是因為周衰道微,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故作《春秋》以為天下儀表,《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對中國人而言,歷史的功能在知往事,思來者,所謂鑑往知來是也。 英國史家吉朋於一七六四年十月,旅行到了羅馬,一天黃昏,他登上了邱比特神殿山,在斜陽殘照中,坐在廢墟上緬懷歷史,忽然聽到神殿裡僧人的晚禱,心中首次浮現書寫羅馬衰亡的想法。廢墟象徵著羅馬大帝國,神殿、僧人象徵羅馬帝國興盛時期。受其迫害的小宗教。吉朋之時,羅馬帝國已亡,而基督教卻支配了西方的文明,盛衰之際,令人感慨,於是吉朋寫了二百六十萬字的《羅馬帝國衰亡史》。 近代史家湯恩比二十幾歲就在牛津大學講授古希臘史,一九一四年八月,他二十六歲,第一世界大戰爆發,他深受震撼,而他發覺這種震撼西元前五世紀希臘史家修西迪德斯也曾有過,當時是希臘各城邦之間征戰不已,列強割據,修西迪德斯預言,那時代各城邦間的混戰,將使希臘民族走向窮途末路,當一個民族不能反躬自省,回應時代的挑戰,解決問題之際,勢必走向衰亡。湯恩比靈光乍現,有了和修西迪德斯相同的洞見,於是下筆寫作了三百二十萬字的《歷史研究》,提出了挑戰與回應的史觀。 如同許多史家所見,歷史總是混合著血腥與玫瑰。人世紛擾不已,唯有時間老人才能帶走一切,不管榮辱或窮通,所以吉朋在《羅馬帝國衰亡史》的結尾說:「歷史經驗升高和擴大了我們的思考和視野……一生和一朝的時間不過是一瞬。墳墓僅挨著王位,一個惡人成功後,便立即喪失了他掠奪之物。」 英人李約瑟(Joseph Needham)研究中國科技文明史,認為中國是世界上最具有歷史意識的民族,中國具有一種循環史觀,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也,不同於西方的直線史觀。西方受基督教末世說的影響,認為最後的千禧年來到之後,宇宙毀滅,接著就是最後的審判。再加上近世達爾文的進化論,影響了社會科學和歷史,西方因此大抵認為歷史是不斷演化進步的,而湯恩比的挑戰回應說,即認為在歷史的進程中,會有許多的挑戰,一個民族或國家如果不能回應這些挑戰,就只有走向滅亡。中國近代以來備受列強侵略,國衰民弱,許多知識份子反省致弱之因,思有所奮發,他們發覺中西強弱之關鍵,因素之一便是歷史意識之不同,嚴復便認是和西方進化史觀不同,中國人具有一種退化的史觀,因此三皇五帝之際是太平盛世,此後便是一代不如一代。西方史家史賓格勒在《西方的沒落》一書中也指出了中西史觀的不同是兩者文化中最顯著的特徵,學者如勞爾(Robert Lauer)更指出中國對過去的過度強調,未能將眼光放在未來,使中國無力回應西方文明帶來的挑戰。 的確,中國是一個重視歷史的民族,在世界文學史中我們很難找到一個國家有像中國那麼多的詠史、懷古詩,但歷史意識的強調阻礙了中國的進步嗎?恐怕只有時間(歷史)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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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二月六日交旅局演講交流(下)
少小離家的遺憾是認識的同鄉少之又少。二月中旬,報載薛承泰成為第一位入閣的金門籍人士,薛承泰髮白如銀,讓人印象深刻,多年前曾一起參加縣政府活動,曾於車旅間匆匆交談,得知他很早就離開金門了,問他可曾常回鄉省親,他沉默不答,似有苦衷。 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以後,金門人移民臺灣者眾,鄉親們有以鄉愁聯繫者、有遺忘祖庭者、有積極行事返鄉服務者。交旅局宋夢琪早年曾於靈鷲山宗教博物館任職,當時尚在交往的妻子顏艾琳跟宋是同事,有一次我到辦公室找女友,宋夢琪豪邁地問我,「怎麼樣,要回金門嗎?」時約民國八十三、四年,我流轉各個行業,前途茫茫,怎麼也無法想像要把我的茫茫帶回故鄉。宋夢琪後來果真回返故鄉服務,能力幹練,素有口碑。二月上旬見她,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媽,豪爽氣概,一如當年。 縣長李炷烽、文化局長李錫隆,也都是後來認識的,兩位前輩對藝文發展的重視,無形中扮演我這幾年書寫的重心,李毓秀的成長速度也非常驚人,《金門日報》黃雅芬社長親切謙和,都讓人印象深刻。不過,回故鄉認識的人,多屬匆匆交換名片者居多。 二月六日交流座談後,已近十點半,我電洽陳延宗,才知歐陽柏燕刻在金門,陳延宗載我,到她下榻處閒聊。六、七年前,我曾與張默、向明、辛鬱、碧果、管管、大荒等詩人,同遊內蒙古,歐陽柏燕偕子參加。多天旅程,卻沒有這一天晚上談的話多。歐陽柏燕慎於構思、積極行事,她這回帶領上海商界到金酒採購,拜會金門相關人士,對未來想要從事的展出活動,很有見地。 交旅局安排下榻六桂飯店,女主人姓陳,我問如果暑假回來,一住許多天,可得優惠折扣否?陳女士滿臉笑容,跟我分享她熟悉的金門人物,才知竟是楊樹清的國小同學。陳女士說,真沒想到那個小時候不愛讀書、活潑搗蛋的楊樹清,長大後,會成為一個大作家!在飯店幫忙的婦人加入話題,一問之下,竟然是我兒時玩伴的大姊。她叫吳桂香,她的弟弟吳成國也住三重,以往都賴他騎機車,載我父親一起做工。她的二弟則是我大哥的同學。她長我十餘歲,也許我們在故居昔果山的交集只有五、六年,關係雖疏,兩宅卻近,也屬同樣的血脈。 你的弟弟們發展如何了呢?她說成國在三重,成建在台中,成堅則往生了。短短幾語,已見人世滄桑了。我提到去年底,回昔果山參加繞境,村子人數少了,疆界卻擴大不少。不過,昔果山住戶雖不比民國六十來年多,卻見回流,人氣旺了不少,我不禁興起暑假打理老家,住個十天、半個月的念頭。吳桂香數說她熟悉的人物,有的我記得、多數卻忘記了。 