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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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香餅店
後浦街歷史悠久的老店,日漸稀少,超過百年歷史的「奇香餅店」,在7月24日吹起熄燈號,敦厚樸實的店家楊國慶,這陣子兩頰明顯消瘦起來,他悠悠默默的說:阮還是保留「奇香」店號,移到湖下老家。 在我的感覺,漢餅與麵包似乎存有代溝,涇渭分明的各自擁有不同的消費族群,年輕人喜歡西點麵包的香甜精緻,年長一輩喜歡漢餅的油酥土味,兩者都有長短,一個較現代,一個較傳統。 記憶中,小時候常陪祖母去拜佛,她老人家常買一些漢餅當作供品,拜好後有的當伴手送人,有的就留存在我的五臟廟,所以漢餅一直讓我記憶深刻。記得我唸小學時,後浦街上才開始出現西點麵包店,每次出爐時麵包香味四處飄散,常讓我們小孩子直咽口水,滿心希望吃到一個,一直到長大,那個想吃卻吃不到的懷念還存在。 漢餅與麵包,我是隨興而買,隨興而吃,談不上好惡,但仔細評量,我還是比較喜歡漢餅,因此我對「金協進」餅店的花生餅、鹹餅是欲罷不能,對「奇香」餅店的肉餅、豬腰餅也都是配茶不可或缺的要角,「奇香」因為是鄰居,更藏有一份人情,所以它的搬遷我更有感覺,記得唸高中時,母親開布店搬到與「奇香」隔鄰,我常會去買剛出爐的「豬腰餅」,聞香品嘗,那焦脆香甜的滋味,沒齒難忘。 「奇香」在金門名聲透京城,從前,人們婚喪喜慶所需的糕餅,比如貢品祭品禮品等,「奇香」應有盡有,十全十足,因此它的生意興隆了百餘年,「奇香」前後經過兩個頭家,開基老頭家名叫黃查某,接手的是從夥計升頭家的楊國慶。 楊國慶是湖下人,今年75歲,13歲時到「奇香」學手藝,受教於「名記貢糖」的「名師」,後來因想多賺錢養家活口,就辭職到海上當遠洋漁工,四年後回到陸上結婚,「奇香」的老頭家娘知道,就去跟楊國慶的丈母娘遊說討海危險,再把楊國慶邀聘到店裡工作,從此,楊國慶就在「奇香」生根,民國61年時,老頭家黃查某退休,把店面全盤頂給楊國慶,此後楊國慶夫婦同心協力擎起「奇香」的招牌,繼續風光了42年。 楊國慶憑著氣力與手藝,加上妻子蔡碧輝女士的勤快與熱絡,生意蒸蒸日上,民國六十年代,他們夫妻往往夜裡趕工,一出太陽就騎著一輛光陽50西西,載運高過頭的滿箱糕餅,從這個村莊送到那個村莊,紅火的生意讓他們在台灣買了房子,湖下老家蓋了樓仔厝,也成功養育了三子一女。 楊國慶作糕餅一生,滿足了許多人的口腹,也梳理了社會上許多風俗民情,他精湛的手藝,拿手的糕餅,指頭算不完,我最欣賞他的彩色麵龜,每年七月的普度桌,那些活靈活現的麵龜,總是最叫人注目,隨著楊國慶的退休,恐怕那要成為絕響,而他許多讓人口齒生津的糕餅,恐怕也只有靠追憶來代替了。 時代在進步,潮流在改變,漢餅的口味與包裝,因為堅持傳統而耐人尋味,也因為缺乏吸睛的裝潢,一直擒獲不了年輕族群的心,而一旦落在接班無人的情況,只好陸續吹起熄燈號,「奇香」打烊了,楊國慶頓間消瘦的臉頰,流露出一份難捨又不得不捨,但他沒有退掉「奇香」的營業登記證,似乎仍隱藏著一份「坐看雲起時」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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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音之樂
「和你在一起!」與其說是一部音樂劇情片,毋寧說是一部妙處難與君說的心靈片;啟動了深埋在你我心靈深處那闋音符:大愛。 誰都知道父愛天性感人;但片中的父愛更動人。因為這場人間無私的父愛,其對象卻是一個毫無血緣的棄兒。且就因此兒身旁放了一把小提琴,內心清明的靈動即認定是此兒親生父母的期盼:「此生只有無悔啟迪具有小提琴天分的孩子,或能稍補他悲慘的身世…」。憨厚、樸實、含蓄的愛,不正悄悄地撥動那股你我天成的心靈清音?任誰也潸然淚下! 「我可以教你技巧,但給不了成功!」此兒的第一位北京老師,雖明白點出社會的現實面;但從另個角度看,「知己真言!」與其說是誠實地告訴環境的真相,不如說是透露了「有我在此」的溫馨,呼應了第二位余教授「即使天堂是黑暗,有音樂就有光明」的生命之愛。音樂的天籟之音原來就在人間;就在大愛的心靈之中。 