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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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言難盡!
現在新冠疫情在台灣延燒,我也想來談一談防疫的看法。 新冠疫情在武漢爆開之後,從媒體上目睹武漢人倉皇出逃、封城以及興建方艙醫院,立馬收治病患的緊張狀態,老實說那時只是隔岸觀火的心情,因為事不關己,也使不上力。後來疫情越滾越大,漫延到歐美等地區,不是今天看到那裡有多少人確診,就是明日那裡有多少人死亡,覺得非常可怕。 這時我們台灣防疫工作做得很好,幾乎可說滴水不漏了。因此我這個退休人員,生活很少受到影響,照樣天天趴趴走,捷運還是坐滿了人,大家乖乖的戴口罩,跟平日差不多,只是有警戒,但並不擔心與害怕。 兒子看到我在台灣這樣過日子,非常的羨慕,常勸我有空就帶妻子出去走走,因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人生要把握那一抹最後的夕陽;因為他在加拿大已經被關在家中上班,一關已經一年多了,除了買必須的食物與日用品,幾乎是足不出戶。 他的情況我無法幫助,只覺得孤身隻影,鎖在一個斗室之中,實在有夠無聊,要不是還有班可上,豈不把人逼瘋?這一段時間,百業可說是停擺了,經濟自然遭受重大的打擊,而老外平日是不存錢的,因為他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有政府可以倚靠。 然而現在很多人失業在家,有些人要繳房貸,生活已出現了問題了。因此,我常聽說加拿大政府,今天每人發多少錢,過一陣子又說每人發多少錢。上班的人與不上班的有的幾乎領的錢差別不大,也傳出不平的聲浪。然而人民有活下去的權利。 正當我們在享受防疫的成果,五月十一日台灣的防疫出現破口,這一下子不得了連堵都堵不住了,「疫」發不可收拾,有如滾雪球一般。每天確診與死亡的人數不斷的攀升,已成為國外的翻版。他們當時的苦與累,緊張與恐慌,如今逼臨到我們頭上來了,我們也親歷親嘗了。 政府以前說超前部署,自信滿滿,因為疫病的案例少,一般民眾也就相信政府英明,個別的政治人物聲望攀升,選舉前途看好。假如沒有經過檢驗,大家也就信以為真了,可是如今一旦出現破口,細菌傳染的速度既快且猛,威力著實驚人,政府的應對能力,馬上就浮上了檯面,我們發現跟國外相比,也沒有比別人高明。 國外走過的道路,現在同樣逼近我們的眼前,商店不是大部關門,就是門可羅雀,人民鎖在家中,經濟活動幾乎停滯。如果一旦封城,是否要在家上班,許多中低收入的人失去了工作,沒有經濟來源,政府是不是同樣要一再的發錢?我覺得我們跟別人並沒有甚麼不一樣,因為超前部署的神話已經破功。 老外是先苦後甜,我們是先甜後苦。老外以施打疫苗得到解方,有些國家已經刻日解封,要恢復正常的生活,而我們正面臨步向人家封城後塵的窘境,醫療能量超荷的危機迎面而來,跟國外並沒有差別。但是老外有疫苗,我們的疫苗在哪裡呢?沒有施打經驗證有效、可信的疫苗,我們就會被困在台灣島,一步也走不出去。 日前金門縣政府要在金門航站設立快篩站,疾管中心不准就是不准,但是金門十四萬人口只有四床負壓病床,一旦引爆疫情,要置金門人於何地?後來由於展現魄力與民意壓力,逼得中央不得不讓步。假如不幸有一天,台灣的疫情壓不住,那麼政府是要放任病人死亡,還是不得不開放國外的疫苗進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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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勾起的冷戰記憶