也許,每一個遊子歸鄉,在遇見熟悉的人,交換熟悉的人事物之後,除了溫馨感動,再就是蒼茫難辨,嘆息陣陣了。我留下吳桂香電話。也許日後匆匆會面,又要乖隔許多年了。 交旅局講習活動,接送我的謝先生,是來自臺灣高雄的子弟,服役時就在太武山營區,退伍後留在金門發展。另一位大丙先生,就沒有太多機會說話了。二月六日下午四點半到金門,二月七日下午四點半離開,僅僅二十四小時,我卻在演講交流時,溫習了金門百年歷史,在六桂飯店與陳女士、吳桂香(後來我改口喊她堂姊),爬梳熟悉或陌生的村里人物,以及跟陳延宗、歐陽柏燕的夜談,一天卻化作許多天,有著寬遠的景深。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總兵署待了兩個小時。署裡的展覽很快看盡,然而,宅院古典、榕樹婆娑、木棉清越,卻是看不盡的風景。我挨著牆頭,坐看滿天老榕,懷想昨日到今天,種種的發生。我看到沒被榕樹遮掩的屋頂,居民綁上鐵線晾衣服。幾條長褲迎風擺動,仿如鞦韆無人,卻自己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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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傳奇》讀後
首先要感謝金城國中教師王振漢,不嫌棄我孤陋寡聞,學識淺薄,把即將出版新著大作《東門傳奇》的稿件,送我先讀,要我寫篇序文。閱讀之後,讓我收穫良多。油然想起老家湖下楊志文宗長,在他老人家編著《金門縣湖峰鄉土誌》系列三冊時,每次都不嫌其煩,送來大堆的稿件,要我審閱,其實當年年輕什麼也不懂,談何審閱?他只是有意要迫我多閱讀,以便多瞭解家鄉事而已,宗長用心良苦,至今仍感激不盡。王老師是我城中老同事,當年我就常找他為學校寫東西,也常念念不忘。 王振漢老師,國立師範大學國文系畢業,文筆流暢,文學造詣高,在地區曾得過浯江文學獎,長年居住東門,熱愛鄉里,認真探索記載,充滿人文薈萃的東門境內,重要的名勝古蹟、地方建設等二十餘處。王振漢作者在書中,插用上百幅圖像,也提出諸多對東門社區寶貴的看法,是對家鄉東門的高度期許。東門經王振漢報導,才讓人發現東門原來這麼的美,有歷史悠久的美,還有現代化的美,而且背後都有許多動人的故事。相信將來《東門傳奇》出版,當很有可讀性,敬請期待。 東門「代天府」(王爺宮),已有四百餘年的歷史。宮廟對聯:「府中祀溫池,共仰巍峨千歲殿;廟畔臨山海,同霑赫濯王爺宮。」該廟主祀溫王爺、池王爺、金王爺等神明。我到過新加坡、臺灣與大陸各地區的宮廟,都有供奉溫王爺、池王爺、金王爺、蘇王爺等神明,探索一下都與金門有密切血緣關係。民國八十四年七月,金廈「小三通」之前,東門「代天府」信徒,就已組織進香團,赴同安馬巷「元威殿」請火,為兩岸民間交流立下了典範,可見宗教力量,可促進兩岸和諧和平、共生共榮。 東門「金門道士館」(師公店),道士是道教的主持者與傳承者,道教是中國最古老的本土宗教,以供奉太上老君為開山祖師。我國的宗教文化,自兩宋以來,儒、道、釋漸形合流。儒家孔子是得道聖者,道家尊稱拜他為:「太極上真公」。地區道教宮廟,也禮拜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的護法神:觀世音菩薩、媽祖、關公等神明,可以說地區儒、道、釋三教已接近合一了。 金門道士館,除了東門「金門道士館」的道士陳仲苠、陳仲荊兄弟外,還有金寧鄉的李雲標,金沙鎮的吳明湖,傳習做道士的人,已不多了。因為道士從事法事,要很專業,道性能力要高,才能有效幫助眾生驅鬼降妖、畫符消魔、消災解厄、誦經祈福。最近地區將配合金門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紀念,舉辦兩岸和平消災祈福水陸大法會。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於本(三)月十三日,召開籌備會,由佛教高僧明乘長老主持。會中就有列席的古寧頭村民建議,水陸大法會,除了聘請兩岸佛教高僧為兩岸戰亡的兩軍將士超薦外,她建議李炷烽縣長,還要聘請兩岸道性能力超高的師公,蒞臨古戰場為戰亡的兩軍將士做法事,並號召地區民眾多送金帛燒給他們,以安冥陽。道、釋合一,共同為兩岸和平消災祈福,當然是件好事,也是一件大事。金門縣政府民政局,是否可召集地區陳仲苠、陳仲荊、李雲標、吳明湖等道士師公與這位古寧頭村民座談研討:看看古寧頭戰役法事要做到何種層次?才能有利戰亡的兩軍將士離苦得樂!地區的道士師公是否有此能耐完成任務?如不能就應派他們赴大陸或台灣受訓,如短時間無法學會,也可請地區的道士師公,協助另請高明,蒞金門主法! 據王振漢老師說,陳仲苠、陳仲荊兄弟師公,執此行業乃是世襲,已有五代的歷史,其曾祖陳文禮道長祖籍南安人,在泉州設壇執業。如今陳仲苠道長,學道認真,勤研經典,頗有祖先之風采,實在應鼓勵他開班授徒,以為傳承。陳道長還收藏道教經典、法器、傀儡等文物,都有二、三百年的歷史,政府應協助其好好保存,如蒙同意道教經典,應印刷出版,以便流傳流佈。 從「代天府」(王爺宮),東門里公所順著莒光路一段,觀光客口中所稱的「大陸街」往上走,可見到諸多歷史古蹟,先是台閩地區一級古蹟「貞節牌坊」,「靈濟寺」(觀音亭),都大約有二百年的歷史;莒光路一段十四號,原為清朝舉人林豪的故居,保留了珍貴的歷史文物,也很值得觀賞。林豪父林焜煌是地區第一位編纂《金門縣志》的先賢。林氏父子以文學傳名於金門與臺灣。王老師書中都有詳盡的報導。 國家三級古蹟「魁星樓」,它創於清道光十六年(西元1836年),民國九十一年曾重建過,有一百七十多年的歷史。據《金門縣誌》記載:「魁星公又稱大魁星君,亦科舉時代崇拜對象,民間對奎星爺又稱魁星爺,主文運仕途如同文昌帝君,可助士子金榜題名」。俗云:「魁星拈筆點雙魁,文昌留眼送祿來」。 《東門傳奇》作者在撰<儒林輩出,主掌文運魁星爺>時,附錄了金沙鎮萬安堂主委張雲盛兩篇有關的文章:<魁星文化介紹>和<魁星爺的顏色>,讓我想起陳為學校長曾說,萬安堂的文昌帝君很靈驗,考生只要拿准考證去拜拜,都會金榜題名。我確信其有,不過我認為做事、求學要成功,除了求神明保佑加持,更要靠自己精進努力。英國詩人吉卜齡(Kipling)寫給兒子的詩,詩名叫<假如>(if…1895年),可給我們很多的啟發: ──假如你能等待,而不怕等得累。 ──假如你能夠強迫你的心、勇氣和體力,在它們早已枯竭時,為你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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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戰場風景