最後一幕,不由令人想起朱自清「背影」那一幕:沒有任何語言,場景快速切換畫面;但顫抖的琴身和小春激動的眼淚,飄蕩的音符娓娓細述著情感,激昂、振奮的大愛,終讓人了悟到「和你在一起,音樂才是有生命」的真義:若沒有這份父愛,音樂只是一串串堆砌的符號,怎有可能是生命之音?沒有了親情,音樂只是一場樂器的「機械操」,那來棣通太音,還諸天地的感情!而憂鬱的星期天又何嘗不是如此? 眾所周知,人是離不開音樂的;因為人是有情眾生,但凡悲歡離合,喜怒哀樂,每從衷來,便訴諸於迴旋起伏的聲音感情。如同聞《長城交響曲》,就不由地喚起河洛兒女心靈深處的浩瀚共鳴;不因白雲蒼狗而改變。也因此,儘管奧匈帝國早已風逝於歷史長河中,卻無損於音樂之都維也納的令名,正如世界管樂協會主席Dr. Leon J. Bly所說的:「任何一個城市都有興衰崛沒的歷史推移;但唯獨音樂是恆久永存的。」這就是音樂的穿透力與呼應力! 就因為音樂有這種呼應天地,吶喊生命的力量,也因此,韓娥過臨淄時,感身世而歌聲「餘音繞樑,三日不絕。」秦青送別學生時,「撫節悲歌,聲振於林,響遏行雲。」其原因就在於此;而《憂鬱的星期天》正是此中顯例。 這首由匈牙利作曲家萊索塞萊什譜寫於1933年的歌曲。據說,是他與女友分手後,在極度悲慟的心情下創作出來:曲中懾人心魄的絕望神緒,導致了數以百計的人在聽了之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遂而被冠以「匈牙利自殺歌」的稱號。 其實,曲中流洩出的絕望情緒,與淡淡的哀情,何嘗不是天上人間的大化?大自然有春夏秋冬,人有悲歡離合,把人的七情六慾溶入其中,自然就化育出滿園芳菲或西風落葉的人生繽紛,所以「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自在,不正與「聽雨歌樓上」的繁華同樣令人餘韻流連?因此,如何化憂傷為悲念,或許正是聽完此曲後應有的正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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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坑故事-《閩南陳坑人的社會與文化》讀後感
廈門大學人類與民族學系師生一行十餘人,於二○一一年六月來金門陳坑(成功村)進行五十四天的田野調查,這項活動由余光弘、楊晉濤兩位教授率博士生五人,碩士生十二人,針對陳坑的傳統農漁業經濟活動、戰地時期的生活與軍民關係、宗族結構發展、人口與家庭、聚落宗教與婚俗活動等題材,進行廣泛而深入的實地訪問。今年六月報告完成,由廈大出版社印製成《閩南陳坑人的社會與文化》一書。 感謝王秋桂教授贈書,讓我能較深入地瞭解家鄉事。生長於陳坑,十八歲離家,對於生長環境原自認為很熟悉,但實際上一直習焉而不察,許多事諸如牽網(牽罟)作業、宗族脈絡、祭祀禮俗等多是一知半解。余、楊兩位教授及廈大研究生,從社會學研究角度切入,參照相關資料典籍,實地走訪鄉親父老,有系統地為我們留下珍貴的文獻記錄,這成果足以快慰我先人,亦有助陳坑鄉親及後裔對我宗祧源流及家鄉文化,能更全面而深入的瞭解。這項研究計畫,要感謝金門大學閩南文化研究所所長江柏煒教授,是他的安排,讓廈大師生得以順利完成訪查。數年前,江教授推動陳景蘭洋樓更新計畫,讓這棟洋樓從廢墟中浴火重生。就維護文化資產而言,江教授真是惠我陳坑良多。 做為社會學研究或文化探訪的標的,陳坑是一個甚佳的題材。陳坑曾是金門主要的傳統漁村之一,如今年過花甲的人都有參與牽網的經驗。據說在清末民初,全盛時期,村中曾有十八家網組,至一九五、六○年代還保有六家。這種幾乎全村老少動員的大規模漁撈方式,在外地並不多見。如今,牽網漁業逐漸沒落,在老成逐漸凋謝情況下,透過田野調查,及時採訪與記錄這種獨特的地方知識及生活文化,甚具意義。 陳景蘭洋樓的風華與滄桑,具體見證了僑鄉文化與反映大時代變遷的故事。這棟建成於一九二一年的金門最大洋樓,曾遭日軍侵佔設為官署,大陸變色後,國軍在此紮營,改為聯勤五三醫院院址,九三炮戰後金門中學遷入,八二三炮戰爆發,金中遷台,嗣後金防部將洋樓規劃為官兵休假中心。 余、楊兩位教授與廈大研究生在停留金門近兩月的田野調查期間,大多借住村公所,每日與我鄉親父老閒聊,語言或有些隔閡,但互動甚佳,也發展出良好友誼。這不禁使我想起民國五○年代,「陸光國劇隊」幾度從台灣來金門勞軍演出,暫住於官兵休假中心宿舍。雖然素昧平生,語言溝通有些困難,但村人對這些多屬外省籍的隊(演)員相當友善,從點頭招呼到後來無所不談,國劇名武生朱陸豪的父親朱亞軒先生,就是因感念我家常為他們遞送茶水,而與先父義結金蘭,並維持多年情誼。