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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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效果的美麗與哀愁
經常,生活中的經濟活動是各種不同價值的累積,換成更直白的說法就是價格決定一切交易的結果。所以,付出勞動就有工資收入,消費就得依價格支付,不論有形的財貨或是無形的勞務,都有其對應的價格,這是市場經濟的基礎。然而,定律總是難免意外,現實生活中,俯拾皆是的外部效果(externalities) 正是其中一例。 確切而言,凡是任何人的經濟行為影響他人,但彼此間卻沒有任何報償或支付的關係,不論行為是造成他人的負擔(損害),或是導致他人因而增添好處 (效益),像這樣因為當事人的行為,卻產生旁及他人的效果,即是所謂的外部效果。額外造成旁人傷害的屬於外部經濟或外部成本,例如抽菸導致旁人二手菸的危害、工廠污染環境對社會大眾健康的傷害;而額外造福旁人的則稱之為外部經濟或外部效益,諸如燈塔造福航經的航海者,或花農與養蜂者間的互益互利。從過去前人留下的一些說法,諸如「火燒厝燒過間」,或者「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也都是典型旁及他人的外部效果,只是,相較於外部效益,大家似乎對外部成本比更為在意,因而有更多更深刻的著墨。 儘管,外部效果的難題頗為複雜,但有兩個關鍵的問題須先釐清,首先是確定財產權(ownership)歸屬,其次則是交易成本(transaction costs)的高低。 1991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Ronald H. Coase曾有如下的主張:假如交易成本不存在,而且財產權畫分清楚,那麼外部效果的問題可以經由自願協商的方式獲得解決,使資源達到有效率的配置,而且與法律如何指定財產權無關。此即後來學者所謂的Coase定理。 幾年前的往事,正好也是標準的旁及他人效果的詮釋。事情原委是住家大樓的樓下鄰居浴室漏水,經專業診斷後,確認為樓上浴室防水層失效,須重新施作方能解決問題,這顯然是樓上對樓下所造成的外部效果。雖然,根據公寓大廈管理條例第十二條:「專有部分之共同壁及樓地板或其內之管線,其維修費用由該共同壁雙方或樓地板上下方之區分所有權人共同負擔。……」因此,樓上的屋主有機會與樓下屋主協商各付一部份修繕成本,但協商也是耗時耗力之事(交易成本),所以,當解決外部效果的成本不高或低於協商成本時,樓上屋主可能選擇完全承擔該項成本。 基於這樣的思考,於是花了點代價處理家中浴室對樓下鄰居造成的外部效果,因個人主觀認為修繕成本低於協商的代價,也就毋須與樓下鄰居喊價而自行處理,但修繕施工的同時,卻不由自主地琢磨著Coase 的說法。如此這般,Coase定理是否還成立?或許這就是Coase定理的實踐。 外部效果不僅僅存在於人與人之間,就連國家與國家之間也屢見不鮮。近年來,與金門僅僅一水之隔的大嶝,因翔安機場的建造,抽砂填海造陸的結果,造成金門面對中國的洋江灣、后江灣一帶生態浩劫,進而影響金門漁民、蚵民的權益;此外,廈門漁民因大量使用保麗龍漁具,亦使得金門海岸承受不可逆的傷害;更有甚者,海漂垃圾、海漂豬等,造成金門環境的威脅與負擔。諸如此類肇因於對岸中國的行為,很不幸的卻跨境污染金門,旁及他國的效果更形顯著。 就前述的例子而言,應用Coase 定理的關鍵是:金廈間的海域歸屬何方?金、廈雙方為了協商須支付的代價為何?以現實而言,這兩個問題目前都因高度的政治因素,而難以獲得一致的共識,因此唯有雙方有意遞出橄欖枝,否則,就像是秀才遇到兵,Coase定理有理也說不清,而金門海域沿岸負擔的外部效果則依然還是進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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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身影