站在金門海邊看海,心情很容易回想到1949年的古寧頭戰役,那年我還沒出生,知道的事蹟,都是後來閱讀所得、耳朵所聞,那次戰役,讓兩岸一批卓越的軍事領袖(陳毅、粟裕、葉飛、肖峰、李曼村,對上陳誠、湯恩伯、李良榮、胡璉、高魁元),選擇在金門島上鬥智顯能,爭個輸贏,而,無數的軍旅弟兄,濺血海灘、捐軀沙場,無情的老天讓他們無奈的在這座島嶼,走上人生的絕局,彼時,或許有輸贏,但時間沉澱後,不管輸贏,他們都堪稱是歷史人物。 農曆二月天,海邊的風浪還是很大,我從沙崗的小徑趨往海邊水涯,由岸坡往下望,風浪一個方向一波波捲上來,鐵軌砦伸在白浪中,一個姿勢,排成一排,延伸好遠,十分壯觀。 我想到當年戍守在瓊林至古寧頭的海防部隊─201師,這支由16歲到20歲左右的流亡學生和知識青年組成的勁旅,在民37年冬,從大陸移駐台灣,然後在鳳山營區整訓後,於民38年9月6日,由師長鄭果將軍率領登陸金門料羅灣,歸建在第22兵團李良榮麾下,先駐紮太武山附近之山外、湖前、瓊林地區,後在10月10日移防北海岸。 在古寧頭戰役,就是這支青年軍,擋在第一線。 師長鄭果將軍發明的土堡戰法,成功的打了勝戰,他以不到4天的時間(10月10日到13日),發動防區村民捐輸門板,每戶兩扇,用在堡頂覆積土磚,構築了200多個土堡,這些土堡彼此掩護,近則60公尺,遠則150-200公尺,形成重重疊疊的羅網,就是這些土堡,斷絕了匪軍人海戰術的攻勢。 共軍越過沙灘鐵絲網和地雷線,之後,被潛藏在土堡內的守軍,以準確的槍擊,昏天暗地的痛擊,摸黑來襲的匪軍惑於土堡的縱深,大都攤在海灘上,無法進展,注定戰敗的命運。此時,我望著從嚨口、一點紅到古寧頭的海灘,潔淨的白沙,昔日的土堡焉在哉? 我也很難想像村老說起當時匪軍「萬箭齊發」,從廈門晉江徵集的帆船舢板竹排,就擱淺在此,被擊斃的匪軍,屍體就掛在海水鐵絲網上,像水母一般垂下四肢,讓鮮血染紅了海水,一片血肉模糊,令人不忍不捨。 此時此地,我只見風吹得好勁急,除了我一個人,四周一片靜寂,我把視線張望得更遠,仍只見不斷的波濤湧向我。 我只好踩著輪子,向西旋去,迎向我的是一處無人碉堡,迷彩碉堡內的M24戰車砲已經拆卸,牆壁上只剩操砲須知,以及「打不到不打,瞄不到不打,看不到不打」的叮嚀,順著鐵梯爬上碉堡頂,海那邊,視野遼闊,大陸的岸景隱約可見,腦後這邊,陸地上圍著鐵絲網,剛除過雷,一片黃沙煙塵。 再向西走,到古寧頭北山斷崖下,這是匪軍潰敗,最後一股殘眾,聚集繳械投降的地方,始自10月25日凌晨二時許,終至10月27日清晨十時,短短56個小時,國軍締造了連續戰敗的第一次勝利,6個精銳的共軍團,最後敗給天氣潮汐,敗給自己的輕敵與急躁,敗給國軍在當天下午七時才剛結束的反登陸協同演習,敗給金門這盤菜原來是這麼燙口(據說葉飛戰前宴請廈門地方代表,曾以筷子指著菜盤說:金門就是這盤菜,想什麼時候夾就什麼時候夾),確實古寧頭戰役就真的只打三天,不過是共軍輸國軍贏。 古寧頭戰役,不是家族的械鬥,不是漢滿蒙回藏的民族戰爭,兩個政黨,彼此撻伐,史家說是內戰,就從金門一戰開始,叫兩兄弟彼此冷戰了一甲子,如今空留一些戰場遺跡,令人垂弔,也給家鄉父老留下一份戰爭的追憶。 (本文是閱讀古寧頭戰役參戰部隊國軍第22兵團第201師師長鄭果將軍,於民國65年10月10日撰述的【從明恥教戰到金門古寧頭戰役】一文,感發,憑弔古戰場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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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情深──憶雪源兄
那年,一架飛機,帶走你一家五口,也帶走你答應要來山上看我的諾言。 那年,本來,高高興興,你們要回馬祖過年的。誰料,上蒼把你們全家帶走,一起去旅遊,去做一趟永遠不再回到人間的旅遊。那年夏天,你還來找我,我當時不在家,沒能見你最後一面,留下一輩子無法挽回的遺憾。還有,一張你留下的字條,一張讓我見了就無限懷念、感傷的字條。 懷念當年,你如何在上我課時,羞澀地、誠摯地懇求我,別在課堂上點你唸英文。懷念當年,我如何不聽你的話,偏在每堂課,都要你唸英文,後來,全班竟然你的英文唸得最呱呱叫!後來,你不但不恨我,反而,尊敬我、感激我。你還常常滿懷信心地告訴我,你如何帶職進修研究所,還不忘用功唸英文。看來,我當年的做法是對的,才讓你後來能享受英文帶給你喜悅的花朵。你幫我驗證,我英語學習哲學是正確的:拋棄面子,充實裡子! 課餘,你還常向我聊起,當年令兄陳雪生先生,如何選上連江縣的國大代表。你難掩對令兄的驕傲,我也為你滿心歡喜、感動。如今,令兄更選上你故鄉的縣長,只憾親耳再也聽不到你對令兄的讚美,親眼再也見不到你喜不自勝的神情。你和令兄,不僅顏貌相似,心神更牢牢相扣。你們兄弟手足情深,令我感念。 可能因為,我們年紀相仿,更可能因為,我們都來自離島,我們能超乎師生的關係,進入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友情。