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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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串甜美的金門兒童節
小時,在金門渡過六年(一九六四至一九七○年)難忘的兒童節,如今,想起來,仍然滿心甜美,串串、纍纍。四月四日,對生長在金門前線的我,不僅是單純的兒童節,而是,一個歡樂的代名詞,更是,記憶樹上,一串串經年累月的甜美果實! 兒童節是一片無憂無慮的天空,一座自由自在的海洋。在炮火連天、戒嚴滿地的年代,那一天,特別忘憂,特別振奮。很重要的,那天,師長更和善,大人也更寬容。讚美代替責備;鼓勵代替懲罰。記得,我們開瑄國小,當天一人一包糖果加餅乾,外加一盒飲料。為此,小小的心靈,雀躍不已。每一顆糖果,都散發師長滿滿的愛心;每一塊餅乾,都響起家長深深的祝福。從導師手中接獲那份禮物的當頭,感激的淚水,不知如何斷流! 不知道,學校與家長會去哪籌奏經費,才能給每位小朋友,一份甜蜜的驚喜。我想,他們總是有辦法的。因為,他們深信:任何戰事,都無法毀壞兒童成長的喜悅!對栽育下一代幼苗,他們全心灌溉、全力耕種! 兒童節當天,皆大歡喜的慶祝活動,就是全校師生,到戲院看場電影。從開瑄國小走到小徑的武威戲院,不到半小時,一路上,春風左相伴,花香右相隨。一路上,同學的嘻笑聲,與樹上鳥兒的吱喳聲,相互共鳴。這是一小段路,卻是學童成長路上,最愉悅的一段。也是,一條最漫長記憶的路! 想到全校師生,齊聚一家戲院,一起看電影的經驗,不能說世上絕無僅有,也是歷史上少見的吧!尤其,在戰地,更是難得。大家暫時忘了戰爭的緊張,忘了戒嚴的壓力,為了慶祝兒童節,為了兒童的成長與希望,大家歡樂慶祝。通常,學校與戲院講好,在放映時間外,加演一場,給全校觀賞。也可能是金門防衛司令部特准的,也許是免費的吧。整個戲院,兒童的歡笑、熱鬧聲,幾乎把戲院掀頂。通常,這一天會特別放映一部喜劇片,或富教育意義的愛國片。不管什麼片,那種氣氛,那層感覺,就夠讓人懷念終生了! 當年,一包餅乾和糖果,是兒童垂涎一年的稀物。得來不易,所以,倍加珍惜,吃來也特別有滋味。最主要,是大人們愛心的具體表現。小孩吃來,有一種被愛的幸福感呢!反觀今日兒童,物質享受相當飽滿,禮物,再貴重,都失去珍惜的美意!大人也不知如何慶祝兒童節。因此,只有放一天假,任孩童看電視或打電玩,聊表意思。 當年,在金門,看電影,雖是最普行的娛樂。不過,全校師生一塊看,那份同樂的氛圍,把大家的身和心,緊緊地繫在一起,好溫馨、好幸福!再看今日的兒童,很少會全校師生,一起上戲院看電影的。科技發達,反拆散了大家團進團出的機會。科技愈發達,父母和小孩的差距,也愈拉愈遠。我們不禁懷疑:科技帶給兒童是幸還是不幸? 看來,當年我們在金門過的兒童節,遠比今日在任何地方過的,來得充實多了。歸結起來,兒童節,如何慶祝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孩童深刻感受到,家長和師長的關心與愛心。親子,心到、身也要到;親子,身到、心也要到!大人與小孩間應有何樣實質的互動和相處,趁兒童節,好好反思、三思。這,應是,兒童節另一層值得重視的意義吧! 許多四、五年級生,可能跟我一樣,對曾在金門渡過的童年,都一輩子珍藏在心的最深處。然後,如數家珍地,不時地,揚起嘴角,一輩子說不完的甜蜜美好!因為,那是一段血濃於水的童年!一段大人用愛心滋潤、建築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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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有霧─走進古官道閱讀文學地景
「南明史:『舟山陷,(若騰)奉疏昭宗,偕貞一、王忠孝依鄭成功思明,成功待以上賓。成功卒,(張)煌言遺書若騰,謀復奉王。若騰謀於閩南舊臣,秣馬以待,會(魯)王薨不果,遂遯跡澎湖。』成功固禮遇若騰矣,二人本來不是同一掛的,各有其『民族氣節』。魯王不『會』薨,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金門人與明鄭糾葛深且廣,有宗室、有權臣、有死士、有叛將,似若騰者亦難計數,惟難謂與生態或愛鄉土相涉。若『民族氣節』則『模糊世界誰認真』。若騰觀劇偶作詩:『豈有性情在其間,妝點習慣茲便利。無數矮人場前觀,優孟居然叔敖類。插科打諢態轉新,竟是收場成底事。老人雖老眼未眊,見此面目增怒憤。我欲逃之無何鄉,雲海茫茫乏羽翅。我欲閉戶學聾啞,百病交功難久觀。』」 ─芒當花:回應楊樹清〈在此登高有台─走出明鄭的歷史迷霧〉(2008.10.09) e.h: 又是一場清明前遇霧。土地的霧。歷史的霧。情感的霧。 我回島鄉帶領《與作家共遊文學地景:南明‧金門‧文學》,就要啟程赴松山搭乘的午後,怕霧不能同行的妳,再一次幫我整理、傳來停駐在我文學部落格裡的幾則留言,其中一則是舊的訊息,「芒當花」留的,回應我的〈在此登高有台─走出明鄭的歷史迷霧〉;妳提醒我「你必須再讀一遍芒當花的心情,也許對你的這一趟揪團南明文學之旅有所啟發。」 知我一夜未眠趕《鄉訊》、再又翻箱倒櫃找「南明」,妳在電話中生起我不愛惜身體的氣,之後在我候機時傳來簡訊,「很抱歉,對你生氣!只是,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希望你好好保養身體(我不喜歡你總把生活弄得像一筆釐不清的爛帳、日復一日地惡性循環),先充份休息再繼續下一個工作吧!祝你一切順利。別被我影響了!」霧歸霧、氣歸氣,妳也提示我,接續還要赴桃園振聲高中主持鄭愁予的一場演講,「別給南明的霧困住了!」 e‧h,「南明的霧」啊!很生活又很心靈的妳,為我下了道好題目。 帶著「芒當花」回應,撩撥明鄭迷霧的沈重氣圍,也心繫著妳要我化開「南明的霧」歸來的呼喚。去程時的晴空飛行,我回到了島鄉。 七十人滿額,報名了七十三人。文建會、台南生活美學館、太武山生活美學工作站共同推動的《與作家共遊文學地景──南明‧金門‧文學》,主辦單位讓我認識報名的名單,楊清國、翁明志、洪春柳、林正士、周妙真、王賢德……並不陌生的名字,在地老友來捧場吧;陳瑞馨?「台灣來的教授!」洪春美?「曼谷回來的!」陳玉妹?「報了名就失聯了!」還有一個「舒」甚麼的,「下午會從廈門小三通趕來!」怎沒見許家雯?那位對我們的行程瞭若指掌,連中午在古崗湖的「漢影雲根」用餐都清楚的鳳姐的女兒。 星期六的晨光。環島北路會合。兩部遊覽車。唱名之後,緩緩行進空大所在的浯江溪口。空大,來自全球各地的二百五十位華僧,正在這裡召開圍繞「僧伽的時代使命」主題的世界佛教華僧會。 南明的隊伍撞上了一群華僧。彷彿一段歷史的「入口意象」,我的腦海浮現了三百多年前也曾沿著溪流的官道直向太文巖寺隱世而居的「達宗上人」;道光《金門志》人物列傳輕描淡寫「達宗和尚」,住太文巖,明末人,與盧若騰友善。《金門史稿》懷疑「此達宗很可能即天地會創始人道宗,然則道宗曾較長時間住金門,對於天地會在金門的傳播當有更大的影響」。 e‧h,古往今來,高僧在此糾集。我們就要沿著古溪流、古官道,進入南明了。 「浯江溪」是舊名「浯江」、「浯洲」的金門母親之河。分流為二,北線為浯江北堤支流,南線為圳仔溝支流。圳仔溝流域,廈墅、賢聚、古區、官路邊、金門城,再延申推向古崗;這就是一條南明風景線了。鄭成功觀兵夏墅崗、盧若騰賢聚留庵故居聚明室、達宗古區太文巖寺隱天地會、官路邊明植古榕道滄桑、金門城明遺老街說歷史、古崗漢影雲根話興亡……。 短短幾公里山溝、官路,一條南明的時光隧道。 從小在賢聚圳仔溝長大的藝術家盧根,成了協助我完成古官道之旅的最佳嚮道。遙指金山池,他想起了昔時的養鴨人家、搗衣婦,還有他祖父被國軍徵用的一條船;來到銀行家黃祖耀外祖父許天乞建於一九三六年的路亭,他想起了戒嚴年代在此歇腳等著解除宵禁進城的賣菜父子。來到他先人、南明兵部尚書盧若騰的「有明自許先生牧洲盧公之墓」,又望向另一頭,盧根不解,盧公與夫人的墓,怎會分葬圳仔溝兩端?進入奠安不久的盧氏家廟,盧根導覽他顛覆傳統、復現溪流與官道風華的彩繪,再得意地唸起「祖太武宗太文金城官路到底必屬緊聚」的楹聯。而盧根沒說出的一段風水,他所生長的賢聚座向原係面東向圳仔溝,堪輿上的富貴方位,「不過圳仔溝到賢聚轉個彎凸向賢聚(可能怕帶來洪患),等於是風水所謂的桃花水,查某囡仔水,可惜命帶桃花,所以將村子改成坐北向南,讓圳仔溝從旁流過」,《盧若騰故宅及墓園之調查研究》的一小節注釋。可惜啊,一座命帶桃花的南明村落。 e‧h,繞經官路邊謁老榕,走入我的出生地古區攀爬向朱熹的燕南書院、達宗上人的太文巖寺遺址,在廈門大學攻讀戲劇博士的洪春柳說三十年前因讀了我書寫的文章就好奇地來這裡了,但問遍全村的人,沒有人能告訴她燕南山在哪、太文巖寺在哪,三十年後,一座明朝就消逝的書院、民國被國軍拆毀奉祀清水真人的巖寺,竟給文建會法定全國第一例文化景觀,並且已在進行無原跡圖可依循的重建計劃中。 站在我再熟悉不過的聚落山頂。南宋的朱熹太遙遠,南明的達宗又不可捉摸,那麼,遙望金廈,就唸一首盧若騰的〈次韻答達宗上人〉詩,「憶昔相逢臭味親,誰分德士宰官身?遭時翳景蒼天醉,老我繁霜白髮新。喪亂傷心空有淚,淒涼說法向何人?開緘喜接舊朋侶,偈語傳來字字真。」 告別古區。古崗近了。好美麗的古崗湖呀,綠透了我的心房!」是戰地時期〈古崗湖畔〉的歌聲在心底響起,「南明往事話興亡,魯王舊墓桂花香。」 古崗湖畔陣陣清風陣陣涼的午餐之後,沿著石梯踏向魯王朱以海親題的摩崖石刻「漢影雲根」,南明之旅踏查的最後一站,歷史學者卓克華筆下末代王孫、代表明祚之告終殘留天地間、永留海澨供後人憑弔的碣石。不想再依文獻照本宣科了。我坐在不見「根」字的摩崖處唸起了我寫的〈番薯王〉,唸到「也許吧,少了那個『根』字。反而意外凸顯出魯王與永曆所交織而出一頁南明的末世情懷。」 結束了《與作家共遊文學地景─南明‧金門‧文學》一日行腳。起霧了。霧鎖金門,高僧們在尚義機場「祈福」也「驅霧」?北風不來,我被困在霧島了。 e‧h,海霧瀰漫的島,想起「芒當花」寫的「金門人與明鄭糾葛深且廣,有宗室、有死士、有叛將」;也想起妳說的,「別給南明的霧困住了」。而我,正在等待北風,等著霧散後與妳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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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北海坑道
每一幅畫背後都有尚未說出或說完的故事,指向豐美或寂寞的深處,每次當我完成一幅作品,回頭去審視創作過程的點滴時,我都會覺得自己的一部份消失不見了,我明白那是畫靈的臍帶被切斷了,而我還捨不得和真實的作品分離。 記得在畫「北海坑道」的畫作時,我最初的底色並未採用灰、褐這些剛毅的花崗岩本色,而是用大量的黃、綠、橘、橙、紫、藍去勾勒岩石的生命,隨著投入的情感日重,思考加深,一層又一層的顏色繼續堆疊,北海坑道的雄渾色塊逐步成形,漸漸形成人們眼中直接所見的花崗岩,但這並非是我的畫作所要表達的主題精神,所以我接著又開始重複循環前面的用色,讓畫面跳躍在各種光譜中……北海坑道不該只是灰、褐色,當然也不是黑色的,當我凝視著畫布上越來越豐富的岩層時,我也被帶進一種深度的理解,在我的心底,最深重的顏色不是黑,而是紅、橙、黃、綠、藍、靛、紫,各種繽紛的顏色不斷的堆疊、堆疊、堆疊……最後形成有生命厚度的黝黑,那種黑,背後網羅無數光彩,會讓人深深嘆一口氣,我在畫北海坑道時,深深享受到一種難得的與光影共徘徊的經驗。 初次走進「北海坑道」時,我並未抱持太多的期待,但越往坑道內部走,越來越感到驚心、震懾,圍成井字型的步道看得見豐富的光影變幻,這一座為了防禦砲火,深入山腹開挖出來的巨型坑道海港、足供百艘登陸艇使用的坑道,如今像一個魔幻的地下城,坑道裡的光影水色,分分秒秒都在變化著,那集結了爆破方法,也靠人力艱難開鑿出來的花崗岩蔽體,每一塊岩石的紋路都是奇異的,那無可替代的一鎬一斧、一鑿一斧,那無數鮮血與汗水締造的悲壯的神秘色彩,是如此的詭譎,懾人心魂,讓人忍不住沁入其中去思考,「戰備地下化」的歲月,在開鑿者的眼裡,這些堅硬無比的岩層,得憑藉什麼意志力,才能撐持住向它挑戰的決心?在畫「北海坑道」畫作時,我常覺得無力,因為它的生命色彩是那般剛硬,紋路是那般繁複,不管造訪它的遊客看見什麼?體驗到什麼?北海坑道自有它與時間的獨立對話,那表面冷硬的空間,因為有潮水的湧進湧出,不斷轉化新的空間價值與記憶,而任何一張與它有關的照片或任何形式的藝術創作印記,和鬼斧神工的北海坑道工程相比,都顯得十分渺小與無力。 畫北海坑道,不能只靠簡單的構圖和顏色來產生力量,它也完全不需要靠你來彰顯它的能量,我唯一能表現的,是我從它身上發現及學習得來的道理,我只能用柔和的色彩,一層一層堆疊,我相信最大的堅強是因為擁有一顆柔軟的心,我能畫的是夢想的轉介與延伸,關於一座島嶼的觀察與觸動,我的畫面有一道隱約的封火山牆,護衛著歷史的縱深面,連結地理的橫切面;還有一塊岩石,表面的紋路像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羽翼上有薄彩的水珠倒映出岩層的影像,再深入一點細看,會發現自己的眼珠子也被植入岩層中,好像要穿透什麼似的一直往坑道底部鑽去,然後一個堆疊一個的ㄇ字型的圓弧狀的岩洞,透現出一環又一環的光彩,那是微光倒映的地下堡壘縮影,我曾看過的許多拍得極唯美的北海坑道照片,也一直不斷在延伸彰顯那些ㄇ字型的微光,它們以各種角度、顏色交流井字型的水光流影,目標全在招引、蠱惑遊客,前往一探坑道的瑰奇。 畫「北海坑道」這一幅畫作,最大的喜樂在於破解小我的迷思,因為一百號畫布和綿長的坑道相比是那麼短小,繽紛的顏料色彩和破空而入的光譜一對照,光彩全被掩蓋了,特別是水光倒影一波波,一陣微風吹進來,水面開始舞動,每一筆即興的演出變化,都有花崗岩做雄厚的背景烘托,那麼自然的交集著雄渾、陽剛、陰柔、唯美的演出,真的讓人只有折服的份,所以在畫「北海坑道」時,我常覺得疲憊,感慨個人的渺小,尤其當我一個人走進坑道,一起步就走到逆向行進的方向,而我毫無自覺的深陷在岩層幻化出的冰冷與火力燃燒的情狀中,一直到迂迴繞過井字末端,迎面差點撞上人,我才清醒自己已經歷過一段地下烽火歲月。 畫出北海坑道一幅畫後,我對創作生命的體悟已經不一樣了。我與馬祖的情緣,就像與北海坑道的奇遇一樣,冥冥中是一種難逃的機遇,分不清是幸或者不幸,像血、肉交接,靈魂依附肉體來實踐理想一樣,只為了走出前面的路。當我凝視著全新的一百二十號畫布時,它告訴我,如果捨不得剪下畫靈的臍帶,捨不得和真實的作品分離,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再畫出一幅新作,從傷逝的裂縫再長出一棵幼苗,藉著一次又一次的新生,體會感性與理性交織的生命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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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漁村散步
最近看過一篇文章,稱溫哥華是「雨都」。這是我第一次知道這樣的稱呼滿貼切的,大致上,溫哥華冬天是多雨的,偶而也下幾場雪。 那天,連續幾個雨天後,窗外的陽光亮閃閃的,一顆心也跟著飛揚了起來。午後,便邀內人一塊開著車外出走走。我們來到菲沙河口的史帝夫士頓村,這是一處有百年歷史的漁村,現仍遺留著昔日的魚罐頭加工廠、漁船船塢等古蹟。 河的兩岸一片平坦,河水徐緩地流著,水波湧至岸邊,發出微微的水聲。河中偶而有駁船拖曳著砂石經過。河南方不遠處便是加拿大與美國華盛頓州的邊界,天氣好時有時還隱約可見美國境內山頭積著白雪的高山。 我們沒目的的沿著河邊鋪著木板的人行道散步,遇著店家便進入逛逛,有禮品店、古董店、魚貨店等。我們觀賞瓷盤、陶碗、飾物、玩偶、有趣的紀念品。當來到一處以賣炸魚片及薯條聞名的店家,點了鱈魚片及薯條吃。一旁有智能障礙學生六七人,由專人帶領出來戶外教學,他們開心地歪著頭講話,費力地斜著嘴巴吃薯條、說笑。這樣的教學活動時常見到,讓我有些感觸,成熟的社會是懂得體貼善待弱勢族群的,或許這也是一個社會的指標。 沿著河堤有不少餐館、咖啡店,臨河的玻璃窗可讓顧客欣賞戶外景色。餐館前鋪著木板的露天大平台,擺放著餐桌、餐椅、落地陽傘。這時節,遊客並不多,遊客將隨著天氣暖和而陸續增加。 河面有不少海鷗盤旋著,時而發出叫聲,時而俯衝至水面,時而飛到行人步道來。沿岸有數處碼頭,停泊著漁船遊艇,碼頭上有遊客餵食水中的白鵝。我們沿著專為行人及單車設置的步道散步至河流出海口,此刻,雖是陽光燦燦,但當海風吹來仍感覺有些寒意。河口沙灘上散佈羅列著一些漂流來的枯木,岸邊則是一片廣袤枯黃的草地,夏日這裡經常聚集著放風箏的孩童及人群。 這步道到河口邊,便折往北沿著堤防而建,此時,步道一旁緊鄰著一望無際的太平洋。步道長約四公里,可達北邊的特勒諾瓦社區的一處觀景台。這觀景台除可觀賞岸邊的候鳥,也可觀賞溫哥華國際機場飛機的起降。 說到看飛機起降,倒讓我想起去年夏天在高雄的難忘體驗。那天,朋友帶我們到旗津玩,回程已是傍晚時分,朋友提議順道去看飛機起降。這「看飛機起降」在我的解讀,是站在一處空曠的地方,看著飛機的起起落落。沒想到到達目的地,偌大的停車場幾乎停滿了車子。進入場內,一排排的桌椅幾乎坐滿了遊客。遊客可點冷飲冰品或各式熱食,一面觀賞不遠處飛機的起落。每回,當小港機場的飛機起飛或降落,拍照的閃光燈便此起彼落的閃著。更誇張的是場內還設有一小舞台,當夜幕低垂,開始有歌者上台演唱,還可以點歌。 站在出海口,我們駐足觀賞眼前壯闊的海面,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面對著這片大海,聽著風聲、看著飛鳥、觀那港灣內桅杆隨浪起伏的遊艇,讓人開心。 沿著先前的步道走回停車場,路上,遇見數位騎著單車者。這是一段理想的單車道,不但不受汽車的干擾,黃昏時,還可欣賞海上的落日。 回程,車子經過一處廣袤田園。記得初到時,適值萬聖節前,路過此地,農田上結滿了等待採收的一顆顆碩大金黃的南瓜。昔日僅能在畫中看到的場景,那日,卻讓我有機會實地觀賞,著實令人興奮。 也是這片田園,已忘了是那處入口。一對來自台北士林的夫婦,這裡也有一塊地。他們在田裡種著蔬菜,一旁種有數列的櫻桃樹。記得那時跟女主人買了一袋櫻桃及一些時令菜蔬。聽她說,他們原是士林的農家,士林石牌仍有一大片田地。是何原因跑這麼遠來這裡種田?我沒多問,人生的劇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排與選擇。 回到家前,陽光又躲入雲層,天色再度轉陰沈,不一會兒功夫,又下起霏霏細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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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包容愛鄉土
郭冠英何許人也?他本來是新聞局派駐國外名不見經傳的中級公務員,最近因為被民進黨籍立委揭露其以「高級外省人」自居,並懷疑他用「范蘭欽」為筆名在網路上一個叫作「大眾時代」的部落格發表文章,用詞涉及「辱台」而被踢爆,引起軒然大波,社會上對他的言論普遍不表認同,綠營悍將們在立法院一路圍剿,這位手無寸鐵的公務員瞬間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爭議話題,觸及族群議題的敏感神經,在他自承就是「范蘭欽」之後,新聞局長不得不在政治壓力下對他下重手,予以記兩大過免職處分,藍營立委也拍手叫好,綠營政客並不就此罷手,仍然窮追猛打,情勢發展難以預料。 台灣內部的族群問題由來已久,種族矛盾或地域觀念亦非始於今日。憶及民國六十年代中期服務於台南大內營區時,喜歡去比營區理髮部貴三倍價錢一位名叫阿美的小姐那裡理髮,她皮膚黝黑,笑容可掬,待人和善,理髮技術源自家傳,頂下工夫硬是要得,去那邊理髮是種享受。某次理髮中閒聊,問我那裡人,乃據實相告,反問她,說是台灣人,再問她是那一族,見她氣得噘得尖尖的嘴是可吊起兩斤豬肉,帶著怒氣說「我是道地的台灣人」,我說道地台灣人就是山地人,而且營區週邊有些是閩南人和平地山胞混居的聚落,所以才會有此一問,沒想到她那麼在意。在當時,山地人、山地同胞是普通講法,較歧視性的稱呼是「番仔」,但也只能背地裡說,當面叫人家是不禮貌而且易起衝突的行為,現在稱為「原住民」,皆大歡喜。 金門昔日部隊很多,有大陸來台的軍人,也有台灣土生土長的志願兵或充員兵,當年習慣將前者稱為「北仔」或「老北仔」,後者則稱為「台灣兵仔」,這是蠻中性的講法,在於區別本地人或外地人,但是不能當面直呼這樣的稱謂,否則讓對方聽了也不舒服。那時節,有少部分「北仔」在金門安家落戶,融入金門社會,落地生根,包含他們的第二、三代,都已成了道地的金門人,既使回去老家探親,心裡掛著、念著的還是咱金門,這就是日久他鄉變故鄉的道理。 事實上,如果不刻意去炒作,族群或地域觀念是天生自然的現象,但是有些有語詞隨著時空環境變遷就賦予不同的意思。早期有些外省人對台灣人叫做「台客」,帶有歧視性的叫法是「土台客」,當年,一聲「土台客」或一句「外省仔豬」,雙方可能就會大幹一場,甚至演變成打群架,非把對方打趴、撂倒,討回尊嚴不可。那知前幾年突然颳起「台客」風,「台客」變成一種時尚,人人都以「台客」為樂。時代在進步,人也學會了尊重與包容,歧視性的語言不為人所認同;像這次「范蘭欽」文章中用「台巴子」、「倭寇」、「鬼島」的歧視性語詞,讓不分本、外省在台灣的人都感到不爽,犯了眾怒,又被別有用心者炒作,演變成族群歧視的爭議。 如果從時空背景來看,「范蘭欽」在網路部落格較有爭議的文章,大多發表於三、四年前,那時候身為國家元首的人高喊「中華民國是蝦米碗糕」,藍綠陣營群狼亂嚎的瘋言瘋語,言論之偏頗、用詞之辛辣,較這位「高級外省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倒楣的是他被有心人鎖定,又被挖出是具有外籍身分的公務員,揭人隱私者莫不見獵心喜,引為素材,炒作外省人歧視台灣、欺侮台灣人的族群議題,喚起族群矛盾與省籍情節的幽靈,尤其這批揭發者是一群主張台獨,否定中華民國的政客,如此行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藍綠惡鬥無有寧日,郭冠英的案子可以看出,綠營有太多的政治算計,執政黨則有太多的政治考量,說穿了,各自都在盤算自己的政黨利益。所以,如果雙方政治人物不能學著彼此尊重與相互包容,努力弭平族群鴻溝,那麼喊得再怎麼大聲的愛台灣、愛鄉土,都是騙人的假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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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校園裡思索
好像從來不曾這麼悠閑且毫無目的地在校園漫步,五年了,總是匆匆去來,在教室與教室之間,在某些固定的空間裡佇足,路過的地方,有時會發現季節性的花開葉落,才恍然了悟時間的流逝,慢慢地吞蝕掉這段漫長的五年,竟已所剩不多了,五年來,多少刮風下雨的日子,在濕淋淋的路程中,留下許許多多的印記流痕,得來不易的那一頂方帽,在嘻鬧歡愉的留影中,彷彿依稀沾惹了不知是汗水還是彼此的淚漬,在相互的祝福聲中,我突然發現自己即將離開的地方,並不是真正的那麼熟悉,許多不曾去過的大樓和校園,許多去過卻漫不經心的地方是那麼的多,讓我不禁有點慌張起來。 我真的要離開校園了嗎? 五年來,每天期待的不就是這一刻的來臨嗎? 回想當初那種且戰且走的心情,也不知自己能否撐到這最後一刻,不過,當這一天真正要來臨時,心情竟有著絲絲的不捨,這不捨,竟讓我曾經興起繼續深造的念頭,半百人生,從來不敢做的夢,竟然在這一刻逐漸清晰了起來,彷彿垂手可得的美夢,偷偷地糾纏在徘徊拿不定主意的思維裡焦躁著。 真的想好好的看看這校園週遭。有一天,在餐廳吃過午餐,暖洋洋的天氣,讓我很想一個人走走,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走了大半的校園,從圖書館外的池塘,走到福利社的榕樹下,最美的景觀都在美術系,修竹清泉,芭蕉芙蓉,剛剛開過的吉野櫻,又換上新開的木棉花,等到火紅的鳳凰花開時,我們恐怕已經離開校園了。 細數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有挫折、有疲累、有緊張、有壓力、有歡樂、有笑顏,最重要的是,我真正感覺到有所收穫,在實作與理論得到印證的喜悅時,我會感到幸福,畢竟,能夠求學本身就是一件幸福了,何況是還能夠清楚的明白自己究竟能得到什麼,接收到什麼,這就是一種圓夢的幸福,我覺得夠用了。存著感恩的心,我發現自己不應該再奢求了,畢竟慾望無窮,永遠無法滿足的求知慾望是永無止境的,今天過了這一山,眼看還有另一山,這永無止境的追求,只怕會抹滅了我最原始的興趣,只怕會疏遠了與親人之間的距離,那時,得到的虛名又能如何? 並且,剛剛接收的觀念和資訊,總要等待時間來慢慢消化吧! 想著走著,發現自己在校園裡繞圈圈時,才感覺到我們的校園真的不大,以前感覺它很大,是因為有好多地方沒去過,所以保留了許多未知的想像空間,這空間,拉長也拉遠了我們之間的距離,而即使是我們的校園並不是算有多美麗,那又怎麼樣呢?它總是我在這裡活動了五年的地方,就像我的第二個家一樣,不知不覺中,漸漸有了感情,在畫我校園建築的作業中,努力收集著速寫的印象,在快樂學習的寫生中,尋覓一方私密的美麗。也許,在上課時又會碰到下雨天,大包小包的書本畫具,外帶雨傘衣服什麼的,擠在久候方來的公車,在冬日寒冷的清晨趕去上第一堂課,多麼不想出門的天氣,想起來就很讓人痛苦掙扎的記憶,那又怎麼樣呢?不也是這樣熬過來了?歲月的痕跡,不曾在校園裡留下什麼,卻在我的嘴角鬢邊留下滄桑,這樣的日子即使告別了,也將是人生旅程上一段特別浮刻的記憶。 走著想著,來到學校通往眷村的側門,這和學校緊臨的村落,就像僅隔著一方小小的窄門一樣和我們息息相關,吃膩了學校的餐廳,就得來眷村的街上尋訪,買不到的任何繪畫器材,也都可以來這裡找到,更可愛的是這裡每一戶每一家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景,牆裡牆外,不吝嗇貢獻他們栽植的花木讓我們就地取材,即使磚牆銹門,也有另一種樸實之美,彷彿校園展擴的延伸,也延伸了無盡的空間視野,讓日後的思念穿越無限,在石頭美術社,在越南小吃,在蚵仔之家……。 那天,我在校園裡徘徊思索,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出口,以人生的大格局來看,有些東西必須即時把握,有些卻是能捨則捨,在取捨之間該是如何拿捏,那就得看自己站在什麼樣的位置去考量了。記得從前讀過的寓言故事,倒是給了我很好的啟示。 從前,有一對父子牽了一頭瘦驢去城裡,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的說:「這一對父和子,放著有驢不騎,實在太笨了。」他們二人聽了,就讓兒子坐在驢背上,不久,又有人指著他們說:「這不肖的兒子,自己騎驢,卻讓老父親走路。」他們聽了,兒子連忙下來換父親騎驢,沒多久,又有人指著他們說:「這父親也太狠心了,讓瘦小的兒子走路受苦,自己卻獨自享受,實在不像個父親的樣子。最後,當他們父子倆人都騎在驢背上時,仍然招來旁人的責備:「這隻可憐的瘦驢,哪裡堪得起父子的重量,真是作孽啊!」 這對無所是從的父子,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這個寓言故事告訴我們一件事,那就是旁人絕對無法幫你決定什麼,只有自己,才能站在自己的立場,作出最好的決定。 終於,我也作出了自己自認為最好的決定,在那一天的校園裡,感到一種釋懷的輕鬆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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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金一體﹖金門獨立﹖──馬政府應揚棄台灣本位的金馬政策