陳坑人熱情好客,五湖四海的性格,由此可見一斑。 民國四、五○年代,陳坑有為數不少的女子嫁給設於陳景蘭洋樓的五三醫院或附近軍營的軍(士)官(本書指約有數十名,數目較多,應是十多名)。在那樣民風保守,兵荒馬亂的年代,她們無畏外界壓力,不懼未來生活艱苦,願與來自遙遠異鄉的外省籍軍人結為連理,共組家庭,相信每一對夫妻的背後,都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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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反對離島機票調漲﹖
無視各離島沸騰輿情,以及金馬澎三位離島立委聯合反對,交通部民航局於日前宣布,離島與本島航線票價將同步在明年1月1日調漲,其中,漲幅最高的竟然是最熱門的北金航線,調幅高達2成,消息一出,離島輿情為之譁然。 一如歷來不變的官方說法,此次民航局的票價調漲理由仍舊是:油價調漲一倍多,但國內線機票價格8年沒有調整,為反映營運成本,不得不調漲票價云云,為避免離島反彈,最後又不忘補上一句:為維護離島居民權益,政府將提高離島航空票價補貼。 做為航空客貨運主管機關,交通部民航局或許要問:調漲票價以反映合理營運成本,何錯之有?政府業已承諾提高離島居民票價補助,為何離島民意仍強烈反對?這樣的疑問乍看似乎言之成理,實則,相當程度代表民航局的思維與決策確實與離島民意相隔甚遠。 離島居民之所以反對調漲離島航空票價,主要基於以下理由: 一、營運成本應向公共揭露:燃油成本居高不下,票價不足以反映成本,向來是航空業者調漲票價的好理由,然而,觀諸近年來廉價航空大幅成長之趨勢,當知油價並非影響業者營運的唯一因素,以亞太市場為例,至2013年4月,廉價航空的市占率已達24%,且營業利益率甚至高於傳統航空公司(亞航20.8%、易捷8.6%、長榮2.5%、華航0.7%,引自商業週刊/1340期),應該看到,台金航線票價果真調漲2成,其實已相當接近部分國際航線水準,遑論離島航線之機上服務根本與廉價航空無異,業者必須對公眾揭露營運成本,否則毫無調漲票價的正當性。 二、公共運輸須確保公共化:大眾運輸原本就有高度的公共性,而空運對離島交通而言更具有不可替代性,航空業者必須負起維護離島公共運輸的社會責任,誠如所見,做為兩岸直航的受益者,台灣航空業者一方面擴展兩岸直飛城市,一方面卻又調漲離島票價,此種坐享兩岸直航紅利,卻不願意負擔離島公共運輸責任的行徑,就好像陸上客運業者極力爭取有賺頭的長途客運,對於沒有利潤的偏鄉客運,則以漲價或減班方式因應如出一轍,全然不見企業的社會責任。 三、離島建設需有完整戰略:金馬澎三離島均以觀光立縣,中央政府甚至立法同意離島經公投設立「博弈特區」,其目的都是鼓勵發展觀光產業,以振興離島經濟,此時民航局同意調漲航空票價,不僅衝擊觀光收入,更凸顯政府缺乏完整前瞻的離島政策。 進一步言,台金航空票價調漲,其實也再次顯露離島的工具宿命,眾所周知,小三通之所以成為兩岸重要往來渠道,主因正是來自票價的競爭力,試問,若台金航線票面價逼近直飛價,小三通還有什麼誘因與直航對飛競爭?我們在兩岸直航初期就曾經發出預警,要求正視直航對小三通可能的衝擊,完全可以預見,離島航線調漲後,已然呈現衰退走勢的小三通,勢必加速邊緣化。 離島航線漲價一案已醞釀多時,其間,不僅金馬澎地方政府與民意機關強烈反對,離島民意也明確表現出抗漲意志,交通部民航局之所以敢這樣一意孤行,與其說是頂不住業者壓力,不如說是對離島民意的漠視與輕忽。 缺乏正當性的機票調漲案,既影響離島居民權益,更可能對離島觀光業產生致命一擊,呼籲各界踴躍響應8月3日在台北的抗議活動,展現離島大團結的堅定決心,政府更應積極維護離島居民權益,要求業者凍漲並提升服務品質,以確保離島居民便捷返鄉的基本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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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歡喜
