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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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禦時間以外的鴨蛋
祖先崇拜是基本的家族倫理,瓊林蔡藉由共同祭祖的儀式活動,促進家族和宗族意識,維持倫常關係的穩定,凝聚的生命力和向心力。過去農耕社會,出外的人少,家族凝聚力高,祭祀活動人人都會參與,隨著社會形態改變、生活方式不同和思想觀念的進步,宗族的共識產生推移,節日儀式感面臨挑戰,尤其作為祭拜的莊嚴感,被視為繁文縟節。「祭則致其嚴」,儀式若缺乏精神意義,就流於形式;習俗若沒有文化內涵,僅是虛偽的存在。 三百多年來,前水頭蔡皆參與「瓊林蔡」二世祖墓祭,一個節慶的形成需要日積月累,亦需要宗親的共識而逐漸衍生,一方地域的人群凝結古老的敬畏感,這是多麼不容易啊! 二世祖祭拜儀式開始時,由輩份高、年長者為主祭官,頭家與祭,宣讀祭文,「追維我祖,慈愛孔長,英靈有赫,卜宅近鄉,插桃節至,爆竹聲揚,斯其所嗜,心肝不忘,茲逢除夕,子姓悽愴,來格來享,俾熾俾昌。尚饗。」祭祀后土亦附有祝文:「神司土,得土者賴以安,德配地,在地者土其壇。聲靈既赫,正值克寬,節屆分歲,時值云殫,以妥以侑,奉俎奉盤,祖考默佑,子姓承歡。尚饗。」祝文是依據明代《瓊林蔡氏祭祖儀註》所記,表達景仰祖先的豐功盛德,慎終追遠的思親之心和孝道精神,抒發親族聯歡和款敘之情。 與父親一起祭拜二世祖時,禮畢撤饌,他會遞給我兩顆鴨蛋和一粒年柑,填飽肚子,再踏上返家的路程。父親說,早期交通不便,從前水頭往返瓊林路程甚遠,清晨即要出發,挑著裝祭品的圓籮徒步行走,沿著官路走去,路線是:前水頭─金門城─官路邊─許福墓道碑─官裡─蔡希旦墓道碑─許獬墓道碑─庵前─蔡希旦墓道坊─下後垵─許振之墓道碑─東洲─往雙乳山方向─蔡守愚墓道碑─一門三節坊─瓊林孚濟廟東二世祖及妣墓。 父親把蛋殼和年柑皮灑在墳上,我大吃一驚,怎麼可以如此不敬,父親解釋這樣做是象徵「脫殼」、「蟬脫」,祝福祖先重生解脫之意。回想這一幕,我才領悟有些傳統習俗並非輕易可以繼承的遺產,例如歷史意識、家族精神、祭祀文化,需要透過解說、認知和理解,方能明白其中的真諦。 我覺得二世祖婆變更掃墓日期,是一種權變,也是一種創新和遠見。分散四方的家族成員回鄉過年時,子孫們到齊了,一起掃墓才是真正的大團圓。 原本藉著血緣紐帶結為的宗族和家族,歷經綿綿過程,形成一個複雜的社會群體,當老一輩漸漸凋零時,祭祀文化也漸漸褪色與消逝,血脈崇拜、家族至上的觀念被壓在深深的底層,任歲月塗抹。 幸好二世祖婆特別規定以豬肝、鴨蛋、柑為祭品,我吃著這些獨特的滋味,平安長大,靈魂深處有著根深柢固的祖先崇拜精神。每年年節踏浪歸來,總是期待除夕的墓祭之日。去年庚子鼠年的除夕,我家當值頭家,雖然父親已經不能與我同行,他教給我的祭祖規矩、過程、儀式,已成為我的信念。 我感懷二世祖婆的良苦用心,跪在墳頭是遍嚐人間辛辣甘苦的我,她以豬肝、鴨蛋、柑,重新調和孱弱的身心,這些祭品化作能量進入我的胃,我的血液,提供勇氣與自信,讓我堅強茁壯。 一壺熱茶即將喝完,餅乾也吃了半盒,咽下的鴨蛋滋味,任憑時光流逝,我也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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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光枰與小西門模範廁
在金城鎮珠沙里小西門聚落、和平新村旁,有一處規模不大但卻意義深遠的縣定古蹟。它大概也是全國唯一、世界少見的廁池類型的文化資產。在2007年指定時,其理由「為金門地區對於公共衛生重視的一個重要指標,另建築樣式與資源再利用之概念,具有保存之價值。」 我於29年前在金門進行田野調查時,就已注意到這座建築物。後來,這座名為「小西門模範廁」的古蹟調研計畫由我負責,從歷史沿革、金門的農業文化、屎嚳傳統到建築物測繪,我們團隊探詢這座廁池背後的動人故事。 小西門模範廁是由吳光枰(1854-1936,本名吳朝枰,字錦章。本文使用他在新加坡、印尼常用的名字)所興建。