離馬總統要求經建會評估「金嶝大橋」興建案正好一個月,經建會日前正式否決了馬總統的建橋構想,值得注意的是,台灣媒體對停建大橋多持正面看法,聯合報98年3月9日的〈黑白集〉評論可見一斑: 金嶝大橋案橫跨兩岸,原不似一般地方建設之單純;何況,建設經費高達上百億,自不能因總統一聲關注,評估就潦草了事。經建會沒有觀風望向,作出迎合上意的結論,值得欣慰。要否決總統的指示,官員除了拿出「專業」,還有什麼更高強的招數? 試想,如果政府貿然決定興建這座大橋,投入巨資,結果卻讓金門加速向對岸靠攏,台灣和金門的距離卻越來越遠,這會是理性決策嗎?要建這座橋,應該由兩岸共同籌劃進行,才是務實可行之計吧! 諸如此類的評論明顯與金門當地民意有所落差,這樣的輿論風不啻是金門未來發展的警訊,值得關心金門前途的朋友關注,茲從以下面向再做討論,供各界參考。 首先,金門人現在最想問的應該是:大選都結束一整年了,馬總統您難道還在蓋選舉浮橋嗎? 必須指出,過去二十年,歷任政府對興建所謂「金門大橋」的反覆態度,已經使金門居民全然喪失對政府的信任,「選舉浮橋」則是金門人對政府輕諾寡信最為貼切與無奈的形容。事實上,如果金門人可以選擇,相信絕大多數的金門民意支持的是應先興建連接大、小金門的「金烈大橋」(也就是俗稱的金門大橋),而非橫跨兩岸領土的金廈或金嶝大橋,正因為如此,我們對於馬總統捨近就遠、先難後易的建橋構想,著實難以理解。而從總統要求評估在前、經建會否決在後看來,不得不讓人質疑:興建「金嶝大橋」是否只是馬總統向對岸釋出善意的工具?果真如此,金門人情何以堪?政府施政首重誠信,這恐怕才是「選舉浮橋」再次胎死腹中後,馬政府必須嚴肅面對的課題。 接著,金嶝大橋興建後當真會使金門「加速向對岸靠攏」嗎? 務實地看,從「金廈小三通」除罪化以來,這樣的論點不乏也是許多台灣人的看法,然而,實情真的如此嗎?地理上,台金兩地雖然隔海相望,但1949年以來,兩地不僅是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移居台灣的金門人更早已數倍於金門本島,即便小三通之後,金廈之間有難以取代的地緣關係,台灣仍然是金門人求學、通婚、工作的首選。 準此以觀,有關金嶝大橋興建後會使金門加速向對岸靠攏的說法,顯然也是過慮,雖然金廈自古就是同一個生活圈,但也應該看到,過去60年來,兩地分由兩岸政府管轄的事實,金門人固然樂見兩岸和平交流,卻也完全認同:兩岸交流應立基於台灣與金門的主體性。職是,就算有朝一日金廈大橋真的建成,不僅不至於減損台灣與金門的主體性,更可彰顯兩岸分治分立的政治現實。 最後,在金嶝大橋緩建後,馬政府對金門的總體政策究竟為何?馬總統有責任對外說明。 經建會之所以否決金嶝大橋的興建,要言之,就是「金門長期規劃定位未定」,問題在於:金門定位不明不正是政府的責任?在兩岸大三通常態化後,金門究竟何去何從?對於金廈兩地一蕭條、一繁榮的景象,政府有何具體對策?若評估後確定不建金嶝大橋,請問馬政府對金門的總體政策又是什麼? 無論是考量財政問題,或是「金嶝大橋」自始根本就只是個假議題,馬政府對本案的決策模式凸顯的是以台灣為本位的金馬政策,緩建金嶝大橋不過大台灣主義下的必然結果。 相較於「台獨」,不少台灣的朋友都知道,近年來在金門也一直有所謂「金獨」的呼聲,差別在於,到目前為止,「金獨」的倡議毋寧都只是當地輿論對台灣政府長期漠視金門發展的一種情緒宣洩,而非真的要付諸行動將金門獨立於台灣之外,但馬政府若持續用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處理金門議題,未來將如何發展可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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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居
「徒擁百萬鐵騎,卻只能奉命旁觀殘寇呼嘯荼毒生靈,心中之鬱,正如屈原在《卜居》中所說的『心煩意亂,不知所從。』恨不得立到『人文首璽』前向貪婪集團嗆聲…」未待說完,電話彼端傳來一陣訾議:「你神經病啊!」 果不出所料;既使是識者、關心時局者,也同樣是如此冷漠、淺見,不由想起二次大戰時,德國反抗聯盟(German Resistance)鬥士史陶芬柏格(Claus Schenk Graf von Stauffenberg)的名言:「在此時刻,我們必須要做出改變;但這些勇敢的人必須要有成為德國史上叛徒的心理準備。然而,若不如此,豈不背叛良知!」耤著電影「行動代號:華爾奇麗雅(Operation Valkyrie)」,讓我們重回到史陶芬柏格那段天人交戰的場景;究竟是要對「全民愛戴的希特勒」無條件服從?還是寧背「叛徒」之名而對良知負責? 這就是屈原「心煩意亂,不知所從」的原因;更是史陶芬柏格人格偉大處,因為在此「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時代,如何正確自處端賴洞見的智慧、勵品的堅持。古往今來,多少徘徊在「寧與黃鵠比翼乎?」還是「將與雞騖爭食乎?」的抉擇,正是春秋褒貶分歧處!也正因舉世皆濁我獨清,因此,中外先知者、革命者,從來都是當時的「神經病者」,當然「孤獨」更是他們的宿命;不因民智大開而有所改善。 自稱民智大開的台灣,在歷經了「台灣之父」與「台灣之子」近二十年的瞎搞後,留下族群撕裂、官商勾串、公義淪喪等惡夢。馬英九在此歷史時刻,脫穎而出,使台灣終能得窺晨曦。怎料到去了一個貪婪無狀的無賴,卻來了一個無能怯戰的書生。姑不論他將國家名器授予一些徒談心性的名士、投機政客,急著向貪扁慶生的顧問等無能事。尤者,竟未能同理民心亟待除弊的期待,以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畏的魄力以滌沉痾!內則任令國民黨一再出現如李慶安案的鄉愿模稜;劉家昌案的令人錯愕,更別提任令黨內同志,依仗國會多數之優勢,以私利阻卻陽光法案的通過之荒誕;其原因正如王清峰所言的:「講出來會讓大家難堪」!讓人見識到號稱中興的國民黨,竟是如此地顢頇不濟,人民只好繼續忍受貪扁家族及那些曲學者的凌虐! 而對外呢?且不談對國家定位之低調模糊,以扁案貪瀆詭辯之程度,誠如之前聯合報社論所說的:陳水扁儼然是一名以貪汙為常業的總統,吳淑珍則是貪婪成性、態度卑劣;在貪扁操作下,顛倒是非,撕裂族群,任令人間是非黑白不分,這其實才是扁案帶給國家社會的最大痛苦!這也是何以馬英九能大勝之原因。但可惜冬烘拘泥的馬英九,非但不能利用扁案之民氣除惡務盡以快民心,反而一再以法匠名士之忸態,縱令特偵首長與共犯曖昧不清;任令曲學詖行之徒顛倒是非;禮遇貪扁如太上皇般在看守所肆意頤指司法,氣使輿論!徒令是非錯亂,人心混淆,實拜馬的拘泥法匠個性所賜。看了日前那群年輕媽媽及學子,在「人文首璽」前熱淚盈眶大喊「陳致中加油;台灣人加油」的場景,心中之痛,豈是一句粗話可吐。「惡鄰環伺,豈容我待!」早知徒來一個「呆滯拘泥」的法匠,則又何須政黨輪替? 我在另篇文章中曾提過,依法行政是太平盛世的德政;卻是亂世無能的代名詞!更重要的是,主政者除有依法行政的「小義」外,更重要的是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的春秋「大義」!而今,天道已晦,捨我輩其誰赴之;此不正是我輩倡正言、距詖行之歷史時刻?但正如電就中史陶芬柏格所碰到的場景一樣,「你神經病啊!」可見屈原與史陶芬柏格的困境,不因時空而有改善,也難怪憂憤國事的屈原會「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面對國民黨的鄉愿、懦弱及罔顧公義的面貌;相對而言,民進黨對貪汙者的厚顏狡辯,無恥迴護,其鄉愿、懦弱及罔顧公義之程度,豈是一句甚而過之而已。政黨政治淪落至此,怎不令關心國事者痛心疾首? 「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廿四!」回首來時路,終能深領屈原激憤的情緒;理解史陶芬柏格的無奈。唯有「用君之心,行君之意」以慰,藉著講授《楚辭》機會,月來一直諄諄於學生者:際此濁世中,任何有良知的知識份子,任誰能不苦悶與憤慨?但也正因為如此,如何以洞見的智慧、勵品的堅持來行君之意,更有其潔身立品的普世價值,這不正是「卜居」的時代意義。若能見及此,則太史公讚譽於屈原的「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之期待,不正在你我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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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觀光﹐金門走光﹖
老天裝傻,霧鎖金門,機位落差,旅客氣炸。 以往霧季常在三、四月間,怎麼今年來得特別早,從二月下旬就已飄來數起濃霧,不論早晚,一起霧能見度就低,害得機場、碼頭行不得也,苦了旅客,害了觀光。春分時節加上週休,濃霧斷斷續續兩三日,金門機場塞爆候機的各地旅客,有金門鄉親、來往台商、大陸觀光客、阿兵哥等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數千人,把人給急炸了,也罵翻了,只好夜宿機場大廳做難民,好搶隔天早班機位。 前天,3月23日,週一,一整天總共飛航金門與台北、台中、高雄等地航線96班次,金門飛台灣的旅客有5100人,飛來金門的有4177人,復興、立榮、華信三家航空公司來回運送了9277人,票價收入估計約有新台幣1855萬元,賺爆了;最後還留有淒慘的20位旅客無法補上機位,只好再留金門一宿,再怨金門一天。這可能破了金門尚義機場單日出入旅客的紀錄,更甚於春節返鄉人潮,如果天天都是如此「爆滿」,那麼金門才算是在發展觀光,只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誰還敢再走此路途? 老天爺,你嘛幫幫忙,請你行行好,別再為難金門了,否則嚇壞了旅客,金門的觀光就真的要「走光」了。 拚觀光,這是目前舉世的經濟大業,各國都在搶觀光客,也都在推出新的觀光節目,規劃新的設施,極盡全力要抓住觀光客的心,留給觀光客好印象,除了希望觀光客能一來再來外,更希望能呼朋引伴大家一起來,這樣的觀光投資才能事半功倍,創造最佳的經濟效益。 但我們捫心自問,金門能給觀光客看些什麼?可有讓他們想一看再看的內容嗎?難道就只有「閩南文化、戰地文化、僑鄉文化」「藍天、白雲、海灘、賞鳥」「高粱酒、貢糖、菜刀、麵線、一條根」「廣東粥、燒餅、蚵仔煎、全牛餐」嗎?這些不是不好,只是三天兩夜便已盡興。觀光客大都具有貪得無厭的習性,永遠不滿足當下的接待,如果不是時時設計出日新月異的新鮮把式,他們調頭就會去找更新奇的目標,我們不能怪他們不識貨,我們反而要自省能否再變出什麼新花樣來留住他們?花錢的就是大爺,他們當然會要求更新更好的享受。 有沒有看到?大陸「安利直銷團」從上海坐七層樓高豪華郵輪直航到台灣,12500人分9梯次,從3月中到5月中,每週一梯次,4天3夜遊基隆夜市、台北故宮、新光三越、101、國父紀念館、日月潭、花蓮、台中等地;花錢不手軟,銀子大把撒,又吃又買,笑顏逐開,大包小包搬上船;高檔晚宴每桌新台幣4萬5千元,搭建佈置水湳機場就要2000萬元,估計會給台灣帶來新台幣6億5千萬元的收入。難怪電視、報紙天天跟著跑,時時報頭條,這些新聞宣傳效益價值何止6億5千萬元,安利(安麗)直銷公司早就精算賺翻了,這就是有智慧,聰明人。 而我們小三通接待的「杭州團」,來個8百多人,就把水頭碼頭整得慘兮兮,通關亂糟糟,X光機失靈,語言不通雞同鴨講,吵翻天;一上岸就先受一肚子氣,你說他們還會留下好印象嗎?丟臉丟到大陸去,尤其又上了全國電視報紙的負面報導,真是羞死人了。 「走光」就是不小心洩了底,露了餡,被人看破手腳,想遮都來不及,這是何等丟臉的糗事。機場、碼頭雖然是隸屬中央單位管轄,但是丟臉的是掛在金門頭上,洗都洗不掉。趕快想想辦法,改善吧,不然金門的觀光業就只好靠「走光」去賣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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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關係
開學第二週,學生又問起:為何有人云亦云的普遍現象? 為何有些表面看似對的現象,一旦追究起來卻不一定是真的知識,如「筷子放在水中會彎曲」,因為視覺被折射所欺騙。 亞里斯多德說:「知識即是德行」、培根說:「知識即權力」、 西諺:「專家是一隻訓練有素的狗」。知識是什麼?世俗一般人認為擁有一些知識就是專家,有了「專家」的名號,就擁有發言的權力,有了權力就可以為善或為惡。這與亞里斯多德所說:「知識即是德行」有點差距;「知識即是德行」應該有一前提「基於形而上的善所擁有知識」,才有可能有助於德行的行為(知識不是一定就是德行);否則,如將知識侷限於中性的價值,知識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人類如何駕馭知識,如何保證知識一定能為善?這是諾貝爾的問題,也是他設和平獎的用意。 在科學時代與企管效益下談「專家」,對專家來說是很傷感的事,因為專家們常被拘束在一個很窄的空間中,這個空間可以是很深,因為很深,才有深度,但在「隔行如隔山」中,加上分工細密下,專家們常常感受到只有深度而無廣度,因此備感寂寞,而常挾其「專家」頭銜越界發言、越界指揮,結果是禍國殃民。如李遠哲先生是化學的「權威」專家,因為他得到世界諾貝爾化學獎,但是他在教育界、在救災界、在政治界上無所不發言、不指揮,這是「專家的霸權」,也是全民的悲哀。問題是誰讓他擁有這些權力?是不是我們一般人因為沒有「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能力,而讓他為所欲為? 現在景氣不好,詐術橫行,社會上常有很多被詐騙的例子。「我們已是知識分子為何還會被騙?」除了人性貪婪、或因無知而害怕導致蒙蔽了理性判斷之外,其實就是平常欠缺「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訓練。 在法律科學也常用「非黑即白」的方法,當檢察官或法官具體指出罪犯的犯罪動機、人證、物證及旁證之後,來研判某人是否有犯罪,一定做出「某人要嗎有罪,要嗎無罪」;不可能出現「既有罪又無罪」的矛盾結果;除非法官的「自由心證被狗咬了」,很不幸,在政治領導法律(或法律是為了服務政治)前提下,法官的良心常被狗咬了。 西方法律觀主張「法律是道德的最後防線」,因為法律來自普遍人性的認定與要求。一切人間的黑白問題只訴求是否違法?它不必問違法人的背景(國籍、種族、黨派、地位等等),因此法律是「皇后的貞操」,它不必為政治服務;更不容政客「黑白來」染指法律。反觀在中國的「情、理、法」的排序中,先講感性的情,先拉鄉情、友情、同窗、同事等等之情,有了情感好辦事,結果是「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也因此常常私先後公,以私害公。 學生從日常生活中去體驗與訓練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最好先從「如何回答申論題」,當你知道大學為何要考申論題及如何回答申論題了嗎?就端看自己的「博學、深思、明辨」的讀書功夫了,這些功夫與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當然有很大的關係。 其實,所謂知識應涵蓋形上之知(如莊子所言的天籟)、自然科學之知(地籟)、人文社會科學之知(人籟)等。在一般的是非對錯的判斷中,是採用自然之知與人文之知的交錯,因為在日常生活中交錯運用,常會誤用,導致語意不清。在理則學上多達二十幾種語言謬誤的用法。這是不能夠釐清自然之知與人文之知的界線。但光追究科學之知卻無法達成形上之知的廣度與高度,那麼人生未免無趣。一如莊子養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逐無限的知識,必是無望。但人之所以為人的本質(理性的動物),還是要展現其理性價值而探討與追逐知識。這是莊子看透人不甘有限而發出的警語。反過來看,儒家大學之「明明德、親民與止於至善」的「止於至善」,人間世誠是有限,但人秉持其追求「絕對至善」的理念,正是彰顯以有限的生命追逐無限價值的可能。 「止於至善」就是展現永無止境的「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理性活動,並在理性活動中推到形而上的真、善、美、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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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歷史
司馬遷在〈史記自序〉中說他「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澤,厄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這是他遍歷山川大澤書寫歷史的準備功夫,後來他遭李陵之禍,心中鬱結,遂發憤著書,「故述往事,思來者」,究天人之際,成一家之言,終成五十二萬餘字的歷史巨著《史記》,而昔日孔子作《春秋》,也是因為周衰道微,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故作《春秋》以為天下儀表,《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對中國人而言,歷史的功能在知往事,思來者,所謂鑑往知來是也。 英國史家吉朋於一七六四年十月,旅行到了羅馬,一天黃昏,他登上了邱比特神殿山,在斜陽殘照中,坐在廢墟上緬懷歷史,忽然聽到神殿裡僧人的晚禱,心中首次浮現書寫羅馬衰亡的想法。廢墟象徵著羅馬大帝國,神殿、僧人象徵羅馬帝國興盛時期。受其迫害的小宗教。吉朋之時,羅馬帝國已亡,而基督教卻支配了西方的文明,盛衰之際,令人感慨,於是吉朋寫了二百六十萬字的《羅馬帝國衰亡史》。 近代史家湯恩比二十幾歲就在牛津大學講授古希臘史,一九一四年八月,他二十六歲,第一世界大戰爆發,他深受震撼,而他發覺這種震撼西元前五世紀希臘史家修西迪德斯也曾有過,當時是希臘各城邦之間征戰不已,列強割據,修西迪德斯預言,那時代各城邦間的混戰,將使希臘民族走向窮途末路,當一個民族不能反躬自省,回應時代的挑戰,解決問題之際,勢必走向衰亡。湯恩比靈光乍現,有了和修西迪德斯相同的洞見,於是下筆寫作了三百二十萬字的《歷史研究》,提出了挑戰與回應的史觀。 如同許多史家所見,歷史總是混合著血腥與玫瑰。人世紛擾不已,唯有時間老人才能帶走一切,不管榮辱或窮通,所以吉朋在《羅馬帝國衰亡史》的結尾說:「歷史經驗升高和擴大了我們的思考和視野……一生和一朝的時間不過是一瞬。墳墓僅挨著王位,一個惡人成功後,便立即喪失了他掠奪之物。」 英人李約瑟(Joseph Needham)研究中國科技文明史,認為中國是世界上最具有歷史意識的民族,中國具有一種循環史觀,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也,不同於西方的直線史觀。西方受基督教末世說的影響,認為最後的千禧年來到之後,宇宙毀滅,接著就是最後的審判。再加上近世達爾文的進化論,影響了社會科學和歷史,西方因此大抵認為歷史是不斷演化進步的,而湯恩比的挑戰回應說,即認為在歷史的進程中,會有許多的挑戰,一個民族或國家如果不能回應這些挑戰,就只有走向滅亡。中國近代以來備受列強侵略,國衰民弱,許多知識份子反省致弱之因,思有所奮發,他們發覺中西強弱之關鍵,因素之一便是歷史意識之不同,嚴復便認是和西方進化史觀不同,中國人具有一種退化的史觀,因此三皇五帝之際是太平盛世,此後便是一代不如一代。西方史家史賓格勒在《西方的沒落》一書中也指出了中西史觀的不同是兩者文化中最顯著的特徵,學者如勞爾(Robert Lauer)更指出中國對過去的過度強調,未能將眼光放在未來,使中國無力回應西方文明帶來的挑戰。 的確,中國是一個重視歷史的民族,在世界文學史中我們很難找到一個國家有像中國那麼多的詠史、懷古詩,但歷史意識的強調阻礙了中國的進步嗎?恐怕只有時間(歷史)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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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二月六日交旅局演講交流(下)
少小離家的遺憾是認識的同鄉少之又少。二月中旬,報載薛承泰成為第一位入閣的金門籍人士,薛承泰髮白如銀,讓人印象深刻,多年前曾一起參加縣政府活動,曾於車旅間匆匆交談,得知他很早就離開金門了,問他可曾常回鄉省親,他沉默不答,似有苦衷。 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以後,金門人移民臺灣者眾,鄉親們有以鄉愁聯繫者、有遺忘祖庭者、有積極行事返鄉服務者。交旅局宋夢琪早年曾於靈鷲山宗教博物館任職,當時尚在交往的妻子顏艾琳跟宋是同事,有一次我到辦公室找女友,宋夢琪豪邁地問我,「怎麼樣,要回金門嗎?」時約民國八十三、四年,我流轉各個行業,前途茫茫,怎麼也無法想像要把我的茫茫帶回故鄉。宋夢琪後來果真回返故鄉服務,能力幹練,素有口碑。二月上旬見她,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媽,豪爽氣概,一如當年。 縣長李炷烽、文化局長李錫隆,也都是後來認識的,兩位前輩對藝文發展的重視,無形中扮演我這幾年書寫的重心,李毓秀的成長速度也非常驚人,《金門日報》黃雅芬社長親切謙和,都讓人印象深刻。不過,回故鄉認識的人,多屬匆匆交換名片者居多。 二月六日交流座談後,已近十點半,我電洽陳延宗,才知歐陽柏燕刻在金門,陳延宗載我,到她下榻處閒聊。六、七年前,我曾與張默、向明、辛鬱、碧果、管管、大荒等詩人,同遊內蒙古,歐陽柏燕偕子參加。多天旅程,卻沒有這一天晚上談的話多。歐陽柏燕慎於構思、積極行事,她這回帶領上海商界到金酒採購,拜會金門相關人士,對未來想要從事的展出活動,很有見地。 交旅局安排下榻六桂飯店,女主人姓陳,我問如果暑假回來,一住許多天,可得優惠折扣否?陳女士滿臉笑容,跟我分享她熟悉的金門人物,才知竟是楊樹清的國小同學。陳女士說,真沒想到那個小時候不愛讀書、活潑搗蛋的楊樹清,長大後,會成為一個大作家!在飯店幫忙的婦人加入話題,一問之下,竟然是我兒時玩伴的大姊。她叫吳桂香,她的弟弟吳成國也住三重,以往都賴他騎機車,載我父親一起做工。她的二弟則是我大哥的同學。她長我十餘歲,也許我們在故居昔果山的交集只有五、六年,關係雖疏,兩宅卻近,也屬同樣的血脈。 你的弟弟們發展如何了呢?她說成國在三重,成建在台中,成堅則往生了。短短幾語,已見人世滄桑了。我提到去年底,回昔果山參加繞境,村子人數少了,疆界卻擴大不少。不過,昔果山住戶雖不比民國六十來年多,卻見回流,人氣旺了不少,我不禁興起暑假打理老家,住個十天、半個月的念頭。吳桂香數說她熟悉的人物,有的我記得、多數卻忘記了。 也許,每一個遊子歸鄉,在遇見熟悉的人,交換熟悉的人事物之後,除了溫馨感動,再就是蒼茫難辨,嘆息陣陣了。我留下吳桂香電話。也許日後匆匆會面,又要乖隔許多年了。 交旅局講習活動,接送我的謝先生,是來自臺灣高雄的子弟,服役時就在太武山營區,退伍後留在金門發展。另一位大丙先生,就沒有太多機會說話了。二月六日下午四點半到金門,二月七日下午四點半離開,僅僅二十四小時,我卻在演講交流時,溫習了金門百年歷史,在六桂飯店與陳女士、吳桂香(後來我改口喊她堂姊),爬梳熟悉或陌生的村里人物,以及跟陳延宗、歐陽柏燕的夜談,一天卻化作許多天,有著寬遠的景深。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總兵署待了兩個小時。署裡的展覽很快看盡,然而,宅院古典、榕樹婆娑、木棉清越,卻是看不盡的風景。我挨著牆頭,坐看滿天老榕,懷想昨日到今天,種種的發生。我看到沒被榕樹遮掩的屋頂,居民綁上鐵線晾衣服。幾條長褲迎風擺動,仿如鞦韆無人,卻自己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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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傳奇》讀後