或是因為小三通太過便利的緣故,近些年來,我總習慣把大陸作家的著作擺在自己的案頭;而曾經喜歡的許多台灣作家作品,也慢慢地退到了塵封的角落。 余秋雨的廣博、余華的文采、莫言的另類、韓少功的深刻,都將我的文學思維帶入另一種範疇;同樣的民族、不同的生活經驗與生命高度,就能創造不一般的文學經典與傳奇。按說,大陸作家經歷過比我們更多人云亦云的時候,甚至直到今天,也少人能擁有如其他華人作家暢所欲言的痛快,但卻無礙於他們創造文學經典的慾望與機會。從古籍中尋,自鄉土中來,談文革的悲,道心靈的喜,從生命的最暗淡到繽紛的絢麗,形諸文字,留下文學的記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充滿魅力,令人著迷。 而我們腳下的土地,從來不曾缺少話題,多數人卻總玩著炒冷飯的把戲,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亦或只是擁有速食化般的文學造詣?著實很難有清楚的界定。思路決定出路,態度決定命運,格局決定結局。或有那位作者能夠追隨前輩作家們的腳步,掙脫世俗的桎梏,以更高遠的知識素養及文字魅力,攀上另一道文學階梯。 事實上,島嶼的精彩總是令人著迷。隨著獵獵的海風,小三通開展了金門另一個陌生的領域,彼岸的高岸,對映島嶼藍海策略的必需;與其計較家鄉的落後,不若探究核心優勢到底在哪裡?有人大聲疾呼觀光島嶼的未來,島人實則毫無準備的心理。片片的日起樓宇、散落的青草綠地,表徵著島嶼的未來與堅持,卻無法一語道出箇中的衡平與分際。二十年後,還在尋找自我定位的同時,已一併表述了,島嶼曾經浪費了二十載的光陰。何去何從,關鍵不在答案,而是島民的心理。島嶼猶如那沈默的多數,習於被草率的冠上符號,而符號之後的意義與必需,卻乏人問津。之於文學,猶如一個作者需要不時的反芻其文字內涵、厚實其文章底氣一般,發掘只是必要的過程,理解才能促成合理的行為與必然的結局。如若不然,一切或將回到初始,荒蕪成了最終的命運。 我總習慣拿島嶼來況味自己。身為金門人的我,視野不大,空間觀念不強,甚至天生有著對海洋的恐懼。有個學長笑我說,「這是海島性格,因為金門人總是背著海生活。」該是面對大海的時候了,因為咫尺處就有夢想的天堂。很多人或許都是懷抱著這種想法啟航的,但回過頭想想,為什麼家鄉不能是築夢的天堂?在〈海島漂流〉一文裡我談過自己對島嶼的觀察,但在更多的時候,希望自己有再一次〈懷著夢想啟航〉的心情與能力,可以更深刻的發掘這片土地的愛與美,為文學花園再添新綠。 插天的燕尾訴說著千百年來的呢喃,威武的風獅矗立著揚塵的苦難,荒廢的營舍無語著進化的必然。而平凡如我啊,猶然在庸碌的茫然裡,淺淺的保有一絲對文學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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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雞的故鄉
才與四弟明標走過西園、官澳、青嶼、后扁等幾處金門東北角的海濱,雖氣溫酷熱難擋,但不影響我們的興致。漫步海邊,有時找一處陰涼處坐下寫生,有時拍些海景;有平坦的沙灘,也有嶙峋礁岩,但有一個共同點,岸邊都矗立著氣勢磅礴的碉堡。這些軍事要塞是明標喜歡的繪畫題材,他畫下了大小金門許許多多堡壘。每次開車載我出遊,不是經過蔓草掩沒的小徑就是昔日戰備用的車轍道,而路的盡頭總是一座屹立海邊的碉堡,我常戲稱他「碉堡畫家」。 隔日,明標又邀約烈嶼 (又稱小金門) 寫生,對我來說,烈嶼並不陌生,記得昔日搭的渡輪是木造馬達交通船,每日只幾個班次,有時以人力小船接駁,風浪大便要停航。但眼前所見的交通船與航行金廈小三通間寬敞舒適的渡輪並沒兩樣,且晚上也有航班;今昔相比,不可同日而語。車過八達樓子圓環後,路旁種植著美麗的大紫薇花,花朵正開得奔放燦爛。田裡的芋頭,枝梗直挺,葉子油綠寬闊,讓人聯想埋藏土裡的定是又大又香的芋頭,難怪每年舉辦的香芋節吸引著大批饕客。 民間仍保留一些辟邪物,有避邪祈福之意。說來有趣,與大金門僅一水之隔的烈嶼,卻有不同的辟邪物;大金門是風獅爺,而烈嶼以風雞聞名。在「西方」村外觀賞了一座水泥塑造的大風雞,還有一座數公尺高,黑臉穿著蟒袍,類似封神榜中李靖造型的北風爺。村裡有一戶人家屋頂豎立著一瓷製小風雞,另一戶人家的後牆則嵌著一尊數十公分高的石雕風獅爺,雕工簡捷樸實小巧可愛。雖間雜著其他的辟邪物,但路上所見仍以風雞為多。 無疑的,雙口海濱令人驚艷,這是一處美麗海灘,在艷陽照射下,白色的沙灘閃爍發亮。遠處有大陸山巒及岸邊高樓襯托,海面有檳榔嶼、獅嶼等島嶼點綴,海水與天空是一片深邃多變的藍色調,而山巒後朵朵高聳積雲增添海景的迷人。 紅土溝據點、湖井頭播音站、鐵漢堡、勇士堡等軍事景點,各有特色。