金門馬祖,本是同根生,有太多的共同命運。我們的關係,說有多特別就有多特別,是共有的戰地背景,為我們建構的。我們都有一個曲折、飽受砲彈驚魂的童年。往年,每年過年要回家,我們都要白了幾根髮,都要冒一次生命的險。那年,你們沒能躲過那離島交通的險,就那樣,與當年徐志摩一樣瀟灑,你們走了,都沒帶走任何一片雲彩!與徐志摩不同的是,你不是一個人走,你還帶著你的岳母、妻小,跟你一起走。這樣也好,你就不會孤單。雪源兄,你走了,卻留下我對你,無盡的懷想,歲歲年年、時時刻刻! 十幾年前,你一番好意,為我申請免費贈閱的《光華月刊》、《自由中國評論》及《台灣記事報》,如今,竟成了我懷念你的三個憑藉。這三份英文刊物,帶給我的,不只是我國發展的音訊,更帶來你的溫情。一頁頁,閱讀的不只是文字,還有你的笑容;一行行,感受的不只是資訊,更有你的真情。雖然,你走了,每月,依然會收到你的一份溫情!一份我天天都可以翻閱的溫情,一份分秒都在增加熱度的溫情! 盼啊盼,好不容易,馬祖才盼到了飛機,可以在過年過節,飛回家,聊慰鄉愁。你最有情最有意了,幾乎每年,都會想盡辦法、費盡苦思,攜家帶眷、扶老攜幼,回你故鄉馬祖過年。那年,很幸運地,你們都搭上了同一班飛機,誰知,最幸運的當頭,竟潛藏人生最大的悲劇。誰知,上蒼會做如此殘酷的、戲劇性的安排,一口氣,奪走了你們五位親人的生命。那年,你才四十出頭,你美好人生的花,才正要盛開呢。唉!-- 你留給我的字條,用清秀的字體寫著:「碩二課程應可如期完成,唯論文將延至十二月再提出。謝謝老師教導與照顧。」字裡行間,舞躍著,你對人生的把握和進取,樂觀和感恩。如今,只留我一人,一遍又一遍地感動,一字又一字地思念。常常,與字條對話,依然能看見你做人的真誠,聽到你對生命的熱愛,活生活現在我眼前!你,片刻都未離開過我! 我將你的字條,珍藏在我日記的胸膛裡,成為我生命史上,最肺腑的一頁。那一頁,寫滿我們因金馬離島共同命運,而深切磨厲、扶協的情誼。還有,我對你記憶與思念的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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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米﹐紅瓦厝──山城埔里的文史遇見
「一月,夢幻霧境的桃米,充滿想像與潔淨,二月,『ㄅ一、ㄅ一、ㄅ一』的面天樹蛙,在麻竹筍園內吹奏響亮的迎賓曲。三月,傳來白領樹蛙急促的敲門聲,呼喚大家趕快加入春天的餐宴。四月,穿戴一身白衣的油桐花,在綠海中鋪上一層迷人的春雪。溪畔休閒,高雅鮮艷的白痣珈蟌等著與你美麗的邂逅,五月,粉紅的野牡丹,在山徑小路恣意綻放;暮色中上萬隻小雨蛙,在草湳溼地高聲吟唱大自然協奏曲。六月,上萬棵的野薑花在溪畔吐露芬芳;提著燈籠的黑赤螢,盈滿山谷。七月,夏蟬在山凹谷地間,競相對唱;輕盈的薄翅蜻蜓,在天際間翱翔,潺潺溪流,可洗塵可清心。八月,『郭、郭郭郭……』的五色島,在林間發山沉重的喉音:「桃米黑樹─台灣特有種的桃實百日青,紅綠相接的種托和種子,令人垂涎……。九月,雌雄連結的台灣特有種短腹幽蟌,在空中舞動『心型』的肢體,展現不渝的愛情。十月,紅色的善變蜻蜒,在溼地在水畔引發秋末熱情,十一月,成千上萬的盤古蟾蜍,在桃米坑溪孕育:『唧唧唧、唧唧唧』的黃鶴鴿,飛越在收割後的茭白筍田。十二月,冬季大三角在星空中閃爍,渡冬的雁鴨,在水塘中嬉遊。桃米,一座迷人的秘密花園。」 ──顏新珠〈繽紛桃米〉(2003) SL: 「白領樹蛙急促的敲門聲」。那麼,我們就是三月了。 相識十八年的晴文從高雄開車到埔里,又從埔里桃米的「紙教堂」把我們接下山送到台中烏日高鐵站。回台北的自由座車廂,車窗外細雨飄落三人各有所思,黃愛娟檢視著數位相機裡「紙教堂」的風景,心大概計算著要挑那幾張舖上她的《小小夢想贊助者》部落格;妳接過我的「文學留言簿」寫了一行心情又塗去,塗出一頁縱橫交錯線條構成的抽象,但線條遮蓋中,隱約可見一間山水居,也可辨妳抹去的字跡,「想瘋就瘋」。 畫在紙上的屋子,昨夜的「紅瓦屋」吧;那行字,應係妳在蛙鳴的紅瓦屋飲紅酒後留下「我應該是醉了吧」的接續,「人活著,總要好好呼吸,好好看山看海,聽樹的聲音」,「人活著總要想想一點有的沒的,想想有聊的無聊的事,分享青青的東西,青、輕、清……」。妳是醉了,輕醉,海拔高度介於四百二十至八百公尺間的山城,桃米紅瓦厝。 SL,春雨乍到,羊蹄甲粉紅盛開,苦楝一身紫,山嵐雪霧,埔里暨南國際大學,「第四屆全國文史工作者研討會」的學術邀請;但在心中某個角落,對妳、我而言,它比較接近土地與文史心靈的碰觸,發現之旅。 我們都來發表論文的。但不喜歡「學術規範」、不太能「套用理論」的我們,心裡其實更想安靜坐在台下當「學員」。三天兩夜的會議,偏我的論文被安排在開幕當天第二場國史館館長林滿紅主持的〈地方學與地方文化〉上發表,晚上又給點名上台參與〈地方文化夜話〉;一百三十五位來自全國各地的文史學員很快就熟悉我這張「老師」的臉,我失去可以混在學員中打瞌睡的自由了;妳比我幸運,妳的論文要到第二天第八場、藝評人協會理事長陳朝興主持的〈文化創意與地方文化〉。 依照學術規格走的嚴肅學術會議。獨我脫稿演出。我借了六分鐘放映電影《星月無盡》精華片段,畫面從「阿浯」吳中天悠哉坐在水頭村洋樓群到走向後浦「將軍第」說歷史,再是「得月」楊貴媚憶起青春年華進入酒窖坑道與「東麟」唐豐的愛情對白,「如果你愛上了金門小姐,你願意留在這裡十年嗎?」、「我─願─意」,就在這裡喊卡了。學員們難掩剛掉入一座島嶼的情境又不能繼續往下看的失落。國際會議廳的燈光亮起,我的論文時間開始了,島嶼史、家族史、生命史……。我以感性述說著人文與戰地、族群與遷徙、回歸與重建的地方學、地方文化的島嶼故事。我再忘情地唸起《星月無盡》的電影海報一段用語,「一個島嶼能有多大,一個夢想能有多遠,留在一座小島的夢,等待星月無盡的愛……。」影像與聲音之後的回響,超乎我的預期。 SL,妳呢?