首先要感謝金城國中教師王振漢,不嫌棄我孤陋寡聞,學識淺薄,把即將出版新著大作《東門傳奇》的稿件,送我先讀,要我寫篇序文。閱讀之後,讓我收穫良多。油然想起老家湖下楊志文宗長,在他老人家編著《金門縣湖峰鄉土誌》系列三冊時,每次都不嫌其煩,送來大堆的稿件,要我審閱,其實當年年輕什麼也不懂,談何審閱?他只是有意要迫我多閱讀,以便多瞭解家鄉事而已,宗長用心良苦,至今仍感激不盡。王老師是我城中老同事,當年我就常找他為學校寫東西,也常念念不忘。 王振漢老師,國立師範大學國文系畢業,文筆流暢,文學造詣高,在地區曾得過浯江文學獎,長年居住東門,熱愛鄉里,認真探索記載,充滿人文薈萃的東門境內,重要的名勝古蹟、地方建設等二十餘處。王振漢作者在書中,插用上百幅圖像,也提出諸多對東門社區寶貴的看法,是對家鄉東門的高度期許。東門經王振漢報導,才讓人發現東門原來這麼的美,有歷史悠久的美,還有現代化的美,而且背後都有許多動人的故事。相信將來《東門傳奇》出版,當很有可讀性,敬請期待。 東門「代天府」(王爺宮),已有四百餘年的歷史。宮廟對聯:「府中祀溫池,共仰巍峨千歲殿;廟畔臨山海,同霑赫濯王爺宮。」該廟主祀溫王爺、池王爺、金王爺等神明。我到過新加坡、臺灣與大陸各地區的宮廟,都有供奉溫王爺、池王爺、金王爺、蘇王爺等神明,探索一下都與金門有密切血緣關係。民國八十四年七月,金廈「小三通」之前,東門「代天府」信徒,就已組織進香團,赴同安馬巷「元威殿」請火,為兩岸民間交流立下了典範,可見宗教力量,可促進兩岸和諧和平、共生共榮。 東門「金門道士館」(師公店),道士是道教的主持者與傳承者,道教是中國最古老的本土宗教,以供奉太上老君為開山祖師。我國的宗教文化,自兩宋以來,儒、道、釋漸形合流。儒家孔子是得道聖者,道家尊稱拜他為:「太極上真公」。地區道教宮廟,也禮拜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的護法神:觀世音菩薩、媽祖、關公等神明,可以說地區儒、道、釋三教已接近合一了。 金門道士館,除了東門「金門道士館」的道士陳仲苠、陳仲荊兄弟外,還有金寧鄉的李雲標,金沙鎮的吳明湖,傳習做道士的人,已不多了。因為道士從事法事,要很專業,道性能力要高,才能有效幫助眾生驅鬼降妖、畫符消魔、消災解厄、誦經祈福。最近地區將配合金門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紀念,舉辦兩岸和平消災祈福水陸大法會。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於本(三)月十三日,召開籌備會,由佛教高僧明乘長老主持。會中就有列席的古寧頭村民建議,水陸大法會,除了聘請兩岸佛教高僧為兩岸戰亡的兩軍將士超薦外,她建議李炷烽縣長,還要聘請兩岸道性能力超高的師公,蒞臨古戰場為戰亡的兩軍將士做法事,並號召地區民眾多送金帛燒給他們,以安冥陽。道、釋合一,共同為兩岸和平消災祈福,當然是件好事,也是一件大事。金門縣政府民政局,是否可召集地區陳仲苠、陳仲荊、李雲標、吳明湖等道士師公與這位古寧頭村民座談研討:看看古寧頭戰役法事要做到何種層次?才能有利戰亡的兩軍將士離苦得樂!地區的道士師公是否有此能耐完成任務?如不能就應派他們赴大陸或台灣受訓,如短時間無法學會,也可請地區的道士師公,協助另請高明,蒞金門主法! 據王振漢老師說,陳仲苠、陳仲荊兄弟師公,執此行業乃是世襲,已有五代的歷史,其曾祖陳文禮道長祖籍南安人,在泉州設壇執業。如今陳仲苠道長,學道認真,勤研經典,頗有祖先之風采,實在應鼓勵他開班授徒,以為傳承。陳道長還收藏道教經典、法器、傀儡等文物,都有二、三百年的歷史,政府應協助其好好保存,如蒙同意道教經典,應印刷出版,以便流傳流佈。 從「代天府」(王爺宮),東門里公所順著莒光路一段,觀光客口中所稱的「大陸街」往上走,可見到諸多歷史古蹟,先是台閩地區一級古蹟「貞節牌坊」,「靈濟寺」(觀音亭),都大約有二百年的歷史;莒光路一段十四號,原為清朝舉人林豪的故居,保留了珍貴的歷史文物,也很值得觀賞。林豪父林焜煌是地區第一位編纂《金門縣志》的先賢。林氏父子以文學傳名於金門與臺灣。王老師書中都有詳盡的報導。 國家三級古蹟「魁星樓」,它創於清道光十六年(西元1836年),民國九十一年曾重建過,有一百七十多年的歷史。據《金門縣誌》記載:「魁星公又稱大魁星君,亦科舉時代崇拜對象,民間對奎星爺又稱魁星爺,主文運仕途如同文昌帝君,可助士子金榜題名」。俗云:「魁星拈筆點雙魁,文昌留眼送祿來」。 《東門傳奇》作者在撰<儒林輩出,主掌文運魁星爺>時,附錄了金沙鎮萬安堂主委張雲盛兩篇有關的文章:<魁星文化介紹>和<魁星爺的顏色>,讓我想起陳為學校長曾說,萬安堂的文昌帝君很靈驗,考生只要拿准考證去拜拜,都會金榜題名。我確信其有,不過我認為做事、求學要成功,除了求神明保佑加持,更要靠自己精進努力。英國詩人吉卜齡(Kipling)寫給兒子的詩,詩名叫<假如>(if…1895年),可給我們很多的啟發: ──假如你能等待,而不怕等得累。 ──假如你能夠強迫你的心、勇氣和體力,在它們早已枯竭時,為你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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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戰場風景
站在金門海邊看海,心情很容易回想到1949年的古寧頭戰役,那年我還沒出生,知道的事蹟,都是後來閱讀所得、耳朵所聞,那次戰役,讓兩岸一批卓越的軍事領袖(陳毅、粟裕、葉飛、肖峰、李曼村,對上陳誠、湯恩伯、李良榮、胡璉、高魁元),選擇在金門島上鬥智顯能,爭個輸贏,而,無數的軍旅弟兄,濺血海灘、捐軀沙場,無情的老天讓他們無奈的在這座島嶼,走上人生的絕局,彼時,或許有輸贏,但時間沉澱後,不管輸贏,他們都堪稱是歷史人物。 農曆二月天,海邊的風浪還是很大,我從沙崗的小徑趨往海邊水涯,由岸坡往下望,風浪一個方向一波波捲上來,鐵軌砦伸在白浪中,一個姿勢,排成一排,延伸好遠,十分壯觀。 我想到當年戍守在瓊林至古寧頭的海防部隊─201師,這支由16歲到20歲左右的流亡學生和知識青年組成的勁旅,在民37年冬,從大陸移駐台灣,然後在鳳山營區整訓後,於民38年9月6日,由師長鄭果將軍率領登陸金門料羅灣,歸建在第22兵團李良榮麾下,先駐紮太武山附近之山外、湖前、瓊林地區,後在10月10日移防北海岸。 在古寧頭戰役,就是這支青年軍,擋在第一線。 師長鄭果將軍發明的土堡戰法,成功的打了勝戰,他以不到4天的時間(10月10日到13日),發動防區村民捐輸門板,每戶兩扇,用在堡頂覆積土磚,構築了200多個土堡,這些土堡彼此掩護,近則60公尺,遠則150-200公尺,形成重重疊疊的羅網,就是這些土堡,斷絕了匪軍人海戰術的攻勢。 共軍越過沙灘鐵絲網和地雷線,之後,被潛藏在土堡內的守軍,以準確的槍擊,昏天暗地的痛擊,摸黑來襲的匪軍惑於土堡的縱深,大都攤在海灘上,無法進展,注定戰敗的命運。此時,我望著從嚨口、一點紅到古寧頭的海灘,潔淨的白沙,昔日的土堡焉在哉? 我也很難想像村老說起當時匪軍「萬箭齊發」,從廈門晉江徵集的帆船舢板竹排,就擱淺在此,被擊斃的匪軍,屍體就掛在海水鐵絲網上,像水母一般垂下四肢,讓鮮血染紅了海水,一片血肉模糊,令人不忍不捨。 此時此地,我只見風吹得好勁急,除了我一個人,四周一片靜寂,我把視線張望得更遠,仍只見不斷的波濤湧向我。 我只好踩著輪子,向西旋去,迎向我的是一處無人碉堡,迷彩碉堡內的M24戰車砲已經拆卸,牆壁上只剩操砲須知,以及「打不到不打,瞄不到不打,看不到不打」的叮嚀,順著鐵梯爬上碉堡頂,海那邊,視野遼闊,大陸的岸景隱約可見,腦後這邊,陸地上圍著鐵絲網,剛除過雷,一片黃沙煙塵。 再向西走,到古寧頭北山斷崖下,這是匪軍潰敗,最後一股殘眾,聚集繳械投降的地方,始自10月25日凌晨二時許,終至10月27日清晨十時,短短56個小時,國軍締造了連續戰敗的第一次勝利,6個精銳的共軍團,最後敗給天氣潮汐,敗給自己的輕敵與急躁,敗給國軍在當天下午七時才剛結束的反登陸協同演習,敗給金門這盤菜原來是這麼燙口(據說葉飛戰前宴請廈門地方代表,曾以筷子指著菜盤說:金門就是這盤菜,想什麼時候夾就什麼時候夾),確實古寧頭戰役就真的只打三天,不過是共軍輸國軍贏。 古寧頭戰役,不是家族的械鬥,不是漢滿蒙回藏的民族戰爭,兩個政黨,彼此撻伐,史家說是內戰,就從金門一戰開始,叫兩兄弟彼此冷戰了一甲子,如今空留一些戰場遺跡,令人垂弔,也給家鄉父老留下一份戰爭的追憶。 (本文是閱讀古寧頭戰役參戰部隊國軍第22兵團第201師師長鄭果將軍,於民國65年10月10日撰述的【從明恥教戰到金門古寧頭戰役】一文,感發,憑弔古戰場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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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情深──憶雪源兄
那年,一架飛機,帶走你一家五口,也帶走你答應要來山上看我的諾言。 那年,本來,高高興興,你們要回馬祖過年的。誰料,上蒼把你們全家帶走,一起去旅遊,去做一趟永遠不再回到人間的旅遊。那年夏天,你還來找我,我當時不在家,沒能見你最後一面,留下一輩子無法挽回的遺憾。還有,一張你留下的字條,一張讓我見了就無限懷念、感傷的字條。 懷念當年,你如何在上我課時,羞澀地、誠摯地懇求我,別在課堂上點你唸英文。懷念當年,我如何不聽你的話,偏在每堂課,都要你唸英文,後來,全班竟然你的英文唸得最呱呱叫!後來,你不但不恨我,反而,尊敬我、感激我。你還常常滿懷信心地告訴我,你如何帶職進修研究所,還不忘用功唸英文。看來,我當年的做法是對的,才讓你後來能享受英文帶給你喜悅的花朵。你幫我驗證,我英語學習哲學是正確的:拋棄面子,充實裡子! 課餘,你還常向我聊起,當年令兄陳雪生先生,如何選上連江縣的國大代表。你難掩對令兄的驕傲,我也為你滿心歡喜、感動。如今,令兄更選上你故鄉的縣長,只憾親耳再也聽不到你對令兄的讚美,親眼再也見不到你喜不自勝的神情。你和令兄,不僅顏貌相似,心神更牢牢相扣。你們兄弟手足情深,令我感念。 可能因為,我們年紀相仿,更可能因為,我們都來自離島,我們能超乎師生的關係,進入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友情。金門馬祖,本是同根生,有太多的共同命運。我們的關係,說有多特別就有多特別,是共有的戰地背景,為我們建構的。我們都有一個曲折、飽受砲彈驚魂的童年。往年,每年過年要回家,我們都要白了幾根髮,都要冒一次生命的險。那年,你們沒能躲過那離島交通的險,就那樣,與當年徐志摩一樣瀟灑,你們走了,都沒帶走任何一片雲彩!與徐志摩不同的是,你不是一個人走,你還帶著你的岳母、妻小,跟你一起走。這樣也好,你就不會孤單。雪源兄,你走了,卻留下我對你,無盡的懷想,歲歲年年、時時刻刻! 十幾年前,你一番好意,為我申請免費贈閱的《光華月刊》、《自由中國評論》及《台灣記事報》,如今,竟成了我懷念你的三個憑藉。這三份英文刊物,帶給我的,不只是我國發展的音訊,更帶來你的溫情。一頁頁,閱讀的不只是文字,還有你的笑容;一行行,感受的不只是資訊,更有你的真情。雖然,你走了,每月,依然會收到你的一份溫情!一份我天天都可以翻閱的溫情,一份分秒都在增加熱度的溫情! 盼啊盼,好不容易,馬祖才盼到了飛機,可以在過年過節,飛回家,聊慰鄉愁。你最有情最有意了,幾乎每年,都會想盡辦法、費盡苦思,攜家帶眷、扶老攜幼,回你故鄉馬祖過年。那年,很幸運地,你們都搭上了同一班飛機,誰知,最幸運的當頭,竟潛藏人生最大的悲劇。誰知,上蒼會做如此殘酷的、戲劇性的安排,一口氣,奪走了你們五位親人的生命。那年,你才四十出頭,你美好人生的花,才正要盛開呢。唉!-- 你留給我的字條,用清秀的字體寫著:「碩二課程應可如期完成,唯論文將延至十二月再提出。謝謝老師教導與照顧。」字裡行間,舞躍著,你對人生的把握和進取,樂觀和感恩。如今,只留我一人,一遍又一遍地感動,一字又一字地思念。常常,與字條對話,依然能看見你做人的真誠,聽到你對生命的熱愛,活生活現在我眼前!你,片刻都未離開過我! 我將你的字條,珍藏在我日記的胸膛裡,成為我生命史上,最肺腑的一頁。那一頁,寫滿我們因金馬離島共同命運,而深切磨厲、扶協的情誼。還有,我對你記憶與思念的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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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米﹐紅瓦厝──山城埔里的文史遇見
「一月,夢幻霧境的桃米,充滿想像與潔淨,二月,『ㄅ一、ㄅ一、ㄅ一』的面天樹蛙,在麻竹筍園內吹奏響亮的迎賓曲。三月,傳來白領樹蛙急促的敲門聲,呼喚大家趕快加入春天的餐宴。四月,穿戴一身白衣的油桐花,在綠海中鋪上一層迷人的春雪。溪畔休閒,高雅鮮艷的白痣珈蟌等著與你美麗的邂逅,五月,粉紅的野牡丹,在山徑小路恣意綻放;暮色中上萬隻小雨蛙,在草湳溼地高聲吟唱大自然協奏曲。六月,上萬棵的野薑花在溪畔吐露芬芳;提著燈籠的黑赤螢,盈滿山谷。七月,夏蟬在山凹谷地間,競相對唱;輕盈的薄翅蜻蜓,在天際間翱翔,潺潺溪流,可洗塵可清心。八月,『郭、郭郭郭……』的五色島,在林間發山沉重的喉音:「桃米黑樹─台灣特有種的桃實百日青,紅綠相接的種托和種子,令人垂涎……。九月,雌雄連結的台灣特有種短腹幽蟌,在空中舞動『心型』的肢體,展現不渝的愛情。十月,紅色的善變蜻蜒,在溼地在水畔引發秋末熱情,十一月,成千上萬的盤古蟾蜍,在桃米坑溪孕育:『唧唧唧、唧唧唧』的黃鶴鴿,飛越在收割後的茭白筍田。十二月,冬季大三角在星空中閃爍,渡冬的雁鴨,在水塘中嬉遊。桃米,一座迷人的秘密花園。」 ──顏新珠〈繽紛桃米〉(2003) SL: 「白領樹蛙急促的敲門聲」。那麼,我們就是三月了。 相識十八年的晴文從高雄開車到埔里,又從埔里桃米的「紙教堂」把我們接下山送到台中烏日高鐵站。回台北的自由座車廂,車窗外細雨飄落三人各有所思,黃愛娟檢視著數位相機裡「紙教堂」的風景,心大概計算著要挑那幾張舖上她的《小小夢想贊助者》部落格;妳接過我的「文學留言簿」寫了一行心情又塗去,塗出一頁縱橫交錯線條構成的抽象,但線條遮蓋中,隱約可見一間山水居,也可辨妳抹去的字跡,「想瘋就瘋」。 畫在紙上的屋子,昨夜的「紅瓦屋」吧;那行字,應係妳在蛙鳴的紅瓦屋飲紅酒後留下「我應該是醉了吧」的接續,「人活著,總要好好呼吸,好好看山看海,聽樹的聲音」,「人活著總要想想一點有的沒的,想想有聊的無聊的事,分享青青的東西,青、輕、清……」。妳是醉了,輕醉,海拔高度介於四百二十至八百公尺間的山城,桃米紅瓦厝。 SL,春雨乍到,羊蹄甲粉紅盛開,苦楝一身紫,山嵐雪霧,埔里暨南國際大學,「第四屆全國文史工作者研討會」的學術邀請;但在心中某個角落,對妳、我而言,它比較接近土地與文史心靈的碰觸,發現之旅。 我們都來發表論文的。但不喜歡「學術規範」、不太能「套用理論」的我們,心裡其實更想安靜坐在台下當「學員」。三天兩夜的會議,偏我的論文被安排在開幕當天第二場國史館館長林滿紅主持的〈地方學與地方文化〉上發表,晚上又給點名上台參與〈地方文化夜話〉;一百三十五位來自全國各地的文史學員很快就熟悉我這張「老師」的臉,我失去可以混在學員中打瞌睡的自由了;妳比我幸運,妳的論文要到第二天第八場、藝評人協會理事長陳朝興主持的〈文化創意與地方文化〉。 依照學術規格走的嚴肅學術會議。獨我脫稿演出。我借了六分鐘放映電影《星月無盡》精華片段,畫面從「阿浯」吳中天悠哉坐在水頭村洋樓群到走向後浦「將軍第」說歷史,再是「得月」楊貴媚憶起青春年華進入酒窖坑道與「東麟」唐豐的愛情對白,「如果你愛上了金門小姐,你願意留在這裡十年嗎?」、「我─願─意」,就在這裡喊卡了。學員們難掩剛掉入一座島嶼的情境又不能繼續往下看的失落。國際會議廳的燈光亮起,我的論文時間開始了,島嶼史、家族史、生命史……。我以感性述說著人文與戰地、族群與遷徙、回歸與重建的地方學、地方文化的島嶼故事。我再忘情地唸起《星月無盡》的電影海報一段用語,「一個島嶼能有多大,一個夢想能有多遠,留在一座小島的夢,等待星月無盡的愛……。」影像與聲音之後的回響,超乎我的預期。 SL,妳呢?我說金門的場次終了,關閉麥克風的電源,回到台下我們坐定的一角,妳已用紙筆寫滿一頁詩的語言,「樹清,樹長的很青,有水的青,青青的人,像一棵樹,一棵直直的大樹,長得很高的樹,他的根抓地抓的很深很深,所以說不完的關於那個土地的深度與旁邊毛細現象的故事及故事的故事,一串重複連綴的喘不過氣的句子,我讀到的妳,正吃力地要攀爬一株盤根錯節的老樹、窺視著一個在星月處浮動漂遊尋找落點的靈魂。 我的論文時間結束了。第二天,換妳登場,關於文化創意產業的課題。我當妳的觀眾。妳的論文寫得合乎規範的知性,幾乎看不出一絲絲妳在我留言簿子裡的感性。但妳的開場吸引了我;在文化行銷、電腦科技產業翻滾了許多年,甚且已是一家著名跨國公司的亞太區總經理了,這時候,身在台北紅塵煙囂的妳,忽然想要有泥土的感覺。妳回到了北海岸桂竹林的家,築起了以竹為名的文化工作室。妳的記憶中,竹,在鄉下人家,可以擋風,做掃把,可以當菜吃,也可以編成農具;竹,在妳家還可用來盪鞦韆哩,「我想念我的家,我古老的,可以盪著鞦韆的家。一個讓我的心,可以自由擺盪的地方。」妳以詩想,寫下回家的心靈宣言?一種單純得只是想回歸鄉土的欲念。隨後,我從妳的論文中讀到一段妳所解構的文化產品價值觀,「社會富裕化之後,對耐久財的追逐和對文化財的追逐漸漸並重,人們感覺到文化的感性消費才能夠帶來真正的快樂,現實中追求不到卻又渴望的對象,透過文化產品獲得滿足。」 SL,真好,我們那不像論文的論文終於發表完了。學員們大概記不得我們的論點,他們卻聽到了兩個人的土地的故事,我的島嶼邊緣,妳的竹林地帶。都正點燃起一盞小小的燈。 埔里的最後一夜。自日本阪神地震災後移植而來的「紙教堂Paper Dome」內,兩大當年播下種子的「社造天王」陳其南與黃煌雄都到了,一場回顧「九二一」十周年也是前瞻社區總體營造的綜合座談後,妳與晴文、頌恩、湘惠,以及成功打造台東鐵道藝術村的劉梅英,一同往高處爬行,探訪澎湖林文鎮與我所下榻、位於桃米里種瓜路的紅瓦厝民宿,報導攝影家顏新珠鏡頭下「看,這個把青蛙叫做老闆的地方!」 「九二一」重創桃米,三百六十九戶倒了一百六十八戶,官氏人家建於一九六三年的「紅瓦厝」倖存了下來,官氏父子官家億、官裕富親手打造坑溼地、林間藤巷步道、草湳溼地、生態池,再逐步發展出「紅瓦厝」民宿,一年四季,莫氏樹蛙的合奏曲不曾劃下休止符。 SL,那一夜,桃米,紅瓦厝,聽!樹蛙在唱歌,北海岸的妳,台東的梅英、澎湖的文鎮、金門的我,也共同唱了今世土地、文史、追夢的緣,一如梅英為大家寫下的,「因為邊陲、因為距離,困住反而成為停留的理由。蛙鳴的夜晚,感動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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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和平﹐能紀念什麼﹖
站在馬祖多風的陡坡上,我回頭望著獨具特色的聚落,等友人來載我去餐廳赴宴,主客是來自連江縣黃岐鎮的參訪團,作東的是馬祖觀光局,加上金門人的我,在宴席上你來我往,對乾上無數杯的美酒,戰爭與和平,無須透過任何紀念儀式,唯有一杯又一杯,從喉頭燒進胃腸的酒香,它自然的升騰情感的濃度,跨越兩岸,彼此相互交流。 我所關注的「坑道、碉堡藝術」,從金門走到馬祖,每次接觸時都有新的體會,那是極複雜而寂寞的一條創作路,即使經歷過金門的「三角堡」、「翟山坑道」、「長寮碉堡」佈展,我仍覺得它的定位與開發存在許多謎點,那些冷硬、剛強,馱著歷史無情載體的地下記憶,即使走過烽火,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戰地觀光景點,我仍感受到坑道與碉堡無奈的心聲。 就像我落腳的津沙民宿,發現每一棟民宿都是空著的,完全沒有旅客住宿,所以我獨宿在一棟閣樓上有四個房間的特色建築內,擁有地面整層舒適寬敞的套房空間,當我傍晚走到巷口準備叫車去山隴赴觀光局辦的餐宴時,等了許久卻叫不到任何一輛車,也看不到任何一個人,連手機也是不通的,那一刻我彷彿變成天地間唯一的一個人,風雨中一種遺世獨立蒼涼的美感頓生,驅使我緩緩走向前方的陡坡……這時手機訊號通了,是友人關心來電問我抵達餐廳了沒? 我後來更堅定的想要佈展馬祖的「北海坑道」、「06據點」、「么兩主題館」,都與這些經歷密切相關。 今日的馬祖人,羨慕著金門人擁有的好福利與各種新機會,包括我一個小女人隻身「衝鋒陷陣」的推企劃案,勇敢的去向人推介「坑道碉堡藝術展」也是被羨慕的,因為他們認為馬祖人較保守、不夠積極開發遠景。 但在我的心裡,金、馬是沒什麼分別的,當我被困在北竿不開場的機場裡,看見電視螢光幕上出現撒烏瓦知部落、崁津部落和三鶯部落,因抗議而與警方發生推擠衝突的畫面時,我心裡感觸特別深刻,不管政黨如何輪替,弱勢者一直弱勢,被欺壓者一直被欺壓,只能抗爭、抗爭、抗爭!自救、自救、自救!那些在螢光幕前一再現身的我所熟悉的抗爭的盟友,也一再的被驅離、被三度舉牌、被抓上警備車……每次在抗爭事件爆發之前,我都會收到「徵召支援」的簡訊,包括人在金門、馬祖都是一樣……當我只能回應簡訊「精神支持」時,心情也就更加複雜了。一樣是邊陲,一樣被中央以政策掌控著、一樣困在掙不開的陰影中,就像金馬只要天候一變,神秘的濃霧悄悄掩至,頓成孤島……。 行程最後一天,風、雨、霧籠罩的南竿機場不開,友人盛情協助我趕搭最後一班船往北竿,急趕「可能會飛」的末班飛機,最終卻還是白忙一場,也不知是暈船、虛弱、氣喪,還是受了風寒?我在機場就開始嘔吐,受困留宿北竿,一直吐到半夜,氣息奄奄的把行李箱中能加上身的衣裳全穿上,把旅館房間櫃子裡的枕頭全搬出來抱著禦寒,還要努力催眠、勉強自己入睡,因為我擔心隔日虛弱到無法去排候補機位,那麼我台北的課就會開天窗,這些連番的苦難,不只是身為旅客的我而已,每一個馬祖人至今都還在不斷的遭遇著。 過去的金門,在等潮水搭「開口笑」(登陸艇)的艱難歲月裡,也是一樣受苦著。因此,當馬祖的美被隔絕成「世外桃源」,一些投下鉅資、由名建築師設計的令人驚艷的美麗建築變成了蚊子館,冷冷的孤立於淒風苦雨中,我是完全理解的,馬祖人羨慕金門人擁有的一切,我也是理解的,但若翻開三巨冊一套厚厚的金門縣志,馬祖人會不會羨慕金門人擁有的「兵事志」呢?那佔了五十四頁的「歷代兵事」、「民國兵事」、「反共兵事」、「自衛團隊」值不值得羨慕呢?八二三戰役四十四天,落彈四十四萬四千四百二十三發,受擊土地的堅韌度值不值得羨慕呢?因為驚天地泣鬼神的戰役而把金門推擠上國際地位,這番的「傳奇」值不值得羨慕呢? 這些疑問,沉默的坑道與碉堡從不回答,只是堅定的護衛著苦命的島嶼,金、馬共同的命運,彼此觀望注視著對方,從各種建設、經濟開發、未來走向,金馬人的「能與不能」、「可行與不可行」都一直充滿挑戰,如今在潮漲、潮退之際,航班與船班之間,計量著大三通以來遊客的人潮數量,不管如何努力,總有難以克服的地理束限、天候造成的交通障礙,金、馬皆然。我一直在進行的「坑道、碉堡藝術」也只能呈現一種理念,不能多說什麼?因為戰地的特殊環境,文化藝術遠遠擺在現實生活後面,除了山川自然肉眼可見的景觀,藝術的種子,文化的胚芽一直都是沉埋的,尚未被喚醒的潛力也一直被委屈的壓抑著、形成邊緣化的惡性循環,我所能做的不過是付出更多的關注,堅定向前行,面對一座戰地島嶼,如果想要歌頌什麼、紀念什麼?那也只能獲得悲涼的回音,因為沒有人能代替剛毅的花崗岩發聲,也沒有人能為那些在戰役中犧牲的勇者做什麼?除了哀悼!而哀悼之後,最好的選擇是:讓活著的人活得更好、更有價值,因為人間需要的是愛與和平,不是增加一座又一座的「戰爭和平紀念館」,舉世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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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時節的聯想
這幾天溫哥華下雨少了,有時還露出亮閃閃的陽光,讓人有春天已到的感覺。戶外空氣仍有些冷峭,氣溫在十度以下。走在路上,常常下意識將手縮進袖口內保暖。 屋外歷經一季寒冬的乾枯籬笆樹,有些已長出小嫩葉來。籬笆樹前的數株玫瑰,此刻在沒有籬笆繁茂枝葉的遮隱下,枝枝冒出頭來。在一個有陽光的午後,特地將籬笆修剪了一番。 圍欄邊的楓樹,長枝條上每隔著一小段,開始冒出一節葉芽來。這些葉芽就像「一瞑大一寸」似的,幾天後,長成嫩綠的小葉片。在你不經意間,又長成完整的葉子。然後,再隔個幾天,你忽然驚詫發現楓樹已枝葉茂密生意盎然了。 陽台上從屋簷垂吊下來的兩盆吊籃,僅剩一些乾癟的殘枝。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買回不同色彩的花卉重新植栽,讓吊籃內開出的花朵五彩繽紛。這些被種植於籃中的花朵花期頗長,熱熱鬧鬧的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彼此爭奇鬥豔的,一直要到十月底或十一月寒流來臨,才陸續凋零枯萎。有些花草沿著吊籃邊垂下,隨風搖曳,煞是好看。每當路人經過,抬頭注視觀賞,我的心裡都有一絲得意。 又過些天,驀地發現公園裡的花開了,家家戶戶院子裡的花開了,路邊行道樹的花也開了。到處花團錦簇,美不勝收,讓人如置身於花海中。 當花季來臨,超市、賣場都會挪出一大角落,展示各式各樣的盆栽、肥料、園藝工具、以及花園的飾物。這裡住家都有院子,有的庭院種植著豔麗的花朵,有的則是保留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坪。種花、植樹、修剪草坪變成生活中一件不可或缺的事。因此,這樣的生活背景,發展出特有的園藝文化。鏟土、鬆土、去除雜草、修剪枝條都有專用的手工具。一個澆花的噴嘴就有淋的、噴霧的、傾盆灌注的、成錐形噴灑的等多種選擇。修剪草坪則依草坪面積大小,而有各種不同樣式大小的除草機。 花開時節,每條道路上綻放著不同的花朵。有的路上開著櫻花的、有開著淡粉紅色木棉的、有的路上是杜鵑花的………。每條道路的花朵都喧囂的開放,盡情的裝扮大地。 這情景,不知怎地,使我想起家鄉的村庄及木棉來。昔日住在家鄉山外時,公車站前兩旁種植著木棉樹的一段馬路。當開花時節,橙紅紅的木棉花朵恣意開放,絢爛奪目。 而家鄉的村庄是美的,富變化的,村內的紅瓦古厝使得村庄具有特色。有些人家門口埕擁有一兩棵老樹,讓整個住家環境生動了起來。有些住家的牆角、屋子前後種著盆栽,讓整個住家嫵媚了。試想,若我們再花些時間投入些心力,有計畫的以花樹來為自己的村子裝扮,當花開的季節,那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呢? 這些年來,鄉人都一直往金城、山外、沙美等城鎮遷徙集中,而金城這些城鎮卻一味的仿效大都會,緊密充塞著一座座冰冷的水泥森林。其間,沒有花,沒有草,更沒有樹。其實,這是沒必要也不健康的,我們可以選擇決定自己住家的品質及特色,讓住家像是個住家,可以是自然、閒適,可以是自在、輕鬆,也可以是鳥語、花香的。 島鄉,嚴格來說並不大,一小時的車程便可到達每處角落,因此,住家並不需遷就上班的地點。只要城鄉的公共交通系統完善,城鄉教育資源均等,這些有特色的村庄是最適合居住的。 目前,每個村莊都有些古厝閒置荒廢著,殊為可惜。其實,只要多引進些戶外光線及設置現代化衛浴,便是很好的住家了。村內的道路再通盤作個計畫,新建屋舍要求齊整,人行步道加予綠化,並加設停車場。 當每個村庄重視生態保育,村內有計畫的大量栽植花草樹木,多用籬笆樹取代水泥圍牆。每個村子或也可選定一合適的樹種作為「村樹」來種植,如台北天母地區的欒樹、南投集集的樟樹構成的綠色隧道。每年當花季節來臨,一樣可以是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只要村人有使命感,用心經營,每個村庄都可能是個落英繽紛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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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不能被打趴