紅土溝塑有一士兵及身旁一條豎起雙耳注視遠方的狗兒,不覺想起昔日夜黑風高浪濤拍岸,人狗間同甘共苦枕戈待旦的情誼。鐵漢與勇士堡間,堅苦完成狀如蜘蛛網的地下坑道,再次見證一個時代的信念。 烈嶼正以嶄新的面貌迎接新的觀光時代,但民情依舊敦厚樸實。回程的渡輪上,昔日課堂孩子活潑的臉龐、討海人邀請吃拜拜的好客,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情,一幕幕浮現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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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營會的感想
七月的第四週與教會四位同工前往福建北方的一個城市,協助辦理一場包括25位涵蓋國小、國中、高中和大學的學員,一起參加為期五天四夜的營會,重新體驗許久不再體驗團體的生活。大陸的青少年其實我很少接觸,感覺上大學生和小學生的差距並不大,由於參加的對象都是來自基督教家庭的孩子,除了少數幾個孩子稍叛逆外,大部分孩子們都蠻乖巧懂事,雖然是來自福州這樣的大城市,但仍然擁有屬於青少男和青少女的羞澀和天真,難怪有人說:年輕人是騙不了的,你必須用真心真情與他們交往互動。面對這些年齡都比我家孩子還要小的年輕人,五天四夜與他們共處的時光,似乎讓我又重拾過去年輕時充滿歡笑、熱情的活力和心情,就像人們常說:常和年輕人在一起,你就益顯年輕。 年輕人充滿活力和夢想,和他們接觸我都會想辦法先認識他們,名字啊!讀什麼學校科系啦!幾年級啦!遇到正處於國中升高中或高中上大學的孩子,就問他們準備讀那所學校那個科系?我那一組的成員年齡最大的是來自福州醫學院二年級的組長,他告訴我大陸的醫學院只須讀五年,若要讀七年叫學碩連讀,從這角度來看我們台灣的一般醫學院學生應該叫醫學碩士,而不僅是醫學士而已,若從養成時間長短和專業訓練深度和廣度來看,一般台灣的醫生應比大陸專業才對。另外有一個今年才畢業的陳姓營長(營會),考上了武夷學院,他說他喜歡畫畫,也正考慮是否出國唸書?到國外學畫畫,我想這個孩子的家境應不錯,至少家裡還有能力供他出國唸書,但再想想大陸正在經濟起飛的階段,而且在一胎化的政策下,一般家庭莫不傾全力栽培孩子成龍成鳳,一個來自大城市的高中畢業孩子有能力出國唸書也就不足為奇了。 營會當中也有一個很特別的孩子今年升高二,對音樂特別有興趣,看到我們在彈鋼琴和吉他,他都很想插一腳,露出羡慕的表情,也很渴慕學習一些樂理和彈奏技巧,在營會他也會大方地秀出B-BOX和街舞的才藝。 看到他就讓我想到自己年輕時個性內向羞澀,但對音樂充滿狂熱和愛好,從小學就自學直笛和口琴,直笛是老師勞作課教我們做的;口琴則是從阿兵哥軍營裡撿來的,在無師自通的狀況下,也能吹出許多耳熟能詳的曲調。所以在國小和國中時便被老師和同學選去參加獨唱比賽和合唱團,第一本字典便是在小四獨唱比賽得獎的獎品。後來進入師專後可說是魚入大海,無論是口琴社、國樂團、管樂社、合唱團等,只要是音樂社團都想去參一腳。專二時為了當好口琴社長,數學被當重修,修課時間正是社團活動時間,只好忍痛叫副社長代理;專三為了清晨起來偷溜進學校練琴室練鋼琴,導致在每週有二次排在早上一、二節的物理課打瞌睡因而物理一學期補考,另一學期補考沒過還要重修,但那時對這樣的經歷卻從未後悔過,管樂則整整從專二吹到畢業典禮。 有人說莊子是「在地上挖一個洞;並且在洞裡找天堂。」當年的只因家境清寒而去就讀師專,對教育不見得真的有興趣,但因著從師專音樂的社團找到樂趣,那五年的生活倒也過得多彩多姿、快樂充實,其實不管是誰?是那裡的孩子?只要找上帝所賜的天賦,自己安身立命的方向,專心一意去努力,生命就不會貧乏,年輕也不會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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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梅走歸