風塵滾滾一年多的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深深撩起我在金門近二十年艱苦冷戰歲月的片片記憶,讓我重溫那段午夜常夢迴的老舊時光,也讓我頻頻將當下的疫情生活和當年戒嚴的生活互做比對。 疫情和冷戰兩段時光都奏出不尋常的生命樂章。人們在不正常的時光裡,卻要努力去拍打出正常的生活節奏。疫情和冷戰歲月最大的公約數可能是生活上的不自由,有好多的限制,綁手綁腳的。平常可去的地方,在不平常的時候,要三思而後「不去」。平常可以隨心所欲去做的事,在不平常的時候,要三思而後「不做」。 疫情緊張時,人多的地方和密閉空間,如餐廳、醫院、體育館、游泳池和戲院,少去為妙,非不得已再說了。同樣地,戒嚴時,軍管的金門故鄉寸步難行,許多風景優美的海邊都是軍管禁地。疫情緊張時,人與人要保持社交距離,要戴口罩,要勤洗手。同樣令人緊張的,戒嚴的金門要保密防諜,要民防自衛,要躲宣傳砲。 疫情和冷戰歲月都生活在戒慎恐懼的陰霾下。這兩段時光都有可能危及性命的因子,生活在層層壓力下。病毒無所不在,常常是防不勝防;砲彈也是,總在最不經心的時候,悄悄落在我們鄉親的民宅。台北捷運上人人戴口罩如臨大敵的畫面,足足讓我聯想起躲防空洞的日子,多少個黑夜和凌晨,我們全家和鄰居鄉親,臉上都掛著恐懼不安的表情,躲在不是絕對安全的防空洞裡,靜聽宣傳砲一波波的呼嘯,忽遠忽近,忽近又忽遠。 疫情紛擾這一年多裡,我戰戰兢兢奮力保持教學正常,但還是有許多個彎要轉,才行得通。如儘量戴口罩,進出教室大樓要量體溫。視訊或遠距教學,一年多來一直箭在弦上,如今全國各級學校被迫停課,終於全面線上教學了。許多集會和演講,不是取消就是改為遠距視訊。回想戒嚴下金門的中小學,除常見防空和軍事演習,就是單號打宣傳砲神情特別緊張外,也在戰亂磁波干擾下,儘量奏出正常的教學旋律。 抗疫如作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聲聲喚起我曾親歷冷戰歲月的生活點滴。當年,四處可見戰地標語,如「處變不驚」、「慎謀能斷」、「有備無患」、「居安思危」之類的,如今像一顆顆的定心丸,面對綿綿無絕期的疫情,再度栩栩浮現,當下強化我幾許臨危不亂的韌性和抗壓性吧。 小時到家父任教小學,見到辦公室案桌上一張小字條,上面亮著他用小楷毛筆親手寫八個俊秀的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長大才知道,這八個字出自孟子告子篇,當年家父以此慰勉,陪他渡過漫長的艱困時光。如今這八個字,在疫情紛擾之際,提醒我們,要時刻保持危機意識和警覺,積蓄生生不息抗疫的能量。 國內平穩一年多的疫情,近時稍縱竟點燃了星星之火。此時此景,只有搬出孟子的千古名言,只有學習當年冷戰金門的時刻沉著備戰,期盼能早日降溫滅火,遠離疫情的黑夜,重現白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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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小日子
新冠疫情毫無預警地蔓延開來,像衣服上不小心鬆掉的線頭,輕輕一拉,就拉出一條長長的破口。 生活與過往相比,有著天差地別的變化,籠罩周圍的是一種惘惘的威脅。如坐困心牢似地,無以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確診及死亡人數不斷攀升、許多商家倒閉的消息,即使未來疫情遠離,也將留下難以消除的傷疤。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防疫規則,避開群聚、戴上口罩、勤於洗手、噴灑酒精……以免徒增他人困擾。 我一人獨居,離開辦公室,在家工作已近四年,無須通勤打卡,疫情帶來的衝擊不算太大,倒是隔離在家,一日兩餐竟成了麻煩事。長期外食慣了,午晚一到,找家店坐下來,吃飽付錢,瀟灑走人,無需善後。而今規定不能在店內用餐,只能外帶,之於我,還真有些不方便。養傷中,每次外出必得穿上鐵衣,買完食物又得提回家食用,因厭於見到過多的塑膠袋及餐盒,也不想增加屋內的圾垃,及承受鐵衣穿穿脫脫的束縛,只好決定一次買足幾天的菜,再做些簡單的料理。 住處位於市中心,走幾步路就可到通化市場,各式魚蝦肉類、蔬菜水果、乾貨雜糧一應俱全,吆喝聲此起彼落,熱鬧沸騰,充滿市井生氣與活力。在沒有疫情侵襲的日子裡,我就不愛人擠人,更何況現在的處境,因此我總喜歡挑中午人潮散去時才到市場,此刻稍顯暢通些。如往常一樣,不徘徊、不比價,迅速果斷地購得所需物品。 在台北傳統市場購物自由自在,銀貨兩訖,互不牽扯,沒有過多的人情包袱,不似在金門。