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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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法﹑學習﹑嚮往──參訪英國有感
民國九十九年愛妻榮獲教育部師鐸獎,獲獎人員於一百年六月二日到六月十三日赴英國、愛爾蘭參訪十二天,我以妻為貴,有幸陪同前往,甚感高興。 在十九世紀,英國曾經擁有全世界四分之一的土地和人口,只要有太陽的地方,必可看到英國米字旗,在天空飄揚,故以日不落國傲於後世。然自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眾多殖民地已經紛紛獨立,像愛爾蘭等,但往日輝煌的歲月,總是會讓英國人以高貴的民族自居。 參訪返金,曾在本副刊發表過一篇遊記。此文想再建言三點,就教大家: 一、取法英國民主制度:海德公園(Hyde Park)有一個醒目的「Speaker corner」(演說者之角),這是英國尊重人民的發言權的象徵,如果民眾有話要說、要批評制度、要罵政府、要罵官員。只要到這裡,腳站在板凳上、肥皂箱上,就可以暢所欲言,沒有人會說你不對,警察也不會取締你。根據英國不成文法規定,因為你並非站在英國的土地上演說,這就是英國有名的「演說者之角」,不像台灣地區到處罵政府、罵官員。地陪張太太說,在英國選舉候選人提出政見,除了提出要做什麼,還必須要提出經費的出處,考慮做得到否?不像台灣候選人亂開空頭支票,騙取無知選民的選票,這種負責任、有秩序的民主政治,值得我們取法。 二、學習英國人生活態度:英國人非常重視優閒生活情趣,每天都可見有人,在享受日光浴,在騎樓下喝下午茶,英國人為了消除緊張的情緒,放下工作,泡杯自己喜歡獨特風味的伯爵茶,在一起享受清閑;夏天太陽到九點、十點才下山,但商店六點鐘準時打烊關門,優閒氣氛濃郁,令打拚的台灣地區人民欽羨,我們的社會太競爭,生活看來很累,值得學習人家生活情趣,不必太打拚。 駐英文教組李光華組長,談到一件很欣慰的事,就是當他去看五、六個來英國進修的學生,要離開時叫一部計程車,此時這些年輕人為他開車門,列隊敬禮送他。上了計程車,司機問他「我想你必是個大官」,李組長笑說:「我只是駐英國的外交官,因常跟這群年輕人在一起,常和他們講些做人的道理,特別注重「愛與尊重」(Love and respect)。司機先生聽了他的話後,當他要下車時,居然跑來為他開門,讓他既意外又開心。「愛與尊重」的生活態度,也值得提倡學習。 三、嚮往英國名校:牛津、劍橋大學的各學院,散佈於牛津市、劍橋市,所以都稱為大學城,學校沒有圍牆,一般人說牛津為「大學中有城市」,劍橋則是「城市中有大學」,牛津、劍橋大學城的建築物,都是非常古典優雅,置身於此間,不免感受到濃烈的學術文化氣氛。 牛津、劍橋上課地點都很自由,餐廳、圖書館、校園內、外皆可,校風自由開放,學生到酒館也絕非壞事,因在這裡會遇見不同領域的研究生,彼此擦出智慧的火花,酒館似乎就是他們學術交流的重要場合。 劍橋大學是從牛津大學獨立出去,兩校學生彼此競爭激烈。我問牛津「嘆息橋」的由來,他們說,嘆息牛津的自然科學不能超越劍橋。本來牛津注重人文科學,而劍橋就注重自然科學,各有發展領域。地陪張太太說:「在英國如要想當官,要念牛津;如要想得諾貝爾獎,要念劍橋,但得了諾貝爾獎,絕不要像台灣的李遠哲,濫用影響力」。李遠哲化學諾貝爾獎,卻主導教改、影響選舉,他萬能嗎? 看到台灣在牛津及劍橋深造的這些留學生,如此認真向上,由衷感佩,他們真是國家的新希望,讓我們好生嚮往。嚮往金門子弟,也能赴牛津及劍橋深造;嚮往金門將來能成為大學城,金門大學也能成為牛津大學或劍橋大學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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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人生與生活追逐
前些日子多年不見的好友自台北南下一訪,距上次見面迄今已近十年了,再次見面時自然是感慨萬千。朋友自己經營了一家科技公司服務竹科廠商,每天案牘勞形至今仍是王老五一個。聽他談起自己的近況,公司的經營總是在接近困難的邊緣掙扎著,不是旁人所想的「高科技公司」。面對這些國內翹楚的半導體廠,除了得服務到家,業務取得、收取貨款等,層層關卡宛若公門,更甚而不少工程師亦學起了收受賄款之事,讓這位朋友感慨萬千。 聊著聊著,想起當年在台北時,幾個三十上下的小夥子在面對世界的新局面摩拳擦掌。國內是政黨甫新輪替,一切充滿新希望;在國際上則正處於通訊科技崛起,網路世界的新生時期,大夥談著出版的大未來,夢想著如何在這波「知識產業」的崛起之初,開創大事業、立萬世之功。 後來在網路事業泡沫化以及每況愈下的國內景氣之後,大夥不得不斷然結束苦撐的公司認賠殺出,然後各奔前程。這位朋友幾年浮沉之後,與部隊的好友合夥搞了家小公司,專門為新竹科學園區的廠商做些資訊服務,幾年下來業務無法突破,但收入卻也不至於讓自己斷炊。收也不是、繼續也煩,如此反覆迄今也晃過了六個年頭。 朋友說他羨慕我可以追求自己的人生。但事實上呢?我們都已經過了作夢的年紀,所剩的也只是一步接著一步緩步前進的顢頇人生。想想人生之初就如同日頭東出,年輕的自己眼見落在前頭的影子,妄想自己可以超越它,就如同追求著自認的未來人生。等到日頭跨過了自己的頭頂,這影子轉眼間落到自己的後頭,自己夢想的未來人生,變成了追逐自己的「現實生活」。你想喘口氣的時候,這時生活未必想放過你。 面對人生總有一種「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人生的道路艱苦漫長長,這種進退不得的窘境,果真折騰人啊!到底自己是堅持目標?還是誤入歧途?就像在一條不見底的隧道裡獨行,遠方的那一點光是目標也是希望,但怎麼走那一點微弱的光點,總是那麼的飄渺,再回頭卻也不知道離起點有多遠。 世上有多少人在年輕時夢想著偉大的未來,在進入職場後則想著自己將在哪個年紀退休?但當一步步往前踏出時,這年輕時的夢境離自己越來越遠。有時會在某個時間點駐足,心想是轉換跑道,或是回頭追求自己的夢想?時而回想自己來時路的點滴,不知不覺發現到終是對不住自己!套一句徐自摩的話:「生活就像無形的差解,不時的鞭策著自己往前。當差解喝住自己時,也只能仰天一嘆,畫一個更大的虛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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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斷力與執行力
在這科技日新月異、豐富多元的社會,無論是工作、生活都變複雜了,即使是購買一樣簡單的日用品也需要花很多時間去了解、選擇、衡量,這無形中增加了很多時間和精神成本,也讓一個人決斷力降低很多,因為花太多時間去了解產品、比價,卻沒注意到這項或許日用品根本不是很重要,當然要增強決斷力,首先必須增強面臨決斷時的勇氣,有一次一位記者問林肯總統:「據我所知前兩任總統曾經想要廢除黑奴,也已起草了文件,可是他們始終沒有拿起筆簽署決議,他們是否想將此偉業留給你成就呢?」林肯笑著說:「也許吧!不過如果他們知道拿起筆來簽署這份決議需要的只是一點勇氣的話,他們一定會很懊惱。」有時有些決斷可能會有失敗的風險,但如果停下不作決定,則註定無法成功。 「卸繁為簡」,要增強決斷力必須善於抓住事情最重要的環節,三國時代人稱智多星的諸葛亮失敗的原因是「政事無巨細咸決於亮。」,無論大小事情的決定,都要由他決定,當然會落得鞠躬盡瘁,英年早逝。依據八十、二十理論,生活和工作中只有百分之二十是重要的關鍵決定,我們必須用我們百分之八十時間與精力專注這百分之二十的重要目標和決定,並排除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務,因為太多決定等於沒有決定;太多選擇等於沒有選擇;反而我們的生命最底層的聲音會被太多喧嚷繁瑣的雜音淹沒,我們的時間和精力會被一些無關緊要所羈絆,以致影響到我們無法集中力量去面對百分之二十的關鍵性決定。 拋棄完美主義,「只有較好的決定,沒有最好的決定。」很多人、事、物的選擇,在時間緊迫、資訊有限、情境模糊不清的情況下,要作最好的決定確實很困難,因此必須當機立斷,二利取其益、二害取其輕的情況下,選擇較好的決定,最怕的是猶豫不決,踟躕不前,沒有行動,錯過決斷時機。因此,決斷力強,能夠用來執行的時間就多,意志堅定的人行動力就強,也就較能積極主動地去執行行動方案。 而在執行力方面,必須要有不怕艱難困苦,勇於面對挑戰,「遇到困難,絕不言退」的精神,並且專心堅持自己的目標;增強專業能力,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一個專才會比一個通才更具競爭力,世界最著名的猶太人教養學,教養孩子除了強調優質,更強調特質,讓孩子能發揮獨特的才能,以發揮無可取代的價值。 近二年金門作了很多重大的決策,金大升格、金烈大橋興建等,雖然這些都是需要中央點頭的重大政策,但地方政府當局和民代的決心和意志力才是關鍵,但決策是一回事,能否在規畫的期程內完成決策更是重要?這牽涉到執行力的問題,金大升格初次招生,祭出各種優惠措施以吸引兩岸的學生,這無可厚非,但後續如何充實師資陣容,提升學術研究水平,發展學校特色,以及讓培養出來的學生具競爭力,這才是長程需要努力去完成的目標,而其他如:金烈大橋的興建、五星級飯店的興建,更需要有強大執行力的行政團隊結合民間力量同心協力去完成。萬事莫如建設急,金門要有美好未來,關鍵在於強大的決斷力和執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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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父親節前夕,心愛的女兒終於得以虛弱但平安的身子重回生活,這是老天爺再度賞賜給我的禮物嗎?在驚濤駭浪中度過折騰慌亂的十二天。女兒說她意識一直清楚,也明白加護病房中每一次療程以及醫師護士們驚慌緊張的表情,她知道是經由許多人的努力與智慧才讓她與死神擦身而過,換回平安之身。但她恐怕不知道,病房之外懸繫著多少掛念的心與無數人的祝禱祈福,一起為她虔誠禱告,這些無形的力量才是最珍貴的大禮,支撐我們一起渡過危急無助的這一段漫長時光。 一九八九年八月七日,父親節前夕,我們接獲了生平最大的一份禮物:老天爺賜給了我們一位纖細小巧的女娃,雖然與先前著名婦產科醫師所預診的「帶霸」男嬰有所出入,但絲毫不影響我初為人父的喜悅與感恩。未達標準體重的女娃,輕巧而柔弱,捧在手心裡,溫熱的小生命有一股堅毅冷靜的特質,在妻子細心的呵護與照料下,順順利利的長成如今婷婷玉立的大學生。 若沒有經歷過這次驚心動魄的過程,我想我永遠無法體會「父母心、心頭肉」的難割難捨之情。女兒不過是一般的輕微感冒徵狀,經診所醫師診斷,發覺血壓過低,要我們立即到大醫院掛急診。沒料到從進入急診室開始,被判定疑似「急性心肌炎」,是病毒入侵心臟的急性重症,不緊急救治恐有生命危險。院方讓我們立即住進加護病房,積極展開搶救遭病毒感染而導致心臟機能衰退的危險狀態。那時她的心臟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五的功能,呼吸困難、血壓偏低,近乎休克狀態。 從來都沒料到,人是如此脆弱,活生生的一個人一旦躺下,便如同失了根的水草,連呼吸都成了奢求,必須仰賴呼吸器。看見女兒虛弱卻冷靜的眼神,當醫師要我簽下插管的同意書時,我請醫師清楚告知女兒往後醫療過程中可能面臨的種種狀況,女兒堅毅的點頭同意。當麻醉藥退去,看著她逐漸甦醒時,因喉嚨插管的不適而嘔吐、乾咳與驚慌,淚滴自眼角淌下,她勇敢的承受著苦楚,緊緊的握著我和妻子的手,年輕稚嫩的眼神裡,閃過不解的疑惑,不過是感冒,怎麼就演變成這般狀況? 接著兩天的觀察檢驗,一連串的指數都每況愈下,醫師臉色越來越凝重,我和妻子也亂了方寸,只能祈求上蒼,無論如何不能捨棄如此年輕的生命,她的青春命才要開始啊。 第三天,醫師給了我們最殘酷的宣判,為了女兒的一線生機,強烈建議我們立即轉診到醫療設備資源及病歷最豐富、完備的台大醫院接受葉克膜手術療程。我拎著院方提供的救命藥方,陪著插滿管線的女兒隨著救護車急駛在台北街道。刺耳的救護車響、綠蔭悠雅的敦南大道、紅燈綠燈、衝刺煞車……一程漫長而難捱的搏命之途。 只知道接踵而來的狀況連連,葉克膜之後又陸續衍生其他療程,心導管、心肌切片、心臟包膜、緊急性洗腎、乃至最危急的開心止血手術……除了把全部希望寄託台大醫院的醫療團隊,和妻子及小女兒只能藉助於信仰力量的支撐,從白天到夜晚,深夜到清晨,全神守候在加護病房外,等待奇蹟。 老天爺賜給了我們乖巧懂事的女兒,卻又在她青春伊始的此刻,殘酷的開了這樣的玩笑。我想冥冥中女兒自有她的福分,才能在危急的過程中,得到來自各方的助力與祝禱。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陌生的、接連的及時支助與關照,接踵而來,都在每一刻緊要關頭,適時化解危機,度過每一個急難關卡。 一直到第十天,主治醫師宣佈安全摘下葉克膜體外循環系統,女兒的心臟已經可以自行運作,才稍稍安下一顆懸吊多日的心。心臟科主任給了我們深沈的警示:在緊急救護的過程中,即便已經跑到百分之九十的路程,仍須維持著百分之五十的警覺,一直到終點才能鬆懈。我們牢記在心,也鼓勵全身傷痕累累的女兒,只要保住了生命,一切的痛楚折騰都是值得的。女兒讓我們檢視她胸口長長的手術傷口,自嘲的說:你看你看,多了一道又深又長的「事業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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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郵寄一個夢給我