他於弱冠之年(1870年代中期)前往印尼蘇門答臘,與友人於盛產玻璃的海港阿沙漢(Tanjung Balai Asahan)合組「承順福」商號,從事土產貿易,之後來到新加坡經商。事業有成的他,積極投入南洋的各種公益事業,除在蘇島設立培善學校外,也捐輸新加坡金門會館各種活動。例如1919年新加坡浯江孚濟廟(金門會館前身)改建,吳光枰捐資叻幣(新加坡幣)五百元,被銘刻在《重建孚濟廟捐款芳名》碑中;1922年底、1923年初,新加坡金門僑商發起入股金門輪船有限公司,吳光枰認股叻幣一千元,是當時僑商之最。 約莫1880年代,吳光枰返回金門結婚。妻子為金門后垵人林氏,在金門生下三子,分別為廷金、廷愛與廷祝;另一任妻子為吳光枰在新加坡經商時於當地迎娶的蔡氏,並在新加坡生下四子,廷磷、廷閩、廷振與廷煥。之後,廷愛留在金門發展,其餘分散於印尼、新加坡、廈門鼓浪嶼各地發展。同時吳光枰在蘇門答臘受封甲必丹,子廷金榮膺雷珍蘭,顯見家族之興旺。 1900年,蔚為巨商的他,打算返鄉安享天年,於是在小西門規劃三幢連排的二落大厝,並築隘門保護之。首先落成的是最右側的「中翰第」(小西門33號),於光緒29年(1903年)落成,其二為位於中間的「延陵世胄」(小西門32號),於光緒31年(1905年)落成,最後一座是民國4年(1916年)落成的「延陵世胄」(小西門31號)。費時10餘年完成的建築物群,氣勢磅礡,足以反映當年吳光枰的財富。 在吳光枰興建新厝的同時,「延陵世胄」屋前原有22個屎礐,不僅有礙觀瞻,氣味更是難聞,公共衛生也堪慮;因此,吳光枰就與這些屎礐的所有權人吳氏、戴氏溝通,提議將屎礐移於村郊西南處,由吳光枰購地重新興建。這就是1917年落成的模範廁。其平面空間呈現長條型配置,為東北至西南走向。總面積為109.6平方公尺,長度約18.9公尺,寬度約5.8公尺,採中央走道,寬度約1公尺,兩側為對稱的廁池。每個廁池單元,淨寬60公分及1.43公尺,每個水肥的收集池長為1.43公尺、寬1.16公尺,坑深約1公尺。吳光枰共規劃了22間屎嚳與22區水肥的收集池,一戶分配一組,讓每戶皆可管理自家的水肥。而吳光枰自家的屎嚳空間編號為N.1、N.2,並非露天廁池,而是建有屋頂,與其他20戶露天的屎嚳比起來更富隱私的概念;並且擁有西洋式的立面,上面的曲線山頭,面寬有3.09公尺,兩側以角錐形的短柱作收頭,入口上方寫有「模範廁」字樣,但今已呈現風化模糊的狀態。 當年,吳氏家族不僅在印尼獲得崇高的地位,對於桑梓的貢獻也不遺餘力。《金門縣志》載:「吳光枰(朝枰)之修橋造路種種公益事業,皆義不讓人,對桑梓貢獻,不勝枚舉。子廷金捐建金門體育場。」遺憾的是,晚年定居在小西門的吳光枰遭到盜匪襲擊,歷劫歸來的他,遷往鼓浪嶼租界定居,1936年在當地辭世,享壽八十又三,之後遷葬返回金門。 從「幼孤家貧,賴母耕織維生」到縱橫南洋商界,吳光枰的成功絕非奇蹟。他畢生奮鬥,一心希望光宗耀祖、返鄉興建大厝,同時努力解決傳統村落的屎嚳問題,創造了獨一無二的模範廁,也貢獻金門建設甚多,卻因治安不靖而遷居鼓浪嶼。這段被忽略的僑鄉歷史,著實值得我們再三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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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的心
最近的心情因著各種不確定因素而不安,最大的影響因子是這場揮之不去的疫情,確診人數連日來暴增,讓你我都無法安心。 本來是預定行程,參加職責之內或許真是「期末」的會議,伙伴們習慣說是「畢業」會議,逢周末多留二天而已,可是這一趟前前後後多驚險,機票是往台南的,住宿是花蓮的伙伴先訂先刷卡的,在出發前突然有了變化,疫情開始緊張,但承辦單位與上級聯絡後仍如期辦理,我開始找路線、找交通工具,從航空站到飯店或是到台南火車站,本來想說就依計畫走,沒想到計畫終究趕不上變化,要等的車沒等到,沒等的車倒先來了,坐上涼涼的公車到火車站,下車後不久,似乎是可以到飯店的公車來了,我跟著上車,一站一站過(這車沒廣播站名),到了終點站,司機問:「你不下車嗎?」我才驚覺我坐錯方向了。 下車後,趕緊到對面等,拿起手機照一下路線,剛剛就是少這個步驟才沒得對站名,現在順利多了,再次經過台南火車站,終於到了小西門,開心的下車,之前找的資料拿出來對照,結果我又走錯方向了,因為我是從另一頭來的,我常常是花時間在找路、找目的地。