從前媽媽經常帶我去沙美買菜,自小一路買到大,肉商、菜商、雜貨商等,她都會依路線找固定的商家,經年累月,忠心不變。即便後來年邁的她無法上街,每次差我去市場購物時,仍舊不忘囑付該去哪裡買,通常她不記店名,只告訴你要去鹽伯、殺雞姆、天平伯……的店裡買,彷彿不去這些地方,就會被警察押走似的,令人啼笑皆非。而我也只是表面敷衍,只要東西買齊,回來撒個謊便得了。 市場流竄著各種來路的流言蜚語,攤主與買主間存在著情感與利益交疊的微妙連結,每個熟客的祖宗八代,攤商似乎都瞭如指掌。儘管媽媽離世數年,外公早已遠去,而我也未曾見過外曾祖父,一回上沙美市場,見熟悉的臉孔,忽感親切,便向她買了些菜,賣菜的婆婆也認出我來,無端跟我訴說起媽媽的艱辛童年,說外公家當時是如何的貧窮,外曾祖父和外公是如何疼愛她……我聽了心裡一陣酸。 還有一回,去沙美吃廣東粥,蹲坐在路旁賣菜的婦人也是媽媽的舊識,她熱情地吆喝我跟她捧個場,我害怕溫情攻勢,不好拒絕,只好買了一把蔥和一顆高麗菜,隨即去了金城,朋友疑惑的問,你不是下來辦事,為何還帶把蔥?後來為了避開這種熱情招喚,我若去沙美街上,必悄悄繞道而行。 我並非是那種廚藝精湛,費盡心思研究食材,或喜歡跟攤商搏感情的人,去超市或去沒人認識我的傳統市場買菜,是最感自在的方式。疫情依舊持續擴散,人心依舊惶惶不安,台北的住處沒有廚房,僅有妹妹送我的一個大同電鍋、和一個我前不久網購的電煮鍋,我把買回來的菜存放於冰箱,拿出一小部分切切洗洗,看著教學影片做著料理,倒也覺得好療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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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嚴峻 考驗人性
新冠疫情在去年春節前後爆發,世界各國相繼淪陷失守,疫情慘重。台灣在新冠肺炎初起,第一波的侵襲下,由於是個海島型國家,人民的自覺,早早做好了防護措施,配合政府的一些防範作為,疫情輕微,號稱是「 防疫模範生 」,並引以自豪。但是,自五月初以來的這一波疫情來勢洶湧,從華航機師、諾富特飯店、台北萬華茶室以及不明感染源的確診案例,疫情擴散蔓延,截至5月30日,除了金門地區,全台各縣市皆無倖免,本土確診累計7375人,死亡109例;目前疫情持續加大,從每日確診人數及校正回歸人數來看,兇猛的疫情是否能夠控制得住,6月8日是個觀察點。 新冠病毒造成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可能是這個世代面臨的最大挑戰與衝擊。面對疫情,人性扭曲變形,看到了人性許多不同的表現。有真心投入防疫者,有算計政治利益者;有人哄抬物價,有人囤積居奇;有人廣布愛心行善,有人不遵防疫規定。更有缺乏同理心和同情心者,肉搜染疫者,酸言酸語說風涼話,如罪魁禍首般,凌遲忒甚;例如:那位獅子會「前會長」,是無辜的受害者,他又不是故意染疫、傳播病毒,卻遭到網路霸凌的無情對待;另一位確診的水果攤老闆,受到所在地里長廣播大放送,上了電視,成為眾矢之的,即使能夠活下來,將來生意也做不成了,處境堪憐。此外,某市場上及超商店前不戴口罩的婦女,不聽勸導且和警察對嗆,非理性的態度與行為,好像是在鏡頭下搏版面,讓人嘆為觀止! 每日染疫確診人數達到三位數時起,社會人心浮動,搶購物資,股市重挫、震盪,各行各業都受影響;尤其是民生物品藉機漲價,官商都有藉疫牟利情事,卻看不到政府有甚麼應變作為,反正瘦的是老百姓的荷包。有人暗諷說,現在台灣每天有「三等」,0900:等台灣賭場(股市)開盤,1400:等台灣疫情開播,2000:等台電晚上停電,讓人苦笑又充滿焦慮。 疫災當頭,考驗著人性;人性的黑暗面之外,也同時看到人性明亮的一面。無數的醫護人員正不捨晝夜的照顧著病患;方方面面都有一群人默默地為人們做出各種不同的貢獻。Line、Wechat不時傳來「疫情嚴峻心浮動,沒事盡量少出門。」之類的關心與叮嚀。5月13日,遠在安溪老家千里之外、在雲南經商的堂侄淼根來訊:「阿叔啊,看了新聞報導,台灣新的疫情有點嚴重,家人都還好吧?」同日,廈門好友張先生來訊:「台灣疫情越來越嚴重,望兄多保重。也祝天佑台灣。」我尋思著,老將新冠病毒說成「武漢肺炎」的那夥人,此刻是什麼心情? 