我說金門的場次終了,關閉麥克風的電源,回到台下我們坐定的一角,妳已用紙筆寫滿一頁詩的語言,「樹清,樹長的很青,有水的青,青青的人,像一棵樹,一棵直直的大樹,長得很高的樹,他的根抓地抓的很深很深,所以說不完的關於那個土地的深度與旁邊毛細現象的故事及故事的故事,一串重複連綴的喘不過氣的句子,我讀到的妳,正吃力地要攀爬一株盤根錯節的老樹、窺視著一個在星月處浮動漂遊尋找落點的靈魂。 我的論文時間結束了。第二天,換妳登場,關於文化創意產業的課題。我當妳的觀眾。妳的論文寫得合乎規範的知性,幾乎看不出一絲絲妳在我留言簿子裡的感性。但妳的開場吸引了我;在文化行銷、電腦科技產業翻滾了許多年,甚且已是一家著名跨國公司的亞太區總經理了,這時候,身在台北紅塵煙囂的妳,忽然想要有泥土的感覺。妳回到了北海岸桂竹林的家,築起了以竹為名的文化工作室。妳的記憶中,竹,在鄉下人家,可以擋風,做掃把,可以當菜吃,也可以編成農具;竹,在妳家還可用來盪鞦韆哩,「我想念我的家,我古老的,可以盪著鞦韆的家。一個讓我的心,可以自由擺盪的地方。」妳以詩想,寫下回家的心靈宣言?一種單純得只是想回歸鄉土的欲念。隨後,我從妳的論文中讀到一段妳所解構的文化產品價值觀,「社會富裕化之後,對耐久財的追逐和對文化財的追逐漸漸並重,人們感覺到文化的感性消費才能夠帶來真正的快樂,現實中追求不到卻又渴望的對象,透過文化產品獲得滿足。」 SL,真好,我們那不像論文的論文終於發表完了。學員們大概記不得我們的論點,他們卻聽到了兩個人的土地的故事,我的島嶼邊緣,妳的竹林地帶。都正點燃起一盞小小的燈。 埔里的最後一夜。自日本阪神地震災後移植而來的「紙教堂Paper Dome」內,兩大當年播下種子的「社造天王」陳其南與黃煌雄都到了,一場回顧「九二一」十周年也是前瞻社區總體營造的綜合座談後,妳與晴文、頌恩、湘惠,以及成功打造台東鐵道藝術村的劉梅英,一同往高處爬行,探訪澎湖林文鎮與我所下榻、位於桃米里種瓜路的紅瓦厝民宿,報導攝影家顏新珠鏡頭下「看,這個把青蛙叫做老闆的地方!」 「九二一」重創桃米,三百六十九戶倒了一百六十八戶,官氏人家建於一九六三年的「紅瓦厝」倖存了下來,官氏父子官家億、官裕富親手打造坑溼地、林間藤巷步道、草湳溼地、生態池,再逐步發展出「紅瓦厝」民宿,一年四季,莫氏樹蛙的合奏曲不曾劃下休止符。 SL,那一夜,桃米,紅瓦厝,聽!樹蛙在唱歌,北海岸的妳,台東的梅英、澎湖的文鎮、金門的我,也共同唱了今世土地、文史、追夢的緣,一如梅英為大家寫下的,「因為邊陲、因為距離,困住反而成為停留的理由。蛙鳴的夜晚,感動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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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和平﹐能紀念什麼﹖
站在馬祖多風的陡坡上,我回頭望著獨具特色的聚落,等友人來載我去餐廳赴宴,主客是來自連江縣黃岐鎮的參訪團,作東的是馬祖觀光局,加上金門人的我,在宴席上你來我往,對乾上無數杯的美酒,戰爭與和平,無須透過任何紀念儀式,唯有一杯又一杯,從喉頭燒進胃腸的酒香,它自然的升騰情感的濃度,跨越兩岸,彼此相互交流。 我所關注的「坑道、碉堡藝術」,從金門走到馬祖,每次接觸時都有新的體會,那是極複雜而寂寞的一條創作路,即使經歷過金門的「三角堡」、「翟山坑道」、「長寮碉堡」佈展,我仍覺得它的定位與開發存在許多謎點,那些冷硬、剛強,馱著歷史無情載體的地下記憶,即使走過烽火,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戰地觀光景點,我仍感受到坑道與碉堡無奈的心聲。 就像我落腳的津沙民宿,發現每一棟民宿都是空著的,完全沒有旅客住宿,所以我獨宿在一棟閣樓上有四個房間的特色建築內,擁有地面整層舒適寬敞的套房空間,當我傍晚走到巷口準備叫車去山隴赴觀光局辦的餐宴時,等了許久卻叫不到任何一輛車,也看不到任何一個人,連手機也是不通的,那一刻我彷彿變成天地間唯一的一個人,風雨中一種遺世獨立蒼涼的美感頓生,驅使我緩緩走向前方的陡坡……這時手機訊號通了,是友人關心來電問我抵達餐廳了沒? 我後來更堅定的想要佈展馬祖的「北海坑道」、「06據點」、「么兩主題館」,都與這些經歷密切相關。 今日的馬祖人,羨慕著金門人擁有的好福利與各種新機會,包括我一個小女人隻身「衝鋒陷陣」的推企劃案,勇敢的去向人推介「坑道碉堡藝術展」也是被羨慕的,因為他們認為馬祖人較保守、不夠積極開發遠景。 但在我的心裡,金、馬是沒什麼分別的,當我被困在北竿不開場的機場裡,看見電視螢光幕上出現撒烏瓦知部落、崁津部落和三鶯部落,因抗議而與警方發生推擠衝突的畫面時,我心裡感觸特別深刻,不管政黨如何輪替,弱勢者一直弱勢,被欺壓者一直被欺壓,只能抗爭、抗爭、抗爭!自救、自救、自救!那些在螢光幕前一再現身的我所熟悉的抗爭的盟友,也一再的被驅離、被三度舉牌、被抓上警備車……每次在抗爭事件爆發之前,我都會收到「徵召支援」的簡訊,包括人在金門、馬祖都是一樣……當我只能回應簡訊「精神支持」時,心情也就更加複雜了。一樣是邊陲,一樣被中央以政策掌控著、一樣困在掙不開的陰影中,就像金馬只要天候一變,神秘的濃霧悄悄掩至,頓成孤島……。 行程最後一天,風、雨、霧籠罩的南竿機場不開,友人盛情協助我趕搭最後一班船往北竿,急趕「可能會飛」的末班飛機,最終卻還是白忙一場,也不知是暈船、虛弱、氣喪,還是受了風寒?我在機場就開始嘔吐,受困留宿北竿,一直吐到半夜,氣息奄奄的把行李箱中能加上身的衣裳全穿上,把旅館房間櫃子裡的枕頭全搬出來抱著禦寒,還要努力催眠、勉強自己入睡,因為我擔心隔日虛弱到無法去排候補機位,那麼我台北的課就會開天窗,這些連番的苦難,不只是身為旅客的我而已,每一個馬祖人至今都還在不斷的遭遇著。 過去的金門,在等潮水搭「開口笑」(登陸艇)的艱難歲月裡,也是一樣受苦著。