我先入住等伙伴來,後來才得知她是從網站上刷卡,收據還要再列印,而我們不確定能不能請款?離開前請飯店開了住宿證明。 為防疫,早上取餐時都得戴口罩,座位也保時距離。想不到的是:會議當天下午課上到一半,手機突然接到「斷電」的訊息,幾分鐘後真的停電了,後來才知似乎是全島大停電,回飯店後供電仍不穩,我等了十幾分鐘都沒等到電梯,新竹的伙伴決定走樓梯比較安全。 星期六,有史以來第一次,本土病例新增180位,尤以雙北最多,大家開始驚恐,我改了回來的班機,我們也口罩不離口,定點去回,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我家先生租的電動機車以分鐘計,借還借還的,看來他操作得挺熟的,靠著導航,也靠著找住址。 星期日,我們來到了台南航空站,報到後以為還有點時間,很快的聽到廣播候機室候機,然後坐接駁車,坐上位子(隔壁沒人)沒幾分鐘,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然後起飛了,閉眼睡一下,很快的降落機場,我打電話跟先生說,他也嚇一跳「怎麼那麼快?」原來真的有「提早起飛」、「提早抵達」這一回事。這天本土確診新增206例。 回來了,遠離令人無法安心的環境,但環顧四周,不少外來客來來去去,打開電視畫面,跟疫情相關的新聞一則又一則,沒完沒了,第三天竟然創新高333例,好多公共場所不得不關閉,更多的是染病的、隔離的、篩檢的,擔心受怕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到底我們的環境怎麼了?我們的人心怎麼了?規畫好的活動、研習取消或延期了,延到何時,真的沒人知道。 忐忑的心,因為這場疫情,也特別需要大家的共體時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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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後浦中街
國高中時代,母親開的布店租到後浦街的中街,街坊店家的頭家,我慣以俗稱名之,比如「高低伯」的永成行、「富伯」與「子武伯」合夥的金源泰、「慶ㄚ」的奇香,這些老鄰居,是那個年代獨領風騷的老店。 「高低伯」的本名是傅永成,他是後浦街德高望重的士紳,他會煉製獨門的「消膏」,在那個醫療衛生不是很發達的年代,老百姓也少有紅藥水、碘酒,「高低伯」的「消膏」,變成為市井小民臭頭爛耳生粒篰結的特效藥,「高低伯」因此名傳金門。 「高低伯」面相很有威嚴,他話不多,甚至不苟言笑,坐鎮店面,招呼客人,也是老氣橫秋的,連招呼都懶得多打,愛買不買隨人客意思,但他家底殷厚,當時島上的金城、金聲電戲院,好像他都有投資,因此算是一號「有坑人」。唯有錢人生活卻十分節儉,我偷瞄他的午餐晚餐,甚少有大魚大肉的,燙口的白米稀飯,以及煎得酥赤的黃赭魚,是他最常見的食物。他吃糜的動作,十分特殊,我還記得,他慣性用筷子將一碗熱粥,從左往右,從右往左,集中到碗沿送入嘴巴,這樣不會燙嘴,還嘖嘖有聲,一副很好吃的樣子,印象深刻。 「高低伯」與他的侄兒「賊ㄚ」,一起顧店,「賊ㄚ」很精明,講話皮皮的,但在叔叔面前,永遠只是應諾的份,不敢多支聲。我常跟「賊ㄚ」下棋,若他拖步太久,我會喊道「高低伯要回來了!」,變成催他加速的利器,可見「高低伯」的威力,這對叔侄共顧一間店面,卻像老闆與夥計,倫理十分嚴謹。 金源泰就在我家布店的隔壁,店屋很長很深,前面是店鋪,後面是住家,富伯和子武伯是共同頭家,我不清楚他倆合開多久了,平素開關店舖的是子武伯多,在櫃檯撥弄算盤珠的是富伯多,他們的店,罐頭醬油等總是在貨架上排列整齊,像是各種堆高的樂高玩具,十分井然有序,賞心悅目。 民國七十幾年,我的台灣老友簡先生,來到金門要買老酒,問到子武伯,他領我們走到店後深處的一個大甕,拉出兩打綑著紅色塑膠繩的老酒,紅繩子都已經泛白了,子武伯還記得它的置身處,實在厲害! 富伯身材高高的,精於做買賣,子武伯愛讀書,他顧店時,常看他戴著老花眼鏡翻讀書報,有時還會念出聲音來,他顧了多年的店,應該看了不少的書,難怪子武伯的子嗣,都很有藝術文學素養,冶印撰文攝影,個個都很有成就,大概有他遺傳的基因吧! 