閩南語有句話說「一樣米飼百樣人」,尤其在民主多元的社會,什麼光怪陸離的事一點也不稀奇。台灣在民主發展過程中,很多政治人物已經把從政當成生意在經營,爭相玩起「以權弄錢,以錢固權」的遊戲,大咖者,動輒成立基金會吸金,或利用白手套(掮客),把企業主、財團等當作獵物,予取予求,絕不手軟;甚至以職務權勢,縱容家眷官邸開後門盡情聚歛,貪得無厭,強取豪奪,已到天理難容之境;小咖者,則創設諸如協會等社團組織,巧立名目、引進公帑挹注,說是推展社會公益,實則中飽私囊,惡形惡狀,不一而足,這種上下交征利的歪風,民進黨執政時期變本加厲,終遭選民唾棄下台。 台灣政界有一種怪物,玩政治可以從貧戶變富豪。這種怪物嘴尖、皮厚、肚中空;嘴尖:見物就啄、口無遮攔、尖酸刻薄,皮厚:好話說盡、壞事做絕、死不認錯,肚中空:哇啦哇啦,鈔票塞滿「歸間厝」,至於牠長得是什麼模樣,得靠讀者諸君自己去想像。這種怪物是民主之賊,牠化身為人,但做起事來卻沒有做人最起碼的羞惡之心,變成無恥之徒;涉嫌貪污、洗錢弊案遭收押,卻能毫無愧色地在羈押房裡夸夸其談、指三道四、顛倒黑白,甚至曲公理、害公義,胡言亂語也成書,可是仍然有人表示支持,所以,孟子說的「羞惡之心人皆有人。」在這些人身上根本找不到。 戽斗輝仔說,這種事情要是發生在日本,涉案人早就切腹自殺謝罪;前民進黨主席林義雄則說:「談這個人一點意義都沒有」;曾經一再奮力相挺的李遠哲也說,對他「很失望」,希望司法予以制裁,還給全民一個公道。特偵組檢察官在起訴書中,以犯罪情節重大、品行欠佳、手段惡劣、毫無悔意、實無可逭形容阿扁;又以紊亂體制、大肆干政、貪婪成性、搜刮財物、濫用權勢、貪得無厭、敗壞官箴形容阿珍;台灣讓這樣一對不知用什麼詞彙可以形容的夫妻,在國家權力中樞盤據了八年,雖已下台,怎不讓人餘悸猶存? 扁家弊案喧騰多年,阿扁仍然勇往直前;「SOGO禮券案」、「台開案」爆發之初,阿扁嘴硬撇清,並與女婿、親家切割,取得民進黨人一時信任;紅衫軍倒扁時,綠營仍一路相挺。他的氣勢到了去年八月中旬自承海外七億鉅款後是一個分水嶺,綠營支持者群情激憤、罵聲連連,扁珍只得黯然退黨,卻仍然下鄉四處找深綠群眾取暖,直到特偵組陸陸續續查出「四海都有扁家錢」,於是。「建國基金」、「競選結餘款」成了笑話和謊言;緊接著,一箱箱現金、一件件珠寶、一顆顆裸鑽曝光,現在說扁家不貪,連深綠群眾都不相信,少數情義相挺者,難不成是以前(或現在)得過扁家好處,再不就是認為他A錢有理的共犯結構。 「我們家沒有A」是則網路笑話,大意是老師問小安安,英文字母怎麼只寫了廿五個,少了一個A,小安安大聲回答說: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舅舅、舅媽、舅公、舅婆都說我們家沒有A!按照他們家的說法那不叫做A,而是「生財有道」,只是手法讓世人大開眼界。話說三級貧戶擠入政壇,擁有權勢以後,本土金主、企業界走後門暗地裡塞錢者不計其數,聚歛胃口愈養愈大;據聞當年攤派「獻金」區分等級,該獻一億,若有不足,夫人不是電話「關心」,就是親自登門造訪以表示「誠意」,不達預定目標,絕不罷手,勸募能力堪稱「一流」。 自從阿扁二進看守所後,法官庭訊頻頻,碰到這個精於司法攻防的罪嫌,嫌犯夫妻配合良好,舉手投足都成了新聞焦點,阿珍這邊遞出「陳報狀」指名道姓廿位大企業家給「政治獻金」;阿扁那邊開出要找卅六個人對質;有雜誌爆料,阿珍又準備拋出二百個百萬等級「政治獻金」的金主,這一大掛人,不知將要偵訊到何年何月?這樣的司法攻防策略,出發點很簡單,你們想查我一家三代人都享用不盡的錢,我就陪你們玩,不把司法打趴掉絕不甘休!但是,司法可以被打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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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
我喜歡有窗的地方,喜歡坐在窗前,可以一抬頭就望見窗外的景物,可以有微微的風,在炙熱的午後拂過樹梢徐徐吹來。 喜歡一整片的落地窗,從溢滿咖啡芬芳的店裡,望向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過客。 喜歡窗,卻不知道為什麼?在看新屋的時候,特別喜歡三面採光的樓房,尤其是客廳和書房的窗戶,遠遠就看見整座的山巒起伏,隱隱約約,有時飄著霧氣,有時繫著雲帶,層層相疊的山姿,好像一幅自然的水墨畫,就為了這一幅窗前山水,我們買下了這一層可以觀雲賞山的樓房,閒時,就坐在窗前遙望山色變幻。只可惜好景不長,先是客廳前的山水畫被新蓋的樓房遮掩了大半的山巒,而書房窗外的土城山系,也被樓房的屋頂切割得只餘殘山剩景,自此,對於窗的渴望,轉而化為創作的動機,從古老的元素裡去挖掘屬於龍族的寶藏,成為一幅幅窗的語言和圖畫了。 特別喜歡到林園,那裡有形形色色的窗,有著和故鄉相似的閩式建築,馬背、飛簷、燕尾,以及古色古香濃濃的古早味,在林園裡靜靜的走上一天,細細的品味園邸的優雅之美。 鳥鳴、蟲語,透過那一扇又一扇的窗,我看到窗外不同的另一個世界,不管是竹節窗、方格窗,是直條窗還是扇形窗、桃形窗、八角窗、圓形窗,以及花窗、壽字窗、蝴蝶窗等等,我在窗裡也在窗外,看得眼花撩亂,頭一回在一個地方發現有這麼多美麗的窗子,讓我不得不讚嘆中國古老的建築是這麼的匠心獨具與精緻典雅,在迴廊亭台樓閣之間扮演著極重要角色的窗,就更值得建築師們一再地斟酌計較了,他們費盡心思,絞盡腦汁的尋找那連結內外的美麗邂逅,成就了林園裡這大小不一數以百計的窗,也成就了另一種深邃的美麗,在園邸裡,透過這些窗,我看見古典,也發現現代,而窗子卻又是延續這兩個時空最美麗的見證,因此,我看見窗中窗的幢幢身影,也發現窗外窗的遙遠風景,在林園隱蔽的一角,躲藏著一池閃爍光影的碧綠湖水,湖水中橋的倒影,粼粼的波光,在波光粼粼中尋覓那綠頭的過客,不再做著候鳥的夢。 窗,讓內外結合,讓風景延續,讓空氣得以流通。對建築物來說,窗不僅只是裝飾,而是實質上的需要,否則,一棟沒有了窗子的建築,豈不是太單調太無聊了嗎? 循著曲橋幽徑,糾纏如龍的榕樹枝椏透空處,映著光影,露出有如細窗的空靈,這也是另一扇窗,從世外桃源般的林園往外看那十里塵囂,竟是兩個迥異的世界,一個寂靜悠閒,一個忙碌喧鬧,一個古典,一個現代,相較之下,哪裡是窗內哪裡是窗外,竟讓我有些迷惘了。 有形的窗,讓我們看見窗外景物,讓我們等待,讓我們默默期待那窗下的守候,而無形的窗,讓我們的心藉由雙眼看見世界,這心靈之窗由內往外,看見了我們的選擇和需求,藉由心靈之窗,我們甚至看見了廣闊的大千世界和浩瀚的知識。 有形的窗和無形的窗,都讓我們深刻感受到窗的重要性,所以,即使沒有了窗外山水畫,我還是喜歡坐在窗前,泡一壺茶,就著窗外的自然光,閑適且細細的讀一本好書,或者倚著窗櫺,即使沒有了遠山渺渺,窗前,依然可以欣賞盆花新綠,依然可以聽見鳥語唧啾,窗,溝通了窗裡窗外,也連結了視野無限的風景,讓有限的空間,展現無限的延伸,讓狹隘侷促的都市叢林,也能引進大自然的部份精華,成為眼中窗所捕捉的美好風景。 窗對我而言不僅是窗,更是一格格美麗的風景,路過的地方,總有許多細心經營的窗格吸引我的目光,佈滿垂藤的窗,繁花盛放的窗,一塵不染的玻璃窗,造型特殊的窗,果實纍纍的窗,甚至是刻意做成蜘蛛網攀爬的鐵窗,五花八門的窗,在現代人的創意中,展現了現代人不同的看法和做法,究竟還有什麼樣的創意能讓窗子更有格調,更有豐富的變化性呢?那就要看個人的選擇了,如何去細細經營屬於自己窗,成就一窗別有風味的風華之窗,讓每一格窗,都成為一格獨特的美麗風景,在單調的水泥叢林裡,展現它不凡的風華,這不僅是都市之福,應該也是都市人的眼福吧! 一扇窗,揹負著歲月痕跡,在廣闊的天地裡,雖然只是渺小圖騰,跨過新舊時空依然在等待黎明前夕,那一絲淡淡的光,窗,就是我看見黎明的地方,每天,我總是依賴那裡看見晴天雨天,在暗暗的夜裡,期待黎明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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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可如此唬弄金門人﹖──馬政府應儘速公布金烈大橋建橋時程
98年2月5日聯合報頭版頭條以斗大標題報導「馬指示研議建大橋連接金廈」,報導指出:「馬英九總統指示行政院經建會應加速研議連接金門、廈門的『金嶝大橋』興建案,…馬總統席間談到金嶝大橋時,表達強烈關切,他詢問行政院秘書長薛香川,經建會去年底就應提出金嶝大橋評估計畫,為何至今還沒看到報告?薛香川表示將立刻了解狀況。……馬總統認為,如果興建金嶝大橋,可吸引很多國際觀光客,對兩岸和平發展,也有重要意義。他舉例,光是大年初七,就有一百一十七架次班機在金門機場起落,可見金門人潮『很不得了』。 」 在金門故地,也是兩岸接戰區的大嶝島興建跨海大橋無疑具有多重意涵,金門各界對此一訊息多數亦樂觀其成,詎料,金門人高興不到一個月,行政院經建會在委託中華經濟研究院研究後,已於日前表示:「金嶝大橋雖具經濟效益與可行性,但在金門長遠規畫尚未出爐前,若貿然興建,反而會加速金門資金、人才等流向廈門,不利整體發展,因此不建議此時興建;報告建議,可先規畫路線與中國協商,待金門發展更成熟後再議。」針對經建會的報告,總統府發言人則表示:「府方將尊重政院的專業評估」、「馬總統從未堅持要蓋金嶝大橋,最後興建與否,將交由行政院做決定。」 雖然自李登輝執政以來,歷任政府對金門的政見跳票歷史早已罄竹難書,不過,對馬政府如此輕諾寡信的施政方式,我們仍然必須表達金門人嚴正的抗議。 務實地看,前揭所謂興建金嶝大橋的決策模式,至少有以下諸多問題值得思考。 首先,馬英九在一個感謝競選團隊的餐會場合關切金嶝大橋之興建,明顯時、地不宜,以總統的高度,若真的關切離島建設,似乎不應只在餐會表達關切,而是要將離島建設列為國家重大與優先施政方案,並在正式會議中責成行政院研擬具體方案,以展現總統關切離島發展的決心。 其次,振興離島經濟是馬總統大選時的政見,金嶝大橋一案應該是基於這樣的思維所提出,問題在於:競選時的政見,在當選後即應著手交付實施,而非在當選後又「交付評估」,這樣的作法美其名是尊重專業,換另一個角度看,如果政見在選後仍須交付評估方可兌現,不正足以凸顯選前的政見根本未經深入評估?這與欺騙選票何異?更何況總統關切在前,經建會否決在後,總統府再接著煞有其事地表示尊重,要說這不是兩面手法,其誰能信? 最後,從馬總統拋出興建金嶝大橋的議題後,台金兩地輿論看法頗不一致,贊成者認為此舉應有助於兩岸關係發展、振興離島經濟,反對者則認為,若缺乏配套措施,金嶝大橋不啻是兩岸統一大橋。平心而論,即便當前兩岸關係的基本面良好,要興建連接兩岸領土的金嶝大橋,顯然仍有許多問題亟待兩岸協商解決。因而,我們不免要質疑,為何不是先建相對可行,連接大、小金門的「金烈大橋」?而是難度較高,橫跨兩岸的「金嶝大橋」?從關切到否決,短短一個月的決策歷程,不得不讓人懷疑,金嶝大橋大概只是馬總統再次向對岸釋出善意的工具罷了。 或許金門人忍氣吞聲慣了,以致於讓包括馬總統在內的歷任國家領導人,習於對金門人大開空頭支票且不以為意。在此,我們除嚴正要求馬總統應對其輕諾寡信向金門人道歉外,更企盼金門縣政府,以及代表地區民意的各級民意代表,向府、院發動組織化的抗議、陳情活動,要求馬政府儘速端出所謂「金門的長遠規畫」,並公布金烈大橋的具體建橋時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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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言我佛──緣起世界華僧會議在金門
月之末,金門佛教會與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將在金門聯合承辦「世界華僧會議」,預計將有世界五十幾個國家的高僧與會,計有論文發表、研討座談等活動,盛況可期! 金門向以宗教鼎盛為名,尤其是大乘佛教;但就正信佛教來說,卻大有商榷處。雖然就歷史長河來看,大乘佛教與傳統儒、道合流,乃至滲融一些方術,早已成為民間根深信仰,本不必再起筆論,徒惹塵埃。但就金門現況言,方術凌於宗教;妖言大於正信者早已奪紫為朱,令人深憂!若說眾生因機緣之故無法親近我佛,尚可一哂,唯最堪憂慮者,乃是一些身披袈裟卻舉止言行怪力亂神、貢高我慢者,所謂「末法時代,邪師說法如恆河沙」之亂象。筆者不揣,本不該妄言我佛如來,唯不忍法劫,姑且妄言於大德並受教之。 意以為,正信佛教不應以西方宗教精神來看之;雖為宗教,亦人生教育之哲學也。已故的中國文化大學名譽校長吳經熊就認為:中國哲學有三大主流;儒、道、釋。這三大主流,全都洋溢著悅樂的精神。雖然其所樂各有不同,可是一貫的精神卻不外「悅樂」兩字。儒家的悅樂導源於好學、行仁和人群的和諧;道家的悅樂在於逍遙自在、無拘無礙、心靈與大自然的和諧,乃至於由忘我而找到真我;而釋家,尤其是禪宗的悅樂則寄託在明心見性、求得本來面目而達到入世、出世的和諧。我認為是有其道理的,淺述如下。 從教育哲學觀點言,宗教寓有人格、文化及休閒等涵意。自亞里斯多德以來,即認為人格教育應結合學校與宗教。在歐美更視人格教育為宗教教育的世俗化,嘗試將教育建立在基督教基礎之上。且環視國內各正信寺廟,所供奉之大小神祇,追溯其成道原因,咸皆因有崇高人格所致,而佛教各種修持亦莫不以律己修持為本,可見宗教與人格之密切性。因此,完美的人格應是任何宗教首先必擎的大纛;佛教當然更不例外。 其次是末法時代邪道最常迷惑眾生者,莫如一些超知識的怪力亂神論點,如神通。其實從正信佛教言,皆非我佛真如,這是有其根據的;在《法滅盡經》中佛告阿難說:「五逆濁世魔道興盛,魔作沙門,壞亂吾道,著俗衣裳,樂好袈裟五色之脈……」,幸好在《大智度論》中有所謂四依法可以分辨:「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義不依不了義。」因為正信佛法是一種「內調心性,外敬他人,是自歸依」的見性開悟,所謂「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所以正信佛教是非神秘主義者,更是排斥神通的。《高僧傳》中曾記載高僧以神通來化劫救難,但卻必須付出圓寂代價等公案,救世方且如此,更遑論那些藉神通來惑世斂財之舉。因此民間一些以神通來迷惑眾生等論點,皆非我佛真如。 再來談崇拜,佛倡「眾生平等」,著重的是覺悟;慧能禪師所說的「自性能含萬法是大。」就因為「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身自具有」,所以修行首重謙沖自抑、泯除貢高我慢的習氣。因此一代高僧如虛雲、廣欽等從不敢以「本尊」、「大師」等名號傳法。也因此正信佛教是不會塑金身、造佛像以供信眾膜拜的;造佛像是緣於釋迦牟尼住世時,到忉利天為母親說法時,弟子因思念而塑像供養,有寓請我佛住世之意。佛教之偉大處就在於「眾生皆有佛性」,因此眾生(含釋迦牟尼)皆是平等的,更無所謂上下人神之分,頗具現代人權觀念! 其次是功德問題,《金剛經》說若人以三千大千世界中七寶用以布施,其福報還不如為他人說四句偈。佛家談無相布施,若以貪求來世福報,或今生消災求償的心去布施,怎會有功德?今日一些法會以財富供養求福報,甚至以供養金多寡定福報等級等做法,不但違反經義,也犯了分別心。其實佛法如親心,「心存善念即是佛」,有此心念者即有福報,而非世俗之財富眾寡,否則豈不淪為買賣收賄之行為? 當然也有論者認為佛教不是哲學;歐陽竟無即曾提過「佛法非宗教非哲學」論,後來淨空法師引申其意,提出「佛教是佛陀智覺宇宙人生的教育」一說。但不外是「內在超越」的真知識,也就是《大智度論》上所說的:「依法不依人……」之道;即慧能禪師所說的:「外於相離相,內於空離空」之悟。 宗教本就是生命的精神觀,透過傳統風俗習慣顯現於外的行為。因此宗教本身的行為,與被傳播者的文化背景是否契合有很大關係。雍正皇帝之禁基督教,主要就是斥於不拜祖先之荒謬事,因此時至今日,天主教在中國是允許信徒拜祖先的。而佛教,尤其是禪宗,更早已徹底中國化了。因此,如何明示正信佛教教義,已非是宗教界自家門庭之事,而是振筆春秋者的責任,更是本文因緣所在!萬法皆應如月前圓寂的聖嚴法師所示的「寂滅為樂」才是;因為「諸行無常」也,末了願以弘一大師的遺偈贈予此次大會: 問余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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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杜鵑花開
上週,二月初九,驚蟄,一陣春雨兩三宿,忽徐忽急,有點冷。後院花木又甦醒,綠意盎然;金技學院內,杜鵑花初放,紅粉白點綴綠葉,煞是嬌媚,心緒隨之敞開。 哦!又到三月了。「淡淡的三月天,杜鵑花開在山坡上,杜鵑花開在小溪畔,多美麗啊!像村家的小姑娘,像村家的小姑娘。」此時,台大校園已忙著「杜鵑花節」活動,三月,椰林大道杜鵑花繽紛綻放,整個三月內,有此美妙的節目,無怪台大師生多優雅。金門各級校園,也該思索創造出自己的藝文情境;金門的未來,也該見賢思齊規劃出美好的遠景。 金門,是我們立命存續的原鄉。 我們說著一口純正流利的閩南語,我們不敢遺忘兒時黃橙橙的番薯湯。在春暖乍寒夜,捧著熱湯,啜吞著微甜的番薯,充了飢,暖了心,笑了顏;只見娘親雙眸忍著淚,急著再為兒添湯;此時此景,誰能不感恩?誰能不稱孝?金門,更是我們的母親,生於斯,學於斯,活於斯,我們怎能糟蹋她?我們怎能破壞她? 做為一個平民百姓,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學堂師生,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買賣商賈,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農耕漁牧,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民意代表,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行政公僕,我們要如何愛金門? 「愛金門」是要用心去力行你份內的工作,而不是只愛「金」,不要「門」,若如此,則是「家門」不幸,也是「金門」的大禍,目前好像已存在不少如此「不肖」的「金門不孝子」。 今年底,12月5日,週末,就又要有「三合一」的選舉了,要選「縣市長、縣市議員、鄉鎮市長」,想來又要有一番好戲上演。金門縣長只選1人。鄉鎮長有6人:金城鎮、金湖鎮、金沙鎮、金寧鄉、烈嶼鄉、烏坵鄉。調整選區後的縣議員有19人:第1選區是金城鎮、金寧鄉、烈嶼鄉、烏坵鄉,要選12人(含婦女保障名額3人);第2選區是金湖鎮、金沙鎮,要選7人(含婦女保障名額1人)。三種選舉共有26位當選人,看來有意參選者必定又會大爆滿,也會又是一番大廝殺,如果是正正當當的君子之爭還好,只怕又是賄聲賄影,買票滿街走,那金門將會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金門就苦了。 「選舉」是民主的初步,也是地方自治的基礎,更是改造地方向上的新機會,如此重要關係地方存續命脈的舉動,鄉親絕對不能等閒視之,更不能輕率的任人擺佈。一任4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金門可不能再浪費任何一年了。 現在已在位的各級人選理想嗎?還能忍受他們連任嗎?任期尚未滿的人,又想換跑道來選可以嗎?這種「吃碗內,看碗外」的偷機心態對嗎?其他想參選的人優秀嗎?有案在身嗎?風評好嗎?我的天呀!怎麼一大堆的「嗎」?小小的金門,人才在嗎?到時還想去投票嗎?拜託,千萬要去投你認為理想者一票,否則被那些阿貓阿狗佔了便宜,金門就真的慘了。 愛金門就要救救金門,救金門就要選對人,我們不容金門再糊塗下去,不然真的又要回頭去喝那古早的番薯湯充飢了。 三月的杜鵑花開得好美,十二月的「選舉花」會開得如何?但願如歌吟唱「今年村家小姑娘,走向小溪畔,杜鵑花謝了又開呀!記起了戰場上的情郎,摘下一枝鮮紅的杜鵑,遙向著烽火的天邊,哥哥你打勝仗回來,我把杜鵑花插在你的胸前,不再插在自己的頭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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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團與理事
打開內政部所登記的社團法人及教育部所登記的財團法人,都是好幾百個。這種現象,在金門也不惶多讓,金門一個小地方,除了有全國性的社團組織,更有地方性的社團,而且這些社團往往疊床架屋。 隨便舉例,如某一姓之宗親會,除了有「全世界性的宗親聯誼會」(因不知向何單位登記,總不能在聯合國登記吧?往往由旅居各國的宗親發起人團自稱聯誼會,以「世界性」名義到處去出席各級宗親會)。 再來就是全國性的宗親會,因宗親遍及各縣市,由發起人團不難找到各縣市宗親為會員,草擬組織章程,經幾次籌備會後,再向內政部申請,選出理事、監事及理事長等,經內政部認可後即誕生一個新的社團。地方性的社團組織就更方便,只要向該地縣市政府申請,流程大致如前述。地方性社團登記因過於方便,往往產生很多同質性的組織,如某一姓宗親社團,可再分鄉鎮、村里、各房等等,結果人人都有「一官半職」可當,名片上到處都是理事長、理事、監事等,這些各級的「理事長或理事、監事」每年在各宗親會裡串連參加就職典禮或與外姓宗親會、各種社團間往來應酬,樂此不疲,好生佩服他們的財力、體力與酒量;其實更佩服他們「捨得」的豪氣。 我從年輕時就在社團工作,不過這種社團叫做「政黨」,這是一批人為了政治上的理念而組織的社團,其目的是為了奪權執政。為了達到執政的目的,當然政黨要提主義、黨綱、黨德、黨紀,更要提出適當的各級候選人,透過組織及文宣等各種方法去說服選民,期待能當選而執政。這種黨同伐異是屬於一種不流血的戰爭,以選票來取代子彈的一種民主遊戲與規則;你說它「神聖」也好,說它「尚黑」也罷,就看它在執政時能不能帶給選人福利、社會安定、國家富裕;或是為一黨之私、為少數政客謀利而已。 除了政黨社團之外,還有以訴諸利益的財團法人基金會,這種社團因以基金作後盾,自然運作正常,甚至正常到董事之間劍拔弩張、水火不容,因此社團才能達到平衡與相互監督,才不會被「歪哥」,我說這是「矛盾中求正常」不搞社團的人會覺得很累,會瞧不起某些愛搞鬼的理監事,但如深黯社團工作的人會覺得「正常」,因為這是人性的寫照。 所幸大都社團都是公益或服務性質:其實大企業在旗下設立的基金會,好處多多,一則可以公然避稅,再則可以訴求公益活動來大打形象廣告,既利人更利己,何樂不為?致於一般公益或服務的社團,除了會員之間有公益的共識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還要有閒出閒,「有閒」是一件奢侈的事,「幫閒」就是幫人場,對社團來說,不但不是罵人的話,更要感激涕零,試想活動一展開,如沒有人來,不就玩完了嗎?當然社團的支柱,還是要靠理事長、理監事及工作人員,沒有這些熱心的人士來撐場面,來張羅社團裡的大小事,社團遲早有名無實、空殼一個。 要承擔社團的理事長或理監事,千萬不要勉強,要了解該社團的組織章程及權利與義務,不是隨便掛個頭銜就可以。有一朋友就是喜歡搞社團,名片上連頁印了好多頭銜,但就是寅吃卯糧,打腫臉充胖子,搞的家小罵聲連連,真是辛苦,這又何必?但是這些頭銜卻是他老兄引以為傲的榮譽。 本人不才,自知沒啥實力,一直不敢擔當某家鄉社團的理事,表明如有本人跑腿的事,本人願盡力而為,不必掛啥虛名;但因鄉親們抬愛,充當理事,事後得知之後,惶恐之極,也不便推辭,只能勉力為之,效前輩之後,共襄贊社務,或為家鄉盡一點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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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夢想
我們的學校的教育一直以升學為目標,四育之中最看重智育,學生在強調考試的教學中,養成了以記憶背誦為主的學習慣性,重視考試成績的結果,是使學生反覆演算題目,熟讀公式定理,這完全是被動的學習。久而久之,學生失去主動發掘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思考模式刻板,缺乏想像力。社會太注重名校和資優生,也讓大家不知量才適性為何物。為了進入名校、資優班,學生拚命補習,填鴨式學習的結果,是學校畢業之後,除教科書之外不知知識為何物,更多人得了知識厭食症,如果不是功利性的考試如教師甄試,公務人員之高、普、特考,或就業考試,便不再讀書。長此以往,我們的社會會逐漸喪失創意與活力,死氣沉沉,因為所有的創意都來自主動求知和生動活潑的夢想,但我們的學生被考試填滿了空閒時間,連寒暑假都在補習,做夢成了最奢侈的事。 但人類文明的開展在於人有做夢的能力,人類因夢想而偉大不是一句口號而已。在這個資本主義商品的社會裡,高度分工的結果已經使每個人過著機械式的生活,知識專業化,我們越來越不可能看到古典人文主義興盛時期那種博雅之士。尤其工商社會追求利益與效率,讓每個人失去了悠閒和夢想的空間,失去了不涉功利的悠遊在知識之海的樂趣。 然而生命若要能開展,就要有冒險、作夢、流浪的勇氣。沒有林白兄弟飛行的夢想,就不會有飛機的發明,沒有愛迪生的異想天開,也不會有電話,追求黑人民權運動的領袖,美國的馬丁路德.金恩博士,他的演講總是以一句「我有一個夢」開場,他的夢是有一天黑人可以和白人平起平坐,同享人權,在六十年代黑白問題嚴重的美國社會,這幾乎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金恩遇刺死後,他的夢想終於日漸實現。當代作家山姆.金恩在《學飛的男人》(Learning to Fly)一書中,寫他在六十二歲之年勇敢逐夢的歷程,金恩童年時看到馬戲團的空中飛人,為之著迷,嚮往他們那種自在優雅的身姿,夢想成為空中飛人。長大後,他順著一條社會公認的成功之路念書、拿博士、教書、寫作,童年的夢想逐漸被忘卻,直到六十二歲生日前夕,他憶起童年的夢,報名了舊金山馬戲團藝術學校空中飛人的課程,成為最老的學生,圓了童年之夢。 我很慶幸在金門的鄉間長大,求學的過程中沒有進入補習班一天,高中之前不知有大學的存在,遑論所謂名校排行,父母生了七個小孩,食指浩繁,童年總要幫忙農事。父母自由放任的結果是我們得自己去摸索,於是在農閒時,在放牛之際,我可以倘佯在田間天馬行空的亂想,培養了作夢的能力。 後來我出國念書,也是源於一種模糊的狂念,因為家中既無經濟能力,我外語基礎又不好,但靠著自修外語、在國外打工,還是完成了自己的夢想,也走過了美洲大陸許多地方,滿足了自己的流浪癖。夢想不必然都會實現,但人活著卻不可沒有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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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二月六日觀光局演講交流(上)