因此,當馬祖的美被隔絕成「世外桃源」,一些投下鉅資、由名建築師設計的令人驚艷的美麗建築變成了蚊子館,冷冷的孤立於淒風苦雨中,我是完全理解的,馬祖人羨慕金門人擁有的一切,我也是理解的,但若翻開三巨冊一套厚厚的金門縣志,馬祖人會不會羨慕金門人擁有的「兵事志」呢?那佔了五十四頁的「歷代兵事」、「民國兵事」、「反共兵事」、「自衛團隊」值不值得羨慕呢?八二三戰役四十四天,落彈四十四萬四千四百二十三發,受擊土地的堅韌度值不值得羨慕呢?因為驚天地泣鬼神的戰役而把金門推擠上國際地位,這番的「傳奇」值不值得羨慕呢? 這些疑問,沉默的坑道與碉堡從不回答,只是堅定的護衛著苦命的島嶼,金、馬共同的命運,彼此觀望注視著對方,從各種建設、經濟開發、未來走向,金馬人的「能與不能」、「可行與不可行」都一直充滿挑戰,如今在潮漲、潮退之際,航班與船班之間,計量著大三通以來遊客的人潮數量,不管如何努力,總有難以克服的地理束限、天候造成的交通障礙,金、馬皆然。我一直在進行的「坑道、碉堡藝術」也只能呈現一種理念,不能多說什麼?因為戰地的特殊環境,文化藝術遠遠擺在現實生活後面,除了山川自然肉眼可見的景觀,藝術的種子,文化的胚芽一直都是沉埋的,尚未被喚醒的潛力也一直被委屈的壓抑著、形成邊緣化的惡性循環,我所能做的不過是付出更多的關注,堅定向前行,面對一座戰地島嶼,如果想要歌頌什麼、紀念什麼?那也只能獲得悲涼的回音,因為沒有人能代替剛毅的花崗岩發聲,也沒有人能為那些在戰役中犧牲的勇者做什麼?除了哀悼!而哀悼之後,最好的選擇是:讓活著的人活得更好、更有價值,因為人間需要的是愛與和平,不是增加一座又一座的「戰爭和平紀念館」,舉世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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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時節的聯想
這幾天溫哥華下雨少了,有時還露出亮閃閃的陽光,讓人有春天已到的感覺。戶外空氣仍有些冷峭,氣溫在十度以下。走在路上,常常下意識將手縮進袖口內保暖。 屋外歷經一季寒冬的乾枯籬笆樹,有些已長出小嫩葉來。籬笆樹前的數株玫瑰,此刻在沒有籬笆繁茂枝葉的遮隱下,枝枝冒出頭來。在一個有陽光的午後,特地將籬笆修剪了一番。 圍欄邊的楓樹,長枝條上每隔著一小段,開始冒出一節葉芽來。這些葉芽就像「一瞑大一寸」似的,幾天後,長成嫩綠的小葉片。在你不經意間,又長成完整的葉子。然後,再隔個幾天,你忽然驚詫發現楓樹已枝葉茂密生意盎然了。 陽台上從屋簷垂吊下來的兩盆吊籃,僅剩一些乾癟的殘枝。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買回不同色彩的花卉重新植栽,讓吊籃內開出的花朵五彩繽紛。這些被種植於籃中的花朵花期頗長,熱熱鬧鬧的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彼此爭奇鬥豔的,一直要到十月底或十一月寒流來臨,才陸續凋零枯萎。有些花草沿著吊籃邊垂下,隨風搖曳,煞是好看。每當路人經過,抬頭注視觀賞,我的心裡都有一絲得意。 又過些天,驀地發現公園裡的花開了,家家戶戶院子裡的花開了,路邊行道樹的花也開了。到處花團錦簇,美不勝收,讓人如置身於花海中。 當花季來臨,超市、賣場都會挪出一大角落,展示各式各樣的盆栽、肥料、園藝工具、以及花園的飾物。這裡住家都有院子,有的庭院種植著豔麗的花朵,有的則是保留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坪。種花、植樹、修剪草坪變成生活中一件不可或缺的事。因此,這樣的生活背景,發展出特有的園藝文化。鏟土、鬆土、去除雜草、修剪枝條都有專用的手工具。一個澆花的噴嘴就有淋的、噴霧的、傾盆灌注的、成錐形噴灑的等多種選擇。修剪草坪則依草坪面積大小,而有各種不同樣式大小的除草機。 花開時節,每條道路上綻放著不同的花朵。有的路上開著櫻花的、有開著淡粉紅色木棉的、有的路上是杜鵑花的………。每條道路的花朵都喧囂的開放,盡情的裝扮大地。 這情景,不知怎地,使我想起家鄉的村庄及木棉來。昔日住在家鄉山外時,公車站前兩旁種植著木棉樹的一段馬路。當開花時節,橙紅紅的木棉花朵恣意開放,絢爛奪目。 而家鄉的村庄是美的,富變化的,村內的紅瓦古厝使得村庄具有特色。有些人家門口埕擁有一兩棵老樹,讓整個住家環境生動了起來。有些住家的牆角、屋子前後種著盆栽,讓整個住家嫵媚了。試想,若我們再花些時間投入些心力,有計畫的以花樹來為自己的村子裝扮,當花開的季節,那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呢? 這些年來,鄉人都一直往金城、山外、沙美等城鎮遷徙集中,而金城這些城鎮卻一味的仿效大都會,緊密充塞著一座座冰冷的水泥森林。其間,沒有花,沒有草,更沒有樹。其實,這是沒必要也不健康的,我們可以選擇決定自己住家的品質及特色,讓住家像是個住家,可以是自然、閒適,可以是自在、輕鬆,也可以是鳥語、花香的。 島鄉,嚴格來說並不大,一小時的車程便可到達每處角落,因此,住家並不需遷就上班的地點。只要城鄉的公共交通系統完善,城鄉教育資源均等,這些有特色的村庄是最適合居住的。 目前,每個村莊都有些古厝閒置荒廢著,殊為可惜。其實,只要多引進些戶外光線及設置現代化衛浴,便是很好的住家了。村內的道路再通盤作個計畫,新建屋舍要求齊整,人行步道加予綠化,並加設停車場。 當每個村庄重視生態保育,村內有計畫的大量栽植花草樹木,多用籬笆樹取代水泥圍牆。每個村子或也可選定一合適的樹種作為「村樹」來種植,如台北天母地區的欒樹、南投集集的樟樹構成的綠色隧道。每年當花季節來臨,一樣可以是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只要村人有使命感,用心經營,每個村庄都可能是個落英繽紛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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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不能被打趴