最近每晚遊完泳後,我都會騎車繞去金城新開的兩家店,想要買點蛋糕及生鮮食品,但接連數天購買的人潮都排成長長的隊伍,我因此當了數天「過其門而不入」的觀察員,什麼東西都沒買。為何大家願意排長隊等結帳,花許多時間購買一些其他地方也買得到的東西呢,我想新開的這兩家連鎖店必然有其魅力所在。 正在發展中的金門,就像破土開工的金門大橋一樣,啣接著一個美麗的遠景。在轉變的過程中,人心充滿激越的探奇,包括我也很想去探看新開的店到底有什麼新鮮的玩意兒,只是我太忙了,無法加入排隊的行列去品嚐金門遲來的發展與復甦。 我的熱情潛藏在海浪的波動裡,2011金廈海域泳渡,我因有課沒能像以往直奔烈嶼鄉雙口海灘去體驗現場氣氛,但下課後我參加了體育館舉行的「泳將之夜」,在歡喜結緣的餐晚會之後,我突然很想聽聽海浪聲,看看兩岸的燈火,於是決定散步到下埔下的海邊去吹風。走到慈湖路時發現大車、小車都擠在一起動彈不得,好幾輛大型遊覽車佔住了路面,連機車騎士都鑽不過車陣縫隙,我退到路邊觀賞這奇景。慈湖路在我印象中是一條極安靜的路,過去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時會有人好奇的趨近問我打從哪裡來的?來觀光的嗎?準備走小三通去對岸的嗎?這一個夜晚,慈湖路上熱鬧滾滾,誰也沒看見我,在走往海邊的路上,我常得停下來閃避大型遊覽車在我身邊會車。我發現有好幾輛遊覽車停得遠遠的,這條路上有幾家供住宿的旅館,許多旅客陸續下車,站在路邊張望著,像我一樣回頭張望著難得的夜色底下的堵車奇景。 一直走到海邊,聽見澎湃的海浪聲,望著兩岸的燈火,我內心的原音才重現。我對知友說,最近閱讀到一個作家寫說:「上海人的熱情,通通消耗在日常生活對物質的強烈欲望裡了。對物質的渴望和熱愛匯集成一條溫暖的河流,流向所有能賺錢跟花錢的地方……上海在膚淺的物質主義中生活,一點都不畏縮……」那作家後來逃離上海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在上海沒有那種「追求物慾」的堅強意志,因此變得越來越困惑、更加焦慮,當焦慮到了飽和的程度時,他不得不逃離上海。 我對知友說,我是階段性的逃離金門,轉去上海,因為來去之間,可以貫串寫許多文章。為了八月中旬先回台北充電,吸收藝文資源,或先去廈門與台商友人會面,討論金門物產進軍對岸的計畫,我心中充滿掙扎,因為公、私難兩全,而更難的是時間與體力不夠。我說,為了能保持創作的年輕心態,可以像蟬一樣蟬蛻長大、像蛇一樣換新皮、像火車一樣恆動驅使自己。我只能階段性的拋離舊有的生活,躍進一個未知。 而為了更好的遠景,我們的合作夥伴也不斷在更新,那些缺乏靈活度、視野格局狹窄、欠缺鬥志、家庭生活不睦、總是帶來雞飛狗跳事件的人,已漸行漸遠被核心團隊放棄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轉變與進步中,可以破除僵滯、守舊,不被舊惡習綑綁的人。我對知友說,當藝術家最幸運的是可以一直吸收、更新自己,站在局裡局外觀察週邊的發展,經歷它、穿越它,讓環境帶動自己昇華,因為創作者的夢想永遠構築在遠方。 當相熟的上海畫家夫婦捎來訊息,說他們已籌畫了一檔「兩岸繪畫個展」,將巡迴臺北、成都四川博物院及上海虹橋當代藝術館展出時,我回信把自己八、九、十月份的計畫行程都對他們說了。記得七月我們結伴同遊崇明島,在面對長江的一個涼亭上休憩時,我們交流了許多創作心聲,那時我心裡充滿感動,因為深刻感受到唯有堅持創作的人,才會懂得對同類惺惺相惜。那一刻我的心是淡定的,沒有異鄉人的艱澀與落寞,那是很重要的一個體驗,讓我有力量再迎接新的轉捩點。 當我逐漸年老,體力開始下滑,靈思不再像此時坐在下埔下的海邊看海時一樣翻飛靈動時,我但願有人寄給我一個夢的郵包,讓我再生力量,躍進浪濤裡再循環一次年輕,在此之前,我相信我對家鄉的愛以及珍愛自己的一顆心,將有足夠的能量,在海的歌聲裡先郵寄一個夢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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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鄉海外有真音──讀許允之「鍊石窩主人遺詩」有感
曩昔在為林豪「誦清詩」標注時,曾感嘆說道:「清代末造之金門,正處於一個歷史空前的低潮,明代碩學大儒輩出的時代早已遠去,清代將星雲集的場面也不復再見,金門僅剩下一個滿面瘡痍的軀殼;莊稼不熟,且又海氛不靖,欲為農,五穀難登,無法豢家;欲投海逐魚,又匪寇遍佈,恐為波臣;在無經濟力的支撐下,想要讀書登第,實如緣木求魚,難如登天,故而這一個時代的金門是一個無士、無農、無工、無商的時代,想要養家活口,只有出外謀食,遠走他鄉。」 而這一批遠走海外、驅食異邦的金門鄉賢,在此後的時間裡,成為金門發展的主力,成為歷史波濤的主角,小而建設桑梓,發展交通,興辦學校,大而支援政府,推翻清帝、北伐、抗日、戡亂、以至冷戰抗共,金僑無役不與,厥功至偉,為鄉、為國之欽式,自不待贅言。 然在建功立業之餘,鮮少人注意到這個時代的金僑,也默默的護繫著「海濱鄒魯」的讀書種子,以及主盟吟唱和詠的詩歌傳統。 旁的不說,光從縣志的「藝文志」以及新近出版的「金門古典文獻探索」來看,民國以後傳統詩文的撰著者,幾乎都是金僑或者曾經旅外過的金門鄉親,如:李式矜「印山詩草」、王碧雲「井瀾痕詩文集」、李增仁「靜修室詩集」、林策勳「市隱六十壽言」、「海內外詩人唱酬什篇」、王觀漁「燕南行卷」、「金臺笠影集」、「岷江題襟集」、「百玉詩草」、張作梅「一霞瑣稿」,乃至晚近李朝啟「浯島詩文酬唱集」以及陳維藩「漢垣漫草詩集」……等,除了王觀漁、張作梅事功在臺,李朝啟在金,皆為旅外鄉僑。 這些身居海外或曾旅居海外的金僑,在民國初年到二十世紀中後葉,依然以中國傳統的詩歌,為其創作的主流,這個現象乍看之下,極為特殊!身處異邦,在文化極殊異的地域,卻用最傳統的中國方式創作,教任何人想都會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這些金僑,卻用這樣的方式呈現他們的心聲。 這種現象的造成,自然有其內在與外在的因素,例如:這些金僑極大部分都還是舊學出身,其受學時期是浸染在傳統教育氛圍裡,用古文、古詩為工具,自屬可能;但是另一個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或許正是因為他們身處異邦,在他人籬下寄居,份屬少數,反而更重視自己的文化與傳統,因此在感情的投射,自易產生「月是故鄉明」之情緒,行為舉措也盡可能沿用舊有的生活模式與習慣,這也是身為少數者的自居之道。 這一切都是身居故鄉者所難以體會與想像的,「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旅外鄉僑克苦功成背後的故事,而今再一次躍然目下,日前託人請新加坡鄉籍作家寒川先生(呂紀葆),攜來南洋華僑許允之先生「鍊石窩主人遺詩」一書,通覽一遍,益深信浯鄉海外有真音,而這樣的生命力,正因為該書的出版,而延續不絕。末了猶餘思不斷,金門的生命力在異鄉的展現,或許就是因為對自己傳統的堅持與維護,才創造了所謂的「金僑奇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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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金門四寶
什麼是「金門四寶」?學觀光或者對金門有些了解的人可能回答:「貢糖、菜刀、高粱酒、一條根」,但日前東森財經台「夢想街57號」節目給了新的註解,新「金門四寶」分別是:「土地、免稅、交通、酒」,身為金門人不可不知,而這四寶未來能產生什麼化學變化,更值得所有金門人持續關注! 某日晚間,睡前習慣性的轉動電視頻道,剛好遇到該台在討論「金門四寶」,身為金門人當然要好好聽一下,看他們怎麼看待金門的商機與未來前途,姑且不論其「台北觀點」是否完全正確,但該節目能特別為金門這原來被視為「經濟沙漠」的小島企劃半個小時的專題,顯見金門已非昔日「吳下阿蒙」,身為金門人的我自然與有榮焉。 說到土地概念股,相關個股包含在金門耕耘已久並已取得大批土地使用權的台開、泰偉等上市公司;而免稅財團自然首推在水頭碼頭率先卡位的昇恆昌;交通部分則屬立榮、復興、華信、遠東這四家擁有台金「黃金航線」的航空公司及兩岸小三通的船運、船務公司;而酒當然是以金酒公司為龍頭產業。 伴隨這些利多卻也衍生出諸多問題:金門地小,稍經炒作,地價、房價馬上翻了數倍,部分金門人在因土地買賣收進大把鈔票的同時,卻有更多的金門人、特別是年輕人,正因為買不起房子或者沈重的房貸壓力煩惱;「小三通」的全面開通,再加上陸客「自由行」、「一日遊」,國際性的入出境人數讓金門機場、碼頭設施備感壓力,做生意的金門人自然樂喊:「人潮就是錢潮」,但原本生活單純的金門人可就要為機票、船票傷透腦筋,隨時要向上天祈禱自己的旅程別遇上成團的過境旅客,以免讓自己陷入一票難求的窘境;大家再試想,因財團收購再加上囤積居奇心理所致,三五好友難得聚餐小酌,普通「柑仔店」竟然沒有一般「紅標」、「白標」平價高粱酒可賣,又是如何的煞風景! 再者,對股票市場有些概念的人應該知道利多總有出盡時候的道理,利多階段沒有掌握時機賺進鈔票的金門人,留守金門卻要承擔利空來襲、情勢逆轉的後果。財團與握有「四寶」資源的少數人賺走大把鈔票之後,不知是否有人想到,可能還有一大部分人因著經濟循環而「高處不勝寒」?年輕人勢必要面臨大時代轉變的浪潮沖擊,能否安然渡過尚在未定之天,那下一代又怎麼辦? 居安思危!金門受到高度重視與矚目固然是好事,但千萬不可忽視可能隨之而來的諸多問題。在積極招商為金門創造繁榮未來的同時,還應該全盤考量、祭出配套措施與政策,別讓大部分單純的金門人賠了「土地」又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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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與感謝