新冠病毒正以燎原之勢侵襲台灣,考驗我們的不只是疫情,還有人性;也考驗著政府的防疫作為及民眾的應變能力。「病毒之前人人平等。」病毒的攻擊,更不分種族、宗教、貧賤和地區。必須認知,不幸確診的病人或不慎被隔離者,我們要以同理心和同情心對待,不需要相互排斥或情感上的傷害。希望少一點相互指責的政治口水,多一點關愛包容齊心防疫;祈願疫情早日平息,讓生活恢復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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諦觀有情紅樓夢
文學之美,在於作者透過文字之美;情節之美;意象之美,在流寂時空中,與讀者產生一種宿世巧遇的呼應與感動,進而激盪出你我內心深處的真情、悲憫與感動,此何嘗不是我開「文學賞析」課之初心! 《紅樓夢》是我「文學賞析」課之首講,這部著名的章回小說,早在嘉慶、道光年間,即因談之者眾,而有「紅學」之稱,但將其轉為嚴肅之專學,則始自胡適。自此,「紅學」與清代考據學、民初的整理國故,匯合起來,提出各種觀點,正如魯迅所言:「一部《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 大學講學首在嚴謹,故自始即傾向於余英時的「紅學革命」說,著墨於曹雪芹的文學藝術等。基此,且引法國文學論評家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文本誕生,作者已死」名言,先談如何閱讀小說,以導引學子「讀紅樓」。 「文本誕生,作者已死!」的確,「橫看成嶺側成峰」,作品境界,端賴讀者會心處,諸如「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若無王維當時的際遇及禪思,又怎能禪悟到詩中所蘊的境界?進一步言,此言之深意,是要讀者能與作品相互激盪,進而會通「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的妙處,此理應是「讀紅樓」之法門。有此法門後,即可進入「諦觀有情紅樓夢」之堂奧。 首先是書名,即使有《石頭記》等別名,但世皆以《紅樓夢》為著。意以為,此書名是寓「滾滾『紅』塵;太虛閣『樓』;如『夢』泡影」之禪機,僅此禪機,此書境界已昭然若揭! 而其筆法,正如金聖嘆所云:「目注彼處,手寫此處。」諸如用夢幻的字,卻道出本書之主旨,此不正是英國作家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所說的:「小說是有機體,處處皆偉大!」經典小說之所以經典,就因處處皆是經典。是以,讀者心思更應放在作者巧思、布局之細節上。 而其立意?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所見:「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之對聯,早已道出:真假、虛實,相互糾纏卻互補,此方是真實人生;此方是真實紅塵。故而,人人皆是要角,誠如甄士隱註解《好了歌》所吟:「你方唱罷我登場……」。 故本書之旨,誠如余英時所謂的兩個世界觀:淨土與濁地,而以大觀園為限。園內是「天上人間諸景備,銜山抱水建來精」、「朱欄白石,綠樹清溪」之淨土;但園外卻是「東府裡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乾淨,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的濁地。也因此,才有了流韻千古的<黛玉葬花詞>:「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即便是落花,也不忍任其流沒於園外之濁地! 但是,真實紅塵有此烏托邦之淨土?「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更別忘了,這個所謂淨土的大觀園,卻是建築在「苔蘚成斑,藤蘿掩映」,所謂濁地的寧府會芳園、榮府東大院之基址上,寧不諷刺及具禪思? 人不歷劫,怎堪重任?