「四梅走歸」是南音四大名譜:《四時景》《梅花操》《八駿馬》《百鳥歸巢》。五月,金門國家公園與心心南管樂坊合作的「百鳥歸巢入翟山」坑道音樂會,其中就演奏了這首主題曲《百鳥歸巢》。首章「鳳凰展翼」、次章「客鳥過枝」、三章「鴛鴦戲水」、四章「紫燕銜泥」、五章「流鶯爭樹」、六章「群鴉投林」。水與樂的旋律,在金門翟山坑道水廊棧道悠揚繚繞,結合遠處鳥笛聲,此起彼落凌波傳遞回盪,空谷幽鳴。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風裳無數,演者心波隨風微漾,聽者如癡如醉,鬼斧有神工,太古傳遺音! 1965王心心生於南管的故鄉-泉州,四歲開始學南管,畢業於福建藝術學校南管專科,精習指、譜大曲及各項樂器,尤以唱工著名。曾任泉州南音樂團專職樂師,遠嫁台灣,任臺北漢唐樂府南管古樂團總監,以《豔歌行》《儷人行》等演出,風靡海內外。1995榮獲行政院新聞局「金鼎獎最佳演唱獎」;2004以《靜夜思》獲金曲獎最佳民族音樂專輯,入圍最佳製作人。現任教於台灣大學音樂學研究所,2002創辦「心心南管樂坊」,在台灣全心投入南管教學推廣工作。 這次坑道演出內容,包含主題曲《百鳥歸巢》外,還有「下江陵」、「將進酒」、「清平調」等唐詩,王心心藉由唐詩入曲,以閩南古曲唱古詩,為古老藝術作個新的結合。詩詞吟唱是我平生最愛,我退休後才開始學南管,就帶一把曲笛,從唱唐詩入門到南管的領域,很快的就打通了任督二脈(與台北市的「任督二脈音樂工作室」無關)!林素梅和「琵琶聖手」卓聖翔合作譜曲,出版了三套《唐詩宋詞南管唱》。她能夠把南管唱得婉約流轉,詩的文學聽覺深深吸引我,我私淑這三套詩詞,受益不少。「南管才女」林素梅,祖籍福建永春,生於馬來西亞。八歲開始學笛,11歲加入巴生永春公所,及巴生雪蘭莪同安會館南音社,精通各種南管樂器、唱工。1996畢業於國立高師大學國文系,現為專職南管音樂工作文化者,推廣兩岸南管音樂,辦「鄉音出版社」,總策劃「福建南音網」。林素梅、王心心兩位大師,曾來「金門樂府」交流,幸得一睹風采。 六月,兩岸僑界懇親節,閩南僑鄉文化交流活動,請來泉州南音樂團,得過中國曲藝牡丹獎、國家一級演員李白燕演唱南音《春光明媚》。當晚,我受邀與李白燕宵夜飲酒,席間受教不少,她是第二次帶團來金門演出。李白燕也畢業於福建藝術學校南管專科,現任泉州師院藝術學院南音唱腔教師,在泉州老人大學的遠距教唱中,我上網跟她學了幾曲,還蠻受用的。 偷學了林素梅、王心心、李白燕這三位小女子的唱腔,害老夫南管唱得有點娘娘腔,現在男聲難得,盡是女聲的天下。男聲高管樓台,陽春白雪曲高和寡,要唱得夠管很難,真想跑泉州去,找個名師學他一年半載!「金門樂府」應該花個三、五年,要能夠把「四梅走歸」走一遍,四百年的鄉愁,回歸我泉州南音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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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裡該怎麼作﹖
學生學習意願低落是教學現場上許多老師的無奈! 在教學現場上,教室中難免都有一些「客人」,他們每天穿著制服跟著上下學,可是上課老師講的他們都聽不懂,也不敢發問,久而久之,他們就被歸類為「壞學生」,這時是誰最痛苦?我想校長、老師、家長、學生自己等都很痛苦吧! 日本東京大學佐藤學教授在近年推動的「學習共同體」,要讓低學力的學生重新找回學習的樂趣,從試辦實驗到今天,全日本已有近十分之一的中小學在進行這種教學模式,並且影響到亞洲鄰近國家(如韓國、香港、中國、新加坡、印尼等),被譽為教育史上的「寧靜的革命」。 佐藤學教授的「學習共同體」中有關學生的協同學習,不是偏重於學生的能力分班,而是把不同程度的男女學生,安排成4人一組,進行共生互惠的學習,他是要讓學生建立互相學習的關係,要讓不懂的學生養成把「嘿,這裡該怎麼作?」掛在嘴邊,能夠主動去發問,尋求支援,同時要讓懂的學生能夠體貼主動去幫助不懂的學生,形成互相支持的網絡。 至於「協同學習」在課程設計上,必須考慮到「伸展跳躍」的學習效果,傳統上我們常把學生分成上中下不同的程度,在教學現場上,能夠實現學習成效的,通常只限於「中層」的學生,因為「上層」的學生總會認為教學內容過於簡單,學習無法達到「伸展跳躍」的學習效果,因此就放肆睡覺;而「下層」的學生則或許教學前半段聽得懂,但到後半段,則只能默不作聲的呆坐,老師也就放任他們睡覺,如此形成上下兩端的浪費。 因此佐藤學教授的「協同學習」,在教學內容上必須設計比一般的教學水準具有更高的層次,如此「上層」的學生不會覺得內容都已經會了,而下層的學生也可透過互相扶持、互惠的模式,獲得支持鼓勵而重新恢復學習的意願。 