二月七日下午一時許,距離登機回台,還有三個小時。帶了民俗信仰跟一本小說,要在模範街戀戀紅樓閱讀。二樓光線較好,一群年輕朋友守著長桌,杯盤狼藉,應是午膳尾聲吧。點了店裡知名的茶飲料,都快兩點了,那群年輕朋友索性玩起牌,沒有盡了的意味。年輕,就得喧鬧吧,彷彿怕人不知道他們長長的、不可預測的人生,才剛要起步。我呢?我的人生會到何方?我把書籍置入背包,悄悄經過大聲喧嘩的年輕朋友,下樓,拐彎,走進總兵署。 一名理髮師,拿著剃頭的電剪跑出來,喊著我說,少年仔,有人在喊你啦!理髮廳走出一人,繫著白塑膠巾,斷髮絮絮,是我堂哥吳西川,問我何時回來。我說週五回來,待會就搭機離去了。堂哥知道我近幾年回金門,多為公務,像去年十一月,專程回昔果山參加拜拜、繞境的機會反而少。 這次回來,跟昔果山也有關係。二月六日應觀光局邀請,幫導遊和解說員陳述我的童年,我的講題「往昔都是山-山影、樹影跟人影的戀戀舊事」。對於童年,我在文化局、寫作協會相關的場合談過幾次,我其實猶豫,同為金門子弟,我的童年與他們相差無幾,他們能感到好奇嗎?我暗途轉向,決定跟他們分享我對現代金門文學的觀察,比如說,金門因其地理位置,向來都有阻斷跟依附兩個特質,金門到一九一五年才立縣,先前多歸屬福建同安縣。阻斷跟依附,嚴重延緩金門的地理輪廓,以及自我認知。 我在席上沉重地說,金門人沒有自我。金門人不知道他是誰?如同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如何安身立命,抬頭挺胸,走自己的路?金門的發展猶如先天不足的遲緩兒童。我懊惱提了這些讓人沉重的事。回金門,談金門事,總是無法輕鬆。我應該效法卡爾維諾,以輕盈代替沉重,以幽默化解悲痛,然而,回到金門,就身在其間了。 我告別堂哥,走進總兵署。門庭內巨大榕樹樹影參天,它的鬚根已長得粗壯,如水泥巨柱,讓人驚歎。屋後的木棉高大,近觀訝其巍然,遠觀卻悅其脫俗。我瀏覽展示現場,坐在台階,閱讀民俗信仰的書籍。對民俗本就感到興趣,這次閱讀卻為了儲存寫作長篇的材料。下午時分,挨著牆、看著書,也望著淨淨的藍天,我感覺安靜,又覺得喧囂。安靜的是此際總兵署榕樹扶天,綠影跟藍天競美,微風跟狂風輪流說話。喧囂的是想起昨天的演講交流。我最後提到金門必須發掘自我,我在論文上,以「金門本位」稱之。我歸納九○年代以後,金門籍作家,如洪春柳、黃振良、楊樹清等,都懷疑鄭成功在金門,到底是功多還是過多?甚至文化局長李錫隆也在文化局的書序上公開質疑。主辦單位人員宋夢琪在席下抗議,我說,明列作家群的意見,不在非難鄭成功或其後代,而是這樣的檢討聲浪是否意味著金門有識之眾不再如戰地政務時期,當個乖順的愚民,金門人的憤怒、駁斥,是否代表金門人願意思考?(鄭愁予二月十四日於文化總會新春文薈上,當著馬總統跟政要的面,朗誦金門主題新詩,為金門請命,容後再記) 我問席下學員,可否有來自臺灣者?大約五、六人,人數不少,我再度強調,臺灣、金門缺乏溝通平臺,金門不能一直以菜刀、貢糖、高粱酒或者牛肉乾,被外界當作認知的符號。金門必須建立自我,有自己的聲音,哪怕是不滿的、憤怒或憤慨的聲音,也得傳播出去。我說,到今天為止,金門人提起「臺灣」兩字時,「臺灣」兩字瞬間綻放光芒,那不單是一個詞彙,而代表金門人長期以來對臺灣嚮往的總合。在這同時,又有多少金門人,避談自己的身世,甚至否認這層身世哪? 三點了,距離昨晚結束的交流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我的言談還以它們的餘音擠壓著我。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要登機返台。風漸大,我戴上帽子,坐回台階。總兵署服務人員拿掃帚落葉。我抬頭看著蓊鬱的榕樹,心想這些葉子都會掉落的,而掃地的人,若看見有那麼多的葉子得掃,他還能有力氣掃嗎? 他卻不管我心裡怎麼想,一逕地颳掃地上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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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追思
國策顧問李錫奇藝術家,邀大陸藝術家劉登漢、李大洲、章紹同、林德鋒透過金廈「小三通」,蒞金門文化局展出《越界四人展》。上(二)月二十二日下午三時,舉行開幕典禮。典禮由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主持,金門縣長李炷烽伉儷、文化局長李錫隆均到場參與盛典,備極禮遇重視。楊樹清並要我把拙著《兩門幾多相思苦》,贈送來自大陸的四位藝術家,表示今日大陸藝術家能在金門展覽,是經過多少人努力的成果,誠屬難能可貴。 《兩門幾多相思苦》文中,筆者曾引用大陸作家前廈門市文化局長彭一萬先生的「門字歌」:「廈門望金門,金門望廈門;兩地都是門,本是一家門。長年關大門,同胞難入門;何時齊開門,骨肉迎進門。」而金門縣愛心基金會董事長許金龍先生,也曾賦詩呼籲:「浯江溪畔望海天,南北太武脈相連,兩門幾多相思苦,咫尺天涯盼團圓。」當年金門要到廈門,必須搭機到台北松山機場,再到桃園機場,或搭機到高雄小港國際機場,飛經香港或澳門,才能抵達廈門,耗時、耗錢、耗力。民國九十年(西元2001年)元月,才開放金廈「小三通」,突破兩岸僵持五十二年的敵對局面。筆者《樂在分享》第一集,書文大般報導兩岸藝文、宗教的交流活動情形。楊樹清建議以《兩門幾多相思苦》為書名,意義更為明確。 二十四日近午,盧根來電要我載楊樹清到成功鍋貼店,陪李錫奇等大陸、台灣藝術家用餐,因為當日是農曆正月三十日,正是先祖母的忌日,我要忙祭拜,就回說,讓楊樹清在我家用餐,比較省事。屈指算來,這是祖母逝世三十週年的忌日,禁不住悲從中來,也油然懷念起祖母來! 祖母生於光緒丁亥年農曆八月初八日,卒於民國戊午年正月三十日,享年九十二歲。祖母對我影響最大,從小一直跟著祖母睡覺,跟她到處跑著玩。小時候在新加坡不愛讀書,祖母整天陪同,就是希望我能安心上學;童年返金門時行為叛逆,常被父親追打,哭跑離家,到晚上都是祖母找我回來;在湖埔讀小學,染上賭博惡習,經常逃學,不學好。有一次賭博輸了太多錢,夜裡作夢驚嚇,號啕大哭,驚醒祖母。祖母知道原因後,翌日她老人家帶我分別登債主門,以打折扣方式去還清我所欠他們的賭債,畢竟他們都是我的長輩也是成人,況且祖母又是村中具有聲望令人敬畏的長老,所以沒有人敢不接受。不過經這次打擊,從此讓我告別賭博,以後就是連玩牌也不來了。 祖母熱衷地方事務,村中很多事都會找她處理,常是鄉人的和事佬;她慷慨解囊,幫助急難鄉親,出錢出力,熱心地方公益;她待人親切,很會照顧別人,特別對駐防在我家的阿兵哥,就像親友一般相對待,現代詩人菩提,就是其中之一位,在她想苦難的時代,軍民應像是一家人,要和好相處,相互依存;祖母不識字,但會誦佛經,閑時數佛珠念阿彌陀佛,從不間斷。榜林紫蓮寺初一、十五拜拜或其他寺廟作法會,我必須送祖母去參加,她很捨得佈施,說是為我們子孫種福田。我自校長退休,很快就走入佛門,就是深受祖母感召,也是對祖母的懺悔,懺悔沒有早點跟她學佛,讓她歡喜,她的家教有了傳人。 祖母九十大壽時,感謝當年譚紹彬縣長、主秘周澤榮、秘書鐘 靈及科室主管:陳榮泰、盧錫銘、洪榮華、姜志鵬、魏摶九等人,贈送紅色大賀匾,書刻辭曰:「萱堂日永」。這句賀詞,祝賀祖母很恰當,因萱是忘憂草,祖母生性開朗、熱情、樂觀,她有很高超的生活智慧,很能為他人設想,故少有煩惱;萱堂,謂母也。葉夢得詩:「白髮萱堂上,孩兒更共誰?」象徵祖母廣大的母愛,被及孩兒與眾生,她經常在發揮偉大的母愛,溫暖世人的心。這塊賀匾一直掛在湖下老家廳堂,前些時候,特別回家勞駕陳棟燦教授幫忙,讓我拍照留存紀念。 六十七年祖母九十二高齡,往生佛國極樂世界,在湖下老家廣場,舉辦告別式,當年司令官李家馴、秘書長林榮祖、縣長石政求、政務委員陳卓凡等數位將軍政務委員,蒞臨公祭,備極哀榮。鄉人說,十幾顆星星,一齊出現在一個農村,是地方少見的鮮事,一時傳為佳話美談。我認為這是地方長官敬老尊賢,關愛屬下的行為表現,令我既感佩又敬愛的所在。祖母逝世,縣長特准可安葬在公墓特別區,當民政科通知我前往擇地時,一時深感惶恐,表示萬萬不可,趕緊電話謝謝縣長而婉拒。我深知祖母虔誠學佛,「日日是好日,處處是佳地」,她一生捨己為人,不貪圖名利,希望平凡平淡過生活,她一向深明大義,必定不會贊同享受這種特權。這就是祖母為人處世,令村人欽敬讚嘆的地方。 最後感謝大姊,每次蒞寒舍祭拜祖父母、父母,都會攜帶許多祭品與金帛,同時外甥家田中所種的菜,所釣的魚,家裡的海蚵都會拿來我家,幫愛妻煮成供品祭拜祖母與祖先。大姊說:「祖母最疼她,她最懷念祖母」。這天我家多了幾位貴賓用餐,小酌一下也比較熱鬧有趣,我想祖母一定高興,因為她好客又好小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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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要有故事才好喝
苛責有兩種,一種是「求全」,一種是「吐槽」,求全是為求完美;吐槽則有時會擦槍走火,兩敗俱傷,因此苛責是一刀兩刃,還真的要小心揮,還真的要細心耍。 金酒賺錢,大家都說好佳在金門有金酒,不然金門經濟早就在阿兵哥大減縮下枝離葉散了,更不要說在今天的經濟風暴下,金門還能逆水行舟,說起來還真的了不起,那,是誰了不起?老天爺了不起,它讓最美味的高粱酒出產在金門!葉華成了不起,他原本只為謀一口飯吃,但卻插出一大片柳蔭,寫下造福金門百姓的歷史!酒工了不起,從開廠到現在,他們發揮精湛的技術,才能釀出滴滴精粹的高粱酒!領航者了不起,他們背負成敗的責任,大家睜大眼睛看他們要怎麼演!消費者了不起,因為他們的口碑,把金門高粱酒的好喝,傳到世界各地去!但是,今天的金門高粱酒,是不是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呢? 身為金門人,我想許多金門人都有他的一本酒廠賺錢經,大家都說金門高粱酒還可以賺得更多,這是一種「求全」的期望,或是「吐槽」的批評,我想火花是要擦撞,才會燃燒起來的! 那天縣太爺率領士紳們參加楊永斌的就職典禮,順道參觀了嘉義酒廠的文物館,我遊走其間,聽到我們的鄉親:「嘉義酒廠一年營業額才19億,咱一年120億。」、「他們的品牌還真多,看得眼花撩亂的。」,「他們的副產品真多,酒香冰棒、紹興鳳爪、香腸、酒蛋、酒李、…一大堆的。」、「嘉義酒場的文化館展示的內容還真有看頭,要這樣才能讓觀光客停下腳步啦!」,這些鄉親的聲音有肯定咱自己的,也有說出咱輸給人家的地方,我們認真的想,今天的金酒是很了不起,但是不是還可以做得更多更好,我想可以從許多角度來發言,在此,我想從文化的角度,表達一下我參觀嘉義酒廠文物館的心得,說我看到了什麼? 嘉義酒廠創建於日本大正6年(1917),它原是私人企業,後因台灣酒專賣制度實施,才收歸台灣總督府專賣局經營,跟我們金門酒廠原是葉華成先生創設的金城酒廠,後被胡璉將軍收歸軍營,過程雷同;台灣光復後嘉義酒廠本來以生產五加皮、太白酒及酒精為主,後來國民政府派一些會做白酒的北方軍民到此工作,它才成為台灣製造高粱酒的先驅(曾任金門酒廠首任廠長的周新春就曾到此接任廠長),而金門酒廠始終以釀造高粱酒為主,既是專情專精又專業。 嘉義酒廠在民國八十七年成立酒類文物館,名為「酒銀行」,陳列的內容從史料文物到酒品種類,琳瑯滿目,基本上每個時期的產品,各種內外銷酒、客製酒、紀念酒都一一排排站,尤其以老酒最叫人矚目,有一甕1948年高粱酒研製成功,將其中28公升酒液,封罈的老酒,最為吸睛,據說它今天的身價高達新台幣500萬元;其他展覽的項目,還包括:八行紙書寫的鋼筆簽呈、蓋廠時的藍圖模型、釀酒的古老照片、釀酒文獻書籍、得獎獎牌,以及各種酒的商標瓶蓋瓶套、包裝的紙盒、戳章等,都蒐羅殆盡;甚至連裝高粱粒的麻袋、變體的玻璃酒瓶、變體的商標,都不放過,真的是巨細靡遺,它的內容在台灣的酒廠,號稱無出其右。到這裡參觀,可感受到經營者對於文化的重視,透過這些「活古蹟」,可讀到一頁台灣製酒的故事。 我認為凡是好酒,背後都一定會有故事,有了故事,這酒喝起來才會更香醇更好喝,而故事從那裡產生?當然可從酒廠的釀造沿革,酒廠當地的風土人情,酒品的種類,以及口感等,反正什麼題材,都可以鋪陳,就看你的焦點要放在哪裡? 但問題是要有人會重視,要有鑑賞能力,會懂得品味,我有一個台灣好友簡榮輝,他愛酒,善品酒,對於金門酒的認識,叫我自嘆不如,他喜歡到處碰尋老酒,然後再一瓶一瓶展示在我面前,告訴我這瓶酒是怎麼到他手裡的,它喝起來口感如何,它瓶子的商標是什麼年代的,確實,那樣子喝酒,才是識酒的人,才有趣味。 金門高粱酒始祖葉華成先生的故居要整修了,將來會如何呈現金門高粱酒的文化,恐怕是執事者要未雨綢繆了,實物與影像聲音的展示,會比較真實有生命,千萬不要千篇一律是裝潢圖表文案,那會讓人覺得我們沒有故事可說,那會辜負葉老先生對金門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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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教我不掉淚也難的歌
美國友人「伊媚兒」來一首歌,聽一遍,感動一遍,聽一遍,掉一次淚。 這首英文歌,曲名〈再生美國人〉(Born Again American)(作者自己中譯曲名及下引歌詞),賺我熱淚的原因,不只是優美的旋律,也不只是振奮人心的歌詞。總覺得,還有精神層面的要素,甚至,超越人性,以及一種說不出、進入神境的美感。 這首歌頗有味道。有濃濃的宗教氣味,從那讚美詩般的旋律嗅得出,但說那是首普通的宗教歌,又太看低了它的身價。這首歌,有一定的複雜性。複雜?的確是的!歌唱者是「複雜的」,有數位男女老少的獨唱,包括黑白人的聲色,還有全美知名的兩大合唱團助陣呢!時而有獨唱的高昂爽朗、時而有混唱的勻稱和諧、時而有合唱的壯闊氣勢,真是精采、美不勝收!連所演奏的樂器也是「複雜的」,幾乎可以想見的,都派上用場了,鋼琴、大提琴、小提琴、口風琴等。光聽這些音樂,就夠讓人忘情了。 這首歌以鄉村曲風開場,卻以宗教氣氛收場,貫穿中間的是一個又一個小老百姓的故事,頗富戲劇性的一首歌。「再」歌在影音伴隨下,場景遍佈整個美國,邊聽邊看,感動也隨之加溫加深起來。聽歌唱者娓娓唱來,看每張平凡、認真、嚴肅、沉痛的臉孔底下,不知藏匿多少的感傷、痛苦、悲情與期望。 「再」歌由美國知名演員兼歌曲家奇思、凱若丁(Keith Carradine)作詞譜曲。此歌是為一個非宗教、非營利的、促進美國年輕人參與投票與政治參與的組織而寫。此組織還舉行諾曼、李爾(Norman Lear)所發起的網路宣示簽名的活動,自2004年來,已有四百萬人連署。「再」歌所承載的內容,沉重又偉大。有犀利的宗教、政治、社會、經濟、歷史、文化、道德等意涵。「再」歌對現代美國的種種問題,唱出了大多數美國人無奈、痛楚、期望再生的心聲。 歌是如此開場:「只是一位沒有工作的工人」(Just a workin' man without a job)。接著,用第一人稱的敘事觀,說出了許多人內心的話:「我為我所愛的國家站起來」(I stood up for this country that I love)、「我去找國會議員對他說,『你知道我們的政府讓人民失望』」(I went up to a congressman and said to him "you know our government is letting people down.")。 但是,這首歌並沒有完全被憂傷所沉溺、淹沒。憂傷中有民主的呼喚:「再度確定希望不只是少數人的時候已到來了」(The time has come to reaffirm that hope's not just for some)。憂傷中有美國傳統價值的覺醒:「我是懷有自由的再生美國人/我的聖經與人權法案/我的信念是平等」(I'm Born Again American, conceived in Liberty/my Bible and The Bill of Rights/My creed's equality)。 就是最後這一句歌詞,在歌的前、中、末三處,反覆重唱、混唱、合唱,讓人對這世界又重燃起新生的希望與價值。「再」歌唱出了美國傳統的價值,唱出了民主的真諦,也唱出了年輕人與小百姓的心聲! 這首歌,是我近年聽到少見的好歌。聽了又聽,彷彿,一次又一次,隨音符飛越現實的痛楚,隨意境飄向另一個理想的世界。簡單說,「再」歌扣我心弦,絕不止於音樂的旋律、節拍、聲音之抑揚頓挫而已。歌者的投入神情,專業表現,讓我由衷認同、淚流。「再」歌的歌詞所傳送的意旨,引我同情、同感,更是感人原因。啊!「再」歌將為美國注入一股新的生命力! 音樂的傳染性是偉大的、感動力是不可低估的。在道德衰微、世事困頓的歲月,我在想,我們也同樣可以用音樂,來喚醒我們金門的優良傳統精神與價值! 喜愛音樂的朋友,請上網 (http://www.bornagainamerican.org),感受一下「再」歌再生希望的震撼吧!特別是,感受一下,一首歌將感性與知性交織成最大張力、最大極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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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記憶﹐將心灌醉──寫給汪文勤
「喜歡你的〈番薯王〉。在未見你之前,Foster便提及你,說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十分草根。一來是Foster從未在我面前這樣地談論過任何一個人,二來我鍾愛草根、泥土,多少年過去,生活發生了許多變化,但我內心的本色從未改變過。一讀〈番薯王〉,果然不凡,當下覺得根系穿越深深的泥土,在某處相觸了,雖然那時的花呀、枝呀尚未在風中如面,但因著根的緣故,好像很相熟了……。 ──汪文勤(溫城來信,2000年10月) 文勤: 「我在飛 我在飛/飛了千年未停歇/我在飛 我在飛/再飛千年亦無悔」、「我有星 我有月/星月風雲─闋闋/我有夢 我有知覺/夢覺春秋一回回」……。 〈燕尾〉,李子恆的歌,電影《星月無盡》主題曲。 我在飛。在飛回島鄉的途中,重讀著妳的寄自溫城的一封舊札;也在波濤湧動的心海,聽著李子恆寫給故鄉的一首歌。 醞釀一種重返番薯田的情境吧。待會,我要上一堂課。一堂妳信中的期待、但又不能到場的課。 時空的穿越中,我們總不知會在某個心靈飛翔處,與某個人、某件事再次產生碰觸。一如此時,就要歸臨島鄉為解說員上「文學課」的上空,想起我的題目〈番薯王裡的文學風景〉,也念起遠在溫城,也可能回到北京、或者重返故鄉新疆哈密的妳。 我找到二○○○年、妳那封長長的、一字一句如織錦般手寫出的信,「今年十月,溫哥華有不少的好天氣,太陽很明亮,風卻很涼,這種耀眼的亮光和風擰在一起,總是讓人想到以往,未來的不可知,使我們無法不緊緊貼著往事。哪怕是疼,也有經歷過了的溫暖。」詩質的女子,妳是在這樣的季節、溫度中讀起〈番薯王〉? 九年了。九年前妳在我離開之後的信裡,談及我寫於溫城的〈番薯王〉,也觸及為我們搭橋結緣的Foster;「往事的回憶再三,給我們膽量和勇氣去迎向未知之冰冷的未來。你看,如此這般地,這封即將寫完的信也將成為往事,這入時間了。」 信已歸檔。Foster遽逝。〈番薯王〉的心情風景無法複製。是一段妳說的、進入時間的往事了。 文勤,人與人的緣遇真的很難說。海峽兩端,妳來自那邊,我來自這頭。我們繞轉了一大圈,在太平洋的另一頭交集。土地的情感卻是從文學書寫發酵的。妳從我的〈番薯王〉裡讀到強大的父親意象,「從洞庭湖的魚米之鄉來到產谷無幾的彈丸島地,清一色閩南人的聚落中,唯一外來的『老芋仔』入境問俗學講閩南話,也學習種植過去未曾弄懂的作為:番薯」;我則是文字中讀到的妳,卻是溫婉的母親圖象,「說母親想說而不會說的話,唱她的歌謠。這是我渴望和母親聯繫背後的秘密。母親不識字,不善言辭,我知道她有很多的話無法說出,如果人生在世是為了學習的話,母親在短促的生命中學習了太多的沈默和渴望。」 我是在賦別浪遊了一千多個日子的溫城後,隔著太平洋的潮水,才能清朗妳的輪廓、接續妳的故事。距離,果然才能形成對望、產生對話。 飄雪的溫城,我們的緣會;Foster所寫的歌開始的。 「何妨醉,醉一杯,方知今晚不虛/頻頻喝,頻乾杯,杯中酒,千杯不醉/何妨醉,韶華易去,今宵特別,將來不許/頻頻喝,喝這杯;這杯酒,怎麼不醉」,那一夜妳如童話夢幻城堡的華屋,端出的紅酒,妳貼心的佈局,音響裡飄送出Foster為甄妮所寫的歌〈何妨再醉這一杯〉! 只是,我只能聽、無法唱的廣東腔。 Foster來自香港,妳來自新疆,我來自台灣。三個人就在北國〈何妨再醉這一杯〉的音韻中交換著土地的身世、醉的記憶。 「我常在別人的醉中成歡。」總是詩般的語言。妳說。 在中國,妳是北京中央電視台(CCTV)的記者、編導。妳喜歡走離北京城出外景、作專題。永難忘懷在遙遠的西部草原騎著馬兒採訪時訪問過的一個奇妙的公村。偏遠、荒蕪和寂寥,整個村莊的人無一不飲酒,飲酒如飲水,一年差不多有半年時間是在沉醉的狀態中度過。妳抵達的時候,公村已處在半年冬季下,大雪封山,醉茫茫的村幹部正領著村民(當然也都是醉的)開會。男女青年在醉忘中相愛,除了人們都醉了之外,公村的所有活動都正常進行著。等到來年冰雪消融,他們也清醒了。 「醉眼裡的世界和清醒著的世界完全不同,相形之下,醉的世界要美麗可愛多了」,一趟「醉村」的採訪之旅,妳開始懂得在別人的醉中成歡。妳也為自己在旅行札記寫了首〈醉旅〉的小詩,當著Foster和我的面,微醺唸出那段悸動,「石破天驚的事情終究是沒有/一個人騎著馬在黃昏的草原走/不定會走向哪裡/不知曾看見甚麼聽到甚麼/到處都一樣無所謂走和不走/不飲自醉的季節/風把草籽帶去遠方/最自然和不經意的舉動/平衡著山與海/海裡眾多的水/總無法濕濡山的衣襟/那種契約美妙絕倫/手握著一塊石頭壯膽/想像中逝去許久的歲月/其實還在/經歷過的恰是正經歷的/心很冷石頭卻熱著」。 文勤,「心很冷石頭卻熱著」,〈醉旅〉的完結處,妳突回眸看我,「你的島、你的父親呢?〈番薯王〉中,我未讀到酒鄉的一滴酒,但我讀到了你父親的一生都在沈醉狀態,因為回不去或不想回去那近在眼前的故鄉;你描寫父親來到台灣定居後,難捨逢年過節和大陸雙親的祭日,再也不能設張供桌於番薯田邊,面向來時路的故國山影遙拜一番。我讀到這裡而醉、而落淚。有情有義的中國人情懷就在你的番薯王父親身上吧!」 Foster的〈何妨再醉這一杯〉、妳的〈醉旅〉詩情、我的〈番薯王〉鄉心,烙印下三個異鄉人在雪中足跡的漂泊重量。 「何妨醉,將酒意催;杯深,今宵也易記/再敬你一杯,心思知道未?/替你注滿杯,溫馨應記取!/何日再斟,祝福滿杯/讓記憶,將心灌醉」,溫城的雪花無歇止地打落,紅酒已飲盡,該是起身道別的時候了。離去前,妳再播一遍Foster的〈何妨再醉這一杯〉。 文勤,這是一回沈重的告別。一夜沈默、只讓酒與歌說話的Foster永遠的走了。未知留在溫城或回到故國的妳,趕上了他的告別式?而我,又飛返我的番薯島鄉,妳心裡千年沉醉的島。「我在飛 我在飛/飛了千年歇予誰/我在飛 我在飛/再飛千年亦無悔」,在海峽上空,妳的信隨著李子恆的〈燕尾〉飛向。讓記憶,將心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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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花崗岩縫逸出
最近日子過得很開心,因為沉浸在美好的創作情境中,也連結延伸出一些新的企劃,它們像一張鋪展開來的大網,有我綿密巧織的層層構想,在逐步推動、與人密切溝通、尋求可能施行的方案的階段過程中,我也學到許多跨領域的新知,獲得許多成長的喜悅。 因為這些觸角的活動,我每天都在和時間賽跑,不是在電腦鍵盤上操盤撰寫新企劃,就是在電話線上與知友討論、切磋,有時不得不硬著頭皮,勉力去理解那些制式化的遞案申請條文,一遍又一遍的閱讀,直到不再排斥、逐漸熟悉其中條理,可以在規範中表達自己的意見,進而爭取可能的實現的機會,這些特別的磨練經驗、過程中的欣喜與挫折,我都轉換成創作的意念,它們是我的血與肉,漸次堆疊成一幅又一幅的畫作,一篇又一篇的文章。 但我真正想完成的系列計劃,尚隱藏在長遠的時間後面,那不是一個企劃案可以交代的,所以在寫出『跨界˙島嶼──烽火記憶的延伸』之後,我又構思了「盛夏˙熱情的海洋˙謳歌」,之後又再延伸出「島嶼˙魅力據點˙采風」的企劃……那沿著海岸線踽踽獨行,在海風、貝殼、沙丘城堡後面的影子和腳印,總是帶著敦促的聲音說:「該做的就勇往前行,莫讓今日的遲疑畏縮,形成明日的軟弱嗟嘆與遺憾。」 在國之北疆,一座小島上動人的故事讓我落了淚,我默默把這一份思緒摘下來,傳遞給千羽,告訴他:「只有更小的島嶼,才有機會存在更大的質樸──供養夢與理想」然後我在自己的專欄檔案內,有感而發的增加了一篇「藍蝴蝶與一段小山路」,粗略的把一種極大與極小的感觸記錄下來。那一隻「藍蝴蝶」是夢公養的,因為忙碌和內心的傷,我已有一段時間沒去看他,想念夢公的時候就讀他的詩:「身世幾度回頭再回頭?/風依舊/無頂的妙高山/無涯的香水海依舊/風色與風速愈抖擻而平善了/在藍了又藍又藍又藍/不勝寒的蟬蛻之後/你,你可曾藍出,藍出/自己的翅膀一步」……然後我心裡的藍蝴蝶便輕巧的飛去千羽每天進出都要走過的一條小山路,那一條山路陡極了,陡得汽車、機車都上不去,只能徒步聽竹林風聲,聽自己的氣喘吁吁……因為忙碌,我有一段日子沒有再走上那一段小山路了,但有一個信念仍支撐著我們,那也是藍蝴蝶的聲音:「我是一隻小蝴蝶/世界老時/我最後老/世界小時/我最先小/而當世界沉默的時候/世界睡覺的時候/我不睡覺/為了明天/明天的感動和美/我不睡覺」…… 在展閱「中澳境白馬尊王十三暝」的信仰活動時,我的眼睛定格在一張擺滿豐富祭品的供桌,還有一隻超大的油亮的豬公伸張四肢、裸裎獻祭自己,那是睽違15年後,中澳境白馬尊王廟決定再次回到一座老宅擺暝,那一張張現場捕捉的傳神照片,深深震撼了我,我感覺自己也被時間剝皮了,跌進逝去的憶之鄉…………為了安慰那無以名狀的落寞哀矜,我又新開了一個檔案,訂下另一部長篇小說的書寫計劃。 雖然忙得沒有時間參加任何的聚會,剛煮好的咖啡也總是毫無情調的擺在電腦桌前,書寫一段後才啜飲一口,喜歡的影片我常常看一半就關機,有時安慰自己的讓電視機開著,繼續畫未完的畫作,然後聽聲揣度著劇情的發展,偶而瞄一眼電視,竟感到深深的滿足,那滿足讓我更懂得珍惜周邊微細的溫暖,像是在夾縫中的休息時間,騎著腳踏車回雙親家,聊一聊家常,再騎一段路去看幾棵小葉欖仁樹,因為學校的繪畫+寫作+生態觀察的課程,有一堂課的主角就是它,當我把幾片小葉欖仁的葉子放入鉛筆盒時,我更開心了,決定「以身作則」再增加一個教學相長的功課,在學期末和學生一起交出每人一本的手工書,它將記錄著我們一整個學習的成果;為此我在上課前特別繞去佈展的走廊,測量著手工書展的位置,才上了三堂課的新學期,我卻已看見花團錦簇的成果展,那裡的詩、圖、文、心聲與感觸,不只是幾片小葉欖仁的葉子而已,它是我們心中的春夏秋冬,也是我們鮮活的生活。 因為創作不停,所以理想一直冒出來,我同時在畫的兩幅一百號畫作,「馬祖石屋」坐落在客廳裡,「北海坑道」擠身在房間裡,我在一牆之隔的兩個空間流轉著,我的寵物龜跟著我走來走去,我有時會不小心踩到慢吞吞的牠,但牠從不吭聲,彷彿都是自花崗岩縫逸出的,那坑道和石頭屋子的剛強氣味,沉默的烏龜還有我,關於這些艱難的企劃和豐沛的生活,我都只對寵物龜訴說,牠的名字叫乖乖,所以我又隨性的按鍵輸入一個新檔名:「乖乖與我˙沒有『龜』矩的對話」,等我完成畫作,就可以幫他們一起拍照,然後我就要把乖乖送去雙親家寄養幾天,帶著心中的藍蝴蝶,朝馬祖「枕戈待旦」的方向飛去,因為那裡正懸著我的另一個新企劃,也是自花崗岩縫逸出的,期待濃霧不要來作梗,千萬要讓我的藍蝴蝶翩翩飛翔,因為牠說:「啊!我愛天空/我一直嚮往有一天/我能成為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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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記得唸小學時,學校裡每間教室牆上掛著一幅人物畫像,有鄭成功、戚繼光、史可法等。這些人物都是保家衛國,抵禦外侮的英雄。這是我腦海中最早的「英雄」圖像。 每個人最初英雄的影像,或許有些不一樣。有的人可能看了諸葛四郎大戰惡魔黨的漫畫,對四郎、真平的武藝高強,消滅魔鬼,視為自己的真英雄。或有人讀了「西遊記」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一路伏妖降魔,艱辛達成護送唐三奘西天取經的任務,視孫行者為英雄。有的人可能看了「超人」、「蝙蝠俠」等影集,而認同這些城市遊俠的濟弱扶傾,除暴安良,將他們視為英雄的。 英雄會是怎樣的形象?誰曾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呢?所謂時勢造英雄,你可能想到戰爭期間,某位領導人民抵抗邪惡勢力蔓延的人物;你也可能想到把「拯救他人的不幸與貧窮,當成自己的責任。」前往非洲蠻荒之地行醫的人道主義者史懷哲醫生;你或想到發明小兒麻痺疫苗的沙克博士,避免了萬千兒童免於小兒麻痺症的陰影;你也可能想到突破本身盲聾障礙,成為社會運動家及作家的海倫.凱勒;或許你也想到那些探索海洋、高山、太空,為人類做出貢獻的人,………。 其實,英雄有各種不同面貌。曾演過「超人」的克里斯多福.李維就曾說:「我認為英雄是那些面對困境時,具有堅持和忍耐力的普通人,他們才是真英雄。」是的,英雄常是普通人。他可能是你社區的打火英雄;你鄉鎮小診所以救人為先的醫生;或是本身並不寬裕,但卻將平日省吃儉用的錢,長期默默買來白米濟助需要幫助的人;或是某位打擊罪犯宵小,盡心維護社區治安的警察。 而特瑞.法克斯 (Terry Fox) 則是另一種類型的英雄。加拿大人視他為英雄,視他為社會希望的象徵。 那年,特瑞十八歲因發現骨癌,需將右腿截肢。在醫院中,深深感受到跟他一樣的病人遭受的痛苦。常想到用什麼方式,可以盡一份棉薄之力。三年後的1980年,他開始橫越加拿大的「希望馬拉松長跑」壯舉,為癌症患者籌募研究基金。 這「希望馬拉松長跑」東自加拿大東北角的紐芬蘭省,西至溫哥華的所在地卑詩省,全長8,530公里。這個距離比亞洲最長、世界第三的長江,還要多出約2,200公里。這對一個健全的人已是一項難於達成的艱鉅任務,何況是一個右腿截肢,以義肢代替的跑者。 當特瑞孤單的身影,跑步時裸露著右腿的義肢支架,左腳跑兩步,右腳移動一步,蹣跚跑在一望無垠的公路上,讓加拿大舉國動容,鼓舞激勵著所有加國人。 事實上,在開始長跑前,特瑞已經做了三年的長跑訓練準備。無論寒冷的雨天或是酷暑的大熱天,每天都跑步約40公里。當他的希望馬拉松長跑,跑了將近五個月後,來到安大略省。這時他已跑了5,374公里,更換了九條人工義肢。也就在這時,他感覺胸部疼痛及咳嗽頻頻。經醫院檢查,發現癌細胞已蔓延至肺部,必須停止他的長跑。隔年,他以年輕的生命二十三歲離開人間。雖然,他無法跑完這希望馬拉松長跑的全程,但往後每年仍有數以千萬計的跑者,在各地繼續他的希望長跑。他的「希望馬拉松長跑」共為癌症基金籌得款項高達兩千四百萬加幣。 加拿大皇家造幣廠於2005年特別發行了一枚一元銅板,銅板上是特瑞跑步的圖像,作為「希望馬拉松長跑」二十五週年紀念。 特瑞也是芸芸眾生的一般常人,他曾是高中、大學的籃球校隊,除了籃球也喜歡棒球、橄欖球及長跑。他也曾擁有夢想,他想主修人體運動學,畢業後可擔任體育教師。但突如其來的骨癌,打亂了他的計畫、粉碎了他的夢想。在生命最困頓的時刻,他無畏無懼,仍想燃燒自己照亮著世界。 生活中,我們仍舊不停的接觸新聞、電影、小說、漫畫、卡通,而這些媒介也持續不斷地訴說著英雄的故事。有時,英雄看似高不可攀,離我們遙遠;有時,卻又常出現在你我身旁。 一般來說,英雄是「先想到別人而非自己。」只要有心,不論你的身分、地位、階級、學識,人人都可成為社區鄰里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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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顧好金門的門面