我們的一生中,就像一株植物,可能在暗處默默的成長,直到有一天發現自己長大了,赫然發現家人給的養份最為滋潤,縱然不是一棵大樹,也會是一棵健康的小樹。 最初是兩歲多一點,弟弟出生,父母親要把我的位置讓給他,在那張木質眠床的內側,放著一顆紅艷艷的蛋,無知的我開心的拿著那顆蛋,父親抱著我到三姐的身旁,交待「妳有弟弟了,乖,以後就和恁姐仔睏喔。」每睡一陣子,父親會提一盞煤油燈到我床前,抱我起來夜尿,這是與父親交集的初次記憶,白天辛苦做粗活的父親也有柔情一面,忙累一天還得為幼女把尿。 童年經常跟父親上山,一回坐在驢子的鞍上往田裡行去,不小心摔了下來,嚇得再不肯騎驢騎馬,可以跟父親騎驢上山種田,回味起來異常溫暖。 雙親認為:這幼女嘸路用,什麼事都不會做,讓她去讀冊好了。這個決定改變我的一生,村子裏女孩子極少上學,我無法與鄰人姐妹在田野嬉戲,內心非常失落。尤其國中時要走一段路再搭一程車到遙遠的學校上學,內心沒有安全感百般不願意,無奈的帶著好奇心忐忑上路。 那童騃的年歲不解這麼辛苦上學為那樁?校址在島的東北方,與家的距離有些遙遠,我磨磨蹭蹭去開學,每日傍晚回到家,家人簡單一鍋地瓜稀飯晚餐已用畢,我委屈的滴下眼淚,感覺家人都吃飽了,唯有我被家人遺棄,鬧著不肯上學,父親會偷偷塞給我五元或十元:「乖,明天放學先買個馬花炸吃。」用吃哄我繼續上學,時間終究會讓人改變,後期每日迎著晨曦騎著單車上學,終於蛻變成喜歡上學的少女。 父親近一米八的身高,頎長的背影,走在清晨山間小路,覺得他很神氣,薄霧未散,田邊的官芒葉子上粒粒晶亮的露珠,因為有父親穿梭其中,顯得一切靜美。讀了點書以後,天真以為父親在櫸頭牆上掛著蓑衣、斗笠,鋤犁、簍筐等覺得頗具詩意,後來,悟到蓑衣斗笠這些是工作上所需,用汗水浸泡,用體力支撐,沒有課本詩詞裡的浪漫。 擎蚵是父親重要的謀生來源之一,兒女沒有擔著蚵筐到海邊擎蚵,可能覺得與大海搏鬥有一定程度兇險,因而並未傳授擎蚵技巧。不下海時候則上山耕耘幾分薄田,這些應該不是他的志願,可他一輩子無怨無悔。 父親守著清貧家園是宿命。祖父去世的早,身為長子,祖母不準他下南洋,二叔三叔去落番,父親及四叔被留下來。祖母留父親守護老家的理由:「我找算命仙幫你算命,他說你是老鼠爬竹杆,只能一節一節往上爬。算命仙並說你不適合遠行,甚且說你行啊行都在門口埕。」祖母用算命仙的幾句話,把對南洋有著憧憬的父親留在身邊。 父親嗓門大沒有什麼心眼,為人寬厚正直,吃虧就是佔便宜是他處事哲學,我們手足遺傳他的正直。有一回弟弟長嘆一口氣跟我說,如果父親沒把我們教的這般正直,成功可能容易多了。確實如此,然而;正確的人生觀讓我們俯仰無愧。 勤勉無華的身教,養成我積極樂觀的個性,他給予的印記,深深烙在腦海,總記得從小生活在恬淡的環境裡,父親早晚與鄰人互道:吃飽嘸?來坐。 您記得父親的身影是什麼樣子? 附註:此文係108年浯島文學獎得獎作品,適逢父親節,借浯江夜話送給天下辛苦的父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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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海有方舟 渡人傳金言─參觀陳昆乾書法展
八月八日下午走在敦化南路上,巧遇老同事蔡榮根博士,邊走邊談寧中往事,談笑間,不約而同走到大澐畫廊。 畫廊正舉辦「方舟渡痕-陳昆乾書法展」發表會,由楊樹清、葉哲菁主持,楊先說了段夢中佳話,之後請陳大師致詞,陳向來賓行鞠躬禮,感謝大家前來與會,說他原本脊椎有病,得到醫治,如今年過八十,還能提筆揮毫參加藝文活動、傳福音,要感謝主,健康平安是上帝對他最大的恩典。 楊樹清分享故事,說多年前他辦《金門報導》,經費不足,快要停刊,陳先生樂捐墨寶供他義賣籌資。前些日,「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作品展」在金門碧山村睿友文學館舉行,撤展前一天,舉辦「與文學樹有約:詹宏志、楊樹清文學下午茶」,意外看到大師現身。陪同前來的陳立峰,說老人家一大早從永和趕到松山機場,候補趕回金門參加詹、楊盛會。那天大師久站仍面帶微笑,聆聽詹、楊兩人對話後,送上祝福的法書:一幅「樹蔭浯江邊,清志文壇綠,快意人生路,樂在筆記間」(薛承泰撰句),一幅他親撰稱讚樹森、樹清兄弟,寫著「藝文雙樹,浯島奇葩」。我記得還有民國九十九年八月十五日,台北市金門同鄉會於錦華大飯店舉辦成立四十周年慶,楊樹清獲頒金梓獎,大師事先寫妥條幅-「用一枝筆改變金門」上台贈送給楊,這幾次贈字,我恰巧都在現場,親見陳先生對樹清鼓勵之深。 八日發表會,大師致詞並轉贈一位不具名的友人紅包給楊樹清,祝他萬事順利。