楊國慶的奇香糕餅店,是後浦街最後熄燈的漢餅舖,他原本是老頭家--黃查某的伙計,民國61年,盤過來當老闆,也經營了42個年頭,直到民國92年退休。我民國69年回來教書後,下班時最喜歡去他的店鋪吃剛出爐的豬腰餅,香噴噴的豬腰餅,咖啡色、外酥內嫩,一口咬下就不知道停,一連要吃兩、三個才過癮。奇香的老闆娘知道我愛吃,常會好心通知我隔天要做豬腰餅,我就期待那一刻快來臨,好解饞一番。 楊國慶獨創的紅、綠、黃色的龜粿,是當時島上的絕活,至今未見其二,他在炊熟的白泡泡麵龜上,再以蒸熟的彩色粿粹,盤繞在龜身上,接著以銅版割劃出龜紋及手腳,沒幾分鐘,一隻活靈活現的彩色龜,就在讚嘆聲中出世,實在了得。 農曆七月份,奇香總是要炊一大堆的「必頭粿」,「必頭粿」串成尖塔型,再插上紅綠藍色等三角紙旗,安放在普渡桌上,十分壯觀,是當時各村莊,普渡桌少不了的供品,奇香的爐灶炊煙不斷,賣必頭粿到全島,鈔票也數個不停,只可惜他們的子女不再接手,奇香成為絕響,民國92年,收店時老闆娘還送給我三個橄欖球型的玻璃罐,我當作珍藏。 這些老店老鄰居,像是一脈溫暖的人情,泌泌流過我的腦海,如今回想起來,十分懷念,現在每當我騎車,路過中街,都會自然地望過那些老店址,只是很多家店主人都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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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孩「ㄑㄧˋ」的一天
「您好,這裡是SOGO百貨忠孝館……」 那日協助了一場大型活動回到家,才剛稍微喘口氣、喝口水,昏昏欲睡之際,平常設定靜音的手機突然震動,來電顯示的是陌生號碼,我有些遲疑地按下通話鍵,電話那端溫柔的女聲悅耳動聽:「您的小孩找不到爸爸!」睡意瞬間全消。 那是2014年9月13日,在熱愛文藝的旅台企業家李台山先生擔任發行人號召下,歷經多次籌備、編輯會議,停刊數年的《金門文藝》以半年刊、16開本的全新面貌在台北復刊,並趁著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第13屆第二次會員大會,為《金門文藝》復刊舉行盛大的發表會。 當時身為《金門文藝》執行編輯的我,把未滿七歲的孩子交付她爹之後,便早早出門抵達錦華樓會場幫忙,忙活了大半天回到家,沒想到居然是百貨公司來電通知,給了一個大驚奇:「小孩目前在九樓服務中心,找不到爸爸……」 我的推測後來獲得證實:孩子在百貨公司被眼花撩亂的商品吸引住;而孩子的爹在強勁的冷氣吹拂下,忍不住找了塊「靜」土跟周公下棋去。待孩子回過神來轉頭要找爸爸,已經不見人影了。落單的孩子被帶到服務台,年輕漂亮的櫃台姐姐先是廣播尋人,遲遲不見孩子的父親現身;再從孩子口中得知我的手機號碼,聯絡上了我……。幾分鐘之後,百貨公司再次來電:「爸爸已經來把小孩接走……」這才結束了這場「尋找走失把拔」的驚魂記。 事情經過二年多,2017年3月,春暖花開的季節,金門文藝編輯小組返回島鄉舉辦「文學豆梨祭」活動,孩子要上課無法隨行,只得再次咬牙讓父女倆在台北相依為命二天。 那個週六清早,緊張的人母透過電話遙控指示人父:「先去樓下買好三明治,趕快回家讓孩子吃飽再帶她搭公車去補習班上課。直接回家、直接回家、直接回家,不要逛菜市場。」提醒再三,過了半個多鐘頭仍然放心不下,於是又打電話確認父女倆是否「聽話照做」出門上課去了。結果得到的答覆是「我要去學校找小孩!」 小孩又不見了?! 原來孩子的爹只聽到買三明治,卻沒有把「直接回家、不要逛菜市場」的指令聽進去,在市場踅逛逗留了好一陣子,小孩起床見不到父親,以為父親上班去了,果斷地決定自己搭公車到補習班去。 孩子平日跟著母親「東奔西跑」,公車、捷運乘來轉去,已經是潛移默化的身教了。 事後詢問從來不曾自己搭過公車的孩子:「妳怎麼知道要搭哪一班車?又怎麼知道在哪一站下車?」 孩子回答:「我當然會找看起來不是壞人的姨嬤問,剛好她也要到東湖......」,一副我長大了,什麼都懂得的姿態與口氣。9歲又2個月的孩子「懂事」的代價是:匆忙上下車時不慎將零錢包遺落在公車上;抵達補習班時,教室一片漆黑,櫃台行政人員還沒上班。 每個月臨截稿日,總要思索該寫什麼主題好呢? 已是國七生的孩子天外飛來一筆,要我寫「被小孩氣的一天」。衷心期盼,不要有被鬼靈精怪孩子嫌「棄」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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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若有光