因此,「諦觀有情紅樓夢」,意在禪悟「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之道;歷劫方能成長!此不正是尼采「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之闡釋?因而,切認理想與現實本就交互糾纏;交互成長的。這何嘗不是讀罷紅樓,與其激盪後的真如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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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情懷,由線上這頭傳遞到那頭
由於疫情肆虐,全國各學校在5月中旬急速停課,師生紛紛藉由遠距教學度過一段段學習時光,實際上,拜科技之便與智慧型手機普及,人們一機在手,當下進行網際會議或線上課程,已是極為普遍的事。 繼電子書的普及深深影響紙本書市場,線上會議或數位課程是否會取代現實人際交流實況,應該是言之過早,但線上數位活動的運用,卻為某些時空創造無往不利的境界,解決臨時狀況所帶來的窘困與不便,就如同當下學校教學普受疫情干擾,為避免傳染問題,實行遠距離教學未嘗不是一個安全可行的解決方案,而現實生活中,也有許多因故藉由遠距離通訊而圓滿解決問題的實例。 今年三月,遠赴澳洲經商的鄭學長接到家人簡訊,原來是尊翁90大壽,由於疫情不便專程返台,鄭伯伯壽宴那天,鄭學長除了事先匯寄紅包大禮外,當天還用視訊向老爺子祝壽,老壽星分別與遠在美國和澳洲的兒子通話後,就從兩位兒子異口同聲祝賀老人家長命百歲起,一場跨越時空的壽宴,四代同堂熱鬧滾滾,喜樂連連。 劉學長出差台北幾天,個人活動場域恰與疑似確診者足跡重疊,臨時未能及刻回到高雄,而剛好近期有批貨要交給客戶,人若待在台北太久又放心不下,不得已,只好先告知老婆大人詳情,並用電話與副理交待工廠事務,再藉由視訊不定時與幹部討論與連絡,每通完電話確定沒有問題,一顆浮動的心才稍為安頓。 回大陸老家發展的周學長,109年底,恰為周伯母逝世15週年紀念日,原本每年這一天,在周大姐召集下,兄弟姐妹六人都會聚集在一起,除了紀念老母親,也團聚家人重溫親情。由於冠狀肺炎之故,排行老六的周學長無法返台,就在周伯母忌日這天,藉由視訊向老人家祭拜,並與眾兄姐話話家常。 李學長已領老人年金,培養的四個子女都很成才,除了次男是老師外,長子與兩位小女兒都是醫生,目前都分別在台北桃園執業,李學長夫婦與次男住在一起,其餘兒女住在外面,每個月全家人都會固定一日聚會共享天倫之樂。而平日晚上,都會有小孫子輪流用視訊來跟阿公阿嬤講話,所以,雖然一個月只見一次面,每個小孫子(女)都很黏老人家,電話中經常逗著倆老哈哈大笑。 洪、張兩位學長是世交,又是官校同期畢業,5年前,洪學長因健康較差,進駐榮家療養,而在大兒子陪伴下,張學長也都定期前往探望,近2年,張學長因跌倒而走路有所不便,仍執意定期探望老兄弟,因疫情之故,探望有所不便,在大兒子協助下,張學長只好藉由手機視訊來與老兄弟打招呼,而在榮家職員指導下,洪學長也會用智慧型手機與老兄弟連絡,一台北,一台中,疫情阻斷不了兩位老兄弟的革命情誼,關懷始終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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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人祖墳,該當何罪?
2013年3月18日,金門瓊林蔡氏位在成功村的明代名臣蔡守愚之子蔡荊玉古墳曾被人盜挖,引發一場官司。 沒想到,今年(2021)5月4日,歷史重演,金城鎮夏墅村60號旁的明朝盧若騰族系古墓又遭濫挖,盧氏宗親族老到場看到有三百多年歷史的祖墳整個被破壞殆盡,不少人都紅了眼眶,直斥可惡至極。 隔天,有金門盧氏宗親問我:「挖人祖墳,該當何罪?」 法律問題應該交給律師,我當晚向在台北當律師的女兒陳芸提出諮詢,她第一時間就告訴我刑法第十八章第248條規定:「發掘墳墓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第249條亦有明文:「發掘墳墓而損壞、遺棄、污辱或盜取屍體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同時她還補充道:「這幾條沒有特別設定過失犯,意思是:如果挖掘的人主觀上沒有毀壞墳墓的意思,刑法是沒有處罰的。」 