之後貴賓依來到先後致詞,陳玉珍立委、海基會劉克鑫副秘書長、金門縣黃怡凱副縣長、城小校友顏章豪,及親民黨主席宋楚瑜之妹宋楚瓊等人也都前來致意、說了些好話,現場人聲鼎沸,我聽不太清楚,只記得陳立委說她十八歲就讀台大中文糸,仰慕楊樹清文采、勇氣,曾寫了封情書(充滿感情的書信)給樹清。 主持人禮貌周到,一一介紹在場來賓,並拿出楊樹森辛苦彩繪的1000CC的金門高粱酒,每瓶以六仟元供大家收購典藏,熱心鄉親蔡伯譽、陳有昇等人舉手認購,主持人邀請他們合影留念。主持人又介紹陳大師書法集,說此為限量版,現場有特價優惠,歡迎惠購,我急忙買了一本,請陳先生簽名,並將前此大師幫我題寫書名的小書《書寫金門》,一併拿出與他合影留念。當夜返舍下,翻閱大師書法集,見其內容豐富,計有策展人的話(鄭松維寫),也有蔡榮根、林煥彰、陳為學、楊樹清等人所寫的精彩序文,大師各式書法作品共六十一件,書後有大師的感謝、祝福及簡歷。 我喜歡書道,也買了些碑帖,但只是泛泛瀏覽,台藝大張國治教授曾評說陳昆乾先生的書法,看法深得我心,他說:「在諸多書藝作品中,陳校長亦四平八穩的控制結構得宜,在粗細中以較乾、飛白的用筆,求得筆劃運筆中的力量。這亦是一種中道的體現。故無輕挑,中鋒用筆,無論篆、隸、碑體、行書、草書,陳校長均拿捏得宜。」(見張國治「他是我的小學校長──賀陳昆乾鄉賢書法展暨書法集出版」《金門日報浯江副刊》2011/11/05) 張教授所言是九年前的大師書藝,我近日所見則是《方舟渡痕─陳昆乾書法集》,大師以八十高齡,寶刀未老,援筆書寫隸、篆、行、草各式作品展現,奮勵精神令人欽佩。尤其他所書寫內容都饒富深義,有三幅中堂令我印象深刻,分別寫著「謙遜」、「謙恭」、「謙虛」大字,並以小字在大字旁補述:「對部屬謙遜是高貴」、「對長官謙恭是本分」、「對同僚謙虛是安全」。我以為這三幅字,行政機關或公司若知採購掛在壁上,不但可欣賞書法精品,亦可促進上下和諧、精誠團結。 展場的傑作很多,在此恕不一一,讀者有空不妨親臨欣賞、購藏法書或購閱大師書法集,都將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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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帝國」劇中,斯琴高娃自稱「孝莊」可乎?
翻拍自二月河小說的「康熙帝國」劇本實在有太多錯誤了,舉例而言:影后斯琴高娃在戲中自稱:「我孝莊……」如何如何,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孝莊」是諡號的簡稱,而且諡號只有人死了以後才會經由內閣會同翰林院、詹事府共同擬定,呈送當時的皇上圈定,是對於該人的一生功過做出一個總評。因此,昭聖皇太后怎麼可能在活著的時候使用自己死後的諡號並自稱呢?雖然說這些電視劇是茶餘飯後的娛樂,上不了大雅之堂,但在電視螢幕的傳播下,它們是會留下了很多後遺症,顛倒史實、不明就裡而貽笑方家了。 按照規定,清朝皇后諡號都是以「孝」開頭,中間是皇室後代們對她們歌功頌德的文字諡號,結尾則是她們各自丈夫,也就是皇帝諡號的最後一個字,這叫做祔大行皇帝諡。但問題來了,昭聖皇太后並未封為皇后啊,但是她有一個好兒子愛新覺羅福臨當了皇帝,封他母妃為太后,生前封太后,死後自然封為皇后。 根據《清史.列傳一.后妃》:「孝莊文皇后,博爾濟吉特氏,科爾沁貝勒塞桑女,孝端皇后姪也。天命十年二月來歸,崇德元年,封永福宮莊妃。三年正月甲午,生福臨,是為世祖。世祖即位,尊為皇太后。……十三年二月,太后萬壽,上製詩三十首以獻。上承太后訓,撰內則衍義,並為序以進。聖祖繼位,尊為太皇太后。……世祖親政,上太后徽號,國有慶必加上。至聖祖以雲南平奏捷,定徽號曰:『昭聖慈壽恭簡安懿章慶敦惠溫莊康和仁宣弘靖太皇太后』。初奉安上諡,雍正乾隆累加諡曰:『孝莊仁宣誠憲恭懿至德純徽翊天啟聖文皇后』。子一,世祖。女三,下嫁弼爾塔、哈爾色布騰、鏗吉爾格。」 「孝莊」兩字為「孝莊仁宣誠憲恭懿至德純徽翊天啟聖文皇后」諡號的簡稱,蓋攫取首二字來簡省這一長串如落珠的諡號。而且可以確定諡號是人死後才得以擬定的,定了以後,後代嗣皇帝可以依奉安、節慶再加以「累諡」。而諡號的長短是可以看出個人是否受重視,及其權勢、地位、影響力,例如清代諡號最長的慈禧皇太后的諡號有28個字。最短的是同治的嘉順毅皇后,只有15個字。 二月河小說中之所以會誤將孝莊文皇后在活著的時候使用自己死後的諡號自稱,我們一致以為是史學基礎訓練不夠,雖然他能夠寫出令人入勝的歷史小說,但小說畢竟是小說,按班固在《漢書.