新近島上的夜變得熱鬧,黃昏過後,一波波車潮、人群往海邊潮際移動,車一輛輛、人一群群,光閃影動,蔚為風潮。 十幾年前,暮春時節,夜來散步到新湖漁港左側沙灘,赤足走長灘,踢著浪花濤沫,竟然有一霎螢光乍現,不知為何物,但真猛力踹沙,卻只是飛濺起沙粒與海水,過了數年,聽聞馬祖藍眼淚奇景,方知當時見到的螢螢淚光即是藍眼淚。 後來,幾次獨自到海邊,對著海濤投石,踏著海浪踢足,試著激起些浮花浪蕊、想拋出一片光暈藍染,但根本沒有,就只是一陣泡沫水痕,徒然費事。 今年春天,小島的夜光蟲(渦鞭毛藻)甚為濃稠密集,像人群一般聚而攏之,越發光輝燦爛起來了。 有天傍晚,只是漁港散步,跟著車潮人群簇聚,見港邊歡聲雷動,人群俯首凝目,朝著海面灑水、投石,藍色光影一霎之間搖曳閃爍。 只見,潑水處,光閃動如潑螢光藍墨水跳躍海面,瞬間光暈閃動,藍光如閃爍的LED燈,水擊成點點星星晃動,或如藍色銀河流洩一線,或如高畫質電視亮眼艷麗、色彩明媚如此。 要照藍眼淚照片其實不易,但量密集,水灑潑、層層湧動,竟也燦若星漢,曜似銀河,光采聲色漫漫,隨意一拍,竟也成色。 在港邊,因潮差甚大,人在岸端望著海水,若有懼高症,其實會害怕的,而且人群推擠,就恐興奮之餘,側身、前推,實在怕就哎呀一聲,無盡地尖叫聲中下墜。 總之,我在離家五分鐘路程外,也像個觀光客一般,享受了世界級的觀光項目「藍眼淚」,雖然周遭有熟悉的場域,也有陌生驚喜大叫的外來客,跟著玩,小島夜生活,春天的浪漫,在水波與藍光裡,放縱大叫幾聲。 立夏後,夜裡騎行,本無目的,純只繞太湖一匝,惟平近無奇,想網路盛傳峰上咕力岸灘頭潮浪之端,藍眼淚匯聚閃爍,足踏車轉,明暗間關,上下迴向,過村繞路,咕力岸灘頭停車數輛,前方人影晃動,潮聲湧蕩,藍白光影襯著黑幕,若隱若現,幽異而縹緲。 從遠方望,潮浪一波又一波,濤聲迴蕩,白色線條隱隱起伏,微微反射,眼神凝望片刻,漸漸習慣暗黝光影,有光,似白色片狀微雲,又若眼底之一絲絲閃光幻像。 天高地闊,復以暗夜厚雲,無月無星,潮浪之際的閃爍點點藍,就如深山老林裡之明滅螢光,零星散漫,有若頭暈眼花之眼冒金星,如此不實,如此虛幻。 我的手機幾乎照不出光茫瞬間,就只潑墨微明,縱錄影一時,也只是黑幕聲影,猶如宇宙黑洞巡航,但聞海濤洶湧,人聲喁喁,黑復黑,暗又暗。 不過,藍光隱約,卻絕非虛空夢境,突起乍來,條狀若閃電,波狀如霓虹,群星驟亮,眼淚齊飛,人聲同步驚嘆訝異,哼啊嘖嘖,在濤聲中尤顯突兀而奇特。 實境體驗在海灘觀淚,比起在漁港潑水現藍光有趣許多,海灘夜來,潑墨一片,遠山黑,近浪白,人在側,或儷影成雙,或相依相偎,我寂然獨立,既不問候,也不相望,只舉著手機直照前方,我們如此接近,目的如此單一,在深夜裡共有此夕藍光,天黑海暗,彷彿若有光,眼底、心底,浪際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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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神在
自藏一本民國初年,後浦城隍廟贈送的善書《闇室燈》,封面蓋上「金門周建昌奉送」紅印,由上海河南路宏大善書總發行所印行。此本雕版印刷的線裝書,在流通廣大的歷史人文背景下,對應著當時民間信仰的宗教習俗,可提供一些探討社會民俗風情的資料。 向來「賞善罰惡」是神明界對世間百姓的審判常規準則,《易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傳統信念一直深植人心,誠如城隍廟入門的警世楹聯寫著:「未進此門須先自問心有何愧,既生乎斯世要當深思德必無慚。」仰望門內高懸的算盤一樣,人有千算,天只有一算。縱使蓋世英雄,也難免無常二字,道光17年(1837年)敬獻給城隍廟大算盤的邱良功之子、世襲男爵邱聯恩,也沒有料想到自己竟會在48歲時,於剿捻匪的戰亂中罹難,恰似算盤上所題「千算萬算,不由人算。」的人生遭遇。 