閩南語有句話說「一樣米飼百樣人」,尤其在民主多元的社會,什麼光怪陸離的事一點也不稀奇。台灣在民主發展過程中,很多政治人物已經把從政當成生意在經營,爭相玩起「以權弄錢,以錢固權」的遊戲,大咖者,動輒成立基金會吸金,或利用白手套(掮客),把企業主、財團等當作獵物,予取予求,絕不手軟;甚至以職務權勢,縱容家眷官邸開後門盡情聚歛,貪得無厭,強取豪奪,已到天理難容之境;小咖者,則創設諸如協會等社團組織,巧立名目、引進公帑挹注,說是推展社會公益,實則中飽私囊,惡形惡狀,不一而足,這種上下交征利的歪風,民進黨執政時期變本加厲,終遭選民唾棄下台。 台灣政界有一種怪物,玩政治可以從貧戶變富豪。這種怪物嘴尖、皮厚、肚中空;嘴尖:見物就啄、口無遮攔、尖酸刻薄,皮厚:好話說盡、壞事做絕、死不認錯,肚中空:哇啦哇啦,鈔票塞滿「歸間厝」,至於牠長得是什麼模樣,得靠讀者諸君自己去想像。這種怪物是民主之賊,牠化身為人,但做起事來卻沒有做人最起碼的羞惡之心,變成無恥之徒;涉嫌貪污、洗錢弊案遭收押,卻能毫無愧色地在羈押房裡夸夸其談、指三道四、顛倒黑白,甚至曲公理、害公義,胡言亂語也成書,可是仍然有人表示支持,所以,孟子說的「羞惡之心人皆有人。」在這些人身上根本找不到。 戽斗輝仔說,這種事情要是發生在日本,涉案人早就切腹自殺謝罪;前民進黨主席林義雄則說:「談這個人一點意義都沒有」;曾經一再奮力相挺的李遠哲也說,對他「很失望」,希望司法予以制裁,還給全民一個公道。特偵組檢察官在起訴書中,以犯罪情節重大、品行欠佳、手段惡劣、毫無悔意、實無可逭形容阿扁;又以紊亂體制、大肆干政、貪婪成性、搜刮財物、濫用權勢、貪得無厭、敗壞官箴形容阿珍;台灣讓這樣一對不知用什麼詞彙可以形容的夫妻,在國家權力中樞盤據了八年,雖已下台,怎不讓人餘悸猶存? 扁家弊案喧騰多年,阿扁仍然勇往直前;「SOGO禮券案」、「台開案」爆發之初,阿扁嘴硬撇清,並與女婿、親家切割,取得民進黨人一時信任;紅衫軍倒扁時,綠營仍一路相挺。他的氣勢到了去年八月中旬自承海外七億鉅款後是一個分水嶺,綠營支持者群情激憤、罵聲連連,扁珍只得黯然退黨,卻仍然下鄉四處找深綠群眾取暖,直到特偵組陸陸續續查出「四海都有扁家錢」,於是。「建國基金」、「競選結餘款」成了笑話和謊言;緊接著,一箱箱現金、一件件珠寶、一顆顆裸鑽曝光,現在說扁家不貪,連深綠群眾都不相信,少數情義相挺者,難不成是以前(或現在)得過扁家好處,再不就是認為他A錢有理的共犯結構。 「我們家沒有A」是則網路笑話,大意是老師問小安安,英文字母怎麼只寫了廿五個,少了一個A,小安安大聲回答說: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舅舅、舅媽、舅公、舅婆都說我們家沒有A!按照他們家的說法那不叫做A,而是「生財有道」,只是手法讓世人大開眼界。話說三級貧戶擠入政壇,擁有權勢以後,本土金主、企業界走後門暗地裡塞錢者不計其數,聚歛胃口愈養愈大;據聞當年攤派「獻金」區分等級,該獻一億,若有不足,夫人不是電話「關心」,就是親自登門造訪以表示「誠意」,不達預定目標,絕不罷手,勸募能力堪稱「一流」。 自從阿扁二進看守所後,法官庭訊頻頻,碰到這個精於司法攻防的罪嫌,嫌犯夫妻配合良好,舉手投足都成了新聞焦點,阿珍這邊遞出「陳報狀」指名道姓廿位大企業家給「政治獻金」;阿扁那邊開出要找卅六個人對質;有雜誌爆料,阿珍又準備拋出二百個百萬等級「政治獻金」的金主,這一大掛人,不知將要偵訊到何年何月?這樣的司法攻防策略,出發點很簡單,你們想查我一家三代人都享用不盡的錢,我就陪你們玩,不把司法打趴掉絕不甘休!但是,司法可以被打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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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
我喜歡有窗的地方,喜歡坐在窗前,可以一抬頭就望見窗外的景物,可以有微微的風,在炙熱的午後拂過樹梢徐徐吹來。 喜歡一整片的落地窗,從溢滿咖啡芬芳的店裡,望向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過客。 喜歡窗,卻不知道為什麼?在看新屋的時候,特別喜歡三面採光的樓房,尤其是客廳和書房的窗戶,遠遠就看見整座的山巒起伏,隱隱約約,有時飄著霧氣,有時繫著雲帶,層層相疊的山姿,好像一幅自然的水墨畫,就為了這一幅窗前山水,我們買下了這一層可以觀雲賞山的樓房,閒時,就坐在窗前遙望山色變幻。只可惜好景不長,先是客廳前的山水畫被新蓋的樓房遮掩了大半的山巒,而書房窗外的土城山系,也被樓房的屋頂切割得只餘殘山剩景,自此,對於窗的渴望,轉而化為創作的動機,從古老的元素裡去挖掘屬於龍族的寶藏,成為一幅幅窗的語言和圖畫了。 特別喜歡到林園,那裡有形形色色的窗,有著和故鄉相似的閩式建築,馬背、飛簷、燕尾,以及古色古香濃濃的古早味,在林園裡靜靜的走上一天,細細的品味園邸的優雅之美。 鳥鳴、蟲語,透過那一扇又一扇的窗,我看到窗外不同的另一個世界,不管是竹節窗、方格窗,是直條窗還是扇形窗、桃形窗、八角窗、圓形窗,以及花窗、壽字窗、蝴蝶窗等等,我在窗裡也在窗外,看得眼花撩亂,頭一回在一個地方發現有這麼多美麗的窗子,讓我不得不讚嘆中國古老的建築是這麼的匠心獨具與精緻典雅,在迴廊亭台樓閣之間扮演著極重要角色的窗,就更值得建築師們一再地斟酌計較了,他們費盡心思,絞盡腦汁的尋找那連結內外的美麗邂逅,成就了林園裡這大小不一數以百計的窗,也成就了另一種深邃的美麗,在園邸裡,透過這些窗,我看見古典,也發現現代,而窗子卻又是延續這兩個時空最美麗的見證,因此,我看見窗中窗的幢幢身影,也發現窗外窗的遙遠風景,在林園隱蔽的一角,躲藏著一池閃爍光影的碧綠湖水,湖水中橋的倒影,粼粼的波光,在波光粼粼中尋覓那綠頭的過客,不再做著候鳥的夢。 