藝文志.諸子略》中所說就是「稗官野史」,又如何能當得真呢? 可惜的是臺灣地區,不愛閱讀歷史書籍,卻愛將把大陸歷史劇當作真實的史實。在二月河先生已出版的幾部所謂「歷史小說」中,在重大史實問題上錯誤甚多,可以說「遍體鱗傷」。 歷史小說是一種兼有文學和史學載體的作品,它負有普及歷史知識和給予讀者文學藝術欣賞的雙重效能。為此,它必須充份注意到歷史的真實性,對主要歷史人物和重要歷史事件,不容許杜撰,甚至胡編亂造,張冠李戴,名實不符,避免因失實而誤導讀者,避免製造并無必要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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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
溽熱難耐,才剛過完大暑,不經意間,又到了立秋,外頭天氣雖然一樣熱,但太陽下山後,氣溫確實涼爽不少。 八月七日是農曆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十三個節氣「立秋」,立秋一般預示著炎熱的夏天即將過去,秋季即將來臨。立秋以後,秋後下一次雨涼快一次,因而有「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要穿棉」的說法。 立秋後雖然一樣暑氣難消,但這熱是所謂的「秋老虎」在發威,中國古代將立秋分為三候:「一候涼風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蟬鳴。」古人將「五天」稱為「一候」,「三候」共十五天,為一個節氣,因此一個節氣又被稱為「三候」。 想想也是,若不是因為今年潤四月,算算如今中秋節都快要到了,但因碰上四年一次的潤月,所以距今年七月「鬼月」都還一個多星期,中秋節都拖到國曆九月底了,這段期間在金門算是真正的「秋高氣爽」,我常跟想來金門的友人說,這個時節遊金門正是時候。 我喜歡秋天,金門的秋天雖然看不到遍山楓葉紅似火的情形,但是它颯颯送秋風,就是令人心曠神怡,只要避開秋老虎發威時段,不管是做什麼事,都讓人神清氣爽,不管是登高或出遊,金門的秋天確實令人留戀。 談到秋天,我最喜歡的一首有關秋天的詞是清朝納蘭容若的「木蘭花‧擬古決絕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這是一首擬古之作,《決絕詞》本是古詩中的一種,是以女子的口吻控訴男子的薄情。尤其是第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是整首詞裡最平淡又是感情最強烈的一句,一段感情,如果在人的心裡分量足夠重的話,那麼無論他以後經歷了哪些變故,初見的一剎那,永遠是清晰難以忘懷的。 納蘭容若是個情痴,也是個天才型詞人,可惜就是短命,才活了三十歲,他留下三百多首《納蘭詞》。他的父親是納蘭明珠,看過二月河的小說或改編的歷史連續劇《康熙大帝》,裡頭和索額圖鬥了大半輩子的明珠,就是他的父親,納蘭明珠歷任內務府總管、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 容若從小聰慧,十七歲進太學,十八歲中舉,十九歲會試中試,因患寒疾,沒有參加殿試。二十二歲補殿試,中二甲第七名,賜進士出身。康熙帝愛其才,又因他是八旗子弟,上代又與皇室沾親,所以被康熙留在身邊,授予三等侍衛的官職,後晉升為一等侍衛,多次隨康熙出巡。 我很喜歡大陸女歌手童麗唱的一首歌「煙花三月」,這首歌歌詞很有韻味,引用李白的「煙花三月下揚州」來懷念好友,「牽住你的手相別在黃鶴樓,波濤萬里長江水送你下揚州,真情伴你走春色為你留,二十四橋明月夜牽掛在揚州。……煙花三月是折不斷的柳,夢裡江南是喝不完的酒,等到那孤帆遠影碧空盡,才知道思念總比那西湖瘦。」有一次看到一齣戲《煙花三月》點進去看才知道是在演納蘭容若情痴的故事。 古代文人墨客常說「悲秋」,但唐朝詩人劉禹錫有首秋詞卻寫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從立秋聯想到悲秋,從納蘭容若聯想到劉禹錫,秋總是那麼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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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天空的故事