金門是孤懸於大陸東南邊陲的小島,機場是對外空運交通的重要場域,以台金航線為主;因緣際會,水頭碼頭近年也成了兩岸小三通的重要渠道。不論機場或是碼頭,承受對外交通、旅客入出境的任務,它們代表著一個地方的門面,所以,尚義機場和水頭碼頭,可視之為金門的兩個門面;因此,機場或碼頭的管理,航務作業關係著服務品質的良窳,來往旅客也以此作為對這個地方的第一印象,對於純粹過境者,更可能就是他們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台灣、金門、廈門,循小三通乘飛機、搭輪船來往二十幾趟,曾有多次金門濃霧籠罩,被困松山與尚義機場,甚至飛臨金門上空又折回台北的經驗;也曾經歷受阻於水頭與和平碼頭的情況,這些不愉快的經驗隨著時間逐漸淡忘,但是最近這趟旅程,所聞所見,令人「印象深刻」。第一個場景:二月十四日下午,於尚義機場。班機抵金,航空站行李大廳轉盤故障,受指引至航廈出口處領行李,由於各航空公司不同航線在同一時段抵達,旅客數百人,領取行李者逐車詢問、疲於奔命,尤其出口處乃交通要道,過往人車雜處,亂成一團,險象環生,雖有航警協助維持秩序,旅客仍然怨聲載道,這些亂象顯示機場管理欠佳,應變措施不足,類此情況,若於航廈出口右側較空曠處,臨時劃為卸貨區,可能較為理想。 第二個場景:二月十五日上午於水頭碼頭。由於前一天下午船隻停航之故,一大清早旅客大廳擠滿人潮,吾等一行五人已先預訂第一班船票,見平日購票櫃台前排成三行,乃緊跟在後,近八點,卻不見動靜,心覺有異,前去打聽,始知預訂票者在另一側櫃台窗口付款取票,若非及時發現,再過十分鐘船票就被取消,似此旅客爆滿情況,若能廣播提醒比較妥當。此時,有一位老榮民,因昨日停航船票已失效,故而大吵大鬧,氣急敗壞地嚷嚷「×你媽的×,老子當年大江南北打共匪,死都不怕,你們不給票,我就跟你們拚了……。」咆哮不停,引起一陣騷動。 第三個場景:二月十九日下午於尚義機場。機場剛剛宣布關閉,望著電子看板上的航班資訊,愈近黃昏希望愈渺茫,旅遊團、進香團、散客等望天興嘆,抱怨連連,欲訂次日機位卻已班班客滿,有部分旅客氣呼呼地數落本地旅遊、住宿品質,並撂話說寧可趕赴水頭碼頭搭船再去廈門也不願在金門留宿,想要推薦金門的好,此時此地實在不宜。 第四個場景:二月二十日於尚義機場。雖有薄霧但飛航正常;七點出頭,旅客已擠滿大廳,由於昨日午後停飛,累積旅客約達千人之眾,各航空公司櫃台前報到旅客與補位旅客夾雜,簡直擠爆了;尤其各航空公司登記補位時間都訂在當天第一個航班前一小時才開始,欲補位旅客排隊登記者,先立榮公司、次復興公司,華信航空公告登記時間為八點三十分,這時才七點半,排隊等候登記者大排長龍,已經排到郵局的前面,此際,其他兩家公司出境旅客準備托運行李,必須經過華信櫃台前,混亂情況令人嘆為觀止,本地鄉親習以為常,只是表情木然;有少數外地旅客憤怒寫在臉上,怒氣發自口中,閩南語的國罵脫口而出,大罵吃公家飯的人不管事,各航空公司第一線的工作人員及航站服務台的小姐都成為這些不滿旅客的出氣對象,真是情何以堪! 霧鎖金門使海空交通受阻是霧季期間常有的事情,航站人員對於機場關閉、封港都已司空見慣,或許不以為意; 但是,對於歸心似箭的旅客,神色焦慮、面帶愁容,甚至有些情緒性言詞或非理性行為,也是人情之常。此次身歷四個場景,旁觀這些亂象,感覺有損金門的顏面,心想,吃公糧的人及航運業者,雖然無法改變天候不良海空交通受阻,以及機場、碼頭空間不足的事實,但是,對於目前因停飛、停航時旅客大廳這些亂象,怎麼從強化管理機制、提升服務品質著手,應該有值得努力與改善的空間,凡此,均有賴大家攜手來顧好金門的門面,讓金門成為一個更美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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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的季節
又是霧季了嗎?如果是,那麼今年的霧季來得似乎太早了吧? 到三芝的那天,訪吉野櫻未遇的那一天,沿著道路往山上尋覓著,山上的霧好濃,越往山頂越是迷濛一片,看不見路樹,也看不見前方的路,小心翼翼向前探索,路卻慢慢地由山的頂點盤旋而下。 原本要去賞櫻,也久聞三芝除了天元宮的吉野櫻還有層巒疊翠的梯田,像隱於塵囂的世外桃源一樣吸引人,沒想到越往山上尋覓越是霧茫茫,這樣突如其來的天氣,就像我們這樣盲目尋芳的行程一樣,充滿了未可知的不確定性的一天,沿途東問西探,終於在路旁綻放的山櫻引導下,找到了我們尋訪的目的地。 恰巧,不知是霧散了還是離開山頂的關係,即使沒有看到婉約飄緲的吉野櫻,至少,也還有那一樹一樹開得燦爛欲醉的八重櫻和山櫻在迎接我們,同樣也來賞花的老太太杵著枴杖,滿臉笑意的和身旁的親人喃喃說著:「出來走走多好,看看花,心情真好!」 真的,只要能有親人陪著一起出來走走,那心情就是不一樣。 這幾天聽說家鄉天氣也是霧濛濛,飛機老是停飛,隔了十幾年沒有回鄉的朋友,好不容易「喬」到的三天假期,偏偏碰上早來的霧季,飛機在家鄉的上空繞呀繞的就是無法登陸,最後還是沒能讓他一圓多年的心願,坎坷的回鄉路這一受阻,恐怕又不知到要幾年後的那一天才能成行了。 算算也才二月,霧季就來了嗎? 家鄉的霧季往往宣告了冬天的結束,以及春暖花開季節的正式來臨。 霧來的時候,常常在清晨。當你推開門扉,發現到門外一片迷濛,像水墨畫裡渲染著層次的遠景,似有落無的飄緲在空氣中,霧是個喜歡玩水墨遊戲的孩子,瞬間,你還分不清週遭環境,瞬間,你已看見露出一片樹叢屋瓦,瞬間你發現道路在眼前展開,前方一片迤邐連綿的花海。 我喜歡故鄉的霧,那種鄉下獨有的清新霧氣,涼涼的、軟軟的,帶著春天的氣息,在若隱若現的柏油路引領下,前往我們耕作的菜園,每天,我總是為這一園子的菜施灑井水,才能趕回去上學,這是當初就讀國中時父親對我的要求,所以,當我再走半小時的路程去學校時,常常是趕不上升旗的,雖然被罰站,我還是覺得鄉下女孩子能上學已經是萬幸了,還能怎樣?何況我們家也只有我是唯一能夠繼續學業的。這一段霧中的記憶,存在著當時編織的美夢和詩情,雖然有些已遺忘在時間長河,有些卻也僥倖實現,在莫名的機運驅使下,有時順遂有時坎坷,有時卻又像這霧裡看花的濃霧一樣,讓人摸不清猜不透前方的目的地,到底還有多麼遙遠? 新犁的田土,混雜著青草香,在春天我們播種著五穀雜糧在旱田裡,有時是花生、有時是玉米或是地瓜,這樣的旱田只能靠天吃飯,要是雨水充足,這樣雜糧豐收了,大概今年就不會餓肚子了,否則,農家一年的希望落空,那就很難過了。 有時候,霧季來得早或晚,就可以預測出這一年的雨水是充沛或是乾旱,老人家看天的臉色吃飯的本事,可是積一輩子經驗累積來的。 不知道是否已經沒了當年的閒情逸致,還是這城市裡的霧,讓人分不清是霧還是污染?老是灰濛濛的天空,即使有霧,也是沉沉悶悶的,沒有讓你想深深吸一口氣,讓身心溶入霧氣的氛圍裡的衝動,霧,來到這沉悶的都市,或許也不願久留吧!或許,它也想逃離都市前往遠離城囂的山郊曠野。 像這樣的春天經過北宜公路,常常是濃霧迷漫,搖下車窗讓霧翩然飄入、自由進出於車裡車外,那沁涼的空氣和渾白的霧,環著山腰,漫過路的兩頭,有時候你看不見週遭,彷彿墜入虛空荒蕪的混沌裡,有時候又飄飄緲緲如遠離凡塵人間的仙界,恍恍惚惚,以為自己羽化登仙,在詩情畫意的境界裡,悄悄領略著水墨畫裡的趣味,霧,美化了人們的視野,柔軟了都市人冷漠的心靈,在霧氣的洗禮中,再次感受朦朧與虛無的美感,對樣樣追求高標準高效率的都市人來說,老莊的虛空無我,或許也是一種可以參考的調和思維吧!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霧中境界,也許是現代人可以調適的另一種心態吧! 霧的季節悄悄來臨了,而它走的時候,也是悄悄的,在你不經意中,也許霧季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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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請正視金門的轉型正義
明天適逢二二八62週年紀念日,雖然依《二二八事件處理及賠償條例》之規定,每年的二月二十八日為「和平紀念日」,應予放假一天,不過,台北朝野政壇前陣子還是為了228的定位爭執不下。 事件的起因是,國民黨立委吳育昇研擬提出《中華民國國定紀念日與節日法》草案,推動紀念日與民俗節日法制化,將「二二八和平紀念日」從明年起改為「只紀念、不放假」,並大幅刪除民進黨執政時期增加的政治性紀念日,例如:反侵略日(三月十四日)、解嚴紀念日(七月十五日)與台灣聯合國日(十月廿四日)等。 毫無意外,吳育昇的構想引起民進黨與台灣本土社團強烈反彈,為平息抗議風波,馬英九總統不僅於第一時間透過總統府發言人表達:「228是重要的紀念日,政府無意改變現行作法」的立場,更指示相關部會逐年編足二二八紀念基金會所需十五億元基金,並要求相關單位儘速制定《二二八事件國家紀念館設置及管理條例》,言下之意,馬總統顯然支持成立一個國家級的二二八紀念館。 雖然國民黨內對馬總統的構想尚有不同意見,不過,從李登輝執政時期制訂《二二八事件處理及賠償條例》,到民進黨執政八年將二二八事件之處理及賠償視為所謂「轉型正義」的重要環節,藍、綠執政者顯然都不能輕忽處理二二八所衍生的政治效應,可以預見,自台北市長任內即曾多次出席二二八紀念活動的馬總統,對於籌設「二二八事件國家紀念館」一事,應該不會只是說說而已。 在海峽彼岸的金門人,如何看待二二八事件以及政府處理二二八的態度呢? 竊以為,無論事件之起因與過程為何,發生在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無疑都是讓人沈痛的歷史悲劇,夾處兩岸、深受兩岸爭戰之苦的金門人,對於任何屠殺人民、侵害人權的政權,例如:發生在台灣的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以及發生在中國大陸的六四天安門事件,都應抱持堅決反對的立場。除此之外,我們亦應支持任何有助於還原歷史真相、弭平族群裂痕的各種積極措施;相反地,對於任何意圖擴大族群對立,並從中取利的政治操作,都應予以嚴厲譴責。 金門人固然沒有親身經歷二二八事件,然而,無論是國共內戰所帶來的戰火摧殘,或是「實驗」長達三十六年的「戰地政務」,乃至於實施近半個世紀的軍管戒嚴,可以說,自1949年以來,在特殊的地緣與政治情勢下,金門人所承受的歷史磨難,較之於台灣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在歷任政府長期重台灣、輕離島的施政作為下,戒嚴時期發生在金門的歷史,從來不曾被認真面對。 無論這個國家叫做中華民國或台灣,金門與台灣本島同樣是國家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朝野嚴肅紀念二二八62週年的此刻,我們必須嚴正地籲請政府,應以處理二二八事件的標準與態度,重視並積極面對金門所遺留的轉型正義問題。例如:調查並平反戒嚴時期發生在金門的各種冤假錯案、調查並平反戰地政務時期各種侵害人權的事件、調查並補償軍事勤務受難者與戰爭受害者、調查並處理軍管時期各種軍民糾紛、訂定具體時程儘速清理金門殘留雷區等。 平心而論,相較於歷任政府處理威權統治時期發生在台灣本島的各種歷史事件,對於金馬的戒嚴歷史及其所遺留的轉型正義問題,政府的態度與作為著實消極,選擇性的轉型正義不是正義,馬政府必須正視並積極處理曾經發生在金馬的歷史,在研擬籌設「二二八事件國家紀念館」的此刻,著手規劃在金門設置「戰地政務紀念館」,應該會是國家謙卑面對金門軍管歲月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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軫念徐蚌哭忠魂
─「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其存其歿,家莫聞知。人或有言,將信將疑。悁悁心目,寤寐見之。布奠傾觴,哭望天涯,天地為愁,草木悽悲…」李華《弔古戰場文》─ 堪稱國共最慘烈的一戰:徐蚌會戰距今已六十年矣。這場從民國三十七年十一月六日到翌年一月十日的會戰,國軍出動七個兵團近八十萬人;共軍出動華東、中原野戰軍等正規部隊約六十萬人,加上解放區部隊及上百萬難民的人海戰術,雙方交相包圍鏖戰,反覆衝殺,鮮血灑遍徐蚌大地;忠骸拋散淮海荒原!冰天雪地上,國軍彈盡援絕,全軍覆沒;十二兵團司令黃維、剿總副總司令杜聿明被俘,十三兵團司令李彌、十六兵團司令孫元良輾轉脫逃。而第七兵團司令黃百韜、第二兵團司令邱清泉則是毅然舉槍自殺殉國! 同為炎黃子孫的雙方陣營,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如此地慘烈相殘:「安徽雙堆集外的大王庄,國共雙方屍體疊了一層又一層,數十萬忠骸,儘是青澀少年臉龐!」他們那一位不是父母的心肝寶貝,聞之豈是哭斷天涯而已?他們又犯了什麼樣的滔天大罪,受到如此的凌虐:「成千上萬的傷殘官兵無人照料,在冰凍寒夜下任其露天哀嚎而死!」彼等那一位不是父母心頭上的那塊肉,得知能不肝腸寸斷?飢寒難耐下,不但騎兵旅的八百匹戰馬全殺來充飢,乃至吃鞋子、啃乾草、喝馬尿;為了禦寒,甚至連地下棺材都挖出來燒!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也不禁草木悽悲! 六十年後,國府刻意漠視這些忠魂,以便親近「本土大旗」,或曲意迎逢中共,冷落乃至自動降下這面染滿碧血的旌旗;而對岸則在意識形態下,極盡扭曲國軍之能事,任令忠烈遺荒,英魂飄蕩,每一想起,豈是寤寐哭之而已!青史已荒,英烈已杳,身為黃埔子弟的我,每每有颯然振筆記下這段忠烈的使命感,只是每一提筆,似乎就看到那些在寒冰涷原上,數百萬昨日尚在娘親跟前孺慕的健兒,卻在政客野心下,屍拋荒原,血濺大地,而今卻棄骨荒塚,無人聞問的悲慘畫面,不由淚流不止,以致無法下筆。想起多年來,在台灣、在美國、在大陸,無日不以捍衛中華民國自任,無時不以氣節自許,更因力阻去中媚日的台聯主席領銜同學會,不惜與官校同學割袍斷義,而今思來,莫非有其夙緣?不由長淚祈禱:「若忠靈有知,佑我淚止心寧,以便悼記汝等忠魂!」 「……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在這場慘烈會戰中,史家每有不同解讀,或直指層峰用兵不當;或認為與國軍派系傾軋有關;或以共諜充斥國防部所致;或以當時民心士氣已失等種種盲人摸象的說法。然而,秦時明月漢時關,俱往矣!在這場史稱徐蚌會戰,大陸稱之為「淮海戰役」的會戰中,死難的雙方英靈們,都是時代悲劇下的芻狗,理應像西方盟國一樣,受到莊嚴的崇敬及悼念才是;他們「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在感同身受的悲慟下,唯有莊嚴的崇敬及悼念,才是聊盡哀思的唯一心意,更是懲前毖後的歷史意義! 自古艱難唯一死!對那些盡節成仁的英烈,如第七兵團司令黃百韜等,更應受到至高的崇念。他們在敵軍召降之際,毅然不為所動,舉槍殉節,無愧軍人武德;尤其在這個軍風糜爛,氣節盪然之時!尚記得前年為了同學會之事,我曾決然對王世塗說道:「不管時代如何變,氣節對軍人是最重要的,若認為蘇曾任黨主席就舉之為同學之光,豈不跟吳家人歌頌吳三桂官封平西王一樣嗎!」而邱、黃等人在英年之際,以碧血燦爛生命的花朵,實無負一時之英:可知第二兵團司令邱清泉,他可是小學第一名、中學第二名畢業,黃埔軍校第一名保送德國深造,寫得一手好詩的全才將領;而早半年在在山東孟良崮被共軍伏擊,自殺成仁,第一位入祀忠烈祠的張靈甫,更是一位從北大歷史系轉考黃埔軍校的百戰將領!正可謂英烈千秋彌氣節;碧血江淮垂青史! 「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一直認為,向來發動戰爭的都是政客;但血濺沙場的決不會是他們!是以,每當讀到「何日書代劍;我為憂民切」時,都不禁為憂民所苦的宋真宗所感動;也唯有以此感動,才能領悟到1998年的北愛停戰協議(Northern Ireland Peace Agreement ),何以可以終止「世界充滿的哭泣超過你能瞭解」的哀愁;更進而明白何以全球高所得的國家,皆是未受到戰爭摧殘的道理;這正是和平啟生機之所在! 而今,在一笑泯恩仇的戲碼下,兩岸觥籌已舉,徐蚌亦早已稻滿草綠,只不知看在昔日那些聽命「殺匪」,以致棄屍荒野的忠靈及其後人作何感想?往者已矣且罷了;但曾幾何時,台灣內部的族群分裂,卻早已取代昔日的台灣海峽,戾氣再現,不過我們若回首國共來時路,再證之日前總統府共諜案,說明了國共內戰本無「匪」,賣台也不分藍與綠;敵或匪、藍與綠純是政客操作下的芻狗!是以如何唾棄政客的機心,切悟我們才是歷史的的領航者,方能同體一笑泯思仇的悲念;也才能深耕和平啟生機的普世價值,這正是我們軫念淮海荒塚,悼哭徐蚌忠魂的春秋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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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呢﹖錢財奴才﹖
初十立春,廿四雨水;大地回春,萬物甦醒;野貓叫春,人心浮動;就連台北木柵動物園內的貓熊圓圓妹妹也追著團團弟弟要抱抱。 春來了,芽發了,天也亮了。想到國小時的唱遊課有一首歌:「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報到;梅花開頭先含笑,黃鶯接著唱新調;歡迎春神試身手,快把世界改造。」國小時童心的認知對「快把世界改造」並不太理解,因為當年是軍管,世界是軍人的,要如何改造?老師也不敢說,當然我們也不懂得問。那時最夢寐以求的改造,是「4月4日兒童節」趕快來到,每位小朋友都可以分到一小包糖果餅乾來解饞,這就是半個世紀以前,金門孩童一整年來最好的改造。但是「快把世界改造」的答案是什麼?一直疑惑到現在。 「改造」是何其大的課題。 世界改造?國家改造?縣市改造?鄉鎮改造?社會改造?環境改造?生態改造?種種的改造,最重要的就是要「人心改造」,人的思想觀念如果沒有先改造,其餘都是空談。「人」是什麼?是東西?不是東西?「人」在那裡?是什麼樣的「人」會來「改造」?「改造」成什麼樣的「世界」?「改造」得好,造福眾生,這個「人」就「是東西」;「改造」得不好,禍害眾生,這個「人」就「不是東西」。舉世皆知,能夠擁有權力來即時改造的人,就是當政者,大者有國家元首、五院院長,中者有縣市首長,小者有鄉鎮巿長。而其他創新思想觀念的學者、哲學家、科技研創者也是改造世界的動力,但即時的能量還是要看政治人物的實行。 金門要如何改造? 60年來滄海桑田,但力道不夠,至今尚未竟全功,其關鍵問題何在?「人才」是唯一的答案。回顧金門的前半世紀,軍人掌權,戰地政務,一切以備戰為首要,平民百姓任由軍方擺佈,如果說得嚴重一點,當時的金門鄉親像是「奴才」。凡事仰人鼻息,行事唯命是從,誰也不敢表達意見,即使有半丁點「人才」之味,如未獲軍方的允准,什麼都免談。這個「奴才命」的遺孽猶存,尤其是在軍威下成長的一輩,至今還會狐假虎威,最令人氣炸。 上週,2月16日,星期一,楊永斌接掌國立雲林科技大學校長,薛承泰就任行政院政務委員;前些日子,李錫奇獲聘總統府國策顧問。金門沒有人才嗎?金門的人才在各地各界何其多呀!只是金門會不會用?敢不敢用?看到金門人才都被楚材晉用,金門的鄉親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想到他們個人的努力,終於有被肯定收穫的一天,這雖然讓我們覺得是隔牆吹喇叭「名聲在外」,但我們是否該思考多多邀回打拚呢? 有了「錢財」,並不能等於有了「人才」,所以有了「錢財」就要趕快去找「人才」;有了「人才」更要有「錢財」來助勢執行。「錢財」與「人才」要相輔相成,否則「人才」浪費了,「錢財」泡湯了,最後就會被罵成「奴才」。 如今,民智已開,誰還要做「奴才」?不想做「奴才」,就要會重用「人才」,會善理「錢財」,這才是改造金門的好方法,也才是為家鄉立百年基業,個人揚名立萬的功德,鄉親也才會感念。 「人才」加「錢財」等於「改造金門」等於「是東西」等於「良心」等於「幸福」。當政者,拿出肚量,金門人才用不盡,金門幸福永保盈。春來了,天亮了,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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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缺」──力克的啟示
朋友e-mail 一則令人動容的勵志小影片「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缺」。描述主角力克如何面對其自八歲以後的殘缺:無雙手、僅有一支畸形的小腳,因小腳長得夠畸形,他自己說是四肢上唯一的「小雞腿」,看上去僅剩上半身;但是力克照樣生活過得很精彩:跟一般人一樣結婚生子、以其僅有的小雞腿踢足球、划水、駕船、游泳、跳水、釣魚等等。 力克如照物競天擇的自然律,本該一無所有;但是,力克卻能以其感恩之心,勇敢面對生命的真實,以活在當下的熱忱,去克服其身形殘缺的不便,以樂觀進取的自身生命,展現一無所缺的生命價值,到處去向年輕人演講,自然感動所有的年輕生命,激勵所有英俊美麗的完美生命。 力克的故事,讓我想起莊子內七篇中「養生主」及「德充符」對於一些形殘而德全的人,這些人雖然形殘,但內心卻能順應自然,不以一般人的角度來看待自己,覺得自己能體天順命已夠完整;相對一般人卻以的角度來看待自己,加上比較心,就覺得更不完美,反而大家都以其等為師的道理。 庖丁解牛的故事說明了依道而行的真義,就在於排除一切人事造作的方法,而使自己得以在不有任何損傷的情形下保全自己。對於一個只有一隻腳的人,我們應該為他悲傷呢,還是應該為他高興呢?我們應該怎樣看待那些在身形上與常人不同的人物呢?莊子說,這沒什麼,人的身形狀貌都是天所賦予的,是自然的傑作,不要以人的標準來觀看,既是天之所予,就是合於道者,合於道者,就是自然的,不要用各種奇怪的心態來看他,這是多餘的。 德充符中幾位有德的人物,都是身上有缺陷的,這是莊子利用形貌的強烈對比,讓人了解對內在品格的重視之重要,通常形貌不揚者,要不受人譏笑,要不受人斥責,但是如果他們正好是有德的人,則人們會根本忘了他們在形貌上的缺陷,除非是一些成見很深的人,子產代表了對形貌不揚的有德者譏笑的人物,結果被申徒嘉上了一課,自己知道錯了。孔子代表對形貌不揚的有德者斥責的人物,結果被叔山無趾頂撞了回去。而魯哀公和衛靈公代表能欣賞形貌不全者的人,而形貌不全的人,只要他們的才德足夠,就會受到眾人的喜愛並且樂於親近。然而莊子所重視的有德之人都是些怎樣的品格狀況呢?是才全德不形的人,一如那些形貌不揚的人。最後以惠施與莊子討論聖人之有情無情的問題終結,聖人都是滿意於自身作為一個人的各種情狀,不會在此處又加上人為的色彩而導致人為的情緒,是為聖人的無情。 現在面對世界金融風暴、不分學歷高低均呈現高失業率、社會日益不安,由近期到醫院精神科掛號的病人暴增,更是說明人心浮動,如何激勵人心向善,在不景氣時代能夠保持樂觀進取,珍重生命?恐怕是政府在處理當前棘手的經濟問題之外,還有更重要安頓人心的工作(縣籍菁英台大社會系薛承泰教授日前入閣,本人向他致賀,他說是挑戰的開始,他大概指的是相關社會工作所將面臨的挑戰)。 我們比力克多得多,至少有健全的四肢,還有可以免費呼吸的空氣,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呼吸,只要大家心懷感恩、樂觀進取,相信大家都可以「從有一部份到一無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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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男人