7月15日一早起床,母親說再過3天是祖父祭日,要我準備8碗菜拜拜,我心想正好趁機把一直無法淨空的冰箱清理一番,就掏出一大堆食物,煮熟蒸熱,打算犒賞愛犬,我餵食完畢後,就去晨泳1小時多,然後回到辦公廳處理公務,這之間因為兩件事,讓我心煩憂,記得在11點時,我突然心悸了一下,我撫平一下心口,心想應該沒事,就又繼續忙。 中午吃過午飯,又轉到學校,然後在3點30分到縣府第二會議室參加李局長主持的全國局處長會議協調會,會後,約6點15分,心想早上的心悶,就騎腳踏車環環島北路、後沙、安岐,古寧頭、湖下、鳳翔、富康回到家,已經是7點30分。 那傍晚,細雨微飄,騎車很是舒爽,速度沒有很快(事後張峰德兄來訪說他那天正巧在環島北路看到我騎車,但不是往常那種「拚」的速度,也覺得奇怪。) 回家,趁身體還有汗水不能洗澡,只好在家裡整理家務,等汗乾了,才大快朵頤媽煎得噴香的6尾小魚,因為魚腥,喝了2杯10cc的90年高粱老酒品嘗,然後到二樓臥房,兩腳伸直坐在木地板上看「夜市人生」,電視節目一向是我的睡覺催眠劑,沒兩下子我就躺到床上睡了。 半夜凌晨0點30分,我的胸口像被揪住般的疼痛驚醒過來,妻看我嘴唇慘白,急忙電話問高雄大女兒怎麼辦,建議我趕緊到山外醫院急診,本來我就怕到醫院,我說我要先排便,以免等會受到限制,排了半天妻一直催快點,只好下樓開車飛到山外,半路我又肚子鬧急,好不容易,約1點到急診部,我趕忙問護士小姐可以躺哪個床,告訴醫生護士說我很不舒服,醫生護士馬上替我量血壓、視診、聽診、觸診,叫我口含「耐得心」錠劑,照X光、心電圖、超音波等,照急救流程跑了一遍,然後告我說要緊急後送,我聽到「緊急後送」一詞,整個人嚇得挺起腰骨問醫生是誰要後送?然後,就攤平在床上,換成妻驚慌聯絡家人來醫院幫忙看顧,醫護人員也忙著聯繫台灣的直升機。 在急診室等待直昇機從台中飛來的時間,我告訴妻我的健保卡在寧中辦公桌的抽屜,她拿著我的鑰匙飛車去取,凌晨4點左右被告知飛機已到金門,急速離院到機場,4點20分從金門起飛,航程順利,6點10分直升機降落台北榮總的屋頂上,醫院的病床護士已在一旁等待,緊急下電梯,緊急幫我換穿病服,又緊急檢查一遍流程,然後建議我馬上動「心導管」手術,7點10分進病房,請盧澤民醫生操刀,8點15分完成,我側躺一旁,可以看到電腦螢幕上心臟的跳動,以及心導管經過血管深入心臟的動作,氣球擴張術一通,我下意識說出謝謝醫生,我的呼吸順暢了。 這次撿回一條小命,我衷心感謝急診時署立金門醫院的醫護人員正確診斷與聯繫後送,也感謝榮總盧澤民醫師團隊手術成功,感謝縣府楊機要秘書電請駐榮總洪素蕙小姐多次探望,感謝陳立委辦公室黃秀珍主任及張助理的協助,感謝許多長輩親朋師生好友到醫院到家裡到學校關懷探望,以及感謝眾多友朋電話慰問,叫我滿心感激感謝。 絕大多數的市井小民是很難理解金門醫療政策到底有哪些複雜的層面,老百姓只要一患病,就只盼望能夠快點醫好,把命救回來,都想爭取更多更快的搶救時間,大家都相信只要多一分鐘,活命的機會就會多一分,就像心肌梗塞這種急症,事後我躺在病床上讀了幾本粗淺的心臟書,有說它從發病伊始送到醫院救治的黃金時間是4小時,金門距離台灣那麼遠,當要病人或家屬寄望於茫茫的天空何時飛來直升機,那種心情是難以言喻的。 沒有經歷過這種「救命」的過程,是無法體認生命的可貴,當金門人有時很驕傲,因為可以享受到台灣許多縣市沒有的社會福利,但一遇到急重症,有時真的要哭天搶地,要跪下來請老天爺多加愛戀眷顧,要賭運氣能夠碰到醫技高明的醫生及時伸展慈心聖手,金門人有時會無奈的把「好運歹運」放在口頭說詞,講起來這是不幸,也是不甘願的。 因此,我衷心感謝那天所有急救醫謢人員,也感謝老天爺疼惜我把時間撥慢,讓我能夠平安飛到台北,手術成功,而我更矜憫曾經不幸的一些病患鄉親,但願未來的遺憾會越來越少。 出院以後,我閒話要我的孩子要去學那種可以救人的科,那才偉大,畢竟人生追求的價值,物質利益不是唯一的,我祈求老天讓我的孩子可以聽進去我的話,我告訴她們,別人栽培我們,我們就要感恩圖報,但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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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落番」
由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出資拍攝,新汎亞國際多媒體有限公司執行、唐振瑜導演的金門海外移民記紀錄影片《落番》,相信不少關心金門者都已觀看過或討論過。從官方的說法,《落番》影片主要是著眼於五大目標:一、剖析金門移民潮三大時期;二、鎖定馬來西亞金門華僑實錄;三、推翻出洋客風光形象,解答落番南洋的困境;四、生存之道,金僑在馬來西亞的類型;五、連結,斷不了的金門情感。 且不談這些,本文主要是從「落番」一詞之另一意態來剖析長存於我們心中的心態。根據洪乾祐《金門話考釋中》的注解:「中國人自古瞧不起文化比自己低的四周異族,稱為東夷、四戎、南蠻、北狄。因此閩南人叫南洋各地的土著民族為『番』。金門屬閩南地區,土地貧瘠,住民生活困苦,地理上比較近土廣人稀、土產豐饒、尚未開發的南洋群島,因此明朝時已有人到南洋謀生。」而「落番」指的就是「下南洋」之意,閩南語中另有「番屏」,洪乾祐亦就「屏」解釋道,是指地方的「邊」或「面」。所以凡是講到南洋,都說「番屏」。番屏,番地也。「到南洋去」,都說「落番」。 但是我們且再把眼光收回,還記得這個似曾相識,每年都會上演的鏡頭:「勞工大遊行對政府部門吶喊、跺腳;大企業要有良心,根留台灣,不能去大陸!」多麼諷刺,多麼難堪的鏡頭,「台灣錢淹腳目」言猶在耳,轉瞬間,竟有百萬人在承受失業所導致的折磨。這折磨卻還不能保證就此打住,不知還有多少準失業人口正處於決堤當口,隨時準備接受失業的洩洪覆頂而下。 且先不要隔岸觀火,在我們自沉於「落番」的歷史情懷時,或觀火台灣各項政、經抗爭活動時,或檢討「落番」一詞心態之自大時,是否想過:「落番」現象並未根除,只是從南洋改至台灣而已;因為有多少金門青壯年是留在金門發展的呢?有多少個金門菁英份子是留在金門的呢?這不就是現代版的「落番」嗎?但何以坊間所看到的是似乎是一種自得的情境而不自知呢?或許應從近年來當令之本土化說起;或者說是社區文化談起。 原本以關懷自身社區一切公共事務,提倡現代公民素養的社區文化,何以傳來台灣之後,卻變成一種封閉自戀的局面呢?徒見各種地方性的工作室遍佈,但深入觀察,則不難發覺原意盡失:不分宗教或迷信;不分史料或渣滓;不分文學或八卦,只要是本土的就逐臭自芳,更嚴重者是徒增長了目光如斗、孤陋寡聞的鎖國心態;尤其是金門。甚連不關政治之文學等範疇,也必須要以金門為目標,似乎金門之一切才是一切;似乎金門人才是主角,種種心態,不就是當年「落番」之重建嗎?根本忘了本身是為了什麼理由到南洋去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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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
齊邦媛教授所撰的《巨流河》是一部反映近代中國苦難的家族記憶史,也是一部紀錄新舊時代衝突的女性奮鬥史。作者在亂世中力爭上游的精神令人欽佩感動,書中另有兩位人物令人印象深刻─作者父親齊世英,以及情如兄長的張大飛。前者是民國初年留德的熱血青年、九一八事件前張作霖麾下的革新派,年青時以追求東北掙脫日本軍國主義桎梏為職志,後來在國民政府擔任要職,晚年力諫當道不成,在台鬱鬱而終,是一位憂國憂民的典型中國知識份子。後者與作者同是遼寧人,日寇侵略東北時家破人亡成為孤兒,後來從軍變成一名英勇的飛行員,抗戰期間多次殲滅敵機,但最後血染長空,壯烈犧牲。 巨流河也就是遼河,是中國七大河川之一,是遼寧人的「母親河」。九一八事件以後,東北淪陷,遼河與松花江成為激發東北人抵抗帝國主義侵略的熱血源頭,同時也是國仇家恨與鄉愁之所繫。從《巨流河》一書所描述的那兩位心繫家園,滿腔熱血,一心報國的血性男兒,又讓人想起《滾滾遼河》的作者紀剛。 紀剛,本名趙岳山,1920年生,比齊邦媛大四歲,遼寧遼陽人,畢業於遼寧醫學院,大陸淪陷後來台,在台南行醫多年。《滾滾遼河》是以作者抗戰期間在故鄉奮勇抗日,冒險犯難,並曾被捕下獄的親身經歷為背景,交織青年人的愛情寫成的大時代悲壯故事。該書與王藍的《藍與黑》、潘人木的《蓮漪表妺》、徐鍾珮的《餘音》同被譽為「四大抗戰小說」。《滾滾遼河》於民國五十八年由純文學出版社出版,迄今再版超過六十次。該書愛國意識強烈,故事感人,在當時國家處境艱難之際,頗有凝聚人心,激勵士氣之效。後來中廣和復興電台曾將之錄製為廣播小說,中視也曾以該書拍過連續劇。 《滾滾遼河》出版不久後就造成轟動,那時我就讀高中,在學校圖書館,該書一直是同學爭相借閱的熱門書籍,當時雖然功課壓力不輕,但常偷閒看得廢寢忘食,熱血澎湃,同學之間也常彼此討論讀後心得。當時還有一些相同時代背景與題材類似的書,如《西潮》、《未央歌》、《藍與黑》、《異域》等也深深吸引我們。因此在那段時間,許多人心中都充滿抗日殺敵、反共復國的熱忱。或許是我們的心靈單純,容易為周遭事物所感動,也或許是當時國家處境艱難,戰地青年的熱血容易沸騰。高中畢業前夕,一股投考軍校,報效國家的熱潮在校園蔓延。記得有一天下午,倪振金、洪志生等同學利用自習課時,到高三各班教室進行相約從軍報國的演說。當時他們振臂疾呼,慷慨激昂的模樣與神情,至今仍令人難忘。 在亂世中,在國難時,青年的熱血彌足珍貴,因為那往往是反映一個時代的精神與救亡圖存的動能。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在那已告別的年代,許多激勵人心的劃時代巨著,曾經感動我們年青的心,燃燒我們的熱情,也將我們帶往另一條不同的人生道路。 (後記:民國六十二年,金門高中畢業同學二一○人,當年就讀軍校者超過二十人,若加上高一時轉學就讀陸官預備班的王世塗、薛朝勇,以及隨後進入軍校者,如黃邦印、洪志生等人,當超過三十位以上-這個數目,應是全國高中最高比率。如今這些人多離開軍中,尚在位者則擔任要職,成為國之棟樑。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誠非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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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戒嚴時期金門籍的政治受難者
7月15日是台灣解嚴24週年紀念,政府照例舉行公開紀念儀式,政治受難者張茂雄先生於台灣解嚴紀念日當天,發表「台灣浩劫─戰後政治案件及受難者數位資料庫」,還原歷史真相是記取教訓的開始,然而,由受難者獨力建立資料庫,顯見政府對「轉型正義」的努力還得加把勁。 依前揭資料庫,總計在戒嚴期間,直接受害的政治受難者共計12541人,數字不可謂不驚人,何況這應該還不是歷史全貌。統計資料顯示,戒嚴時期的政治受難者不分性別、不分省籍、來自社會各階層,其中,金門籍的受難者竟然高達64人之多,光以受難人數而言,數字超過新竹市(14人)、台東縣(18人)、花蓮縣(25人)、澎湖縣(43人)、嘉義市(43人)、基隆市(50人),如加計台閩各縣市當時人口,金門一地不過區區數萬居民,竟有政治受難者數十人,密度之高顯然遠遠超過台灣本島各縣市。 檢視受難者資料,遭判處死刑的金門籍人士計有:李O利、黃O意、楊O登、黃O順、黃O林、楊O揚等人,多係牽連共諜案,相關案情是否屬實?或係遭人搆陷?恐怕需要更多查考,方能釐清真相。至於其他遭判處有期徒刑者,歸納其原因,則不出「思想反動」、「知匪不報」、「秘密集會」、「遭人密報」、「秘密結社」等,雖說當年時空背景難以同日而語,人民在白色恐怖的肅殺氛圍下生活,今日回想還是讓人不寒而慄。 觀諸受難者案情,最讓人不可思議者,乃當局對人民思想之控制,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茲聊舉數案,當知當時人民承受的痛苦: 受難者中有因書寫「毛主席」三個字,即獲判有期徒刑七年者;有金門高中學生在教室牆壁上用鉛筆書寫「共產主義萬歲,台灣人民若牲犒」等文字,即交付感化教育一年者;亦有金門高中師生共組讀書會研讀社會主義讀物,即交付感化教育三年者;有知匪不報,即交付感化教育二年九個月者;有於空屋牆上以紅磚頭書寫「偉大的毛澤東、周恩來萬歲」等字眼,即連同其所謂教唆者,均獲判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者;有於餐廳圍牆上以黑色簽字筆書寫「反共必亡,鬥人必死」等文字,獲判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者;有在私人小日記簿內寫有「北京高粱」4個字,即遭非法羈押近三個月者。 分析這些案子,不僅情節輕微,甚至多屬思想層面,根本就是屬於言論自由的層次,之所以因此肇禍,說穿了違反當時的政治正確而已,進一步言,即便其他幸運沒有成為受難者的其他金門人,在戒嚴時期所受的苦難,與因此造成的生活不便,恐怕也遠非今人所能想像。 憑弔歷史,撫今追昔,除了感慨個人的渺小、生命的脆弱,早已遠離白色恐怖年代的金門人,更應以具體作為,深化金門民主,落實公民社會,不負先人的苦難與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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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墓碑˙無悔的碰撞