每年今天,我總要仰頭凝望天空,回想上個世紀某一段寫在天空的故事。故事裡的男主角都是保國衛民的血氣男兒,同時,他們也幾乎都是那個苦難時代裡有血、有淚的悲劇英雄……。 2009年9月,我捧讀齊邦媛教授於七月剛出版的大作——近30萬言、厚達604頁的《巨流河》,在書中,認識了赫赫有名的飛虎隊抗日英雄張大飛。我萬沒想到,才認識他不幾日,就收到大飛的訣別信:「你收到此信時,我已經死了。……」是甚麼樣的靈感,讓張大飛能預知自己在出這趟任務時必死?我忍不住與他對起話來——難道你這次是抱著赴死的豪情升空作戰?或者,你每一次升空,都是這麼立下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死志?又或者,這場戰役拖沓得太久,你累了?哦!不,不,八年抗戰已近尾聲,此刻正該是士氣如虹、勝利在望的緊要關頭,怎能灰心喪志,自去尋死呢?……。太多的問號,纏磨得人哭也不是,惱也不是。只一個勁兒頓足捶胸,腦門兒轟轟作響。 「……八年前和我一起考上航校的七個人都走了。三天前,最後的好友晚上沒有回航,我知道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我禱告,我沉思,內心覺得平靜。……」大飛,你內心覺得平靜?真是這樣嗎?所以,你是很平靜地提筆寫這封信?我很難想像,你此刻的平靜,是來自苦難即將結束的輕鬆感?還是,還是,你刻意將自己鄭重與內心激越情感揮別的沉痛,壓抑成無感? 「……以我這必死之身,怎能對她說『我愛妳』呢?……」必死之身,就沒有對愛人說愛的權利嗎?我迷惘。我寧願你在死前,大膽勇敢、痛痛快快與你的邦媛妹妹愛一場,也才不枉此生。「……我現在休假也去喝酒,去跳舞了,我活了26歲,這些人生滋味以前全未嘗過。從軍以來,保持身心潔淨,一心想在戰後去當隨軍牧師。……」罷!罷!我能理解你自矜自持的初衷,一心要作正直、良善、手潔、心清之人的心志。然而,我也完全懂得,你允許自己縱身躍入滾滾紅塵的軟弱,這無疑是一場內心的自我拔河,屬靈與屬世、理性與情慾的爭戰。我不會苛責你的。如今,你死了,我惋惜的,不只是痛失一位隨軍牧師。其實,我更捨不得你26歲如此新發翠綠的生命,瞬間化成雲天中縹緲的一個故事。 「秋天駐防桂林時,在禮拜堂認識一位和我同年的中學老師,她到雲南來找我,聖誕節和我在駐地結婚,我死之後,撫卹金一半給我弟弟,請他在勝利後回家鄉奉養母親。請你委婉勸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後只盼望她一生幸福。」我一陣暈眩,天哪!張大飛,你是在1944年聖誕節才結的婚,隔年5月18日,你就在豫南會戰時為掩護友機,在河南信陽上空殉國了。你新婚不到半年的妻子就作了寡婦,這26歲的寡婦,往後漫長、孤獨的歲月該怎麼過呢?而那年少時就與你相知相惜的邦媛妹妹,又怎能真的忘了你?儘管你生前死後只盼望她一生幸福,也抵不過她永遠失去你的椎心之痛吧?……。 故事說到這裡,我按捺不住自己內心激動的情緒,再度仰臉望天,模糊的視境裡,恍見雲朵堆垛成一座座雲山,然後崩解,然後碎成片片棉絮,悄悄溶入藍天;一眨眼,忽然瞥見一抹灰黑色雁影,在無垠的天空盤旋。是你嗎?大飛,我知道你原有個父母取的名字張迺昌,你是在因戰事而家破人亡後,自己改名張大非;後來,你報名軍校,又改名叫大飛的。此刻,我不禁要問,到底是你的名字帶著你去飛呢?抑或是你一腔凌雲壯志,將你的名字永遠鐫刻在沉默無語的天際? 註:此文引號裡張大飛的訣別信內文,摘錄自齊邦媛教授《巨流河》第211、212頁,張大飛寫給齊教授兄長齊振一,那封訣別信的部分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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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緣放下‧尊一弘一--再讀陳慧劍《弘一大師傳》