今年5月29日,我在德國倫格中學的教學參觀,給我許多感觸,走入淡黃牆壁的六角形教室,透視敞亮玻璃外,多棟不同的建築,感覺就很不一樣,朝氣蓬勃的,尤其走入教室,課桌椅不是傳統的方形桌椅,是可以變換組合的菱形桌子,教室內的學生就3-4人一小組,面對面坐著,交互的笑談。 歷史課的女老師穿著牛仔褲,進入教室,交代了一下,然後講述「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與兒子菲德烈大帝的父子關係」(父親曾經因故殺死兒子的好朋友,造成父子關係破裂。),老師先短暫講述教科書的課文(知識傳達),然後應用電腦單槍播映幾張投影片(資訊融入教學),接著分發每位學生一張A4紙(討論分享),請學生站在兒子的立場,假設各種可能,寫一封向父親道歉懺悔的信(寫作訓練),然後老師邀請各組口頭報告(口語發表),老師在聆聽過程中,又再提問各種不同的假設問題,學生又再回答(反思)。 這樣的一堂課,我觀察到學生,有人爭先恐後的發言,有人默默傾聽,有人交換聽到的意見,回應贊同與反對的表情,老師只負責微笑誇獎、點東點西的,然後一堂課很快就過去,在課後討論時,我們詢問這種上課方式的頻率,回覆說經常應用,這種「分組協同學習」,應該是教育的潮流。 日前報載教育部在下一學年度要大力推動「分組合作學習」模式,這與佐藤學教授的「協同學習」或許名詞與內涵有所差別,但基本上都是強調以學習者為中心的學習,老師只是居於指導者的角色,引導學生思考、討論、分享認知,最終目的是要達到學習的效果。 在國際化的趨勢,我相信下學期金門的教室,想改變的同仁應該也會嚐試「協同學習」(或是「分組合作學習」)的教法,讓小組裡的學生都能在平等的地位中產生互學的關係,讓「嘿,這裡該怎麼作?」這句話,形成上中下層學生,互相支持的一句口頭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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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剪與花葬
一、花剪 總是有著太多的理由!你望著一盆盆雜亂無章的盆栽,像個犯錯的孩子,拚命的想找些理由或藉口。冬天太寒冷,過後,又是近月的連綿的雨季;當然,工作忙碌更是理由之一。 唯一沒檢討的是懶,是根本沒有注意、沒有關心。漫生的盆栽,已看不到挺俊的枝幹、壓垂的橫條,團團如雲的葉子竟像吹亂的頭髮一樣;原來俊挺的模樣,已消失在一片雜亂之中。 你心虛的蹲下,拿著花剪,一時之間,竟像對著一堆亂麻一樣,不知從何處下手。突然間,你竟然覺得這樣雜亂的盆栽,多麼像是一面鏡子,反映著自己也多時未曾修剪、整理的心田,是不是也是雜亂無章的看不到本來的面目。 你伸出了花剪,往最漫長的一個枝節、一個枝節剪去。同時,想著自己的心田,是不是也該有支花剪! 二、花葬 田地裡,豔紅的顛覆了綠色的定律。不插秧,不種稻,叛逆似的在地上湧起了一片花海。波斯菊、向日葵,汪洋的就只有海這個字可以形容。海在風中波動著,彩色的浪花翻滾著。 人們開車,駛過。不經意的望了一眼,就被吸引的急忙煞車,倒檔,把開過頭的車倒退。停在路邊,還不過癮,看準了這片沒有水的花海,濺濕不了褲管,竟紛紛下了田。拍照。留念。偶爾,自己的身影也在這樣的風景裡。讓你吃驚的是,住家附近的田地裡,突然也有了一片花海。 你每天散步,總刻意的前往站在岸邊;猜想著農地的主人,應是個雅士或是高人。只是,沒有幾天的光景。花海不見了,剩下滿地的枯枝與敗葉,你站著,看著繁華與破敗,就恍似在一瞬之間,虛幻的如海市蜃樓,讓你遲遲難以移步。 農地的主人出來了,解釋:「我不是種花,我是在肥田。」解開了你的疑惑,似錦的大片繁花,是個美麗錯誤;快速的成長,快速的滅落,只為了改善貧瘠的土地。 你有了答案,腳步卻更沉重了,同時也有了一個想法:那些花雖然短暫,至少也曾美麗過,最終當作了肥料。而你呢?即沒有美麗的過往,讓人駐足;更沒有化作春泥的本錢。除了生活的比較長久外,似乎連朵花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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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寬藍色的河流