我想盧氏宗親之所以會問我這個問題,未必是真的想知道這些,而可能是出於義憤的譴責之詞,或者他們也想聽聽民俗學者的看法吧。 從傳統民俗的角度來看,挖絕戶墳與踹寡婦門、吃月子奶、打瞎罵啞一樣,都是天理難容的大缺德事。 犯下挖人祖墳這種缺德事而遭到惡報的故事頗多,例如清光緒年間汪道鼎所編《坐花誌果》,書中有篇〈掘墳卒〉,講述1856年夏天,江蘇丹陽縣北門外,有五名兵卒走在路上,突然晴天霹靂,殛斃了其中三人,原來這三人「平日從軍所至,專以發掘墳墓為事」,終於招惹天怒。 又如清朝有部西湖俠漢所編《宣講大全》,卷三的〈挖墓乞食〉,也是一則挖人祖墳難脫悲慘下場的案證故事: 話說荊陽余士興某年十二月看到對門松樹灣有片荒地,要工人李東榮去整理,意圖占為己有,李東榮整地時發現「一排石板,五棺古墓」,認為「無主孤墳,四鄰看守」,不能開挖古墳,任其拋屍露骨。余士興大怒,棍打李東榮,李東榮好心勸他罷手,免得惹禍上身,因為他聽說過有人挖古墳造房廊導致家破人亡。余士興不聽,另外找人挑田整地,剛挖一棺,石棺板就砸傷了工人,害他賠了不少醫藥費。余士興在旁督工挖人祖墳時,有石渣子飄入眼中,百藥無效,痛苦到隔年五月,夢見他先父現身大罵,並警告他古墳亡者已經「把你告在那閻羅五殿,等待你陽罪滿,勾到陰間」,「又還要損妻兒,斷絕香」。最後,余士興老婆孩子果然都死於疫症,自己也淪落為乞丐,慘死街頭,不得善終。 這則故事,容有虛構成分,不過其中諸多細節倒是挺合乎民間因果報應的講法的。大家如果去看著名的宗教善書《玉曆寶鈔》,就會發現它在「五殿閻羅天子」描述第五殿名為「叫喚大地獄」,內有十六個「誅心小地獄」,周遭遍佈銅身毒蛇、鐵鑄餓狗,蛇吞心臟,狗吃人腸,受懲對象就包括生前「挖掘他人墳塚,填平滅跡」者。此外,道教文獻《玉定金科例誅輯要》卷六「誅不義」也說:「偷刨墳墓」、「平他人有迹無名墳墓為田園者」,都得「勾入疫劫」(染病即死),甚至「不存屍」(無家人收葬)、「後斬」(宗支並斬,絕其祀事)。 總之,挖人祖墳,該當何罪呢?民間的果報之說,無論是被雷打死,或者淪為乞丐,家破人亡,死後再到地府第五殿抽腸誅心……,顯然遠比現行刑法的處罰更為嚴苛,而且法律或有漏洞可鑽,道德良心的譴責則無處可躲,即便眼前看似無事,民俗依舊深信「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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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落木蕭蕭下
炭治懷中抱著全身軟趴趴的兒子,滾燙無比,宛如灶孔餘燼燜紅的烤地瓜,燙得讓人兩手不斷地交換著。母親心中的焦慮,水燒開般地沸騰冒泡,大大蓋過懷中的溫度,不自覺地把兒子抱得更緊。 這次兒子的生病,不同於以往。不明的發燒,燒了又退、退了又燒,已三天了,還是束手無策。她與天陽兩人徹夜未闔眼,毛巾弄濕緊貼著稚嫩的小臉,高挺的鼻樑,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滾燙的小身體,分分秒秒刺痛為娘的每根神經。 兒子度晬,曾帶給洪家極大的喜悅,一掃前面孩子未能安全出世的陰霾。禮佛甚篤的林箇,自孫子呱呱落地,便讓兒子媳婦抱著至神明面前,認當「契子」。這是村裡普遍流行的習俗,營養不良的母胎,生下體弱多病的孩子,嬰兒一出生,怕歹飼養,藉由天上尊貴的神明,保佑孩子平安長大。 孩子順利長大,在窮鄉僻壤的村裡,似乎是一種奢求。 連續兩天,林箇到廟裡求神問卜,甚至拜託天善師起駕,讓神明附身。燃香跪拜,苦苦哀求,保留洪家一條得來不易的血脈。一縷輕煙,邈邈上升,無邊的黑夜,如灰燼,沿著愈來愈短的一炷香,沉沉地落下,又彷彿是狂風掃落葉,無盡頭。 夜,很長很黑,看不到黎明的曙光。飽受折磨的父母,但願一覺長睡去,永遠不再醒來。醒來,卻是摧肝裂膽、撕心裂肺的痛,呼天搶地的哭喊,小小的身軀,逐漸冰冷,不再回應,那股稚嫩的甜香,永遠埋入記憶深處。 晨曦,照拂在花崗岩牆面上,閃著黑點灰白的光,卻照不進屋內一團黑暗。