一直在菲律賓、老撾、緬甸、所羅門群島移動做生意的台商友人,搭上傍晚的船再度來金和我相會。已在廈門定居二十多年,娶了菲籍妻子的友人,避開大陸一胎化政策,生了六個小孩,他因此得努力打拚認真工作,才不必把一家「外國人」送回菲律賓去。 但真正讓我們想連結計畫與夢想的關鍵乃在於我們都具備「往外拓展」的性格。雖然事業尚未發展出穩定的格局與氣勢,但每次與友人交流島居心聲時,我們都希望自己能完全選擇自己的人生路,掌握個人舞臺的戲碼,更希望自己在經歷生命旅程時,能哼唱一曲輝煌的戰歌。 因為「勇氣、誠懇、率真永遠沒有太多的時候」我心裡記掛的人與事,總會定時與我交會,這次廈門的友人與我聚談的重心擺在未來金門物產往大陸行銷的合作配套,這誘因是之前的上海行,我應台商友人之邀,特別去觀摩上海地鐵出口處的百貨公司所設置的「台灣雲林物產館」,友人希望我把金門物產也引進,連成一個帶狀行銷,以增加台灣一條心的氣勢。 這當然是一個艱鉅的任務,我不知道該怎麼運作才好,所以友人又特別來金與我相會一談,而我也答應上完一個階段的課時,排三天假去廈門瞭解更多運作內容。 還好,不管我人在哪裡,我的生活模式不變,依然每天花很多時間在創作上。我正在抒寫的遊記,關於上海南外灘的外馬路發展與崇明島農場的插隊落戶真實故事,把我帶進一個跨時空的場域。人在金門,我孜孜追記的卻是另一座島嶼的脈絡真相。改變的只是時空,時間一樣在推移,分分秒秒都在流變。 我對家鄉知友說,這次回到金門,我比之前都更安定也放心的教學與創作,因為我對連續五年都去造訪的上海已有不一樣的觀察與體驗,我終於漸漸融入這一個國際大都市了。這種融入感讓我開始認真思考如何讓自己具備條件立足上海,也期望自己能在那繼續繪畫創作。因為真實世界有殘缺,所以需要藝術來修潤美化這世界。回到金門,我腦海仍縈繞著上海的繁華時尚,不夜城的旖旎夢,相較之下,金門真是純樸極了。但因此可以經歷另一種人生,一邊思考一邊整理吐絲,把走過的路化成文字吐出,然後接續下一波的旅程循環。 我對知友提起崇明島的第一景點「東平森林公園」有一面「知青創業紀念牆」,石碑上刻著「青春無悔」四個大字,我讀到一個插隊落戶者寫的坦白心聲,他說,那面牆讓他看見冷清、寂寞和蕭條,因為那面紀念牆雖然是森林公園的一個景點,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它,珍視它的存在,包括從崇明島八大農場離開的22萬知青,也不會來憑弔自己鑄寫的歷史足跡,他覺得那勒石應該把「青春無悔」改為「青春墓碑」才貼切,以紀念他們「曾經有過的青春年華,紀念22萬上海知青被埋葬在這裏的理想、抱負、青春和幼稚。」我對知友說我支持這理論,那段坦白的心聲讓我思考了許多問題,在我抒寫上海及崇明島的遊記時,可以縱深去涉獵更多歷史背景故事。當我可以為寫一篇遊記而收集十四萬字的資料並詳加閱讀時,我明白我已不是一個悠閒的走馬看花的觀光客而已。 上海與崇明島與我的生命有種特別的連結,那連結是我用純粹的藝術家性格與之碰撞。二十多天的上海行旅,中間我特別去一趟崇明島處理七個月未住的租房,也急切的去看託房東照顧的貓咪妙妙。臨走前我抱牠下樓,準備送牠去台商友人經營的「香草花園」新居。貓咪驚慌的猛抓我,我的手背瞬間出現七、八處血痕,左、右手較深的傷處都流血了,我把貓咪妙妙關進籠子,顧不得處理傷口,我只在水龍頭底下沖沖水,把血漬沖去,刺眼的十幾公分長的血痕一陣疼痛。但更疼痛的是複雜的心。 每次旅行的腳蹤總把我帶進一個深邃的境域,每一篇遊記背後總馱著巨大的思考與觸動。這階段,我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想走得更遠,那東平森林公園的碑石上一直鐫刻著青春,青春是無悔的,所以墓碑是沉重的,也是輕盈的,因為無悔的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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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情翰墨緣
99年9月13-18日,金門縣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率成員26人,應碧岩禪寺之邀請,參加該禪寺九龍千佛壁聖像開光法會暨舉行第三屆兩岸佛緣書畫交流開幕。佛緣書畫交流展開幕典禮時,性海法師要我留下代表參加,其他成員安排去參觀。 兩岸佛緣書畫交流,各省縣市集會了三十餘位書家、畫家,明空大法師代表臺灣、我代表金門。開幕典禮時,主持人體禪大和尚,就請我們上臺就座,還請明空大法師和我,代表臺灣、金門致詞。我致詞時除了對碧岩禪寺弘揚中華文化、傳統國粹的作法,敬表讚嘆,也簡略報告以往海峽兩岸書畫交流的情形。最後代表金門縣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邀請在座各藝術家組團,蒞金交流指教。 事後各藝術家意願很高,以南京佛教會具函,請明空法師、性海法師一定要促成此事。金門縣佛教會經過一年的協調、籌備,終於實現讓南京書家、畫家蒞金辦書畫交流。 2011年7月1日「海峽兩岸書畫家聯展---- 兩岸情、翰墨緣」開幕。金門縣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致詞表示:海峽兩岸書畫家聯展,終於圓滿開幕,感謝眾緣的成就,感謝大家熱烈支持。兩岸三地和佛教界大師提供了160幅書畫作品參展,對於帶動金門藝術風氣影響甚大,且為地區增光不少;他也感謝兩岸三地佛教界的贊助,使金門縣佛教會,能首次創辦兩岸三地書畫家聯展,也為佛教界藝術發展留下光輝的一頁。 「海峽兩岸書畫家聯展」,假金門縣議會舉行,由於議長王再生、秘書長許丕贊、總務主任甯國平、人事主任楊誠國兼任金門縣美術協會理事長,鼎力相助,舉辦得隆重盛大、熱鬧又溫馨,讓兩岸三地書畫家、諸山長老,甚表敬佩。 議長王再生於開幕致詞指出,以書畫弘揚佛法,在當前藝壇可說是難能可貴;藝術可美化人生、藝術可陶冶心情、藝術可淨化心靈、藝術是可感動社會變得更祥和。王議長也推崇海峽兩岸書畫家聯展每一幅作品,均是藝術家精華的創作,並結合日常生活的種種,融入書畫當中,是非常美好的視覺與心靈的饗宴。 金門縣長李沃士說,兩岸三地藝術交流,在金門展出,相當具有意義。在兩岸對峙時,金門烽火連天;如今兩岸領導人以很高的智慧,一起走向和平、促進藝術文化交流,非常值得提倡。 李縣長對於海峽兩岸書畫家聯展,在民主殿堂的縣議會展出,頗有感想!因為議會問政時,像戰場,給人緊張、壓力;而議會書畫展示,像道場,給人和平、快樂。 南京雞鳴寺書畫院長陳德森在「海峽兩岸書畫家聯展部分作品集錦」表示:「在近六十年的書畫實踐中,他潛心學習研究儒、釋、道文化,感悟到中華人文精神,在儒、釋、道三教的共同培育下形成的」。陳院長揭示:「藝術創作的境界,因慚悟和頓悟的互融而得以昇華。這昇華,體現在書畫藝術中,就是去俗、去塵、去濁,而得雅、得清、得靈,走出嶄新創作之路」。 這次兩岸三地書畫家聯展,大陸書畫家:陳德森、張新宏、馬光啟、楊駿、吳茜、何美霞、胡春寧、王麗、徐海華等19人;台灣書家:廣元長老、惟潔法師、大正法師等10人;金門縣美術協會畫家楊誠國、吳鼎仁等15人;金門縣書法學會書家:洪明燦、吳宗陵等27人,都提供作品參加展出。這次書畫家聯展,難得台灣的老書畫家廣元長老也參展,高齡八十八,曾任中國書法學會理事長。他的書畫作品曾應日本、美國、新加坡、香港、北京、鄭州等地舉行個展,書畫作品曾蒙大師于右任、王雲五、馬壽華、張大千、郎靜山、王壯為、謝宗安、張光賓、趙樸初、啟功等諸大家撰書讚許。大陸書畫家陳德森院長作品,曾在大陸「人文奧運」榮獲金獎。作品為馬英九總統、星雲大師等收藏。所以這次兩岸三地書畫家聯展,是一次高水準的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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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旅行
真實的說,鄉愁愁鄉,所有心心念念追尋或眷繫的心中的故鄉,到了這個年歲,大抵上已經消逝殆盡不復存在了。所謂的故鄉,勿寧是內心還懷恃著「追憶消逝的那段理想時空;存在於上個世紀、舊時歲青澀年少無華無憂的清貧島嶼,成長過程中深刻的記憶之鄉」。即使這座國之邊境島嶼如今高枕無憂臥陳在台灣海峽,怡然自適的隨著時局的風向,找尋出口;即使年復一年,情不自禁總要抽空幾次飛回島上,吐納吸聞島嶼的獨特氣味……。 把這個想法和朋友提起,他不置可否,也沒表達意見,只謝謝我提醒了他,我們懷念的那個已經不復存在的關於故鄉的想望。大夥都是年少從島嶼出走,也都經歷過島嶼的洗滌,對於海島家鄉有著無以自拔的戀癮。不知道這樣的陳述,是否狠狠地切割了朋友的情感臍帶─關於家鄉以及遙遠的海島。 然而,畢竟還是花了大半篇幅,在半百的年歲出版了詩集,並且毫不猶豫的以十年前所書寫的一首關於家鄉的詩「禁忌海峽」為詩集名。收錄的詩作,前後長達三十年,至於最初發表於1980年金門日報副刊上的一首「回江手勢」,還是楊樹清兄在2008年間影印剪報給我,才喚回詩的記憶,也才開始零零散散,在忙碌或者非常忙碌的縫繫空檔裡字句書寫。一向如此,誰在空閒無聊時提筆寫詩呢?相較於設計工作領域,每日精確的進度流程,面對詩的創作,實在是極度虛弱而式微。 如果把旅行的概念,套用在我們年少就離鄉出走的這一代,那麼這一趟歷時長久,跨越新舊世紀、循隨大時代風向變革的旅行,無疑是繼「落番」移民潮之後金門子民的一次集體大行旅。比較幸運的是到了這時期,所有的桎梏、禁忌都全面解放,時空距離短縮,旅行的視野更開闊、更萬里無礙了。 客居台北三十餘年之後,所有生活的、習慣的、接觸的種種都不自覺的鬆懈了心防。理所當然的認為就是這裡,這裡就是我的所在。連戶籍也是,出了國門,你所能提供對方的資訊也是。最原始的故鄉只能深藏心底,想起時才細細反芻,端出來抹抹擦擦,藉著記憶勉強拭出一些隱約的光影。 有一種說法:人們出外旅行時,都各自背負著一個沈重的「自我意識」,這個意識其實就是來自家鄉根深蒂固的記憶之包袱,不自覺的以自我意識去看待一切異於家鄉的風景事物、人情習俗等等,也就是說雖然旅身在外,實際上心中仍維繫著熟悉的家鄉印象,從來不曾真正離開。 究竟為了什麼,大多數島上的青青稚子,註定在那個一切都不確定的緊峙時代裡,奮不顧身,赤手空拳就逐一紛飛,像遷移的候鳥,來不及飽食母親的乳汁,就紛紛被推擠上一程沒有詳細規劃甚至不知期限的離島之行呢? 花一張機票五十分鐘就可以飛回的島嶼,有時比出一趟國境還需調整更多的心情,兩頭都有個家,我這離開太久的島嶼之子,面對應該親稔的家鄉,往往陌境多過熟悉,連盼望中的怡然悠閒、徐徐緩緩的步履都無從踏出,故鄉就僅能成為那座擺置心中勤擦拂拭的故夢舊影了。 寫詩倒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散文可以隨心隨性隨意隨寫,小說則需要周詳細密的構思、佈局,至於最初是以怎樣的心情寫下第一首詩,至今仍是一個問號。林文義兄透露他是五十三歲才開始寫詩,鼓勵在我散文之外,趁這個時候寫寫詩最是理想。我不好意思告訴他,花了三十年才勉力出了一本詩集。不過,還是謝謝阿義兄慨然出手,以序相贈,他不捨批評儘挑美言,我就當他也是半個金門幫兄弟,快遞回贈了一瓶高粱酒一包花生,聊表深深謝意。 楊樹清兄則選在最後付印之際,徹夜趕寫序文,為此,他一口氣仔細讀完全部詩作。會在邁入中年期時提筆書寫,我得感謝他的鞭策與激勵。 字句不足的,用影像用插畫填補,那也是我創作的一部份。多年來累積的關於金門家鄉的影像記錄無數,都是無可取代的私藏,恆久的瞬間。我知道距離只會越來越遙遠,而記憶終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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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蔭下的記憶
氣候異常的熱,幾乎每天都在創新高的熱浪中無奈的承受,暑熱如此,也難怪公園的樹蔭下,總是人群聚集之處,微風拂檻,綠沙曳涼,運動的、聊天的、跳舞的、下棋的,都各據一片綠蔭享受那微風如梳的陣陣沁涼,這涼,可比清冰一盤,涼在舌尖,甜在心底。 早年,老家門前也有一排樹蔭,也經常是大人小孩納涼之處,我的童年雖不精彩,但也有玩家家酒與躲貓貓時期,在那片老木麻黃樹下,也有許多兒時回憶浮現,小時與伴嬉戲的童年十分短暫。記得自己不是揹著小妹就是幫忙家事,而家事空檔又喜歡翻些閒書,不管是古典小說偵探小說還是武俠小說,我都是一知半解的看,盡情探索那片浩瀚的領域,隨著詭異多變的劇情去猜測那可能的結局,我想,這也是很快就結束童年的原因之一吧!沒多久,門前那一排樹蔭變成了平坦的馬路,光禿禿的柏油路上,除了車子,再也沒有人會在那裡泡茶聊天談古了。 也許是大樹底下好乘涼,也許是國內獨特的人文風情的顯現,走遍島國,自然而然在大樹下聚集的情形是常見的,譬如深坑的大樹下豆腐攤,土城金城路的大樹下小吃,以及大樹下的土地公廟,只要有大樹的地方,總是自然而然聚集了攤販和暫歇的人群,這種與樹為朋的現象,自小便深植島民的心中,隨著時代的改變,這樣的習性仍然存在,可見島國人與樹之間感情的深厚久遠。 在鄉間,樹蔭下是養鵝養鴨的地方,是讓牛吃草,讓農人暫歇的好所在,早時,和父親一起耕作時,妹妹送來點心,我們就會走到樹蔭下歇息,喝了茶水點心,再繼續到田裡幹活,而耕作的牛,也要適時讓牠到樹蔭下喝喝水消消暑,再繼續未完的工作,如果沒有那片樹蔭,在大太陽下勞動一整天,我們可能就會中暑了。 長大後,離鄉背井來到另一個陌生的島國,彷彿離了濃密樹蔭保護的鳥兒,惶惶然也得自立自強,深植心中的印象,讓我對週遭的樹木特別感到親切,喜歡看樹畫樹,更喜歡圍著樹木生長的人文生態,垂著綠蔭的池塘,盤根錯節的老榕,或是開著黃色小絨球的相思樹,在濃濃的綠蔭深處,尋覓著畫意靈感或心靈沉靜,即使週遭有人聲喧嘩,有音樂縛舞的人群,有氣喘兮兮的運動家,有刺耳的喇叭聲不時傳來,但是,那又何妨,練功的人依然練他的功,假寐的人也依然假寐,並沒有誰會去抗議誰吵了誰,在這廣闊的公園裡,在一棵棵大樹撐起的綠蔭下,自得其樂的人們慶幸得到一片護蔭,免於艷陽酷熱的曝曬,又怎會去計較呢?認真說,該計較的應是這片傘起綠蔭的大樹吧! 當人群漸漸散去,樹蔭下慢慢地恢復了應有的寧靜,這時候,才聽得到落葉聲與鳥叫聲,也才看見蝴蝶翩翩飛過,我獨自走在樹蔭下,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踩過落葉,踩過記憶中那條漫漫長路,我彷彿看見許久不同年齡的自己,有快樂的,有失意的,有老態龍鍾的、有蹦蹦跳跳不斷改變著自己,從樹蔭底下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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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論世遺與國家公園