《闇室燈》匯聚勸善戒惡的集成論述,淺顯易懂的神明畫像,輔以文字釋義,有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白衣觀世音菩薩、一切有為法如幻夢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的如來佛祖、幽冥教主的地藏王菩薩、掌管賞善罰惡的酆都大帝(警語:任爾機謀算不到此間關節,倚誰權勢忘下了這裡神明。)、一殿秦廣王(警語:善報惡報遲報速報終須有報、天知地知子知我知何須無知。)、二殿楚江王(警語:但願回頭便是岸,何須到此悔前非。)、三殿宋帝王(警語:善惡難瞞不必階前多叩首,瑕瑜了徹豈容台下細搖唇。)、四殿五官王(警語:善惡不爽錙銖爾欲欺心神未許,吉凶豈能饒分寸汝能昧己我難瞞。)、五殿森羅王(警語:孽鏡高懸善心人不妨當頭一照,夜叉森列惡念者應怕在外潛窺。)、六殿卞城王(警語:清夜中自認正邪面目,赤知上能分人鬼關頭。)、七殿泰山王(警語:是非不出聰明鑑,賞罰全由正直施。)、八殿都市王(警語:已曉正邪真面目,須從人鬼定關頭。)、九殿平等王(警語:陽世官刑雖倖免,陰司法網總難逃。)、十殿轉輪王(警語:無義錢財湯潑水、黑心田地浪推沙。)等,架構民間的天理昭彰、因果循環、善惡報應等各種信仰觀念根源。 民國成立,社會大力推動新文化運動,重刻《闇室燈》也說明了原由:「嘆夫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競名利不重道德,縱慾色不顧羞恥,貪淫之危害由來深矣!當此干戈擾攘,國步艱難,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奪利爭權、忍心害理層見疊出,世人之愈趨愈下也。即語以天戒咫尺,作善降祥、作惡降殃,此曰迷信,彼曰迂腐,誰知天道昭彰,因果報應之不爽者!」 天道輪迴,歷史也會重演,當下寰宇時局迷離,迎城隍前夕,重新閱讀百年前發黃、散頁、脫線的古籍,正如暗室點上一盞古老的豆燈,通過微弱的亮光,許下和古人一樣匡正社會人心的小小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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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糧
全家到齊的餐桌上,吃飯配話,話題不是國家大事,也沒有八卦消息,竟然聊起零食,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各自表述,真是幸福的世代,連零嘴都可以長篇大論。說著說著有人竟問起我的私房零食清單,只得搬出陳年記憶的壓箱貨讓他們見識見識,以前稱為「兵仔餅乾」的廬山真面目。 早年外島因駐有十萬大軍,為數眾多的軍隊與在地居民同島一命,生活互相影響很難避免,吃食這件事就是最明白不過的了。 還在「單打雙不打」的年代,軍隊的伙食往往比居民百姓一般人家還要好,雖然是大鍋飯菜,對比物資羞澀的人家,已屬豐盛,且軍中的伙房兵臥虎藏龍,更讓當時軍隊伙食有種特別的魅力。因此,有些與部隊長官關係不錯的人家,還可以就近在部隊搭伙,每日三餐時間一到,提著圓桶加蓋鋁鍋就往駐軍的伙房領飯去,部隊伙食不管是三菜一湯還是四菜一湯,反正跟著吃就對了。 記得1976年前後,村子因為戰鬥坑道的工事,進駐了四個工兵連,其中一連就借了樂圃宗祠當連隊營舍,伙房則借用布政宗祠後方的一間閩南大厝,有段時間,不知是部隊敦親睦鄰的政策,還是軍愛民的關係,竟然真的也能在這個工兵連搭伙,於是每次被派去提領飯菜,就成了最樂的差事,伙房班的阿兵哥見我拎著鋁鍋報到,總會另外再端些東西出來,吆喝小鬼吃完再走,這情景就像是跟著老爸去高職部的廚房上班的經驗類似,有種被特別對待的寵愛。軍隊雖然吃的是大鍋飯,但在那個年代,尋常人家小孩吃起來,卻是美味佳餚。難忘的是部隊早餐特別香濃的豆漿,那個味道,只有多年後在成功嶺參加大專集訓,才有緣再次聞香領略;此外,還有一道用數種蔬菜加了豆腐、肉片與冬粉一起燴煮的湯菜,伙房兵都說那就叫大鍋菜,說來其實像是火鍋或大雜燴,但當時就是覺得特別香甜,也是記憶中難以忘懷的味道。 伙食之外,遇到部隊演習或戰備,廚房停伙就有機會吃到乾糧。