問天問地,問不到人世間的虛幻無常。屋內的哀悽,問不到答案,一個來不及長大的生命。 乍失的小生命,在洪家每人的心口,留下一道極深的傷痕。淳厚篤實的林箇,傷心逾常,但不怨天、不怨地,三支香照常燃點,再求神明賜她媳婦一男半女,她願長期茹素吃齋答謝。可憐的炭治,終日以淚洗面,一想起孩子的一顰一笑,整個人的魂魄,也跟隨去了。 天陽照常挑擔至各村莊賣貨去,臉上的笑容寒凍,話變少了。沒人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他是男子漢大丈夫,面對傷心欲絕的母親妻子,他必須更堅強。但是每天一人獨處,突然年頹如老牛,牛軛架頸間無法掙脫,身子沉重舉步維艱。自小他深知家中窮苦,又是無父的孤兒,他總認份且認真的活著。孩童勤耕讀,及長挑貨郎維生,兢兢業業走過每一階段。如此不向命運低頭的人,老天爺怎可對他開了這麼大的玩笑,他兒子走了,他的努力、打拚,還有什麼意義? 心魔侵襲,抵不過脆弱的人性。他雖沒掉淚,比眼淚更糟的悲傷方式,無意中他走入麻將牌間。 農閒的村莊,玩四色牌或打麻將,往往是一些家裡環境較優的消遣方式。這些消遣輸贏雖不大,但是一旦沉迷進去,荒廢正業,愈陷愈深,是一條扼殺人意志的不歸路。 哀傷無處宣洩的天陽,在麻將牌桌上找到了寄託,他天資聰穎,一學就會。每天幾個小時在牌桌上,專注於手中牌的好壞,五顏六色的牌顆粒,進出收放間,捉對廝殺,輸贏的痛快,才能短暫地忘卻喪子之劇痛。 黑夜,無邊無際,悲傷,也是無邊無際,隨著麻將洗牌嘩啦嘩啦聲,像是無邊落木蕭蕭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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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在民間— 值得敬佩的文化人蔡元友先生
記得我剛進金門國家公園工作,在保育研究課服務,因為金門國家公園和台灣的國家公園保育的範圍,有很大的不一樣,金門不僅保育生態資源,更重要的是文化的保護,而文化又涵蓋閩南文化、僑鄉文化和戰地文化。 那時在瓊林有一處空間規劃要陳展「金門民防自衛隊的文物」,元友先生原來在金門民防自衛總隊服務,因為受到整個大環境的變化影響,該單位裁撤,他重新編入民政局服務;當時國家公園在廣徵有關民防自衛隊文物時,我們獲得了許多公部門和來自鄉間民眾的熱情贊助,紛紛主動將身邊的各種文物捐贈,如民防隊的服裝、佩件、照片、證件等,而元友先生非常熱情的主動協助,還有一位我的學長李錫回主任,有一些通訊器材,捐贈給國家公園陳展,至今仍讓我銘感在心,感謝現在位於瓊林村辦公室旁的「瓊林民防館」,得以擁有豐富的內容,其實是大家對家鄉的支持。 根據金門日報新聞報導:「1999年8月23日上午十一時左右,金門金城鎮古城村公所前,進行電力管道工程施工時,挖土機在工地內掘出一座古代墓室,現場可見到一方刻有『明贈鎮國將軍陳公…贈太淑人周氏……』志石的部份文字。這項發現使得施工暫時停頓,當時的金門縣長陳水在與金城鎮長許金象皆於當日下午抵達現場瞭解情形。」當時元友先生服務於民政局,後來古墓墓志等文物由他保管,初曾置於總兵署的空間,值得一提的是他破除了民間禁忌,當棺木內骨骸撿拾完事,即將破壞運棄時,他主動要求運至殯葬管理所保存,善盡保管與維護的責任,及金門文史工作老師的指導,他都一一錄記下來,而當金門縣文化園區開館之前,他又將所有接手的文物資料完整的交給盧根陣所長,做為陳展規劃用,此一珍貴文物現陳展於該園區。 兩岸重啟小三通之後,元友先生則致力於兩岸文化交流的推動,有一年「廈門翔安區蔡復一文化研究協會」召開理監事會,邀請金門蔡氏宗親組團參加,我因為關心文化,又是蔡家媳婦,所以也爭取要隨隊前往,這樣才有機會近距離觀察到蔡元友先生的那一腔為文化發聲的熱情,讓我感動滿心。 蔡元友先生雖沒有自己執筆為文發聲,但是他讓我佩服的是識人精準且深入,常常居間讓兩岸文化可以透過不同的形式,進行交流、推廣,例如有居於大陸的蔡氏宗親善於研究與書寫,經過元友先生的居間協助,常常在「金門日報」發表,還有一些先輩的智慧結晶,如幾年前自同安取得蔡復一的《遯庵全集》明崇禎年間木刻版影本,彙整後在一特別的機緣下,認識了陳炳南先生,知道他有功力可以進行校注,因此他鼓勵陳炳南先生努力校注,元友先生則獨自向對文化關心的鄉親,熱情的募款,終於順利出書,完全以民間的力量促成,108年《遯庵全集》獨自報名參加國史館的文化書籍徵選,獲得佳作獎;而其出版的書則以義賣的方式來推廣,獲得的書款再捐出來,為文化事業挹注,這種精神,我每讀到一次訊息,就感動一次。