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寫了一個男人一生追求女人的故事,佟振保在婚前借住在朋友的公寓,卻和朋友浪蕩的妻子王嬌蕊有染,嬌蕊是真正愛上了振保,振保怕了,因為嬌蕊婚前在留學生圈子裡早就是交際花,振保出身清寒,辛辛苦苦念了個學位回國,有了好的工作,好的名聲,為的是什麼?不是就可以正正當當娶個身家清白的女人?像嬌蕊這樣的女子,玩玩可以,那裡可以娶進門?所以振保娶了大學剛畢業的清純女生孟煙鸝,但煙鸝也不能讓振保滿意,新婚的新鮮感之後,她變成一個很乏味的婦人,於是振保又開始宿娼,煙鸝則和裁縫成了姦夫淫婦。反例是嬌蕊,離婚之後,找了個正正經經的人嫁了,生了小孩。張愛玲說:男人的生命裡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一個是聖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每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張愛玲不愧才女,把男人的心理看了個前後通透,俗話不是也那麼說的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男人心目中理想的女人,似乎永遠在尋尋覓覓之中。 男人迷戀女性的美,歷史上的美女往往引起男人間的戰爭,衝冠一怒為紅顏,如埃及豔后克莉奧派翠亞,和明末的陳圓圓。中國歷史上還有許多帝王為美人丟了江山,周幽王為博寵妃褒姒一笑,竟舉烽火為戲,唐玄宗為了楊貴妃荒廢朝政,都是顯例。女人的美既令男人迷戀,又讓他害怕,杜斯妥也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一書中,藉浪蕩子米嘉之口說:「理智認為是恥辱的,感情偏偏當作絕對的美。美是否意味著肉慾?相信我,對於很大很大一部份人來說,美就在肉慾之中。」杜斯妥也夫斯基最後說:「美這個東西不但可怕,而且神秘。」佛家看透了欲望的無明,要以白骨經來參透女體的美,再美的人,死後一樣白骨一堆,所謂色即是空是也,但有幾人參透,太上無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佛洛依德告訴我們,性驅力(libido)是許多文學、藝術、事功背後的動因。 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帶出門像淑女,在床上像浪女。男人尋求淑女,因為像魯迅說的,他需要一個慈愛的母親,男人尋求浪女,他因為需要開懷的墮落,需要發揮佔有、征服、迷戀、妒嫉的狂野,所以男人一生一世,追求權力、財富、聲名,為了博取女人的歡心,真是死而後已。我們看到許多人臨老入花叢,以其一輩子累積的財富換取心愛的女子。德國詩人哥德以七十四歲之高齡愛上十九歲少女烏爾莉克,求婚被拒,寫下感人的〈瑪麗溫泉哀歌〉,形容自己的失戀是「失去了世界和自我。」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小說《睡美人》,描寫性能力萎謝的老人,藉著撫摸熟睡少女來滿足慾念。新感覺派作家谷崎潤一郎的《瘋癲老人日記》也是寫老人對年輕女體的迷戀。俄裔作家納布可夫的《蘿莉塔》寫中年教授韓福瑞對少女蘿莉塔上天下地的追求,後來所謂的蘿莉塔情結專指中老年人戀愛二八佳人,蘿莉塔也化身成李永平《海東青》和《朱鴒漫遊仙境》中國小學生朱鴒。英國導演Roger Michell去年拍了一部《維納斯》,描寫年近老耄的彼德奧圖貪戀朋友的年輕狂野姪女。可見男人的幼齒情節,古今中外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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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二過頭城農場
去年十一月底,公司舉辦員工旅遊,行程最後一天,到藏酒山莊品酒。山莊的老闆跟頭城農場正是夫妻,我細問山莊員工,得知頭城農場近些年營運蒸蒸日上,我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宜蘭友人跟傳媒的接待下,曾在農場盤桓兩天,同行者除了家人外,還有楊樹清、林文義跟吳明顯。 初入頭城農場,不期然湧起鄉愁陣陣,我在這裡看見隨著我離去,定格在記憶裡的家鄉。風過,小徑兩旁的相思樹、木麻黃沙沙作響,躍動的風聲伴著步伐聲、談笑聲,我日後費盡力氣,再也聽不到這完整的三種聲音。我總是在記憶中看見自己走在這條村落小路,相思樹其實不多,但我用思念複製一棵一棵相思樹,小徑終於滿布相思,暖黃黃的花蕊朵朵將灑下來。 頭城農場創辦人卓陳明大約也是在複製一種鄉愁吧,甚而是,複製一種屬於過去的美好。她年過六十,臉光卻紅潤, 衣裳寬鬆,穿涼鞋,腳指頭黑黑一層泥。如果沒人介紹,我會猜想這大約是農場的打雜婦人,負責趕羊、餵豬、割草等工作。但短時間內,又能察覺卓女士神采奕奕,慢慢才知道,神采來自一種靜觀,知道該在何處、依何方式安身立命的覺醒,卓女士便透出一股安定特質,於是自信、自在,自是不須洋裝大衣點綴了。 我跟家人搭吳敏顯的車進農場,一年輕人攔下車,問明狀況,隨即深深一鞠躬,請我們入內。我一直記著那深深的一鞠躬,那讓我看見自己的腰桿子總是太硬,學習柔軟不只是腰桿子的事,而是心態,甚且可說是處世態度了,頭城農場的入口雖不起眼,但這一鞠躬,卻使它蓬蓽生輝。 有山,所以我來頭城農場。有山便會有雲、有霧、有聲音。我常到山裡,在山裡凝視更遠的山,注視心靈的更遠處,而不同一般只可遠眺的山,頭城農場的山是允許親近的。周日早晨,卓女士帶領一行人,走進足有百甲大的農場。卓女士曾任教職,二十幾年前退休後買了這塊地。她可以繼續執教,為了有時間規畫生活,毅然退休。碎石路兩旁是野林,人面蜘蛛結著一張張大網。卓女士沿途逐一解釋樹種,野林其實不野,林種分布有規則,她所述說的樹顯得生動親切,像見著了她,還會打招呼似地。可惜樹種認識不多,我只記得長得像芋頭的「姑婆芋」。她說,以前的人常用姑婆芋包裹肉品等食物,綁在扁擔挑回家。有時不慎遺失,問東西怎麼不見了,便說,是姑婆拿去了啦。以前姑婆最大,諉給姑婆,便沒人敢追究了,這便是「姑婆芋」的由來了。 農場當然有雞、有豬。豬排泄物是高屏溪的汙染源,農場養豬,會不會造成汙染呢?豬飼場跟周遭環境已成一個有機生態了。豬的排泄物流到植滿布袋蓮的池塘,再流到養魚場,最後是鴨子悠遊的池塘,豬的排泄物餵養了布袋蓮跟魚,這一循環,解決了汙染問題。 成長於農業社會的人大概都忘不了焢窯的樂趣,這裡蓋有專用焢窯場,我們在午後經過,十來起人馬已架妥土塊,添材搧風,靜待土塊燒得通紅。餐廳後面的小廣場中,許多人聚精會神製作各種竹製品,有人則買了T恤,動手摘樹葉、塗染料,彩繪自己的衣服。夜間,餐廳清理乾淨後,每張桌子都擺上白色紙張,我跟孩子說,晚上他們要做天燈喔。我跟小孩進房略作休息,不知過了多久,小孩指著窗外說,看,開始放天燈了。 我們急速整裝出門,明月當空,清風徐徐,農場內碎石廣場內則人煙雜遝,熱鬧非凡。天燈上寫愛情證言跟各種祈求,熱氣吹送中冉冉飄升。火光中,每一個人的臉蛋都如鵝毛黃般柔潤,他們抬頭望天,是在為所思所念獻上一份虔誠。我以為,親自製作各式用品是在讓蒞臨農場的客人經驗已經離我們而去的種種美好,在這過程中,人擺脫資本主義束縛,脫離工廠單調的生產線,可以做出只屬於他自己的竹製品、衣服、天燈,這些,都不是金錢可以購買的。 頭城農場就在山莊下頭,幾里路可到的地方。來兩次,第一次融入它,第二次則遠遠看著它,以及當時留下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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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書畫飄墨香
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理事長鄭慶利,是我敬佩的兄長,他待人誠懇,服務熱忱,計劃周到,工作積極認真,尤其對退休教師協會的工作更為專注投入,為爭取有個協會自己的「窩」,幾度跑縣政府財政局租借「莒光山莊」,對會務推展,爭取經費舉辦活動,無不竭盡心力,完全付出奉獻,希望為退休教師尋找快樂的處所和休閒的項目,像鼓勵退休教師學書畫、開辦書畫聯展,就是其中一項很有價值、很有意義的終身學習活動。 九十六、九十七兩年九月二十八日的教師節,鄭理事長為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會員,舉辦兩屆的《金門縣退休教師書畫聯展》,會員參與熱烈,成果優良,並且都出版了《書畫聯展專輯》1.2冊,廣發學校學生參考。為了增進會員的學習興趣,他特別推展兩岸金廈書畫聯展觀摩交流。今(九十八)年二月十三至十七日,他號召二十三名成員,組團赴廈門市退離職教育工作者協會,舉辦《首屆兩岸書畫聯誼展》暨知性旅遊,就是希望本縣退休教師協會會員走出去,走向快樂、走向健康的第二春。 本(二)月十四日至廿二日,《首屆兩岸書畫聯誼展》,在廈門市老人活動中心盛大舉辦,百多件書畫作品(本會提供書畫作品五十件),在老人活動中心展覽廳展出,藉此互相觀摩切磋琢磨,參觀者絡繹不絕,熱鬧擁擠於會場。十四日上午十時,在該中心廣場,舉行隆重開幕剪綵典禮,各級領導、首長一排站滿講臺,可見甚獲地區的重視和支持。廈門市退離職教育工作者協會會長李中堅致歡迎詞表示:「歡迎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蒞廈門市,與本會舉辦《首屆金廈書畫聯誼展》,意義重大,值得長久繼續推展。廈門、金門一水之隔,血脈相連,體現出五緣關係---地緣近、血緣親、文緣通、史緣久、俗緣同的先天好條件,今後應加強兩會互訪交流聯誼展出」。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鄭理事長致感謝詞說:「感謝廈門市退離職教育工作者協會,與廈門市老人活動中心的協助和支持,才能圓滿前來共襄盛舉。辦理這項活動的目的,旨在呼籲共同弘揚中華傳統藝術文化,讓書畫藝術留傳長遠。建議第二屆兩岸金廈書畫聯誼展,能夠移地在金門展出,屆時歡迎大家蒞臨金門參展指教」。 司儀唱互贈禮品,以本會鄭理事長署名,贈送廈門市退離職教育工作者協會,一幅由藝術家陳敬興老師所書寫行草全開字畫,書曰:「翰墨寄心語,揮毫舒友情」,李會長代表接受;贈送廈門市金胞聯行楷全開橫額:「榮耀鄉梓」,許伯欽常務副會長代表接受;以鄭理事長署名,贈送廈門市老人活動中心,一幅由藝術家許文科老師所繪金門風景圖畫全開中堂,由中心洪主任代表接受。廈門市退離職教育工作者協會,回贈本會行楷全開橫額:「長誼深情」一幅,由鄭理事長代表接受,吸引大批媒體爭相拍照。開幕剪綵典禮完備,進入會場參觀後,兩會又在貴賓室舉行聯誼座談會,會中決議:配合今年教師節,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籌辦第三屆書畫聯展暨第二屆金廈書畫聯誼展,邀請廈門市退離職教育工作者協會,蒞臨金門參展,大家非常興奮。 書法是漢字的書寫藝術,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燦爛之花,更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瑰寶;書法藝術體現了東方藝術和東方文化的優秀,是我中華民族值得自豪的優良傳統藝術。書法既是我中華民族藝術瑰寶,大家就必須努力傳承,進而發揚光大。書法家吳善茂說:「書法是寫字,但寫字不都是書法。書法的內在規律,決定了習書的嚴肅性。這就是要求習書者,必須具備良好的心理狀態,以高度的學習熱情,旺盛的進取精神,科學的思維活動,儼然誠懇的態度來對待,必須勤奮不息,孜孜不倦。」總而言之,學習書法,臨池舞文弄墨,筆下生花,筆歌墨舞,真是快樂無比,不知老之將至矣!書法可修心養性,健康長壽,何樂而不學習呢? 這趟書畫交流知性之旅,我除了觀摩學習廈門教職先進之書法書展,也很高興趁機遊覽觀摩了閩南廈門、閩西永定等多處名勝古蹟,古今書法家的落天書刻大展,諸如:欣賞虎溪岩、白鹿洞的摩崖石刻、環島路的書法石刻公園、觀音山牌樓、石柱的書法,以及乘電瓶車參觀「園在水上,水在園中」的「廈門園博苑」獨特園林景觀之北方園、江南園、嶺南園等地區,都可欣賞到書法很美的對聯、題字、石碑等中華民族書藝的展現,就是進入偏僻古老,被舉為"中國古建築奇葩"客家族群居住的「永定土樓」--<振城樓>、<奎聚樓>、<光裕樓>等屋子裡面都有題刻很優美的書法、很有教育性句子的門聯,俯拾即是:「振乃家聲,好就孝悌一邊做去;成些事業,端從勤儉兩字得來」、「從來人品恭能壽,自古文章正乃奇。」、「德教行修增世業,興詩立禮振家聲。」「種德多,隨居蕃衍;讀書好,出口生香。」、「不因富貴求佳地,但願兒孫做好人」。見賢思齊之心,油然而生,告訴我應做什麼! 利用自由活動時間,我跟精於書藝、棋藝、球藝的楊金山、健群父子和集書、畫、攝影於一身的許文科學長,搭車前往湖濱南路國際文化大廈逛「外圖書城」,而且辦了「外圖書香卡」,享受九折優待,每人都很有收穫,我採購了《楷書、行書、隸書、草書--歷代書法臨習》VCD光碟一套(16片)、《柳體書法技法教學講座》VCD光碟一片等書法用品,既可做教學輔助,也可自我練習。惟一遺憾五天來,我與董朝來老師賢伉儷,到處尋寶,卻一無所得。更難得四夜,都能跟旅遊經驗豐富的陳宗留老師「同居」,他談了很多旅遊脫困、觀察的寶貴經驗,很是受用。退休後陳老師專攻VCD光碟製作,這次的傑作,期許能在今年教師節餐會,播放讓大家欣賞。最後要向85高齡的林金龍老校長致敬,我要效法他,人老心不老,永遠活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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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作雲林校長
是怎樣的環境能夠塑造出楊永斌這樣的人才?在參加過楊永斌的就職典禮,很多金門人心頭一定很想知道答案在哪裡?確實,在人才濟濟的台灣,一個鄉下孩子,能夠憑自己的學問,自己的本事,通過人家的遴選,當到大學的校長,那真的叫人佩服!(請原諒我不禮貌直呼其名,因為我認為楊永斌三個字已經不只是一個名字,應該提升到一個標竿的代號。) 楊永斌在高二之前的教育,都是在金門接受的,因此他的成功,很多金門人都十分關心,不管是同學友伴師長,我相信都有與有榮焉的感覺,認識他的人會說他這麼厲害,是因為他天資比別人都聰明,所以才會從小到大,都一直第一,或許也有人會說他的家庭比別人重視教育,兄弟姐妹都一個口徑成全他,或許有人會說他一路上得到許多好老師的教導,所以他的學習比別人平順,總總的理由,也許都是,或許只是其中之一,但他自己說:「全金門的人都知道楊永斌每天在樹下苦讀英文。」,這句話應該是他今天成功,最重要的一個註腳。 在交接典禮上,他不落俗套,在14分鐘又29秒的致詞中,他流暢的口語表達能力,呈現出細密的思維、清楚的條理,以及突破窠臼的新穎措詞,幽默的把一個好像要辦得中規中矩的就職典禮,講得陣陣的笑聲,在滿堂將近兩百位的冠冕嘉賓,這是不容易做到的,我相信,那一刻,楊永斌已經為金門讀書人樹立了一個標竿。 在他致詞之前,長官貴賓前任校長都一個口徑稱讚他具有獨特的人格特質,說他熱心積極,待人誠懇,做事認真,充滿創意,腳踏實地,力求完美,意志堅強,不屈不撓,一個人要得到其中一句話的讚譽都不容易了,他好像全部都有,我相信這些話都不會是溢美的場面話,以他台大教授、工學院院長、奧地利院士,在專業領域喊水會堅凍的人物,那些核心價值絕對是他的信仰,在大家標榜以苦學出身為榮的人物中,他算是一個典範。 我跟楊永斌先生不熟,大學時候從家兄口中,常聽到台大的金門學生中有這號人物,後來我擔任寧中校長,才清楚他是寧中第二屆畢業的學長。 參加他的就職典禮,我的心頭有許多感觸,這世上,每天太陽都會起起落落,同一時間,不同地點,不同的社會人群,都有自己的軌道在走,很難說誰一定比較強,但影響一個人成功與失敗,他自己的核心價值是什麼?最後生命的強度與厚度,一定會有所差別,總之,一個天賦高的,能夠懷抱生命的核心價值,也許更容易成功,無,天賦再高,也許人生的高度還是有限! 環境的磨鍊,朋儕的競賽,家人的期望都是一個人成功的助力,但最後一切都還是要靠自己,今天我們的物質環境,勝過楊永斌時代很多,但我們在作教育工作時,常會感嘆今天的學生都沉迷打電腦看電視,讀書意願低落,不好學,楊永斌在致詞中也談到一個大學生如果晚上一直打電腦,打到不知道睡覺,只差沒把電腦打破,那遑論會學到什麼知識?將來他會有多少的就業能力? 是的,年輕人不能夠靜下心來讀書,幾乎是許多人的通病,究竟我們的迷失在哪裡?誰需要檢討?有時我們會以為讓孩子換環境就會把書讀好,是的,環境的改變,多多少少會有正向的刺激,但也會有負面的引誘,況且學壞要比學好更容易,環境不是不重要,大家都知道心境才最重要;我們也常抱怨今天的孩子不能吃苦,抱怨孩子像脆弱的草莓,但我們又太疼孩子,捨不得讓孩子吃苦,說我們以前吃苦是無奈,今天有能力就不讓孩子吃苦,大家都知道我們期望孩子像放山雞,擁有搏鬥矯健的身影,但我們卻用飼料雞的方法在圈囿他;我們認為別人孩子在補習,自己的孩子也要補習,只要有補習,功課就會好,其實,大家都知道,我們常故意忽視孩子不考試不讀書的毛病,其實今天孩子功課不好,讀書的時間不夠多,才是最大原因,補習絕對不是仙丹。 教育有沒有絕對的特效藥,能夠治療我們的遺憾,在楊永斌的致詞中,他提到任何人只要持續的改進,明天一定會呱呱叫,只要每天學習,靜下心來好好的讀書,養成優良的習慣,自然,在樹下唸英文的孩子,也有機會站在台灣的地理中心當校長,他說得好,他說雲林雖遠離塵囂,但,這是站在高點不是缺點,期望台灣未來的人才多出現在雲林,我們能夠聽出這是他扮演第三棒角色的強烈心願,他雖自嘲棒球的第三棒不好打,但我們相信他一定會擊出全壘打。 金門囝仔作雲林校長,真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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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叫做愛
林協理是我二十年的網球好友。二十年?確切說,真正一起在球場上叱風雲,不過是前面十年的事。後面十年,他臥病,先是中風,接著是肌肉萎縮症。生病最初幾年,林協理口齒雖含糊,行動也艱難,但尚能互通訊息,我們球友常造訪、問安,珍惜難得的、日漸西沈的友誼。近幾年,萎縮症已惡化到幾乎無法與外界聯繫了。聽林太太說,與林協理溝通方式,原來可以口說,退化到筆寫,再逐年退到只能靠眨眼了。如今,七十之齡,病魔折騰到只剩微弱的眼神。這眼神,好似一扇窗,一扇靈魂之窗,只有跟心有靈犀一點通、結褵三、四十年的老婆,才能解讀那眼神的含意。 林協理終日插管,仰賴醫療設備,來維繫生命,有好幾年了。眼見生命分秒在流失、消逝著,最最難忍、最最難過的,除了好友、子女、親戚,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應是妻子了。林太太,每隔一陣子見到她,都可以感受到她的身子,越來越清瘦,大概是照顧丈夫心力交瘁吧。但,言談間,她對生命仍充滿熱情、信心,令好友們感慨又感動萬千。她是堅強的,像一棵狂風暴雨吹不倒的樹;她是樂觀的,像一盞燈,照亮了生命最黑暗、最困頓的日子。 林協理夫婦連理之相親相愛,已超越任何山盟海誓。是何來的力量,使林太太無怨無悔地照顧丈夫?真愛!發出兩人夫妻一場,出自兩人曾一起打拚大半輩子!那就是人間最高貴、最真實的愛!其實,林太太大可以放輕鬆些,不必日夜廝守在丈夫的病床邊,但,她選擇給丈夫最好的醫療設備,最好的看護,最大的可能來保住丈夫如一縷輕煙的生命!是什麼力量促使她做此選擇呢?真愛!發出內心的一種良知,出自兩人一生的因緣! 每次跟林太太聊起她丈夫的病況,他都坦然、勇敢面對。這些年來,她也學會如何與林協理溝通。每天,只要能見到丈夫一眼,她就心滿意足,感恩不盡。這些年來,她學會了感恩,更學會了珍惜緣分,即使緣分變得比一張紙還薄,比任何東西都脆弱。我們相信,這些年來,林太太也已學會,如何面對有朝一日,丈夫走掉的悲傷、痛苦、孤單與無助。 聽林太太說,近年來,林協理只能用眼神溝通時,有一陣子,常會掉下眼淚來。那淚水,可說是丈夫對妻子的真情流露,在仍有靈性與知覺時,情緒的自然流放,匯聚、轉化成一滴滴的淚水。那淚水,是感人的、感性的、感恩的。那淚水,是不捨的,捨不得離開人生,捨不得離開妻子和子孫,也捨不得妻子受那麼多的苦。淚水,是夫妻老來唯一溝通的語言!雖可悲,卻最真正。那就是人生最真正的愛吧!那就是愛的最佳定義吧!是啊!愛到深處是無怨無悔、無言無語的! 白頭偕老?誰不想呢!只是,誰知道夫妻誰會先走,又,誰知道誰會得什麼重病!老,真是一個感傷的歷程,加上病這位常客的到訪,人生到頭來,說有多可悲,就有多可悲,說有多無奈,就有多無奈。林太太,多年來,從接受先生重病的事實,到全心全意、盡心盡力去照顧老伴的付出,已發展出一套抗老的哲學與策略。她,一得機緣,就四處拜佛、求神,總祈望先生能多陪在身邊一刻。她,和她先生同年,把「白頭偕老」做到盡善盡美的境界,除因家有相當穩定的經濟能力支撐,最主要,因她有一顆不離不棄的心,永永遠遠和先生繫在一起。她,把老的威脅和挑戰,處理得那麼完善圓美,怎不教人大為讚嘆:「老,其實,也可以老得很美的!」 林協理和林太太,不管在球場上的生龍活虎,或是老病交迫的奮鬥不懈,都是我做晚輩的,最珍惜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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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夢──楊永斌心中的那座彩虹橋
彩虹的另一端是無盡想像的夢土, 中華文明首先為人類把虹的圓拱造成橋; 橋,當做一個形象是延伸方向的指標, 橋,當作一個意象,啊!Bridge a gap! 乃跨越世上任何的可行與不可行! 有橋的跨越──技術、藝術、學術便沒有境外…… 有橋的延伸──倫理、鄉土、時尚便沒有邊疆…… 橋,架下的岸邊沒有對立,不存在水土的消長; 橋,是結構的緣、是金石的婚姻,讓今生通往來世; 看哪!生命本身就是橋,把這一代輸送到下一代…… 世界上見證新移民最多的橋、自由身世最顯赫的橋, 被歷史命名做:金門大橋! 啊!金門!花崗之岩海陸之門千年的人文島! 歡迎大駕!君臨金門!每一位都是建橋的工程師! 歡迎醉飲金門酒,用橋建出彩虹一般的神奇! ──鄭愁予〈橋的邀請〉(2009‧02‧14 新春文薈) 丫‧丫: 情人節過後,星期一的上午趕往雲林,為島鄉的報社,完成採訪、發稿任務,午夜時分回到台北,我的新聞稿與圖片已舖上網,再坐定85度c咖啡館尋思星期三的《浯江夜話》,已是星期二的凌晨了。派報車穿梭來去大街小巷;〈楊永斌接雲科大校長──挺鄉親,金門百餘人出席〉,二月十七日《聯合報》c3教育版的圖文,兩盒香菸面積大小的版位,此時的點出,妳許又要責我心思混沌、糾結的夜未眠了。 丫‧丫,距離寫給你的〈玉蘭花開〉、〈華山燈火〉,宜蘭與雲林,兩塊土地的心情繞轉之後,冬至、春來,我又走了一趟宜蘭、雲林。 「生命就是一條河。丫‧丫,我們總是弄不懂未知的時光流域。也不清楚下一個水波會在何時形成。」情人節那一天,妳說又找來我寫的〈華山燈火〉,喜歡這一段文字意象,因為未知的時光流域。 妳重讀我的〈華山燈火〉,我則傳送給妳〈橋的邀情〉,那是西洋情人節日在台北賓館的「2009新春文薈」,鄭愁予當著愛詩的總統馬英九的吟唱;「彩虹的另一端是無盡想像的夢土」,詩人的聲音忽高忽低有節奏揚起,「橋,是結構的緣、是金石的婚姻,讓今生通往來世」,我看到了,接受橋的邀請,陶醉在幻實詩境裡的馬總統。 丫‧丫。想像的夢土。結構的緣。我們的心中都有一個夢、一座橋。等待黎明的夜話,就寫現此時盈滿水流,橋的悸動吧。 〈疼惜大地轉春盈──楊永斌心中的那一座橋〉,去歲,《福建省省政紀要》的邀稿,我為楊永斌寫下。文章的開始,「秋風送我大邱行,披星戴月白髮萌;冠蓋如雲詞不費,疼惜大地轉春盈。」丁亥年八月三十日,楊永斌受困韓國仁川、候機十三小時,取出紙筆,寫下生平第一首七言絕句。〈韓國行〉回到台灣,在一宴席上,酒酣耳熱的他將這首詩抄錄在我的「文學留言簿」;學科學、十多年前即推動金廈建橋的他貼緊我耳根說了句,「其實我心裡最愛的是文學、最敬愛的是文學家」,然後囑我幫他找一些作家朋友小聚,他來作東。說至此,楊永斌忽然「哈」地笑出聲:「哈!這樣子,好像我也變作文學家了!」 當時狀態看得出有點「憂,突如其來一聲「哈」的楊永斌,竟讓我瞬間墜入無邊的沈重。押對韻又帶點生嫩之氣的〈韓國行〉,他的「七言」,我讀來「無言」。我直覺聯想起二○○四年那場慘烈、悲壯的台大校長選舉,他是第一輪唯一過關的候選人,卻又在與第二輪才產生的另一候選人送教育部長圈選時被劃掉。一路行來在逆境中皆能順勢而為的楊永斌,「差一點就當上台大校長」,會是他一生中一場奮鬥、搏鬥後不堪的一次「失敗」?多想告訴眼前的他一段聖嚴的話,生命中沒有「搏鬥」與「挫折」這一回事。一九九一年,我應出版社之請編選了本書名很「失敗」的書,就叫《失敗的啟示》;接受訪談的三十六家中,星雲、聖嚴兩大佛門宗師的現身說法令我受惠,星雲說「回首來時路,這一生縱遇驚濤駭浪,山窮水盡,心中仍能一保常態,充滿對佛法的信心與對未來的希望,故能順逆一如,雖有挫折,但從未有失敗之感」;聖嚴則說他是一個佛教徒,凡事都抱著對佛菩薩的信心,因此「命運裡沒有搏鬥、奮鬥這樣的事」,又說「挫折其實就是經驗,好比打坐,一定要經過腿疼;練習走路、長跑,剛開始筋肉也一定會疼。這些經驗,都不能算是挫折,人沒有經過鍛鍊、磨練,是不會成就的;所以對我而言,沒有挫折這樣的事。」 Y‧Y,原本要抒情人與土地,怎麼帶出了佛法筆鋒?妳準又要叨唸我行文的不純粹了。我要怎能料見楊永斌「憂」、斷定「失敗」或「挫折」?也許他心中八風不動、觀自在哩。剩沒幾行了,回到文學裡的感性吧。 楊永斌取得美國康乃爾大學博士回台,一九八四,三十歲。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初識了這位同鄉又同宗。一個落雨的夜裡,我與他的高中同學楊淑鎮、許友耕、顏國民同赴台北市泰順街一棟公寓造訪這位意氣風發、在台大教書的歸國學人。已然忘了談話的細節,但聽見他剛出生的小女兒子慧的哭聲,也對他端出水果拼盤、美麗嫻靜的夫人黃如宛印象深刻,再就是記得楊永斌熱切分享《一九八四》這本預設小說。 《一九八四〉英國小說家歐威爾寫於一九四八。在一九八四這個已進入又極盡詭譎、變化、不確定的年代,我認識了楊永斌。已知的人、未知的未來。 一九八四以後,楊永斌的學術活動、家鄉互動訊息,不繼傳輸而來。「金門人是未淪陷的大陸人、講閩南話的外省人」,聊天時他冒出的一句「私房話」,出自我的不斷傳播竟成金門「名言」。當選全國十大傑出青年、五獲國科會「傑出研究獎」,當上台大工學院院長、奧地利國家科學院外籍院士、台大終身特聘教授,一路寫驚奇;但所有的精采,與台大校長擦身而過,多少人為之惋嘆。 驚奇或者惋嘆,頂尖科學人名望的背後,我卻讀到了楊永斌一個隱藏的文學夢、一座要連結金廈兩岸的和平之橋、要跨越科學與人文的學術之橋。 以棒球場上最強,也最難揮的「第三棒」接掌創校十八年、萬餘師生的雲科大校長,楊永斌的就職演說不忘「我們每個人都有故鄉」、「金門的鄉情特別令人動容」……。 客人散去之後,楊永斌讓我坐在他的校長室發稿。他與四姐牧羊女(楊筑君)靜靜地看著佔地五十多公頃的雲科大校園圖,「哪,夢」,我聽到牧羊女指著地圖一條河、一處地點的發現,名為「哪,夢」的西餐廳、咖啡屋;「哪,夢,不正符合楊樹清的文學情境?」楊永斌輕輕補了一句。 Y‧Y,橋的邀請、河岸那一端「哪,夢」的想像;來去雲林,夜未眠引鄭愁予詩延伸出寫給妳的限時心情,也是送給心中有故鄉、有橋、有夢的楊永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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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歌‧深情島嶼對唱