一箱箱銀灰色方形鐵桶剖開,裡面密封的正是戰備口糧,所謂的口糧其實就是又厚又硬還帶有濃濃牛奶味的餅乾,外包裝是很厚實的透明塑膠袋 (綠色或迷彩不透明是之後改版的包裝),上面藍色字體註明是「軍用野戰口糧」,餅乾不僅很有咬勁,且充滿飽足感,但小孩子關心的通常並不是口糧本身,而是堆疊在餅乾最上層的三包小包裝,記得有一包是牛肉乾,一包薑糖,另一包是沖泡用的橘子粉或可可粉,在那個三餐能吃飽就該謝天謝地且不知零嘴為何物的年代,對小孩子而言,這只能說是奢侈中的奢侈,尤其那已經切碎得幾乎成為牛肉角的牛肉乾,總要放在嘴中像吃糖果般的含著,等肉乾軟化之後,才多捨得多嚼幾口,盡量延長肉乾留在嘴巴的時間,回想起來,這或許就是那時貪吃小鬼的小確幸。 很久以後,餅乾商推出了仿效國軍野戰口糧的民間版,改名稱為營養口糧,餅乾不僅變小變薄且變脆,而且也缺了內附三包零嘴,更是讓人大失所望。印象中也只有在大學住學校宿舍時,曾經買來當零嘴啃,至於原版的野戰口糧,上回吃到則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近日有股儲備糧食的風潮,幾乎被清空的超商貨架上,營養口糧意外現身,想都沒想就拿了兩包,像不像總要三分樣,真要戰備還有什麼比口糧更有資格的。說不上美味,但一口咬下,許多的感覺與畫面湧現,兵仔餅乾吃的真的不是美食,兵仔餅乾吃的只是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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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友春遊金門
身為金門人,三番二次有朋友要求帶她們遊金門,生性疏懶,不敢答應。上個月幾個姐妹淘,平常一起吃喝玩樂,策劃無數次,均未成行,此次許是疫情無法出國,悶久了,有人一提金門,趕緊訂飯店、機票、休旅車……。 這幾位是旅遊精,不能讓她們以為我家鄉是蠻荒之島,出發前先做許多置入性行銷。 近午一下飛機先打電話給廣東粥店家,拜託留四根油條,台北的油條太膩太酥不紮實,口感不如家鄉油條,想不到姐妹淘反應極佳,暗忖好家在,沒漏氣,加上一大碗廣東粥,中午不必再用餐。 原本要帶姐妹淘來賞玩豆梨花,友人傳無數花姿招展豆梨美照,無奈待姐妹淘各自把時間喬好,正好錯過花期,想三、四年前金門文藝努力推廣豆梨花祭,前局長呂坤和鼎力支持,使得花的數量有所成長,可惜活動中止,好似交響樂演奏一半停電樂聲戛然而止,幸好花兒爭氣,一到三月開得恣意,惟花期不長,咱們一到已然凋謝,不曾為我們停留,沒欣賞到豆梨花,隨緣吧。 原本可就近到建功嶼,看看古老傳說的痲瘋島,蛻變成靜美的小小島、海上蚵田及裝置藝術,是家鄉少數別有意境景觀。因為潮水緣故,無緣探訪。折往慈湖路,到了慈堤,這頭是我少女時代最愛流連的地方,有一小方老家土地,有著父親施肥的影子。那頭小小幾部樣板戰車,拍張照沾點戰地氛圍。喝一杯戰地咖啡。季節不對,看到不到鸕鶿,靠比劃和想像,勾勒一幅優雅美圖,然而姐妹們無從想像我的描述。繼而到了古寧頭,想參觀戰史館友人沒興趣,姐妹淘說了戰爭歸戰爭,歷史歸歷史,別看什麼館,於焉到了鄧麗君播音牆,歌聲依然甜美,當年可人兒彷彿依然健在,只是聽到她沒日沒夜的《甜蜜蜜》《千言萬語》,內心覺得悲涼,或許可以讓她偶爾休息一下。 美食犒賞味蕾是此行最大目的,我選擇道地金門菜:芋仔豬腳、蚵仔煎、海鮮粥、魚丸玉蘭片湯……一向挑剔的王禾也讚不絕口,心底石頭落下,爭氣啊。 第一天下半日悄然結束。 第二天直接到陳景蘭洋樓,主要介紹海岸線的美及獨特白色沙灘,沒有方向感的我忽然想到應該要去看代表性的得月樓,所以忽東忽西,反正姐妹淘不識金門,得月樓及金水小學堂配毛澤東咖啡絕美,姐妹們認為行銷靠創意,一小杯咖啡配上毛澤東名號,夠霸氣且吸引人,如果開一家「毋忘在莒」餐廳,配上單打雙不打菜單、砲彈天空炸開、地底防空洞或八二三全餐什麼的,真可謂戰地氣味十足。 天才導遊折返新頭碼頭看海看消波塊,太陽炙熱,姐妹們不想再走,撂下一句話:昨天到今天好像已是金門的全貌了。挺不服氣,總要有點值得記憶的,因此轉往小徑八三一咖啡館喝咖啡,這是特別的景點,不看風景看背景,原始房間設備,引起注意,邊看邊討論,牆上註記著過往,有許多行業有其不得已。 第三日往民俗文化村,蚵仔煎、蚵仔麵線……麵線上面飄著滿滿蚵仔,這是良心商家,讓我扳回顏面。 歸途路過古多利喝咖啡、看麥田,老闆娘贈送姐妺們每人一杯特調高粱香咖啡,人情味在此蔓延,似那片波浪寬廣的麥田。 