他也參與策劃《一代名宦蔡復一》歌仔戲籌編,108年10月在翔安文化中心首場公演,金門蔡氏宗親會有代表參加,109年清明節前於廈門衛視轉播3天,因受限新冠肺炎疫情影響,至今無緣來金門演出。 最近元友先生致力於金門先輩許獬先生所著《四書崇熹注解》校注的版權取得,和金門會元后湖許氏宗親會多次接觸,他覺得許家傑出的先祖,其文章應該由許氏後裔來重視與推廣,還有先賢陳榮選在文獻記載已佚著作《禮記集註》,全書十卷約50萬字;已分享陽翟陳氏宗親會、金門縣文化局及FB網友等,元友還告訴我這兩套書原稿均典藏於日本國立公文書館,有蓋日本政府圖書、淺草文庫章,是十分珍貴的資訊,他的熱情與執著,值得我們學習。 文化的推廣,有人從事書寫或創作來傳續,元友先生則默默耕耘,長期為兩岸文化努力深耕,連日本國立公文書館的金門先人藏書,都能在他的用心下被挖掘出來,政府在鼓勵民眾投身文化推廣之下,元友先生應是藏在民間的一位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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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擺與應變
新冠病毒的疫情,雖然經過我們國家全民一年多的很認真而努力防疫,但最近卻如同紙包不住火似,發生社區感染本土病例一再延燒,從5月16日起到現在,每天確診人數都破百,防疫措施也從二級提升到三級,全民戴口罩,進出公共場所採實聯制,全國高中以下學校停課到5月28日,所有的活動全停擺,有如突然發生一場戰爭一樣,令人措手不及,所有的狀況都是始料不及的,於是連串的防疫措施,如:停止室內5人以上、室外10人以上聚會;僅保留維生、秩序維持、必要性服務、醫療及公務所需,其餘營業及公共場域關閉。金門這裡公務人員非必要禁止前往台灣、全面延後台灣本島公務員前往金門洽公出差、呼籲民眾非必要不要前往台灣。全面停止公祭等措施紛紛出籠。 疫情讓這眼前世界的活動彷彿停擺,讓社會大眾再次回歸到個人與家庭,既然無法群聚,就該學會和自己相處、或極少的家人相處,也讓每個人再次沉殿自己,向生命內心深處省思,生命中最重要的核心是什麼?工作、家人、健康、親情、財富、休閒、信仰等什麼對自己是最重要的,這一切有如電腦當機,當什麼都不能做時,反而幫助我們省思平常在忙些什麼?生命的目標是否失焦了?也像在生命歷程按下暫停鍵,讓我們喘口氣,重新來調整生活的腳步。 疫情需要我們應變,不能外出宅在家裡身體是很不自由,只能追求內心和精神上的自由。戴著口罩很不透氣很悶,但保命免於染疫的高風險更重要,兩害相權取其輕,在這疫苗還沒有足夠的數量可注射的當下,我們只能加強我們心理的戰鬥力和身體的免疫力,「逆境不久,強者必勝」,新冠病毒雖然可怕,但最可怕的存在我們內心的恐懼消極和負面想法,人也許無法扭轉乾坤,但至少可以扭轉心境而改變困境,疫情會過去,但在疫情過去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們用什麼心態去面對和應變?就成為我們能否戰勝疫情的關鍵。 配合疫情的發展落實必要的防疫措施,非必要不要出門,若出門務必佩戴口罩。勤洗手、保持社交距離,減少與人接觸的機會,採用線上方式連繫等,做好這些必要的防疫措施,靜候疫苗的購買和注射,這是目前我們惟一可做的,而且必須改變的生活型態,「忍受暫時的不便,是為了求未來更大的方便。」「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聖經中這句經文,不局限於信仰,更適用於現在的處境,我們惟有全民一心,齊力抗疫,一起為染疫的同胞虔誠祈禱,祝他們早日康復,也為辛勤的醫護人員和抗疫團隊打氣,願上帝幫助我們以堅強的信心和毅力,萬眾一心的團結精神,安然度過這段停擺與應變的歷史非常時期,打贏這場無形的抗疫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