年來金門各界莫不為二件事而忙碌:申請世遺、廢除金門國家公園。此事看似不相關,卻道盡了部分人士對世事未能深入之遺憾,頗值關心地方事務者深入探討。 首先來探討的是什麼是世遺呢?又什麼是國家公園呢?這兩者對當事者之影響到底是什麼呢?也只有從這些面向切入,或許才能釐清本文之立意。 所謂的世界遺產,是一項由聯合國支持、聯合國教育科學文化組織負責執行的國際公約建制,以保存對全世界人類都具有傑出、普遍性價值的自然或文化處所為目的。其甄選標準,簡而言之,是真實性與完整性。近年來,世界遺產的概念與實踐不斷在發展。《奈良文件》確認了世界遺產對多元文化的尊重,2000年的《凱思斯決議》提出新的提名政策,並經由《蘇州決議》部分修正後落實執行,以期貫徹世界遺產「全球策略」,追求世界遺產所應具備的全球代表性和平衡性。 而國家公園呢?國家公園是一種保留區,通常由政府所擁有,目的是保護某地不受人類發展和污染的傷害。其基本特徵是區域內生態系統,尚未由於人類的開墾、開採和拓居而遭到根本性的改變,區域內的動植物種、景觀和生態環境具有特殊的科學、教育和娛樂的意義,或區域內含有一片廣闊而優美的自然景觀,此其一也。再來是政府權利機構已採取措施,以阻止或儘可能消除在該區域內的開墾、開採和拓居,並使其生態、自然景觀和美學的特徵得到充分展示。最後是在一定條件下,允許以精神、教育、文化和娛樂為目的的參觀旅遊。美麗的山景、河景、湖景、海景,甚而人工水庫建景,皆可大量規劃、保護、發展成美麗的國家公園,吸引各地人士前往欣賞旅遊。 從上述之定義來看,就管制精神言,當然是世遺嚴於國家公園。因為國家公園尚可在一定條件下,允許以精神、教育、文化和娛樂為目的的參觀旅遊。況且,世遺的管制單位是聯合國,而國家公園管制單位是本國政府,其嚴鬆分寸不必再言,有常識者皆可理會。 就此而言,當金門各界嚴詞抗議金門國家公園妨礙金門發展、建設時,是否曾想過:且不論以金門目前「完整性」之程度,是否能通過世遺之申請,即使有幸通過此項殊榮,也即使我國政府在選票壓力下,撤除金門國家公園;但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世遺管制之嚴格,會不會落入去了一個「鬆緊帽」,卻換來一頂「緊箍咒」呢?其實不必等到那一天,凡有一點常識者都知道其結果。 月前《中國青年報》曾就大陸西湖列入世界文化遺產而論道:杭州由此成為只有讓「世遺西湖」積極有效地融入城市發展,才能切實刺激杭州國際休閑經濟發展,有力提升現代服務業的集聚競爭力,推動杭州升級為世界區域性城市。也就是說,根本之道不是世遺或國家公園,最重要的是城市本身之發展遠景到底在那裡?基礎建設、生活機能、綠野空間等現代化城市之元素,恐才是金門未來成敗之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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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
孫子瑄瑄,五歲。每天看他奔上跑下的身影,聽他童言童語間挾著幾聲銀朗的笑聲,就覺得自己的四周恍似有一股喜悅、光潔的氣流:讓人忘了憂愁煩惱。至少,暫時的拋開了煩惱與憂愁,覺得傳說中的天使,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最近,瑄瑄又長高了一些,身高已高過了刻在門框邊的記痕半個頭了,想想那才是三個月前的事。現在,家人已不再去登畫那一暝大一寸的痕跡,不是懶,是太快了,快的讓人有種措手不及的慌張與心驚,儘管裡面多是喜悅,可是就像在香甜的冰淇淋裡突然吃到了幾粒味酸的葡萄,讓人有些訝異。 已上了半個學期幼稚園的瑄瑄,每天傍晚放學回家,甫一進大門,就會向著坐在客廳裡的奶奶,大聲的喊著:「奶奶!我陪你玩。」 主、受詞顛倒,不影響彼此的溝通,小小的人兒表達的-就是想玩。忙累了一天,此刻須要的是閒話些家常,是放鬆一下的奶奶,瞬間就丟開了疲累,滿口歡欣的應著,好呀! 誰能抗拒天使的邀約呢!「玩什麼呢?」奶奶看著小人兒手上拿的養樂多,想著飯後再喝才比較健康,只是不忍勸止,想了一下,說:「我們玩剪刀、石頭、布。猜拳,贏的人喝一口養樂多。」 瑄瑄瞪大了雙眼,口中迫不及待的喊著剪刀石頭布,小小的右手已在空中搖晃,準備出拳了。爺爺在一旁,突然將右手掌立起,五指直立在左手掌下,高喊了一聲:「停…!為什麼一定要贏的喝?輸的,也可以喝。現在,瑄瑄決定說是贏的喝,還是輸的喝。」 多了一項規則,而且讓小小的人兒掌握著制定規則的大權,讓瑄瑄覺的有趣多了。只是,真正的勝負怎會操在小小人兒的手中,年老的爺爺奶奶不論是在那一種規則下,幾乎都控制著一切的輸贏,默默的執行著一人輪流喝一口的公平原則。 「最後一拳。」爺爺望著所剩不多的養樂多喊著,想著應把最後的一口,讓給瑄瑄,算是個完美的句點。果然,瑄瑄贏了。沒有想到的卻是引來了小小人兒的不快。 瑄瑄發現自己喝的不多,竟生氣了,氣的眉毛結成一團烏雲,氣的五官揪結起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口中語無倫次的說:「你們要買一千瓶養樂多…。」 仍然是語意不全,卻清楚的表達了小小人兒的憤怒。奶奶愣在一旁,爺爺也呆了半晌,突然心酸了起來,心酸的彷彿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在求官不遂、求財不得時的樣子。只是,孫子還小,自己已活了大半輩了,到頭來竟如孫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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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客自由行﹐金門行不行﹖
最近陸客自由行,極為火紅,筆者也特別返金作了二天的「自由行」,綜合來看,金門的旅遊資源相當豐富,林木茂密,野鳥眾多,悠遊其中,確實相當舒適,尤其金門的許多鄉村聚落及農田小路,還保留了某種淳樸的野趣,在兩岸的農村聚落中,並不多見,坦白說是極好的自助旅行環境,只不過作為陸客「自由行」的爭取縣市,金門還有些地方仍待改進。 首先是路標,整體而言,金門的路標做得極不完善,筆者騎著車,幾次都走岔了路,費了一番功夫,才回到正確的道路上。路標的指引功能應該要依據對當地完全陌生的旅客需求來設計,其功能設定應該要讓用路人只要依循路標,就能找到正確的道路才對,這部分台灣做得很好,值得金門前去取經,在台灣只要一下高速公路,除了馬上能看到當地重要城鎮及各大風景區方向的指標外,更重要的只要碰到路口或轉彎處,一定會有後續路標的指引,所以駕駛人只要順著指標安穩的開車,通常不會走失,筆者在台灣自駕遊多年,絕少迷路,所依賴的正是台灣完善的路標系統。金門的路標系統最大的問題是缺乏後續路標的指引,雖然在數個路口前,可見到指引某風景區或城鎮方向的路標,可是由於到了下個路口或轉彎處,便未再做後續路向的指示,這對一個外來的自助旅行者而言,可能就要先停下來,看一看或猜一猜,接下來該走哪一條路才對,尤其金門鄉間的小徑岔路特多,更容易讓外來的自助旅行者迷路。今天金門既要爭取兩岸同胞到來金自由行,路標系統恐怕就要全面檢測及升級,才能符合需求。 其次,對於爭取自由行,金門民間的參與仍不夠。筆者此次偶然發現有一處「張氏家廟」,蓋得極為富麗堂皇,驚艷之餘,本想入內參觀,可惜卻大門深鎖,只能在廟埕前流連盤桓,詢問了當地人,為何家廟不開放讓人參觀,得到的答案居然是怕小偷偷東西,筆者不禁長嘆一聲,家廟祠堂絕對是接觸地方文化最好的場所之一,自助旅行者每到一地,除非當地有熟人,否則當地的家廟或祠堂,必然是最理想歇腳或採風的好地方,若能偶遇當地耆老,討杯水喝,並閒聊一下地方奇譚,那才不負自助旅行之旨趣,但如果家廟或祠堂總是「門雖設而常關」,這樣的功能便會喪失,極為可惜。 筆者在想,縣政府是不是應該訂定個獎勵辦法,鼓勵這些家廟祠堂積極從事點社教或觀光接待的工作,否則耗費鉅資,蓋了富麗堂皇的房屋,結果只為了滿足了一姓一族之祭祀,豈不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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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吧﹐浪尖上蕩漾的歌
沿著上海徐匯區熱鬧的街道閒逛,我想買幾個小碟子來裝美味的上海小菜,因為偶然在市場裡發現物美價廉的本幫菜小吃,我便每天都去打包帶回旅館,就著冰涼的啤酒享用,一邊以靈活的手在鍵盤上飛舞,努力趕寫印象深刻的遊記旅蹤。雖然之前辛苦減重的三公斤很快因為喝啤酒彈回來,但我把它想像成是為創作所付出的代價,也就不在乎小洋裝穿上身是否窈窕美麗了。 剛挑選好用來裝小菜的碟子,我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連續接了三次都無法聽到對方的聲音,後來第四通響起,果然是熟悉的朋友急著找我,他人在菲律賓,近期就要回廈門,希望我們可以見上一面,談談彼此的美夢計畫。 我答應友人在廈門或金門與他見面,然後我開心的去買了幾樣小菜裝上碟子,自斟自酌的在旅館寫稿。隔日,我到遷居上海多年的畫友家裡作客,晚餐的佳餚美酒之後,畫友又帶我去五十八層樓高的露天酒吧與一群中外友人相聚,那正對著東方明珠、夜景璀璨無比的酒吧氣氛美極了,我和畫友倚著欄杆、望著黃浦江邊閃爍的燈火交流創作的心聲,畫友一再說:「你一定要再來上海。」我說:「會的,我一定會再來的」當我一次又一次的遠行,一次比一次更能體會上海的生活特色時,我也更放心規劃著未來的路。 因為美景當前,再加中外友人彼此十分投緣,正好放開懷暢飲,這一個夜晚我真的醉了,隔日在旅館一直躺到傍晚才能「正常」下床,雖然浪費了一整天,但心裡卻願意去接受這一場藝術代價。 上海這座城市適合以抽離的眼光來看它,就像欣賞舞臺上的表演一樣,帶著距離的美感萃取精華,才能吸收、體會更多深刻的東西,在時尚、新潮、亮麗、時髦的表像下,去體會這座城市的創新與節奏。當上海外灘的改建工程一直延續到南外灘時,我沿著外馬路認真的走完長長的一條路。 我從南浦大橋下面的陸家濱路外馬路出發,由南往北走。那緊鄰黃浦江畔,30年代十六鋪的碼頭倉庫,正在形塑一個帶狀的商業平臺。擔任招商總監的友人每天都忙碌的穿梭在不同的倉庫之間,這些老倉庫即將變身為黃浦江邊時尚的精品酒店、富有現代感的音樂酒吧、高檔的美食餐廳,以及呈現獨特風味的特色酒吧和咖啡館,一條原先老舊的灰僕僕的外馬路不久將完全變妝成一條閃亮的商業休閒街。 我讀到的一份資料寫說,從十六鋪碼頭到南碼頭,短短的兩公里路就有28座碼頭,而更早時期當十六鋪依託江海航運的發展,成為南北貨、海產、水果、糧食等貨物集散地時,許多和碼頭航運有關的街名也應運而生,諸如豆市街、油車碼頭街、王家碼頭街等,到1947年,十六鋪已經擁有大小48座碼頭……這樣的風光紀錄,讓我掌鏡拍攝外馬路的變化時,腦海裡也不斷迴旋著老照片的畫面。 準備到廈門和友人會面的這一天,上飛機前我來到外馬路的倉庫群拍了一百五十張照片,然後我想起畫家友人說的「你一定要再來上海」的用意,這一座城市真的可以刺激人不斷創作,為了更方便移動兩岸之間,我決定在家鄉金門展開新階段的授課計畫。而彼岸可以一起談心、織夢、懷抱共同理想的友人,則帶給我乘風破浪的巨大勇氣與力量。 新的故事正要開啟,在返回家鄉金門的船上,我在中海分界線時把上海手機碼轉換成台灣手機碼,準備迎接新的一個旅程,那浪尖上蕩漾的歌,挾帶著海風吹亂我的長髮,我張開五指爬梳過頭髮,編成一條長長的髮辮斜披在左肩。真正的生命之歌,只能靠自己譜曲傳唱,不管是婉轉、是激昂、是更多的鐵漢柔情、還是千山萬水走遍,只有自己唱自己的歌,生命才得以完整,當船快靠岸,鳴笛響時,我心裡這樣想,浪尖上蕩漾的歌,也呼應撩撥著我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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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圖像˙詩──翁翁的新詩初集《禁忌海峽》