新添購的一百號畫布,有的躺在客廳的書架上,有的斜倚在千羽房間電腦旁的牆面上,它們張著大口一直想跟我說話,我卻忙碌異常,在著上勻稱協調的底色後,無暇有太多的時間與它對話,但在進出之際,我都會拍拍它,安慰似的撫摩它一下,告訴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不會辜負你的。 我與我的畫作,感情一直都很親密,所以當畫友嚷著沒有空間畫大幅畫作時,我從不擔心,心裡想著從前的艱苦人家「一家八口一張床」,從來都不覺得房子小,嫌孩子太多呀,也許因為這深厚的感情,我總也很放心的把畫作四處推出去展覽,不嫌路遠及勞累,也開心的讓整批畫作一起結伴去旅行。 「變身˙二十四節氣的玩美女人」整批畫作,三月底又要去馬祖旅行了,這回它們很幸運的有Kimbo(胡德夫)的演唱會搭配造勢,又有一群詩友們陪伴到南竿進行一場詩歌朗誦,這場定名為『詩與歌˙深情島嶼對唱』的詩/歌/畫展組合的展演,讓我興奮不已,因為它背後銜接著一個更遠大的計畫,我們團隊將沿著海岸一直往前走,接續在金門進行一場定名;「跨界˙島嶼˙烽火記憶的延伸」展演,試想,從總兵署的部展作出發點,在廣場上進行一場詩與歌的對話,接著走進金城坑道,穿過綿長的戰地記憶,然後登上同安渡頭的一艘船,航向藍天碧海,那詩情畫意是多麼美麗的飛翔啊! 金門的碉堡、坑道藝術,是可以順利與外面的世界連結的,在博弈事業不明、離島經濟生死未卜的命運前提之下,我們其實可以先努力穩住自己值得稱頌的部份,再深沉的定靜的想一想,離島的命運,還有什麼法子、什麼新路可以走? 最近緊鑼密鼓寫企劃、開會、討論,向各領域的藝術家們邀展,不斷的思考、修正、接納團隊的意見,我的每一通電話,我的一百號畫布聽得一清二楚,它一點也不著急,我會在什麼時候,用什麼心情在它身上塗抹上新的顏彩,因為在還沒領到消費券之前,它就已經在遠處等我了。 在整理好團隊詩友要朗誦的詩歌,訂妥南竿、北竿的機位後,我趕快潛進游泳池中沉澱自己,因為在努力撰寫企劃案、不斷與相關單位溝通,也辛苦趕個人創作進度的我,突然被一種疲憊的脆弱感襲擊,那當然不是因為工作壓力,而是因為深刻認知離島的獨特命運,不得不催發「生命的戰鬥潛力」來努力向前衝刺時,突然興生的一種極複雜的情感,就像「離島博奕條款」一樣,在掙扎中有樂觀的展望,也存在可能淪喪的疼痛,支持者與反對者儘管各有說詞,但回到「母親的島嶼」的界點時,每個人的心境都是無奈而複雜的,偏偏路是往前走的,情感的脆弱部份,只能遮掩起來,關於外界所寫的:「博弈只是招攬觀光的其中一種選項而已,並非絕對選項,「離島博弈條款」未必能給離島帶來多大的經濟利益,在缺乏全盤配套的情況下,貿然開放博弈產業,不但無助於解決離島居民的生計問題,它可能要付出的代價,包括治安惡化、生態破壞與看不到的社會成本………」我們又該如何面對這樣的聲音、因應處理呢? 「開放博弈產業,並不是離島的唯一選擇!而且,從世界各國經驗顯示,博弈旅遊的行程安排,幾乎是「由機場到飯店,由飯店到賭場」,對於在地居民而言,幾乎沒有就業機會和商機。」真是這樣子嗎?當我讀到「目前離島的經濟困境與低度發展,是過去國民黨長期性政策偏差的結果」,我心中一懍,啊又來了,藍、綠的色彩又被捲進來了,這股大浪勢必會越捲越高,偏離更重要的議題。所以我長嘆一口氣,奮力潛入更深的水池。 再躍出水面後,我想到「樂生──藝術館」最近的佈展經驗,它助我成長許多,因為長期投入社會運動的盟友們都是實力派、認真型的,陶然忘情於工作中,儼如革命情感的交融,十分深刻動人,這樣的經驗帶領我看見廣博的世界,關注各個層面的問題。 『詩與歌˙深情島嶼對唱』之後,我們將銜接「跨界˙島嶼˙烽火記憶的延伸」,我們的計畫目標是:以詩、歌、畫結合展演的方式,將島嶼的歷史、地理、人文的各種特質,透過藝術手法呈現,歌聲可以飛上青天,朗誦可以傳盪到邊陲地帶、踏上一座更小的島,與它們展開深邃的對談;透過一群詩人、歌唱家、藝術家的視野,深邃的觀察、思考,為每一座或大或小的島嶼,注入更新的滋長元素。讓詩與歌彼此交叉,行銷島嶼的特殊風情,而詩,是可以多元呈現的,每位詩人在展演時可勾動觀眾的情緒,帶動人們深邃的思考離島的各種面相,在現場音樂的伴奏下,更可從靜態的思考轉化成積極的行動力,透過詩句與歌聲的交叉,所產生的直接的藝術對話,將可跨越鐵絲網限制,走出軍管的限制,營造戰地的新美學,將「離島博弈條款」的隱憂擋在外面,將一般人認為難以結合的夢想與現實連結成一條線。這當然不是一條戰地的封鎖線,而是一條美麗的海岸線,我們的足跡,也將驗證一種價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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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桑德波恩河─說卡爾.拉森
無意中發現這三本書,讓我喜出望外,這三本書名分別是「家」(A Home)、「家庭」(A Family)、「農場」(A Farm)。書的出版已有相當時間,書中的編排是一頁介紹文字,接著是一頁圖畫,每本書約有十五頁的圖畫。這些畫,都是瑞典畫家卡爾.拉森 ( Carl Larsson, 1853-1919 ) 畫的。 這些水彩畫顏色清爽明朗,畫面中時常出現孩童,如孩童生日化妝聚會、孩童的日常起居活動、女孩在窗台澆花、被罰坐在室內角落的男孩、小孩在廚房攪製奶油…………,這些以孩子為模特兒的畫,讓人感覺溫馨可愛。 拉森居住的瑞典,緯度與加拿大差不多,氣候大致相似。來溫哥華,才實際認知這樣的國度,夏季氣溫暖和,晝長夜短,陽光燦爛,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光,也是戶外活動的好季節。書中好幾幅圖畫是描繪這快樂季節的戶外活動,一幅叫做「一處游泳的好地方」(A Good Place for Swimming)中,孩子們在村庄外的桑德波恩河 (Sundborn River) 游泳,溪流旁綠草蔥翠、樹林蓊鬱,遠處可看到小鎮不少屋舍。一孩童裸露著身體,正站在岸邊用寬木板條架設的跳水台,準備跳水。河中有一孩童在游水,另一男童則站於平底船上,雙手握槳,正準備將船划出。一女孩趴在寬木板上,費勁的正想爬上跳水台。另一在溪旁的小女童則迫不及待的脫掉衣服,也想玩水。畫面右邊母親抱著一嬰孩坐在樹蔭下,家中的狗兒則挺立著前肢坐在前頭。觀賞這畫,讓人隱約可聽到那畫中孩童的嬉笑聲及陣陣的濺水聲! 有人說拉森的畫常喚起觀者懷舊、戀舊之情,此說一點不假。當我們看了這畫,或多或少都會想到些童年往事的,例如:一個夏日午後,在河邊青草地上打滾兒嬉戲,或是於一處池塘小溪旁戲水。另一幅 「捕螯蝦」( Crayfishing ) 同樣讓人牽引童年的回憶,這幅畫左下角是一片草地,數簇白樺樹分佈在畫的中央,草地上端是一大片河流的水域,再上去則是一窄窄的淺綠河岸隔開天際。畫的右邊停有一小船,船後放著不少捕蝦籠子。畫的底部露出一爿鋪著桌巾的長條桌面,桌上有瓷盤杯碗、玻璃酒瓶酒杯及一大盤已經煮好,有著紅冬冬顏色的螯蝦。女孩子個個盛裝,戴著華麗的帽子;男孩則穿著短褲或捲起褲管,拿著釣竿釣蝦,或四處尋查事先放置於河中的蝦籠。 「捕螯蝦」所描繪的畫面,對拉森住的村庄可是一件大事。每年夏季一到,村民們便開始談論期待著捕蝦日的到來,紛紛著手準備釣竿捕具。合法的捕蝦日是每年的八月十五日,通常,前一天的傍晚時分,村民便陸續划著平底船來到桑德波恩河的河面及岸邊,安頓各種捕蝦網及蝦籠。這晚,無論明月皎潔,還是天候不佳,或是閃電打雷,都不會影響村民進行這項年度大事。這畫正是八月十五日一大清早,拉森家叫醒孩子,划著船前來河邊捕蝦及烹煮螯蝦的畫面。 這「合法的捕蝦日」,以及加拿大這邊限制釣魚者,一次僅能帶走兩條魚回家的規定,同樣是對於生態的珍惜。其實,我們的老祖先也有勿「竭澤而漁」的話,但我們卻一直未能深切體會,確實來實踐。 卡爾.拉森年輕時曾經到過巴黎尋求發展,也就在這時,他在郊區一處斯堪地那維亞藝術家聚集的地區認識了未來的妻子凱琳。結婚後,拉森一家住到瑞典的一處小村庄,住進一個叫Little Hyttnas的小屋。在這裡他以孩子、妻子為模特兒畫了為數不少的水彩畫,這些溫馨的家庭畫作,受到各地觀者的喜愛與關注。拉森平日也喜歡裝飾油漆住家內外,由於這些水彩畫以家中客廳、餐廳、臥房、陽台、畫室………等為背景,家中各個空間都一一入畫。人們驚嘆於他家中新穎的設計、清爽溫暖的色彩裝飾、充滿生氣的居住氛圍,促成那時瑞典居家設計的革新。 當拉森接受國立博物館委託製作壁畫時,還是以家人為模特兒,為此凱琳還特別為孩子製作適合那時代的服裝讓孩子穿著,以符合壁畫的需要。拉森一直希望自己擁有一塊農地,可以畫自己農場的風景、牛羊、雞隻。那時,正巧鄰居要賣他們的農場,這農場還包括四頭牛、一匹馬、一頭豬、一些羊及雞隻。正好從繪製壁畫所獲得的酬勞,使他有能力買下了這農場,並且雇了人來管理。其中這本「農場」內的畫,便是對這農場的寫實記錄。 由這冊「農場」我們可以看出,還沒有機械農具代替人工時,農人工作之艱辛。伐木砍材、犁田播種、餵食牲畜、除草收割、擠牛奶等,樣樣是繁重的工作。其中有一幅畫較為特別,在那段日子,因沒有冷藏設備,農人必須趕在二月底,冰還沒融化前來到湖邊,用具有粗鋸齒的鋸子,鋸下冰塊。然後,以馬拖運回農場貯藏,作為夏天冷凍食物之用,這是何等辛苦的工作!從這也讓我們了解百年前北歐農民的耕作面貌。 無疑的,卡爾.拉森是一位享受、描繪、保存孩子童年,用心經營、美化居家的藝術家,同時,留給我們豐碩的藝術資產。那一再出現於他的畫中、開創室內設計新潮的Little Hyttnas小屋,現在成為該地旅遊的熱門景點,並被列入國家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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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身體當作好朋友一樣珍惜
隨著國家經濟發展與人民生活水準提高,國人對於身體健康日益重視,在政府大力宣導推廣下,醫療保健常識普遍深入到基層民眾;為了享受健康生活,近年來在金門有關養生保健的各種活動也漸蔚為風氣。關於保持身體健康的意義,積極言之是在促進健康,保持良好的生活品質;消極面則在避免疾病,減少個人、家庭及政府的財政負擔,於是,國民平均壽命呈現出社會醫療保健水準的高低,也成了觀察一個國家進步程度的重要指標之一。 養生保健可以從日常生活去注意與實踐,養生的基本ABC就是保持適度的運動、均衡的飲食與充分的休息,並且定期健康檢查,參與有益身心健康的休閒活動;而不吸菸、不喝酒、不熬夜則是維護身體健康的積極條件。同時,要維護身體健康,更需建立「預防勝於治療」的觀念,隨時注意、關心自己身體情況,可以預防大部分疾病的發生,減少浪費社會醫療成本;易言之,身體健康除了個人受益,亦可以促進家庭生活的幸福美滿,對社會也是一種貢獻。 人的身體器官對維持生存功能各有所司,尤其有些身體組織更具有如軍隊情報系統般,適時傳遞訊號或提出預警,提醒你要關心、注意它,所以一有情況,不要不理不睬,不要自以為是硬撐,更不要諱疾忌醫,否則,病到臨頭時可能悔之晚矣!筆者以前軍中一位老戰友,生長於眷村,習慣大塊吃肉,尤其帶皮、帶肥的紅燒肉,如果一餐沒有肉,還會向太太抗議甚至翻臉。退任後沒多久,罹患大腸癌,醫生施予切除一小段腸子手術,叮囑少肉、少油、少糖、少鹽,宜多吃蔬菜水果及高纖食品;我也曾蒐集此症之有關醫療資料相贈,並提醒應遵醫囑調整飲食習慣;但他口慾不改,又不愛吃水果,病情日益惡化,致二次手術截腸裝人工肛門,之後經歷電療、化療、藥療等療程,試遍各方介紹偏方罔效,撒手棄世,令人不捨,至親更是哭斷肝腸。 憶當初吾友病發時前往探視,曾告以將發病處當朋友看待的觀念,意指發現病症,表示朋友(腸子)對你所進食物提出抗議,須予重視並好好對待,你對它不友善,他當然會給你顏色看。他臨終前一星期,已骨瘦如柴、不成人形,病榻前氣若游絲喃喃而語「不甘心、不甘心…便中有血數年誤認為是痔瘡疏於預防……後悔不聽醫生、親友之勸…」,聞之鼻酸不已。再從他的家族病史發現,其父亦得此疾,惟術後謹遵醫囑,調養得法,十餘年仍健在,只需每年追蹤檢查。這也警示著,要重視遺傳基因,而且一旦發病,要聽從醫生的專業意見,千萬不要「鐵齒」。 另有軍校一位學弟,學識才能均優,部隊發展卻不順遂,以中校階懷憂退伍。之後謀職甚力,高不成,屈就某私立高中保全警衛,後獲該校校長相知,提為行政人員,屢次拔擢,歷任總務處組長、主任,並兼夜間部總務主任,為報知遇之恩,每日工作長達十三小時以上,夙夜辛勤,終於積勞成疾,半年前發現肝有惡性腫瘤,且已不能手術切除,正嘗試新療法來減少腫瘤體積。五十開外卻已命在旦夕,聞訊令人不忍,只能祈祝吉人天相、天賜奇蹟。由其口述得知,他已多年有容易疲倦的情形,未及時就診檢查,錯失先期診斷、治療的良機,悔之已晚。 前述兩個例子,主要在強化「預防重於治療」、「治療勝於硬撐」及善待自己身體的觀念。因為人體猶如一部機器,用久了自然會折舊;當身體器官功能運作失常,多少會發出些警訊,稍加留意可以及早發現問題,給予預防或治療。尤其人入中年以後,身體器官功能逐漸衰退老化,多種病變每每蓄勢待發,所以最好把器官當作朋友一樣,友善互動,若能善加珍惜、愛護、保養,自然可以保持較高的效能。總之,養生保健的觀念,最主要的是要有良好的生活習慣,才會有良好的生活品質;良好生活習慣包括均衡的營養、適當的運動、充足的睡眠、正當的休閒與愉快的心情等,凡此,都需要善加體會與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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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之約
天氣突然暖和了,連續的艷陽高照,讓人有步入夏天的錯覺,街上、路上甚至看見著了夏衣的人們,這不尋常的艷陽天,在剛剛過完年的元宵節前後,唐突得有些不知所措,半喜半憂的心情夾雜著猶疑,喜的是天氣這麼好,可以出去走走,曬曬久違的太陽,活動活動懶散的筋骨,憂的卻是這樣不尋常的氣候,讓我想到大陸某些嚴重乾旱的地區,龜裂的土壤、枯死的作物,和這些異常的氣候是否有某種關聯呢? 不管怎樣,晴朗的好天氣總是受人歡迎的,無雲的天空,溫煦的和風,讓懶洋洋的午後,充滿了夏天的感覺,尤其是來到戶外,四季如春的寶島,總是綠意盎然,滿溢花香和鳥語,或許就是這樣的得天獨厚,讓居住在這美麗島國的人們,不僅能享用四季豐收的時蔬以及香甜的水果,還能看到永遠翠綠如春的景緻,這樣的福澤,在心裡的深處總是存著對上天造物者的感恩,不管之前的戰亂流離是多麼的苦澀,經歷了戰亂才能體會西貢無戰事的可貴,珍惜眼前這種和平無慮的生活,享受著平淡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的感受,是沒有經歷過失去的人,所無法體會失而得的喜悅的。 過了一個春節,經過雨水滋潤的櫻花,在艷麗的陽光下吐露了紅信,飽滿的花苞開得整片燦爛,畢竟是春天,杜鵑、茶花都爭先恐後的綻放,誰也不肯服輸,總是花季到了,連艷麗的扶桑、紫色的野牡丹、粉紅的山芙蓉都陸續開花了,去深坑開會的那一天,更看見李花梨花也散落在田野間,灑落點點飛絮般的潔白,我不是專程賞花來的,卻不由自主地停下車,讓陽光灑落髮上,讓花香在身子四週飄盪,也許,無意的邂逅反而讓心裡的驚喜達到頂點,那天的開會,在花木扶疏的鄉間享受著心靈的解放和美麗的相遇,在春天,或許走到哪裡都會有這樣的不期而遇嗎?連用餐的餐廳也是別有洞天,裡面小橋流水、瀑布閣樓掩映在叢樹花木之間,木桌竹椅、亭閣軒敞,在舉箸杯飲之時也可以欣賞身旁的自然美景,聽得見瀑布流泉清音,而書畫與陶藝也巧妙的融入自然的擺設中,顯得書香味十足,在這樣的鄉間裡,即使粗茶淡飯也是人生一樂,更何況吃的是深坑遐耳聞名的豆腐餐,竹筍時蔬也入菜來,讓一席人在茶足飯飽之餘,也感受到深坑的原始之美。 春天裡的另一個約會在圓山。很多人去過圓山,卻不見得去過圓山山頂。 由於妹妹妹夫就住在圓山附近,趁著風和日麗,在小過年前夕,我們來到妹夫家,妹妹以家鄉味的「春捲薄餅」招待我們,十幾種的菜色切成細絲,和肉絲豆干絲一起炒熟,舖捲於薄餅內,吃起來有著濃濃的家鄉味,是懷念母親的滋味。在異鄉也能吃到這樣道地的故鄉美食,是另一種福氣。 飯後,再去圓山走走,感受這裡的鍾鼎山林之氣,欣賞滿山蓊鬱與蒼茫。從後山入口拾階而上,即可直達山頂,其間花木扶疏不在話下,可喜的是週遭環境整潔優美,小徑分散山頭四通八達,如果不想錯過任何一角的美景,就可以在這些小徑中穿梭來回,當然也可以直達山頂,遠眺大台北平原以及松山機場,沿途練歌場林立,我們可以選擇運動健身,也可以用極少的消費去高歌一曲親友同樂,即使經濟不景氣,過年的氣氛也要延續到元宵節吧! 春天裡的一次純粹踏青,除了浪漫還希望是一次心靈之約。 當春天來臨,三芝山上的櫻花林是我多年來的嚮往,聽說那裡的吉野櫻林木成蔭,花滿枝頭、花落滿地。聽說那裡的梯田,晶瑩如玉,在春霧漫漫中若隱若現。聽說那裡的鳶尾花,倒影如紫色湖水,如夢似幻、似真似夢。聽說,……好多的聽說,使我決心要在春天再度來臨時走上一趟。 在元宵剛過的某天,趁著學校還未開學,趁著天氣迷漫著春天氣息,在似陰還晴之際,空氣飄散著淡淡的花香,是桂花的香氣迎著我們,遠遠就看見開得粉紅斑爛的櫻花林,真的是成林成片的粉紅山頭,震撼了我的雙眼,如果不是早有耳聞,真的會以為來到日本櫻花季,好想學習他們的優雅,舖一塊巾在翩翩飄落的花雨中野餐,享受那人與花融合在一起的氣氛和情境,可惜,我只能佇立花下,細想與花心靈相通的霎那,是否有著相同的喜悅,思索在吵雜的人群中吐納了多少的凡俗之氣,在這片彷若仙境的塵土上。 即使如此,我們仍然捨不得離去,春天的花魂在這個遠離塵俗的地方佇足,或許我們可以藉此轉換掉我們的凡俗之氣,在這美好的時刻,讓春天的精靈,為我們點醒靈竅,開啟靈心,讓我們超乎塵俗,幻化清新。 我不知道春天的空靈有沒有改變我們的氣質,至少,我在今年和春天曾經約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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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光賭場﹖你準備好了嗎﹖
自從今年1月12日立法院三讀通過《離島建設條例》,賦予離島設置「觀光賭場」的法源後,台金兩地輿論對於是否興建觀光賭場多所討論,此議題想必也成為鄉親返鄉過年時聚焦討論的熱門話題。 就在觀光賭場話題持續延燒之際,先前即曾多次表達欲爭取設置觀光賭場的烈嶼鄉長林金量,於2月5日出席縣府主管會報時,在會中正式宣布將於今年清明節(4月4日)舉辦「博奕公投」,結果並將提供金門縣政府作為爭取觀光賭場之參考依據,希望烈嶼有機會成為「金門的澳門」。對此,李炷烽縣長則表示:「希望由烈嶼鄉親決定自己的未來,一切以民意為依歸。」 同為金門人,筆者完全理解鄉親們亟欲藉引進觀光賭場以提振地區經濟的想望,然而,是否在金門設置觀光賭場確實攸關重大,值得吾人再三斟酌,茲提出以下幾個思考面向,企盼各界釐清爭議、凝聚共識,為金門的未來找出可長可久的活路。 首先,有關「觀光賭場」之設置還是必須從法制面再做釐清。 誠如我們前次於本專欄所做的討論,「博奕公投」之通過門檻雖不受原「公民投票法」之限制,惟其實施仍須依「公民投票法」之規定程序辦理,重點是「博奕公投」之辦理機關應為金門縣政府,而非烈嶼鄉公所。 準此,即便烈嶼鄉公所確定將於今年清明節辦理博奕公投,就法律效果而言,僅為諮詢性質,無論是否通過,皆不能成為是否設置觀光賭場的依據,易言之,作為「博奕公投」通過後第一個進行「諮詢性公投」的烈嶼鄉公所,雖就媒體效應而言,或許能贏得廣泛的報導,但顯然無助於法定「博奕公投」程序之完備,更重要的是,其結果亦不會推翻未來金門縣政府舉辦的全縣性「博奕公投」。 其次,目前地區對設置觀光賭場之民意趨向究竟為何?亦應再做深究。 烈嶼鄉曾於去年七月舉辦「設置博弈產業(觀光賭場)問卷調查」,調查結果顯示,在155名受訪者中有高達92.26%贊同觀光賭場設立於烈嶼地區,不贊同比例為7.74%。調查結果似乎顯示烈嶼居民大多數贊成在小金門設置觀光賭場,問題是,前揭調查當真可以如實反映地區主流民意嗎?反對者的意見又在哪裡?無論贊成或反對,受訪者知悉「觀光賭場」的完整資訊嗎? 以此而論,我們必須提出質疑:幾十年都在等了,烈嶼鄉公所有必要急於今年清明節辦理不具法律意涵的「諮詢性公投」嗎?主其事者在辦理公投前能否提供完整資訊供居民參考?讓居民理解觀光賭場的利弊得失後再做出決定。讓居民在資訊不充分的情形下,僅憑對觀光賭場的想像,就決定金門的未來,顯然不是負責任的政府。為金門未來長遠發展計,再次呼籲應慎重其事。 最後,主管機關應架構公平公開之平台,讓正反意見得以充分表達,避免觀光賭場設置議題成為少數人或特定人的專利。 應該看到,「觀光賭場」之設置之所以必須經由公民投票決定,意味著其確實將對居民生活造成重大影響,因此必須由下而上審慎行事。在這樣的情形下,各級政府機關的態度就顯得很重要了,竊以為,所有公民都可以對是否興建觀光賭場表達意見,但地方公民投票的主管機關及其官員,亦即金門縣政府,卻應保持中立,讓正反意見有公平發聲之平台。 建議金門縣政府相關局處,在進行全縣公民投票前,應著手整理國外各觀光賭場之設置情形,及其對當地居民之影響,迨完成完整評估報告後,再召開大型公聽會,提供公開平台讓居民暢所欲言,體現公民投票、住民自決的精神。 觀光賭場?你準備好了嗎?祝福金門,也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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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風煙入疏狂──觀吳鼎仁書畫
「生在曹洞臨濟,有穿過臨濟曹洞,有洞曹臨濟兩俱。非贏贏然若喪家之狗,還識得此人麼,羅洪道應。」這是清代高僧八大山人四十九歲時的自況;這位似僧似道的寫意大師,把書畫當作宜歌宜泣的平台,以豪邁沉郁,簡樸雄渾的筆墨,開拓了寫意畫的新風貌,是中國畫壇上革新的巨擘;但在生活中卻是個忽狂、忽笑,乃至忽哭的怪人。 唐代大畫家吳道子請裴旻舞劍以助畫,因為「吾畫筆久廢,若將軍有意為吾纏結舞劍一曲,庶因猛勵以通崇幽冥!」同樣在世人眼中又是一件怪誕事。 其實也唯有知者,方能領悟他們那種寄情天地,俯仰造化的意境;他們是用心靈的眼睛來看空間的萬象,不是希臘那種有輪廓的立體雕塑,更不是倫伯蘭油畫中那種渺茫無際的深空,而是「俯仰自得」的音樂空間;還情於天地的那種意境。不管是八大那種亡國之後的孤寂心情,或吳道子觀劍助氣的灑脫,皆是此種與天地對話,孤芳自賞的執著。就如同希臘神話水仙之神(Narcissus)一樣;她臨水自鑑,無限眷戀自己的仙姿,乃至相思以致獨憔悴以死。這種無限自戀卻又執著的神情,或許就是藝術家別於工匠的地方。八大如此,吳道子如此,當然我也希望疏狂的高中同學吳鼎仁也是如此;雖然他們三人涇然有別! 吳鼎仁書法、繪畫、金石、篆刻、陶藝等,無所不接,乃至二胡、笛子,興之所致,亦常播弄自娛。說他自娛是有道理的;從他那自得的二胡弦聲,不由令人想起打鐵的嵇康,在意的是內心生命的反映,何曾青眼於鍾會的到訪。此種臨水自鑑,雖大異「蘭生幽谷中,孤影還自照」的悅懌風神,但同樣地都具有孤芳自賞的執著;與其與陌者為伴,倒不如與自己對話來得悠然自得,不知這是否是吳鼎仁疏狂之因。 就因如此,吳鼎仁所縈繞的莫非是內心長久的追問:大時代的詭譎多變;時空價值的錯亂迷離;桑梓鄉情的一縷還繫;萬里故國的漂蕩虛幻,乃至無以名之的風煙清寂,這次第,怎一句「疏狂」可言,唯有寄寓於水墨金石雜樂中。也因此舉凡書、畫、金石、佛雕修繕等,乃至於他教字寫畫的學經歷,當然只是他性之所至的逆旅而已。就此而言,從早期的「金門寫生三人展」、「吳鼎仁水墨創作展」,到「金山浯海總關情」,乃至「萬里風煙人罨畫」等,自然也是他心靈舒發的平台而已;尤其是他的書法! 世人向稱吳鼎仁為畫家;但不如稱他為書家!書法最能展現超脫自在,瀟灑空靈的意境;尤其是行草。解衣磅礡中,書家用飛舞的筆情篆意譜出天地之樂,氣韻生動處,書畫交感,這也是何以書法能入中畫之理,所以中畫不稱繪畫而說寫畫;側努策掠間皆是畫。張懷瓘曾論王羲之的用筆說:「一點一畫,意態縱橫,偃亞中間,綽有餘裕。然字峻秀,類於生動,幽若深遠,煥若神明,以不測為量者,書之妙也。」充分說明了書法虛空中傳出重盪,神明裡透出幽深的意境。而以吳鼎仁疏狂之性情,最稱書家條件,遠超過其鄉情畫作的神韻。觀其沉凝橫飛,磅礡透簡的書法,頗有「賦詩賓客間,揮灑動八垠」的神情!「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的情境,正說明了書家與性情的造化天成;常在想,若吳鼎仁能大器舞動書法於畫、篆、金石上,所展現的必是更直接的物態天趣;更自然的造化心源!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雄才大略的曹孟德在大時代中,面對不可知的未來,在氣吞江南的那一刻,唯有酒才是知己;「開瓊筵以坐花 飛羽觴而醉月!」天才詩人李太白,在手足歡聚時刻,也唯有酒才是催詠佳作的良方。吳鼎仁表字端彝;表字是對自己的期許、承諾。「彝」者,酒器也,古來名人多好酒;而吳鼎仁以「端彝」為字,應有踵效前人以酒解憂;以酒答問;以酒盪漾胸中積壘的古風吧! 韋伯(Max Weber)在《安身立命的政治》(Politics as Vocation)裡說,政治家與政客之區別在於前者有一種類似乘願而來的熱情(realistic passion);此股熱情應該也是成就大師的常道!八大山人如此,吳道子如此,作為一個書家更應如此!中外多少虛有其名而欺世之「畫家」,每以奇形怪狀來來類比「畢卡索」者,最後徒惹人笑而已。是以,如何務實且熱情於藝術本位才是至道,所謂「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不知這是否是吳鼎仁的自我期許! 張旭因觀公孫大娘的劍舞而書法大進,雷簡夫因聽嘉陵江的濤聲而引起寫字的靈感,就如同音樂一樣,書家所要呈展的正是這「援毫圖筆,颯然風起,為天下之壯觀」的揮灑,這當然因緣於先天的性情,以及後天的敏察。而此中因緣在於觀者要有詩人敏銳的心。如蘭亭序「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不必用俯仰字句,而其意境已直參造化,所以詩人最愛登高觀遠。這或許正是吳鼎仁放舟隨流、繞北碇、窺二嶝、走北疆、縱哈薩、駱沙漠之原因!看來應有落實「好是懿德」的期許吧! 八大因亡國而寄情於書畫,竟而開創出另一天地;吳道子因觀劍舞,而自稱繪事得意無出於此。身為吳道子後人的吳鼎仁,對先人之行止,諒必有「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的自得,且以此贈許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