初讀《弘一大師傳》,我年18,既對藝術家李叔同的才華洋溢充滿欽羨,又對宗教家弘一大師的捨嬌妻入寒寺耿耿於懷。 四十年後,再讀《弘一大師傳》,我已年過50。經春過夏,走入涼秋的生命,我想復習些什麼?我會發現些什麼?……。 我想復習大師一生的情愛;我想發現60歲的大師如何安頓身心? 39歲出家,是弘一大師一生的轉捩點。39歲前,他是浪漫多情的藝術家;39歲後,他是莊嚴守戒的宗教家。 這位前衛的藝術家,蘊育於天津官商兩全的大戶人家。1880年,年近70的李父晚生貴子。但4年後,老父亡,16歲的兄長嚴教如父。優渥的家境,讓小叔同自幼飽讀經史子集、詩詞歌賦,涵泳於金石書畫、吹彈拉唱,但天生敏銳善感的氣質與小妾之子的身世,揉合成自尊與自卑,他視家如破狐裘,他的內心深處總潛藏著「不安」。 這份不安,隱隱表現在一遷再遷的行蹤上,表現在一改再改的名字上。 本名李文濤字叔同,歷經戊戌事變、康梁變法,18歲,南遷上海,依母命與俞女成婚,參與城南文社,周旋於文友與藝妓間,改名成蹊、瘦桐、廣平……。26歲,母亡,改名李哀,他為小妾身分的母親力爭安厝於天津祖厝大廳,行新式喪禮,孤哀子李叔同自彈鋼琴,唱悼歌,袖帶黑巾,……。27歲,東渡日本,改名李岸,……。 1906年,李叔同是中國赴日本習西畫、習西洋戲劇的第一人。他與日本女模誠子陷入熱戀,他創立「春柳劇社」,男扮女裝演《茶花女》……。1911年,學成,他帶誠子歸國,回上海租界,教學於上海、南京、杭州……,成為中國前衛藝術的播種者。 39歲前,浪漫多情的李叔同,有妻有妾有紅粉,有文友有學生,雄厚的家業,支撐其「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 辛亥革命,社會動盪。李氏鹽商的家業中落,李叔同不發一語地接受了國運、家運,有意無意地感受到了自己正在翻轉中的命運。 37歲,體弱多病的李叔同在知己夏丏尊的推介下,到寺廟斷食治病,夜夢升高跳躍,再夢變豐顏少年,……法喜充滿。 自安乃能安人,自度乃能度人。39歲的李叔同,毅然決然揮鞭斷流,放下萬緣,甚至放下百般依賴、千般溫柔的誠子,……進入杭州定慧寺、靈隱寺的佛門,祈求以此來安放多病之身和多愁之心。 雲水孤僧,處處無家處處家。法號弘一,念佛三昧,精研戒律,以戒為師,過午不食,一缽一衲,一心向佛。 法隨緣住,50歲後的弘一大師閩緣十多年,行止於廈門南普陀寺、泉州開元寺……等處。入則禪坐、讀經、寫經以息心,出則講經、寫書法以結緣。多病的肉身一直是孱弱的,但多愁的心終於安頓在佛國的悲智裡。 39歲後,莊嚴守戒的弘一大師,在師父、同修、學生、弟子……的護持下,誠心苦修,靜默、謙退、從容、恬淡、知止……,生活即是藝術,人間即舞台,他嚴苛地雕塑自己成為人間生活中的藝術珍品。 黃花晚節,涼秋飄香。抗日期間,60歲的弘一大師奮其餘力,參與救國運動,辦「佛教養正院」,譜佛曲、講經示眾……,望重僧俗兩界。 炊煙縷縷,藕葉枯香,晚晴下的老人,回首一生,微笑一抹。「問余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一甲子的天年,弘一大師臨終絕筆:「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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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緣
日前淡水法主宮廟三十餘位信徒,前往昔果山法主天君廟進香膜拜,昔果山村民以誠摯的心熱烈歡迎他們的到來,引起我對張聖君法主公信仰之研究興趣。筆者因從小體弱多病,生病時,祖母即求法主公保佑除病,常依神示,向觸犯之方位邪神祭拜,並將法主公之符令燒後泡水飲之,即可病除痊癒。因此我對張聖君信仰產生莫大的好奇心,透過田野調查,訪問村老講述張聖君法主公信仰的源流,將本村法主天君廟之建廟歷史,書寫廟誌,銘刻為證。然而經這些年之探討,除了對張聖君之來源、生平事略考證、信仰形成的年代作探討外,更希望對張聖君信仰圈的形成信仰文化價值與意義作深入的研究,以結合村民之信仰重心,團結村民和諧相處,推展社區公益,促進社會發展。 民間信仰是民眾精神生活的文化重心,是人們長期與大自然環境奮鬥下的產物,反映出人們自主性、主動性與創造性的精神活動,以神靈的崇拜滿足世人的生活需求,透過儀式的不斷操作實現自我的生命。民間信仰的延續是從古早的原生性宗教而來,雖經過數千年的蛻變,仍保有其痕跡。生活是長期經驗的累積,鄉土是民眾文化生活的寶庫,豐富多樣的信仰文化成為民眾永恆的心靈歸宿。 張聖君法主公信仰大多以民間的五營神將為主,屬於武神系統。五營神將分別為「張蕭劉連李」諸帥擔任。如東營由張聖君統領,西營由劉聖君統領,南營由蕭聖君統領,北營由連聖君統領,中營由李府元帥哪吒統領,這些神祇都是由捍衛疆土角色躍昇為祈安賜福的萬能神明。