「平靜之下/魚龍沈潛悠游之下/積苔盤據深莫可測的傷痕水湄 之下/一道難撫的憂深渠溝/風浪零級/深不可測的海域/猶有不可測的水溫、潮流與風向/這一夜 我們在花火夾道的幻夢中航行/水域寬闊而順暢/禁忌之錨暫且擱置……」 --翁翁.禁忌海峽.2002月光海峽中秋會 從一九八○年春的〈回江手勢〉到二○○二年秋的〈禁忌海峽〉,翁翁的詩,一等二十二載。 旅台之初的翁翁,以本名「翁國鈞」在島鄉的報紙副刊發表創作生涯的前兩首詩:〈掌中燈〉與〈回江手勢〉,「再回江時已是千層山萬重雪/風寒歲末/所有雁字都寫向最最天涯一方/青天飛雁 人字朝南/所以我萬馬飛馳急切返鄉/一路風沙一路揚塵/一路踩霜蹄兒快快不能等……」,時低吟、時而高唱,詩境與詩韻,出自十九歲的少年翁翁。 一首藏在剪貼簿子的〈回江手勢〉烙下我的未來「詩人」期待。此後漫長的歲月,我見識到了一位「設計家」,卻遲遲沒有等到詩人。 二○○二年,名為「酒香古意」的金門詩酒文化節,〈回江手勢〉的翁翁回來了!〈柴門輕輕扣〉、〈白馬〉、〈禁忌海峽〉、一出手就是三首詩!「如何/才能扣開這一扇緊閉的門扉/鐵環門扣早已鏽紅了斑駁/離家那年 母親為我繫上的紅絲線/只殘留成一縷風煙……」﹙柴門輕輕扣﹚、「……我是蹣跚欲墜的獸/鬢髮纖虛無悲無喜/止不住反覆芻思昨日的年少種種/荒山裡我是微弱欲絕的聲息……」﹙白馬﹚。 從少年末期步入前中年,翁翁的詩感再現,曲調少了殷殷急切,多出了和緩靜美;不變的是「遠鄉近情」的鄉情關照。 以〈柴門輕扣〉等三首重返詩島嶼的翁翁,九年來,斷斷續續以島鄉為題寫出〈島嶼四帖〉、〈清明〉、〈霧中滑行〉、〈無江〉、〈我的家鄉沒有阿勃勒〉、〈鱟行〉、〈最後的木麻黃〉、〈風景〉、〈如果在霧裡迷失〉、〈寂寞戰士〉、〈碉堡〉、〈砲彈〉、〈慢漫六唱〉、〈以灣形影〉、〈海島鄉歌〉、〈夢空鳥〉、〈黃昏相館〉、〈老厝〉、〈聽聞︰聆聽李子恆的落番悲歌〉等詩作。 翁翁的詩,既不魔幻超現實,也不純然紀事寫實。詩意象與詩語言中,他選擇較單一的畫面、運用純淨的文字以及拉出音樂性,經營出屬於島鄉人的共同記憶情節,譬如〈霧中滑行〉裡「危襟正座/在等待的滑行中等待/注視著任何一次穿透白靉蒼茫的可能/ 我們正在遺失方向/我想/……」這種霧中迫降的獨特飛行經驗;化作了詩,不單純是飛行方向的迷失,何嘗不是島嶼的方向迷失之憂慮?再如〈無江〉裡「……以眺望之姿屏息/向出海的方向凝視/難以承受的脈搏/隱隱約約蠢蠢作痛/碎石子與濃稠糾葛的柏油路面之下/有鋼筋水泥柱緊緊束縛著/我們心中那條思念的 江……」,用〈無江〉書寫已封蓋而淪為停車場的金門母河「浯江」的命運,既無了江,也無以為言;形同以〈無江〉土地傷逝命題者,還有〈夢空鳥〉裡的隱喻,「……將老彼時/我仍習慣於聆聽 霧裡/踉愴步履來來去去/並且堅決地信仰 一座/早已溺斃於上古世紀/笑空了的島嶼……」。夢空鳥是島上的常駐候鳥,與這座古老島嶼宿命與共,如今成為金門縣鳥,藉鳥懷詩,也隱隱抒發了戰後世代,少小離鄉、告老思鄉之情。 看似唯美浪漫的命題與詩句中,翁翁往往在穩定的詩句節奏中,結尾處冷不防來個轉折,浮現他內在欲傳遞的訊息或詠歎,諸如「 ……那麼就種下一株木麻黃/在枕邊/你最初離去那港灣」﹙最後的木麻黃﹚、「……鏡裡照見迷濛景深/放聲呼喊/卻遲遲不聞等待的迴音」﹙霧湖﹚、「……調和淚雨鹹澀為濕濡/在五月 暢懷傾洩/以排筆渲染之姿/淹沒整座乾涸島嶼」﹙梅雨﹚、「……記不清蟄伏著多少流彈詭雷其間/我曾經卻步停止逐波臨岸的渴望 /在每一次靠近又悔懊的步履之間」﹙鱟行﹚。 以視覺設計見長的翁翁,本質上是個詩人,致他的視覺作品常流淌詩的語言,字句中則又載浮著飽滿的視覺意像,加上近身與遠眺的島嶼觀察書寫,累積出他基調統一、色調繁複的「鄉情詩」風格。即使詩筆曾中斷了二十多個春秋。 二○○八年,翁翁完成散文初集《柴門輕扣》出版;二○一一年,再問世首部詩集《禁忌海峽:島嶼˙圖像˙詩》。筆耕三十載,只苦苦生出六十餘首詩,連同他擅長的影像、插畫創作,綴連組合了一冊「隱黯瑰麗」的滄桑島嶼的時光圖像。 禁忌海峽,記憶之鄉,如翁翁在自序提及「……所謂的故鄉,勿寧是內心還懷恃著『追憶消逝的那段理想時空;存在於上個世紀、舊時歲青澀年少無華無掛的清貧島嶼,成長過程中深刻的記憶之鄉……最原始的故鄉只能深藏心底,想起時才細細反芻,端出來抹抹擦擦,藉著記憶勉強拭出一些隱約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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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更需要查賄冠軍
法務部日前公布一波檢察首長人事異動,其中,查賄績效最優的高雄地檢署檢察長邢泰釗「調升」金門高分檢檢察長,引起各界關注與討論。 雖然法務部表示調動是肯定邢檢查賄績效,沒有「政治力介入」情事,事件當事人邢泰釗檢察官也表示「對於任何職務,都全力以赴」的態度,但原本立場各異的各家媒體此番卻口徑一致地抨擊這樣的人事安排,甚至以「明升暗降」、「發配邊疆」、「殺雞儆猴」等嚴詞批判,檢察官協會、檢察官改革協會也不約而同強調,逼迫查賄有功的檢察長下台,反而會激起全國檢察官的怒火,宣誓在明年立委、總統選舉期間,更加強力徹底查賄,換邢換不掉全體檢察官查賄決心,他們會用行動向社會證明,在政治力面前,檢察官絕對不會低頭。 我們以為,檢察官肩負查賄重任,值此總統大選與立委選舉前夕的敏感時刻,檢察官的調動尤其動見觀瞻,法務部確有必要謹慎為之。話說回來,將在高雄地檢署任內查賄績效卓著的邢泰釗調往賄選風氣盛行的金門,或許難免被批評為「非常規」調動,惟就功能性而言,倒也不失為一項有效的人事安排。 長期以來,金門的公職選舉始終擺脫不了賄選陰影,嚴重影響金門的民主政治發展,要肅清選風、建立廉能政治,當然取決於選民的自覺,然而,賄選也者,大抵由候選人及其樁腳所發動,而候選人之所以甘冒風險,要非賄選確實大大有助於提升當選機率,更關鍵的原因,恐怕是現行查賄機制顯然不足以嚇阻有意買票的候選人,準此如何從源頭杜絕賄選,金門確實需要更為強而有力的查賄機關,以期從源頭有效嚇阻這些意圖以買票傷害金門民主的不肖人士。 我們多次指出,賄選不僅是民主毒瘤,更是所有金門人的恥辱,過去幾年,地區因賄選案遭起訴、判刑、甚至因此解除公職者,確實不乏其例,但離澄清金門選風,恐怕也尚有一段差距,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上,查賄不遺餘力且贏得各界肯定的邢泰釗調任金門高分檢,或許不失為建立金門乾淨選風的契機。 至於那些為邢檢調動案抱不平,甚至誓言加緊查賄、不願成為政治工具的檢察官,吾人也願意寄予高度的祝福,如果此次「非常規」調動檢察官事件,真能因此減少各地賄選,倒也是功德一件,屆時社會可就得重新評價法務部的動機了。 查察賄選、掃除黑金,本係國家賦予檢察官之嚴肅使命,在社會輿論殷切期待司法人員獨立行使職權的此刻,光是抗議調動不符常規,不足以提升整體檢察體系形象,檢察官要贏得民眾信任與輿論支持,還須以具體作為摘奸發伏、伸張正義,以重拾國人對司法人員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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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免試升學
我國實施九年國教迄今已逾四十餘年,其目的是減輕學生的學習壓力及家長之負擔,進而培養學生主動積極、適性發展及多元學習之目標。這些年來,不但全面提升國民教育水準,增強國力,而且為國家培養不少的人才,揚威國際,雖然已有顯著的成果,但在國人競爭的觀念以及社會的發展下,國中升學高中之競爭卻愈演愈烈,政府為減緩學生壓力,導正學習方向,一直因應社會發展與需求作各種改進,儘量能以免試升學之方式來培育國家多元發展之人才。因此有民國72年之延長以職業教育為主之國民教育,民國83年實施高中職就學社區化,開始試辦完全中學,民國85年試辦綜合高中,讓社區內之國中畢業生能就近升讀高中職。89學年度廢除聯考,實施高中職及五專多元入學方案,90學年度起開辦「國中基本學力測驗」,並從小一開始推展九年一貫課程,教科書也從國定本全面開放審定,並由民間發行,形成一綱多本之局面,真正落實多元學習的目標。 日前,教育部發布「擴大高中職及五專免試入學方案」,作為十二年國民教育之先導計畫,從99年到100年為宣導推動期,101學年度起為擴大辦理期,102年至110年邁入全面實施期,均以循序漸進的方式,逐步擴大高中職及五專免試入學之比率及名額,並自明年起,國中基本學力測驗由每年兩次調整為一次,以供入學之參考使用。 近年來,為了國家建設及經濟發展,一切都以人才為先,而人才之培育更需要長期持續,並從基礎做起,為趕上時代趨勢與潮流,且社會各界對延長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已有高度的期待與共識,為全面提升國家人力素質,教育部經過各界人士意見普查及公聽會、研討會、座談會等之研議,並於99年8月召開全國教育會議,列入重要議題,積極研議相關教育政策,期能建構優質健全的後期中等教育體系,不僅讓國民多讀三年書,而且希望能讓台灣人才提升一級之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 基於教育對國家未來有關鍵性之影響,馬總統也於中華民國百年元旦文告宣示「預定民國103年高中職全面免學費,大部分免試入學」,未來免試入學將採學區登記、國中鑑送及學生申請模式。這三種模式將由各國中畢業生依性向、興趣及申請條件向各區招生委員會主動提出申請,再由高中職及五專以書面審查方式決定錄取學生。針對具有特殊才能或競賽成績優異的學生,高中職及五專得提供名額,供此類學生逕予免試入學。 為降低學生升學考試的壓力,並逐步擴大及落實本方案,101年度起,國中基測由每年辦理兩次調整為每年6月中旬辦理一次,仍維持國文、數學、英語、社會與自然5科及寫作測驗等考試科目,國中基測分數供各招生區考試入學使用。藉由考試次數的減少及免試入學名額比率的提高,有助於引導學生優先以免試入學方式,就近選擇合適的高中職及五專就學。 另為實現以學生為主體、多元適性、就近入學、保障弱勢、因地制宜和漸進彈性等辦理原則及精神,教育部也針對招生區內跨兩縣市、跨三縣市及單一縣市者,邀集各該主管機關教育局(處)長、國中校長、高中職校長、教師會及家長團體代表與會,研議推動免試入學相關事宜。並研擬工作計畫,規劃推動免試入學政策。確保學生生涯發展輔導功能,並逐步提高免試入學比率,促進學生適性入學,給予每位學生優質的教育環境與多元適性的發展空間。 依教育部所規劃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是以「免試」和「不採計在校成績」為原則,且國中基本學力測驗將於103學年度走入歷史。為提升學生學習效果,研擬推行畢業會考,並定位在一種學習評量,以了解學生學習效果。它可引導學生下一階段的學習參考。並檢視學校和教師教學對於學生學習產生的效果,必要時,可用來進行補救教學之用,同時提供家長了解孩子的學習程度,幫助孩子找到適合升學的學校。目前社會大眾對畢業會考仍有一些疑慮,如何爭取社會大眾支持,將是重大關鍵與議題,也是實施免試升學之一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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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就順其自然吧﹗