窗,讓內外結合,讓風景延續,讓空氣得以流通。對建築物來說,窗不僅只是裝飾,而是實質上的需要,否則,一棟沒有了窗子的建築,豈不是太單調太無聊了嗎? 循著曲橋幽徑,糾纏如龍的榕樹枝椏透空處,映著光影,露出有如細窗的空靈,這也是另一扇窗,從世外桃源般的林園往外看那十里塵囂,竟是兩個迥異的世界,一個寂靜悠閒,一個忙碌喧鬧,一個古典,一個現代,相較之下,哪裡是窗內哪裡是窗外,竟讓我有些迷惘了。 有形的窗,讓我們看見窗外景物,讓我們等待,讓我們默默期待那窗下的守候,而無形的窗,讓我們的心藉由雙眼看見世界,這心靈之窗由內往外,看見了我們的選擇和需求,藉由心靈之窗,我們甚至看見了廣闊的大千世界和浩瀚的知識。 有形的窗和無形的窗,都讓我們深刻感受到窗的重要性,所以,即使沒有了窗外山水畫,我還是喜歡坐在窗前,泡一壺茶,就著窗外的自然光,閑適且細細的讀一本好書,或者倚著窗櫺,即使沒有了遠山渺渺,窗前,依然可以欣賞盆花新綠,依然可以聽見鳥語唧啾,窗,溝通了窗裡窗外,也連結了視野無限的風景,讓有限的空間,展現無限的延伸,讓狹隘侷促的都市叢林,也能引進大自然的部份精華,成為眼中窗所捕捉的美好風景。 窗對我而言不僅是窗,更是一格格美麗的風景,路過的地方,總有許多細心經營的窗格吸引我的目光,佈滿垂藤的窗,繁花盛放的窗,一塵不染的玻璃窗,造型特殊的窗,果實纍纍的窗,甚至是刻意做成蜘蛛網攀爬的鐵窗,五花八門的窗,在現代人的創意中,展現了現代人不同的看法和做法,究竟還有什麼樣的創意能讓窗子更有格調,更有豐富的變化性呢?那就要看個人的選擇了,如何去細細經營屬於自己窗,成就一窗別有風味的風華之窗,讓每一格窗,都成為一格獨特的美麗風景,在單調的水泥叢林裡,展現它不凡的風華,這不僅是都市之福,應該也是都市人的眼福吧! 一扇窗,揹負著歲月痕跡,在廣闊的天地裡,雖然只是渺小圖騰,跨過新舊時空依然在等待黎明前夕,那一絲淡淡的光,窗,就是我看見黎明的地方,每天,我總是依賴那裡看見晴天雨天,在暗暗的夜裡,期待黎明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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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可如此唬弄金門人﹖──馬政府應儘速公布金烈大橋建橋時程
98年2月5日聯合報頭版頭條以斗大標題報導「馬指示研議建大橋連接金廈」,報導指出:「馬英九總統指示行政院經建會應加速研議連接金門、廈門的『金嶝大橋』興建案,…馬總統席間談到金嶝大橋時,表達強烈關切,他詢問行政院秘書長薛香川,經建會去年底就應提出金嶝大橋評估計畫,為何至今還沒看到報告?薛香川表示將立刻了解狀況。……馬總統認為,如果興建金嶝大橋,可吸引很多國際觀光客,對兩岸和平發展,也有重要意義。他舉例,光是大年初七,就有一百一十七架次班機在金門機場起落,可見金門人潮『很不得了』。 」 在金門故地,也是兩岸接戰區的大嶝島興建跨海大橋無疑具有多重意涵,金門各界對此一訊息多數亦樂觀其成,詎料,金門人高興不到一個月,行政院經建會在委託中華經濟研究院研究後,已於日前表示:「金嶝大橋雖具經濟效益與可行性,但在金門長遠規畫尚未出爐前,若貿然興建,反而會加速金門資金、人才等流向廈門,不利整體發展,因此不建議此時興建;報告建議,可先規畫路線與中國協商,待金門發展更成熟後再議。」針對經建會的報告,總統府發言人則表示:「府方將尊重政院的專業評估」、「馬總統從未堅持要蓋金嶝大橋,最後興建與否,將交由行政院做決定。」 雖然自李登輝執政以來,歷任政府對金門的政見跳票歷史早已罄竹難書,不過,對馬政府如此輕諾寡信的施政方式,我們仍然必須表達金門人嚴正的抗議。 務實地看,前揭所謂興建金嶝大橋的決策模式,至少有以下諸多問題值得思考。 首先,馬英九在一個感謝競選團隊的餐會場合關切金嶝大橋之興建,明顯時、地不宜,以總統的高度,若真的關切離島建設,似乎不應只在餐會表達關切,而是要將離島建設列為國家重大與優先施政方案,並在正式會議中責成行政院研擬具體方案,以展現總統關切離島發展的決心。 其次,振興離島經濟是馬總統大選時的政見,金嶝大橋一案應該是基於這樣的思維所提出,問題在於:競選時的政見,在當選後即應著手交付實施,而非在當選後又「交付評估」,這樣的作法美其名是尊重專業,換另一個角度看,如果政見在選後仍須交付評估方可兌現,不正足以凸顯選前的政見根本未經深入評估?這與欺騙選票何異?更何況總統關切在前,經建會否決在後,總統府再接著煞有其事地表示尊重,要說這不是兩面手法,其誰能信? 最後,從馬總統拋出興建金嶝大橋的議題後,台金兩地輿論看法頗不一致,贊成者認為此舉應有助於兩岸關係發展、振興離島經濟,反對者則認為,若缺乏配套措施,金嶝大橋不啻是兩岸統一大橋。平心而論,即便當前兩岸關係的基本面良好,要興建連接兩岸領土的金嶝大橋,顯然仍有許多問題亟待兩岸協商解決。因而,我們不免要質疑,為何不是先建相對可行,連接大、小金門的「金烈大橋」?而是難度較高,橫跨兩岸的「金嶝大橋」?從關切到否決,短短一個月的決策歷程,不得不讓人懷疑,金嶝大橋大概只是馬總統再次向對岸釋出善意的工具罷了。 或許金門人忍氣吞聲慣了,以致於讓包括馬總統在內的歷任國家領導人,習於對金門人大開空頭支票且不以為意。在此,我們除嚴正要求馬總統應對其輕諾寡信向金門人道歉外,更企盼金門縣政府,以及代表地區民意的各級民意代表,向府、院發動組織化的抗議、陳情活動,要求馬政府儘速端出所謂「金門的長遠規畫」,並公布金烈大橋的具體建橋時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