其實張聖君信仰形成於宋朝,流傳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的悠久歷史。其宮廟數以千計,遍佈台閩兩地,不但與歷代人民的宗教生活產生影響,而且它已成為一種傳統文化並廣泛的傳播,融入於廣大的基本民眾的社會生活之中。依據文獻考據,張聖君,又名張聖、張慈觀,綽號張鋤柄,道教閭山派尊稱其為張法主公。 考之歷史文獻及永泰月州《張氏族譜》,張聖君確有其人。他於北宋天聖二年(1024)出生於永泰縣月州村,是由一個貧窮家庭出身的寄子、牧童,而後苦練道術,精修佛法,其生平所到之處有福州、德化、閩清、尤溪、仙游、漳州、永春等地,為百姓治病解憂、除妖消災,受到各地民眾的尊崇。後來被老百姓奉之為神,被道壇尊之為法主,是由一個平民百姓衍化為神聖的典範,在他身上寄託著歷代貧苦百姓的願望,形成了各種各樣的信仰傳說,使之成為有影響力、內容豐富且底蘊深厚的「張聖君信仰文化」。 淡水法主宮信眾此次來金進香膜拜之旅,乃因當地居民大部分均從大陸遷居於此,廟宇特多,而金門更是大陸各地宗教傳承保留上堪稱較為完善之地,且崇拜法主天君者又較為特殊,因此才有此次進香盛旅,這也是未來開啟兩岸法主公宗教交流之緣起。 此次宗教交流可說是一種神緣之建立模式,神緣對社群組織來說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結緣的源流,尤其在這多元的社會,神緣的結合將可以促進人們和諧相處,並能提高人的社會地位。因此,在有限資源的情況下,能取得群體的社會地位,以相互維護共同的尊嚴,將是人們相處之最佳途徑。 血緣、親緣、地緣、文緣、商緣常是人類文化的紐帶,但神緣信奉更是形成中國社會之重要紮根模式,此次淡水法主公廟信徒能和本村的法主天君廟交流,呈現出兩地神緣之結合,這也是當前社會特別需要推動的核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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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感
你是否曾期待過擁有某種儀式感的時刻?特別是在揮別階段稚嫩或做某個重要決定的當下,那時的你十八歲、二十歲,抑或五十歲? 小兒看似童心未泯、漫不經心,但也堂堂的邁入了十八之齡。「生日那天想幹些什麼?想怎麼慶祝?」遲疑了一會,所幸是這一會兒的遲疑,我才確認他的回答是過腦的。「隨便!」果然又是一個難以理解的答案;「隨便」含蓋了太多的可能性,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儀式感,對什麼隨便,又該如何隨便,著實是個老大難的問題。沒錯,就在這般的反覆、蹉跎之下,最後就是草草的一頓不太好吃的牛排了事,就這樣告別了頗具意義的十八歲,不遺憾嗎?至少我是沒看出來,他仍是一派的童心未泯、漫不經心。十八對他或許只是個數字而已,該是給他的早在心底萌芽,他不要的,或許強買強賣也沒用。現代父母早已被鍛鍊出慎謀能斷、處變不驚的本事,而且極為深刻的理解「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高指導原則,因為「強扭的瓜不甜」,他會聽你的,才是一件驚奇的事。走文至此,已料到老婆大人定會回嘴道:「才怪,他不是聽了你的話才願去台灣唸大學。」按說源起及結果的確如是,但這個鍋我揹得可不樂意,或許對孩子而言,困難的不是抉擇,而是面對抉擇;既然有人送上門來揹鍋,好壞都是展現自我,縱然這個自我還身陷重重迷霧之中。 人們常說:「人真是奇妙的動物。」但到底是有多奇妙,解讀自然各有不同。我們十八歲那會兒,同樣在徘徊於台灣海峽的兩邊;那時金門沒大學,赴台升學的「門」名副其實的窄,要憑實力考上一所看得過去的大學,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於是乎同儕如果不是唸軍校,便是選擇唸三專或夜校,那時金門的孩子可以先在夜間部讀完一年級,等兵役年齡到了再奉召入伍,或是選擇回金門當自衛隊、服國民兵役。當然如果是選擇後者,學業自然也就中斷了;但如果是前者,誰也不能保證經過部隊兩年的洗禮,課業還能不能跟得上,「或許會因『公』變笨呢!」甲同學以很認真的表情說這話的那會兒,大夥不是哄堂大笑,而是集體沉默。的確,讀大學和當大頭兵會是同一個層次的事嗎?單是聽多了前輩們的軍中怪談,便夠讓人做惡夢的了,現在還要親歷,那種忐忑勁別提有多難受了。