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會覺得今年特別熱,金門日前才創下40度的高溫,一個令人無法想像的數字。這幾年或多或少和春節返鄉的朋友聊起來,不免也會感慨春節越來越沒有冬天的感覺,缺了一股圍爐時的感受,因此也少了些年味。而今年的年初時,幾波寒流連續侵襲,冷得大家吱吱叫,本以為今年的春節能真的過個扎扎實實的嚴冬。哪知!冷天氣就在這幾波寒流結束後迅速回溫,春節期間的溫暖天氣還真讓人有些許的失望與惆悵。 春節之後迄今,面臨的卻是苦等無期的「沒」雨季節,並且一下子就來到卅度以上的溫度。怎麼會這麼熱呢?我想每個人的心裡大概都會泛起相同的念頭:「這是因為全暖化造成的結果。」由於資訊的發達,造成氣候變遷的因素已經廣泛為大家所接受。姑且不論造成氣候劇變的原因,既然這種極端天氣現象已成為常態,所需要思考的大概是用甚麼態度來面對。 仔細回想年幼時的金門天氣通常是四季分明,春雨綿綿既冷且溼、夏季炎炎宛若烤爐、秋高氣爽氣候宜人、冬風泠冽寒氣刺骨,而所有人就這麼適應下來。過去在面對大自然氣候的考驗時,人們最多只能望著天空嘆嘆氣罷了!極熱時大家躲到樹下乘涼,到了晚上就開著大門,讓涼快的南風吹入門戶。冬天嚴寒時,則躲在屋內以及渾身穿著棉襖或是母親手工織出的毛衣來禦寒。以前的房子不如現代建築般的堅固,但憑藉著與自然相處的經驗哲學,選擇了最適合的座向,讓住屋借自然之力而存。 反觀現代的生活,憑藉著無所不在的科技,夏季時就躲在冷氣房間裡,冬季時則有電暖爐協助著。面對當前的氣候難題,有許多人相信人類還是可以憑藉著科技,來改善或是扭轉這個頹勢。有一句最具代表性的廣告詞:「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但如果仔細想想,過去一年地球上許多具有影響力的國家,在面對氣候暖化的議題上提出了多少承諾與想要努力的標的,經過一年的檢驗後,溫室氣體的排放有增無減。這也應驗了那句廣告詞,因為人性的需求,所以科技發展的第一要務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呼應人性的需求。 過去人們可以順其自然,乃是當時的人性止於求生存,簡單的物質需求、單純的娛樂生活。現代則是拜科技之賜,每個人衣食無缺,更甚而追求感官上的刺激,而這些都絕不是無中生有的東西。每一項的消費,都意味了我們對能源的使用與消耗,也表示我們自環境中奪取了些甚麼也排放些原本不屬於環境所有的物質。在此基礎之下,任何解決氣候問題的對策都是基於人性的需求,我們怎能妄想解決問題呢?但前人的經驗莫不就是我們良師呢?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順著自然的脈動生活,正是面對氣候失衡的最佳良策。在金門這個島,擁有絕佳的機會,實現順應自然的樂活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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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悲歌
三年前紐約華爾街發生金融風暴,導致全球經濟衰退,經過美歐不斷尋求資金挹注,全力補破網後,國際經濟逐漸走上復甦之路,但一年前歐洲開始發生債務危機,讓好不容易逐漸擺脫衰退的全球經濟再度蒙上陰影。 這一波歐債危機以南歐國家為主,這些國家依其國名的英文字首被按上「歐豬五國」(PIIGS)的貶抑稱號,包括葡萄牙(Portugal)、愛爾蘭(Ireland)、義大利(Italy)、希臘(Greece)與西班牙(Spain)。最近希臘一再成為國際關注焦點,主要是因債台高築,政府提出的因應措施引發強烈民怨,衝突不斷。希臘人一向以擁有悠久歷史文明自豪,二○○四年夏天,該國以奧運發源地的宗主國身份主辦奧運會,舉國振奮,數月狂歡。那時的雅典是快樂幸福的天堂,也是和平與榮耀的代名詞,如今因經濟蒙塵,天空不再「希臘」,民族自尊心遭受空前挫折。 希臘人口約一千萬,只有英國的六分之一,全國公務員數目卻是英國五倍之多,行政效率低落,經濟競爭力在歐元區國家位居倒數之列,但多年來人民仍享受良好的社會福利,上班族九時上工,下午二、三點下班,生活悠哉悠哉。目前希臘外債將近五千億美元,不分男女老幼,每一國民約須負擔五萬美元債務,這數字是其國民年平均所得的兩倍。由於政府連年舉債,財政窟窿越來越大,歐盟國家雖自顧不暇,但仍須適時施予援手,以免引發更大危機。希臘國債超過半數是德、法兩國銀行持有,因此這兩個長期積極推動歐盟整合的國家,也像被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難以抽身。 二十世紀上半期,歐洲曾發生兩次世界大戰。戰後,法、德、義、荷、比、盧六國為促進和平與發展,推動歐洲共同市場,經由不斷整合,今天歐盟有廿五個成員國,形成了超越美國,全球最大的經濟體。為擴大整合,歐盟許多國家已達成貨幣統一(加入歐元區),多數國家人民也可跨國自由往來(簽署申根公約)。希臘以一個經濟體質並不算好的國家,早在1981年就搭上歐洲經濟整合列車,硬擠進現代化國家之林,人民過著安逸的生活。但如今好日子過完了,六月底,希臘國會通過計畫以五年為期,縮減286億歐元(約新台幣1.2兆元)的「撙節法案」,希望未來幾年舉國上下節衣縮食,以改善經濟,但許多國家並不看好其未來償債能力,並抱著希臘可能會走上國家破產一途的心理準備。 希臘危機給世界各國上了寶貴的一課,那就是在全球化競爭激烈時代,政府須以高瞻遠矚的眼光,致力於提升國民競爭力,並以對歷史負責的態度,在政策上嚴格把關,方能為人民創造長遠的幸福環境。任何只顧一時討好人民的政策,終將付出昂貴代價。近年來,我們的中央與地方政府為討好人民,每逢選舉就大開政治支票,找不到財源,就不斷舉債,這樣的作法無疑已步上希臘的後塵。 金門雖然比台灣其他縣市財政情況好,但當局在規劃社會福利政策時,仍須審慎週延,好讓這份福祉能源源不絕。「高明之家,鬼瞰其室」,自古以來,社稷發展興衰榮枯與經濟景氣循環起伏一樣,皆有其因果關係。因此,不論官方民間,惟有時時戒惕自省,不好大喜功,能知足常樂,方能持盈保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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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遊童年(下)
參加縣府參訪,未必得空返家,不過,我都會找空檔上街,時間如果長一些,就請朋友,專程載我回昔果山。 回想我的昔果山童年,彷彿正迎著人口飽實的時代,人丁多,最愛看傍晚炊煙飄升,一片寧靜祥和。若是秋後,大家都閒了,抓著曬好的花生吃。有的塞進口袋,有的把花生放在衣服下擺,再捲起來。傍晚,村落裡一群孩童閒逛,吃花生,看夕陽,吹晚風,愜意無比。花生並非無限制供應,只除了剛曬好,而大人還沒有做好「防備」的那幾天。因為花生對昔果山來說,是極重要的經濟命脈。 昔果山的花生在人工採收時,即已按照果實飽滿與否分列等級,好的、大的一籃,較差的又放一籃。辛苦收成完畢,家裡升起大灶,煮幾鍋沸騰騰熱水,加鹽巴,煮花生。煮花生看似簡單,實則關鍵,若是鍋子沒洗乾淨,留下一丁點油污,煮好的花生就帶有油腥味。鹽巴加得少,甜味沒法被勾勒出來,加得多,花生死鹹。這幾個關鍵只要犯著一處,一鍋好花生就變成一鍋壞花生,運到市場乏人問津,還會遭逢顧客挑三撿四,調侃一番。我曾見過二伯意興闌珊運回錯加鹽巴的花生,嚐起來鹹,加上又有油污味,味道可怕,足以破壞對花生清脆香甜的既有印象。 花生煮好後,是一個長達經月的曝曬工程。顆顆濕重的花生拿到中庭、三合院廂房屋頂,上午鋪好花生,適時翻攪,中午、下午又再翻攪,以讓花生均勻曝曬。花生要不能在入夜後收拾,免得濕氣入侵,宜在傍晚前收拾妥當,隔日再拖出幾個麻袋的花生,一一鋪好,如此經月,濕重飽滿的花生終於漸次輕盈,原本灰的、黃的色澤逐漸改變,終於去除灰的顏色,整顆亮黃、晶瑩。一個月時光,不能保證老天爺作美,都不下雨,曝曬花生要判斷當天日照是否夠多,遇見急雨得趕緊收拾,免得花生受潮,或因淋了雨水增添異味,那就有損花生本色了。如果我沒記錯,曝曬後的花生到後浦市場賣,一台斤總有一百元以上的價格,似乎要價不菲,若衡量全程手工以及製作過程,當知粒粒皆辛苦。 往昔,在過冬前,母親會留給子女一只鐵箱的花生,兄弟姊妹或就閣樓、或就衣櫃等地秘密藏匿,一個鐵箱的花生,就是一整個冬天的零嘴了。鐵箱原是裝餅乾,每逢買了鐵箱包裝的餅乾,大家都不捨得丟棄,預備拿來裝花生。遇見大的鐵盒,大家都爭著要。 晚上回昔果山,大門不鎖,我推入,過中庭,見廳堂點了幾盞雞心小燈;走進廳堂打開燈,望著牆上阿公跟阿嬤的遺像。祈禱一番後,走到中庭,望著閣樓,回想玉米收成時,玉米一批批拋上樓的模樣。 金門的玉米不像台灣,煮過、烤過,就好吃,多是飼料用的。記得母親曾把玉米磨碎,製作麵糊般的點心,加糖吃,非常可口,但是費心費工,在那樣農忙與戰亂時代,只能偶一為之。刨玉米是一個剛開始有趣,後來卻乏味、疲憊的工作。先以起子在堅硬的玉米穗,犁出幾條空缺,猶如飛機跑道,這時候玉米果實鬆了,用手扭轉,即能甩開粒粒金黃的玉米,但玉米委實太多,加上它不能煮食、也不能烤食,漸漸地,雙手發紅、起繭。望著入夜的閣樓,看見孩提時,興奮地把玉米往樓上送,黃金色的玉米、金黃色的陽光,家人燦爛的笑顏,整個畫面都是聲音、都在愉悅地閃耀著。 再待,記憶走得更遠……側門外,防空洞已被剷平,我望著空無一物的土夯,仍看見青苔爬上防空洞兩邊的門柱,那樣子使它看起來像個慈祥的老人,而今,卻像許多看著我長大的長者一樣,沒說再見,就匆匆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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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遊童年(上)
幾年前,金門縣政府為推廣美食,委我邀請作家與媒體,舉辦「白酒美食」之旅,我心中著實疑惑,金門哪來的美食?後來證明金門美食多,只是離家時年少,沒經濟能力品嘗。 以往物資缺,饅頭在我心中已是美味。 晨間上學途經營區,士兵營內答數晨跑,炊煙陣陣起,廚房裡的蒸籠上,躺著數百個睡得精飽的白柔柔饅頭。饅頭剛剛蒸好時,顏色柔,氣味香,輕觸碰,饅頭表皮如一層呼吸的皮膚,按下去,微微凹陷,手一放,又回覆渾圓可愛的原狀,這個神奇的表演,為饅頭大大加分。饅頭放涼時,咀嚼的口感不再香Q,變得結實,撕下的饅頭片,不再捲如蝦,硬梆梆,如站崗的士兵,毫不妥協。硬梆梆的饅頭,且又是冬天,變得更堅實,耐嚼,香味持久。冷饅頭有幾個好處遠勝熱饅頭,比如結實了,有飽足感,更能吃得久。 以往,除了營區,只後浦、山外等城鎮,才有饅頭賣,得母親或父親專程去,且存著犒賞子女的念頭,才會買幾顆回來。我跟孩子說童年往事,他很難相信沒有包餡、沒有撒上巧克力粉或糖霜,只是純粹的白、純粹的饅頭,有何好吃的?一樣的童年,一樣的十歲,生活在戰亂與承平時期,價值分享真天壤之別了。 「白酒美食」之旅的作家、記者,多對大砲、坑道好奇,擺姿勢、按快門。戰爭後,戰地成為金門的觀光資產,昔、今對比,苦難成了觀光資源,再是一種天壤之別。我補充說,中共單日擊砲、雙號休息,沒有規定砲擊的時間,比如說,凌晨一點跟晚上八點,都是單號哪,在八點打,居民雖慌,仍可從容應變,打在凌晨一點,可就手忙腳亂了。 我家昔果山,恰在島的蜂腰位置,不易瞄準,因為位居機場附近,也成為砲擊目標。單號擊砲,我跟家人躲在防空洞,聽著一枚一枚砲彈,拉長了咻咻的尾音,劃過夜空。我曾好奇,砲彈夜走天空,能把夜晚變得多紅? 同行的記者問我,我的家鄉昔果山有何特色?昔果山地貧,景緻普通。以前的俗諺唱到,「昔果山溜大咧」,什麼是「大咧」,就是蟬?昔果山蟬多,樹矮,我的童年的確常抓蟬,抓蟬的情節也不斷出現在我的書寫中。我不禁想像當年那位「有心人」編撰俗諺,編到昔果山時,大約就困惑了,找不著昔果山的特色,就以「溜大咧」替代。抓蟬不是一個經濟活動、不是物產、不是民俗,而事實上,整個金門島都抓得到蟬,一個不能稱之為特色的特色,就成了昔果山的特色。 昔果山的改變是民國四十幾年發生的,當時,駐軍協助運來海邊的鹼性沙土,中和原本酸得過頭的紅壤,經過多次、多時的土壤均衡,昔果山仍維持紅土本貌,但已利於耕作,產出的花生帶著紅土本色,果實雖小卻堅實,不僅昔果山居民愛吃,到後浦、山外等城鎮兜售,外貌經典好看、內涵堅實豐富,快速壓倒其他村落的花生。我愛吃花生的習慣,也從小時候留到現在。 記者好奇昔果山,可惜它並非景點,無法一觀。參訪團的行程通常都是固定,加上我沒有交通工具,只能隨團移走。若有機會,我都會脫隊,一是跑到街道,二是回昔果山。一次空檔不多,我到莒光路,看見街上滿滿是人。賣魚、賣菜、賣應景的湯圓跟補品。小販跟顧客、貨物跟貨物之間再無空隙。我急忙拿相機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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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斥金門左知事