美中不足是鄉間美食環境衛生管理不夠好,東西好吃卻髒亂,服務態度及衛生間常令來客詬病。 友人說:憑良心講金門很多地方還要加強,主要如何做到觀光客想一來再來。好朋友發言中肯。有一回在機場聽到觀光客:以後再也不來了。 生平第一次當四人團導遊,零零落落。 心想總要有讓她們願意再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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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竿大坵北竿遊
4月20日與友人赴馬祖三日遊,馬祖早年只有當地縣民及服役軍人可以前往,一般人登島不易,它與金門同屬前線,受重重管制,進出以海軍運補艦為主;之後有民營海輪,民眾可在基隆港買票前往。早先軍方有水上飛機,後來因故也停航;近年政府大力改善交通設施,如今已有北竿、南竿機場,今年機票很搶手,很多遊客想去馬祖看「藍眼淚」;友人笑說:乘興去馬祖看「藍眼淚」的旅客,遇天候不佳─濃霧或狂風,飛機停飛,滯留多日,急著返臺的人,屆時只能改搭海船,若船又停駛、只能掉眼淚。 我們第一天近午抵南竿機場,先到介壽村(舊名山隴)的蔬菜公園逛逛,團友們在連江縣政府前合影,午餐後參觀津沙村落,津沙海灘堤防裡有一座名為「鐵血」的碉堡,門口鐫寫著「反共抗俄殺朱拔毛」,似為民國40年代戰地遺蹟,殆因時日久遠,堡外路面一再鋪高,要進堡內參觀,還得低頭蹲身才可入內。之後,去看孤立突出於海中的「鐵堡」,它位於仁愛村(舊名鐵板)西側的礁岩上,是一座小型坑道式的碉堡,坑道內部是士兵的生活空間,有機槍口、砲台、床鋪、廚廁、戰備水槽等。為了提防敵人水鬼摸哨,據點曾有軍犬駐守,現仍保存有軍犬圈養處。雲台的軍情館內可看到罕見展品,參觀高賓住的勝利山莊,覺得與金門的迎賓館有些類似。又去看了有三層坑道的大漢據點四通八達,在北海坑道看藍眼淚,令人印象深刻,遊客先聽專家解說、提醒注意事項,再穿救生衣坐上小艇,大約十人一船,有船家搖櫓前進,遊客拿竹板在水面輕輕滑動,即可見水面閃閃藍光,此即藍眼淚。有人問說藍眼淚是什麼?答說是因海水中同時存在夜光藻和發光介形蟲,專家說馬祖海岸地形多崎嶇,若在夜裡去海濱觀看藍眼淚,盡量莫近礫石灘及岩岸,不慎落海,很危險。當晚,夜宿復興村(舊名牛角)的旅店。 第二天上午先到福澳港搭遊艇到大坵,山腰有「白馬大王─大坵大王」廟,廟內的匾額,是駐軍長官及鄉長所獻」。西側是環島步道,道上有梅花鹿,我們將事先準備的桑樹葉餵食牠,這些鹿的來源,據說是1980年前後,圓山動物園送了五隻給連江縣政府,之後縣府經審慎評估,送鹿到大坵野放,鹿以樹葉、嫩草、漿果為主食,在此多年,已能適應,又自行繁衍,如今已有數十隻了。離開大坵返南竿在「卡溜英雄館」(前身為國軍英雄館)午餐,餐後我們隨導遊小洪從後山步道爬坡,聽小洪介紹道旁各色草木,在山頂參觀媽祖巨像,巨像參考福建湄洲的媽祖神像而建,於民國102落成啟用,像高29.6公尺,此與馬祖四鄉五島總面積數字相同,意在守護馬祖。旅客常在神像前留影,之後,我們鑽轎底進入祈福坑道、朝聖步道,再到天后宮瞻仰聖母及墓石,祈求國泰民安。又到超群麵包店品嚐馬祖繼光餅,到八八坑道看儲酒槽及酒廠展示館、蔣公訓勉軍民題寫「枕戈待旦」的建築地標,晚間仍回牛角住宿。 第三天,我早起之後,先到民宿周遭及牛角村的五靈宮看看,五靈宮內主祀龍山寺五靈公,陪祀有天仙府伍顯公、陳將軍、半天陳夫人、白馬尊王、臨水夫人、福德正神等。早餐後,我們坐車到福澳港搭遊艇抵北竿的白沙港,附近有■里天后宮,此天后宮具體而微。想到南竿、北竿的天后宮真不少,第一天在南竿仁愛村的津沙即見一座天后宮,第二天在馬祖村(馬港)又見到天后宮。連江縣車船管理處編印的「卡蹓公車馬祖好行」的解說摺頁,在仁愛村(鐵板)也有天后宮。 去■里大宅參觀時,看到很多遊客在宅前駐足圍觀,原來是一塊「連江縣北竿鄉■里村村民公約」,那是戰地政務時期的史蹟,住臺灣的遊客對裡面的規定或許感到好奇,但我們在金門生活過的中老年人,可能覺得稀鬆平常。之後,我們又去參觀玄天上帝等宮廟、橋仔漁村展示館,到后沃村參觀楊公八使宮,午餐後在塘岐逛街,到心戰喊話景點轉轉,再到芹壁聚落參觀石築老屋,在那兒望龜島及海景,這些留待下篇夜話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