但,我沒得選,至少在當年的那個時候,這個堅信持續到退伍後、八十一年金門解除戰地政務的那刻;一個還在學校裡「撐著」的同學呵呵的對我說:「原來這個兵還是可以不當的。」頓覺滿天烏雲,不爽直接上頭。 所以說,選擇很重要,但時機更重要。有時候什麼都不幹也能天降神蹟;當兵這事一輩子一回,沒得選和不選結局截然不同,所幸「鈍」與「笨」間還有段距離,在學業路上還可以慢慢調整發揮,甚至還因為「大雞晚啼」而有機會去接觸截然不同的領域,理解及補充自己的不足。話說至此,孩子定然會說:「又灌『雞湯』了!」是的,目的誠然不假,但箇中甘苦我說不算數,還得你親自去經歷才會是你的,否則都是浮雲,純欣賞而已。又是一段沉默,預感大事不妙……。 「所以,我才要去台灣唸書啊!」孩子「似乎」很認真的道。 小少爺啊,都說了……這鍋我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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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父銅像的故事
民國42年雙十節這天,對金門人來說,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這一天,一座栩栩如生的國父銅像,在經過幾番披荊斬棘後,終於矗立在金門太武山的入口處,只一眨眼,它已陪伴我們走過近70年的歲月。 民國68、69年間,老同學鄭有諒將軍,時任駐地的連長,時常親率子弟兵清掃馬路,向銅像行禮致意,其間,他曾請教地方父老:「捐獻人陳期岳是何許人?」但一直苦無答案,一次我們開同學會,我告訴他:「陳期岳,是我的宗叔祖。」他覺得新鮮有趣,囑我說說這段因緣。 現在,僅將個人所知,略敘如下,以饗讀者: 根據廈門圖書館資料,陳期岳,乃福建省同安縣西柯鎮西埔村人,民國十年(1921),生於馬來西亞。19歲即輔佐父業,數年間,即成著名企業家。20世紀50年代,他為維護當地華僑公民權,向英國政府力爭,經不懈折衝,終獲解決。 1968年,他發起籌建麻六甲同安金廈會館新大廈。他曾任麻六甲州、馬來西亞國會議員、麻六甲中華總商會會長等職,於民國82年(1993)11月,以72齡逝世。 他捐獻銅像那年(1953),正當32歲英年,年齒雖淺,但事業已有小成,一股愛國心,驅使他偕同史聯對,共同聚資捐獻這件大禮,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銅像附近,竟是他開基祖陳六郎所留下的土地,在不遠處的植物園裡,仍完整保留先人墓園,此種機緣,若說是先祖顯靈,應不為過。 期岳叔祖,係金門夏興陳六郎的第廿六世孫,他們這一支脈,其先人從夏興遷居同安西埔,再從西埔徙居馬來西亞,後因其父經商有成,而他克紹箕裘,因早歲即加入中國國民黨,在因緣俱足下,剛過而立年,即慨捐銅像,這對當時還動盪的局勢,產生凝聚民心的作用! 多年前,我曾在其姪孫陪同下,親訪他在同安的故居,那是一棟城垛式的小洋樓,有稜有角洗石子的兩層建築,像極他不屈不撓的堅毅,從外觀看上去,房子因歲久且無人居住,已十分老舊,但保存尚好,其姪孫說,當年設計樓梯,係為防盜,故採用「回」字形,讓外人無法一眼窺見其內部擺設,減少覬覦、降低盜心。 上得二樓,只見大廳上鎖,但仍可看到鎮宅之物-寶劍,它是當年蔣委員長親贈期岳先生的,整齊擺放在正中央,且用透明玻璃櫥護著,當年,他乃馬來西亞僑領,出錢出力,不落人後,蒙蔣委員長厚賜,實至名歸。 記得10年前,我在述美國小當校長,有一天,我正要用午膳,工友來報,說有人找我,我接過電話,馬上請替代役隨我驅車前往國父銅像,從各個角度拍了照片快洗,迅即趕往金麒麟餐廳,一抵餐廳,老闆告訴我遊覽車已往水頭碼頭開去,我趕到碼頭,在人群裡,總算找到打電話給我的詩日宗叔公,把照片親手交給他。 詩日叔公說:「剛才,我們從太武山下來,車開到銅像前,看到上面有『陳期岳』三字,那時,大家都發出驚呼,那是他叔叔,那是他叔公、那是他伯伯,可是再怎麼請求,司機都不肯臨停供拍照,我只好打電話給你,請你幫忙。」經他這麼一說,我才恍然大悟。 屈指一算,我西埔宗親在民國36年(1947)踏上這片土地後,就無緣重臨母島,60多年來,這是他們再度踏踏實實返回日思夜想的祖居地。 假如期岳宗叔公還健在的話,以他純誠至孝、身先士卒的根性,我想他一定會像小學生一樣:第二天要出門遠足,整晚都會翻來覆去、睡不好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