日本帶回兩張油印文件(約在民國十一年手寫鋼板的蠟紙油印),由金門留學集美學校中學、師範、實業部學生仝啟的〈排斥金門知事左樹燮聚歛害民摧殘教育之宣言〉,大意如下:嗟我金門,孤懸海中,地瘠民貧,何堪居苛政而丁此虎狼縣官。左樹燮盤據金門已越兩次,民國四年第一任倒行逆施,無惡不作,人所共知。民國九年回任以來未稍悔前非,更肆其蜂蠆之毒以害我民。 一、訴訟案件不問曲直,但問錢勢之強弱而定罪,有勢者則勝有錢者得生,百姓只有哭屈。 二、假興學之名,百捐繁興,皆中飽私囊,我金日益困窮,何嘗關心教育。 三、巧立名目,千方搜刮以逞私慾,假保安海口綏靖地方,造龍艚養陸軍。非但海口不安,騷亂益劇,實敲詐民脂民膏。 四、左氏收鷹犬以營私,一般劣紳搖尾乞憐其門,獻媚屈膝左右,借勢凌人挾威欺眾。 五、我金每年公款收入為何不能維持區區一縣立學校?藉口學校經費困難,從學生收取學費,實欲中飽私囊,置教育於度外,經該校學生反對,蒞署交涉此議乃罷,學界已憤恨不已。 六、我金各小學校經費困難,有倒閉之虞,全縣教職員及董事眾議,向縣府要求積年未發之省補助教育費,幾經力爭先發四百元,分為二期。自此左氏懷恨在心,亟思報復教育中人。第二天恰有自稱討賊軍者攻克縣署,左樹燮被抓,勒交警備隊軍裝,金門遂淪為該軍所有。金門秩序大亂,島民自開公民大會於縣立學校,選出賢能維持秩序,民心稍安。左氏籌贖金六百元獲釋,夜赴廈門要求臧司令派二連軍隊援金,賊已遠揚而去。(縣志‧民國大事記:民國十一年二月,自稱東路討賊軍莊雪軒、許春草率眾入據金門,知事左樹燮走廈門,向臧致平請援逐之離金,九月巢學厚接任知事。) 七、左氏公報私仇,恨學界追討教育費,以通匪之名加諸學界,派兵四出,全金學校關閉。廈大學生許丕冰之父、鴻燕東家之子及平日與左氏有隙者,皆遭逮捕。古寧學校被左氏縱兵搶劫教員數人,無論衣裝被褥一掃而空。軍兵橫行,到處騷擾搶劫,向全縣各鄉索賠或三千或五千不等。狼子野心無法無天,全民恨無誅佞之劍以梟左氏之首,以剝左氏之皮,徒切齒穿齦憤恨填胸。 這篇宣言敷陳大概而已!民初保衛金門的軍隊只有幾條槍,槍桿子只會欺侮善良的百姓,海賊一來馬上被繳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樂只君子,民之父母,知事是地方的父母官,有行政權兼審判權,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理當愛民如子,為民興利,使盜賊獄訟衰止,嚴禁貪污,關心百姓疾苦,清平郅治,要為人民服務。金門孤貧之島,數百年苦於外來海盜倭寇、山賊土匪,島內如再遇到貪贓枉法的貪官酷吏,內憂外患煎熬,金門先民只有哭得呼天搶地,訐譙無力可回天。以前縣官是官派的,現在民選民主,人民才是父母,今天金門躍進富貴之島,利益要均霑。有人把父母烹了,不要去分一杯羹,父母的肉吞得下去嗎? 民國四年到十五年金門縣知事任期雜亂,上任滿過一年不多,甚至一年換了三任。左樹燮雖然如上述荼毒百姓,摧殘教育,第一任做了三年整,第二次回任做了二年半,真是苦了金門,哀鴻遍野,率獸而食人,百姓莫可奈何!湖北佬,天上的九頭鳥,可見湖北應山的左樹燮背景夠硬、夠精靈。只能由金門籍留集美學生發出宣言周知海內外日本、南洋各僑社,告告洋狀,一吐悶氣。註:民國四年金門立縣,設知事。知事1、左樹燮(四年一月任)2、呂炤熾(七年一月任)3、王振豐(七年四月任)4、錢鴻文(八年三月任)5、左樹燮(九年三月回任)6、巢學厚(十一年九月任)7、林梅貞(十二年春任)8、陳鴻光(十二年夏任)9、陳淑潛(十二年秋任)10、楊壽圖(十三年春任)。十五年夏韓福海任始稱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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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事論事實話實說
今年三至六月有四趟大陸行,福州、泉州、安溪、廈門、雲南各走一回。停留期間,晚上閒來沒事打開電視,但見紅旗飄揚,紅色節目正旺,盡是中國共產黨建黨九十周年特別節目,由於大陸經濟崛起,邁向胡錦濤說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電視上很多節目都在歌頌共產黨對新中國的偉大貢獻,「我們的旗幟」歌聲響徹雲霄,解放軍「響亮軍歌獻給黨」也不後人,再者,今年也是毛澤東百歲冥誕,有紀念他的「延安頌」和大部頭的電視劇「建黨偉業」;甚至將毛詩「詠梅」用京劇的唱腔呈現,見識到以宣傳見長的中共真有一套,展現了一黨專政的優勢。 馬總統執政三年多來,兩岸在政治、經濟、文化、外交、軍事等方面的交往,趨向和解共榮的景象,惟中共在政治上仍然是軟硬兼施,經濟與文化交流暢旺,外交則硬咬「一個中國」原則,軍事更是鐵板一塊,毫無鬆動跡象。尤其在近代戰史方面,海峽兩邊出現不同立場的歷史詮釋,例如:國共內戰時期,國民黨說的「剿匪」,把共產黨打得到處流竄,共產黨對這段歷史則稱之為「二萬五千里長征」,視作解放軍的光榮歷程。再拿抗日戰爭史來說,雙方對於「是誰領導抗戰」各說各話,出現嚴重分歧。 對日抗戰是誰領導的?經歷過這段歷史的老共產黨員大多心知肚明,但在中共單方面的教育和政治宣傳影響下,抗戰史實受到不少扭曲。其實,這段歷史真相,吾等平凡百姓憑常識應該就可以判斷,也就是說,抗戰如果是中共打的,那接受日本降書以及接收台灣者應該是共軍,斷無自己打了勝仗卻教別人去接收勝利果實的道理。 民國八十年的前後五年,在國防部服務時,每逢「七七」、「九三」這些對國軍具有特殊意義的日子,必然加強愛國教育和文宣作為來激勵軍心,曾向當時的國防部史政編譯局洽借該局出版的抗日戰史叢書(約卅冊左右),這套書記述著國軍八年艱苦抗日,慘烈犧牲的經過,計有會戰廿二次,大小戰役(鬥)四萬餘次,國軍官兵傷亡高達三二二萬餘人,國軍將領有二百餘位壯烈殉國,共軍陣亡將領僅兩位,這些數據信而有徵,因此,2005年抗戰勝利六十周年,中共總書記胡錦濤一改長久以來「抗戰是中共打的」說法,公開宣稱:抗戰的正面作戰由國民政府領導,中國共產黨參與敵後作戰的任務,這樣的說法比較接近事實,當時被視為是一種進步,無奈如今又加以顛覆。 兩岸關係正處於良性發展的歷史轉捩點上,但是在一些歷史事件卻存在著各自觀點的差異,掩蓋或扭曲模糊了事件真相,日前,郝柏村在國防大學舉辦的「抗日戰史研討會」,語重心長地呼籲大陸領導人,用理性、客觀的態度面對抗戰史實,探討對日抗戰的歷史真相,期望在他有生之年,可以和對岸相關人士共聚一堂,還原抗戰歷史原貌。 和平發展是兩岸人民的共同願望,因此,雙方政治領袖若能敞開心胸,公正、客觀、理性地面對歷史真相,或許可以找出一個合乎中華民族共同利益的相處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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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東的南歐風情小城
在全球化、區域競爭的年代,地方政府的角色愈來愈重要:它一方面必須勾勒願景(vision),將現有條件轉化成發展的動力;另一方面,則是與民間社會及民意代表不斷進行溝通,以凝聚共識。隨著中國大陸海西經濟特區的啟動,金門擬於對方接軌的企圖心愈來愈強,但究竟在兩岸的競合賽局中如何確保不敗之地呢? 澳門,是我這次想要討論的焦點。當一般人仍把眼光聚焦於澳門的博彩事業時,澳門政府於2005年7月15日將其歷史街區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正式登錄為「世界文化遺產」。 儘管博彩產業在澳門有很長的歷史(從1800年起即有賭場),占就業人口相當大的比例(如澳門總就業人口26萬,光是賭場內發牌的荷官就有2萬人,其他關聯性的就業人口更多),是澳門人的衣食父母。但是,博彩業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1999年回歸中國之前,黑幫械鬥、治安不佳的陰影記憶猶存,回歸後「罪惡之城」的名聲仍未洗去。當然,除了具體的外在指標,深層的影響是價值觀與生活方式的改變。如澳門大學生畢業後於一般公司任職的起薪(約8千澳幣,約為32,000新台幣)遠不如中學畢業後到賭場工作的待遇(約1萬2千澳幣),「讀書無用論」幾乎是全城的共識,連帶影響到中小學的上課風氣。加上,賭場多為夜間輪值,許多家庭的父母無法兼顧孩子,隔代教養或鑰匙兒童經常可見;不少夫妻也因為缺乏相處而導致感情不睦,衍生社會問題。 在這樣的情況下,回歸後的澳門開始思索另類的發展模式。雖然賭場不斷擴大投資,爭取成為世界第一,但是澳門特區政府文化局及澳門基金會(NGO非政府組織),展開了澳門永續發展的新思維,提出申請世界遺產的戰略。他們在向教科文組織所提送的文件中,指出了澳門歷史城區的普世價值:「澳門歷史城區保存了澳門四百多年中西文化交流的歷史精髓。它是中國境內現存年代最遠、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和最集中,以西式建築為主、中西式建築互相輝映的歷史城區;是西方宗教文化在中國和遠東地區傳播歷史重要的見證;更是四百多年來中西文化交流互補、多元共存的結晶。」澳門找回了歷史,嚐試洗去長期以來賭場的污名,世界文化遺產對內成為文化教育、身分認同的基礎工程,對外成為旅遊發展的永續產業。 除了殖民地建築(大三巴牌坊、仁慈堂、教堂等)的整修外,澳門人開始尋找「大歷史下的小故事」,澳門旅遊學院林發欽老師帶領培道中學生撰寫「澳門街道的故事」,澳門大學的楊開荊博士展開「澳門記憶工程」計畫,針對歷史文物、風俗習慣、文獻與口述歷史進行系統性的採擷。從生活的歷史出發,使得澳門的文化底蘊更為深厚,文化產業更為擴大,澳門人的光榮感提高。 四百餘年來,東西方碰撞、衝突歷史中的澳門,命運不能說不悲情。但昔日「華葡雜處」的不堪歷史成為今日的遺產,這座遠東小城瀰漫了葡京里斯本的異國情調,如同南歐的小鎮廣場,「天主、媽祖、觀音」並存的包容文化,美味的葡國焗烤雞與葡式蛋撻,在在吸引人們的眷戀。儘管夜間賭場仍然張牙舞爪、迷魅人心,但世界遺產可以成為澳門永續發展的新機會。 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金門願景可以有更大的格局、更長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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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位之潮
去年林正士博士與李瓊芳老師,因縣政府教育局委託撰寫了「臺商子女來金就學專案研究」,附尾特別輯錄了一部「金廈擺渡人的生命小故事」,讀之思來,頗有「未來學」之意味。 金廈,或者說金門與福建,其實是再自然不過的臍脈地域,其地緣、血緣、文緣、商緣、法緣、神緣……,都具有千絲萬縷,密不可分的牽連。只不過六十年前那場鬩牆之爭,使得這一衣帶水的方寸之地,絕然判分成兩個世界。而今復開海通,雖猶仍兩地,然先祖的記憶與體內的孕蓄的DNA,終究還是會回到我們今後的世界來。這其中「就學」一項,似乎早已悄然啟動了。 昔時浯洲士子,為求藝業精進,學問優長,渡海覓師,執經問難,視為當然。對岸泉、漳各地著名書院,莫不留駐其跡;而閩省高士開講浯江,也是所在多有。這一脈學道,總有八、九百年之久,及屆近世,金門人赴廈就學,猶為風氣,當今在世,仍有不少畢業自廈門集美、英華等學校之先修。 而今海通已屆十載,金門人到福建負笈求學的盛況,又再重現。據林博士與李老師的統計研究,至二○一○年十一月為止,共有七十三位金門籍學生赴陸就學。這其中出現了一個「雙峰現象」,即赴陸就學者以二十歲以下最多,占31%,其次為五十一歲至六十歲,占21%,兩者比率即已超過52%,這個現象,其實多少反應了前述所言臍脈相連的地域優勢,所以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赴陸讀大學,已成為了赴臺升學外第二個選項;不過五十一歲至六十歲所占21%的比率,相當的醒目,如果再加上四十一歲到五十歲這個年齡層的18%,中壯人口赴陸就學的比率將近四成,殊堪玩味。 若再細究這近四成的中壯人口赴陸就學者,其中公教人員(含退休者),共計十八人,占整體比率近四分之一,而且這些人士幾乎都是在攻讀博士生。這些已過了黃金求學時間的中壯人士,或為了彌補少年就學的困難(當時大學聯考錄取率約莫僅有百分之十幾,研究生就更難了),或為追求更高的學術訓練,因而登堂入室,攻讀學位。這樣的現象,除了說明,這一階層年齡者好學不倦外,在相當程度上也顯示了金門在地菁英,對學位的追求之渴望。 金門古稱「海濱鄒魯」,歷代彰名留芳者,科甲最為顯貴,此一傳統迄今弗衰,浯江書院所在矗立的「進士壁」、「博士牆」,每每讓人留戀遙想,金門人至重科名,也熱衷科名,並且珍視科名,這樣的精神反映在今日海通學潮裡,也反映在十數年前國內大專院校初始在金開設在職專班的熱潮中,這一批批的碩博士的湧現,讓人憶想當年科甲聯翩的盛況,「海濱鄒魯」之名或許再由此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