我繪本裡的小男孩想邀請小跳芽和蟋蟀、青蛙、蟬、蚱蜢、蟈蟈、紡織娘一群愛唱歌的朋友,參加鳥兒在樹林裡的演唱會,我把這溫馨的故事寫在一條彎曲的藍色河流上。河流嘩啦啦的唱歌,歌聲隨著水花流進大海,它旁邊盛開一片美麗的馬祖原生植物─豆梨,香氣隨著歌聲飄散。為了讓故事有空間迴轉,不用擠在豆梨花身旁,讓一行字歪歪扭扭的像毛毛蟲一樣,連花香都要委屈的卷縮著,我心儀的繪本出版社告訴我,我們應該將河流拓寬兩公分。 我開心的接受這專業指導,努力拓寬一條藍色河流,工程順利如期完成。果然,我用PPT排版時,輕盈的故事流淌在水上,感覺十分優美。我在樹上加畫了幾隻蟬,青蛙的畫像也做了修潤。一群藍色羽毛的鳥兒,演唱會辦得十分成功,藍色河流嘩啦啦的伴奏,我們一起歡喜大聲合唱,遠方的大海也漂過來浪花應和的歌聲,繪本,變成我生活中最美麗的空間。 生態繪本,帶我走進大自然的奇異世界。它充滿驚奇魅力,我常常一邊修畫,一邊想心事,心事越多,繪本畫得越專注,它彷彿是我的避風港,所有會唱歌與不會唱歌、歌聲好聽與不好聽的蟲、魚、鳥、獸,都是我相知的好朋友,在繪本世界裡,我一直都是快樂的天使。在現實世界裡,我常會遇上一些悲傷的事。最近的心事是台北的一個標案,深夜接到要我退出的簡訊。幸而好友推薦給我的製作人義氣相挺,明白我真正重視的是離島的案子。當我傷心沮喪、埋進繪本圖稿裡,跟著鳥兒唱歌以撫平憂傷情緒時,製作人很用心的協助我將離島的企畫與劇本轉製成PPT,工作效率極佳的列出影片的製作型態、攝製規格、影片總指導、導演、男女主角等堅實陣容,這讓我十分安心,我給馬祖友人的信上說,歷經許多波折,終於組合成一個優秀團隊。因我們都是受過嚴謹傳播「魔鬼訓練」的人,所以十分契合,有信心可以全力以赴挑戰「離島系列」的創作。我對製作人說,未來,我們應該將金、馬、澎、蘭嶼、綠島做成一個「離島系列」,互壯聲勢,努力在有限的資源下,網羅「有志之士」開發一條新路。這且戰且走的過程,正好印證離島的價值,在「有為者」心中是別具意義的。我的心事馬祖友人都瞭解,在漫長的籌備期中,友人清楚看見我的毅力與決心。至於那台北的標案,我們當然不會輕言放棄或者退出,我們會以更堅強的陣容與實力去拚戰競逐。 我一遍又一遍的修改馬祖繪本,享受當天使的快樂。幾隻跳舞的鳥兒,我得陪牠們搖擺,畫出最好的舞姿角度。露脊鼠海豚與紅喉潛鳥跳躍、潛游的海面,得掌握好平視與俯瞰的角度;一群梅花鹿走過灣澳旁邊的一座橋,我得幫牠們修潤不同的神色表情。那隨季節更替飛來的候鳥,悠游水中的倒影,我得畫出貼切情景的水紋。成群的小魚兒,跟著船兒去旅行,牠們閃光的鱗片,不能被深藍的大海遮蓋,我得幫牠們多加幾條斑爛紋彩,讓小魚兒漂漂亮亮、開開心心的去旅行。 繪本,變成我生活中最美麗的盼望。面對每一幅畫,我心儀的出版社總是細心提醒我,如何修潤我所疏忽的微細之處。為了讓輕盈的文字在河流上漂,我拓寬一條藍色的河流。那不僅是兩公分的寬度而已,那是大海洋、遼闊世界的召喚,在我變成一隻魚兒游向大海之前,我要先爬上一棵樹,和可愛的小男孩、小跳芽、還有一群愛唱歌的朋友一起歡唱,讓亮晶晶的歌聲穿過微風的笑臉,在藍色河流上飄啊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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檳港鄉僑王君奇
七月初,某日突然接到一通來自印尼蘇門答臘的國際電話,在檳港總代理本田汽車的吳振東鄉僑說要介紹一位王氏宗親返金來找我,我說歡迎,當天通話聲音不很清晰,話沒多說,事後心想:宗親不知有何貴幹。 九日有人打電話給我,說是印尼來人,他隔天上午將赴台,邀我晚上八時前往金沙大地飯店會面,我依約前往,在飯店大廳等了將近一個鐘頭,終於見面。 原來是宗親王君奇,他與其大舅子吳金福詢問我關於土地繼承的問題,吳(祖籍金門內洋)早年亦是印尼金僑,印尼政府反華時,他隨同不少華僑被中共接往大陸居住。土地問題我因所知有限,只能建議他們請教金門地政局及專業人士,備妥相關文件,再請專業代書處理。 當夜,我想既然來會,不妨為鄉僑歷史留點文字紀錄,於是鼓勵宗親說說自己家族的故事,他遲疑了一陣子,終於道出。 君奇宗親祖籍金門后宅,父名國慶,祖父名安郁(《金門王氏族譜》寫「安芳公,諱郁」)。曾祖父名先持,育子有五,安郁為長男,安郁當年自己從金門到新加坡做事,後來其妻梁氏(君奇祖母)與子國慶亦前往新加坡,到彼處沒多久,1937年安郁去世,梁氏帶著十八歲的國慶前往勿里洞謀生。 王國慶於1961年開始做出口貿易,銷售印尼出產的胡椒、咖啡、橡膠、魚罐頭,曾捐款興建金門的華僑之家。在印尼排華時,王國慶曾幫助不少印尼華僑,讓他們順利出國,住中國大陸的周漢強曾寫過訪問報導。國慶育有三男三女,三男依序為君奇、桂林、新民,皆娶華裔。三女依序為桂英(嫁何成文住勿里洞)、桂珍(嫁華人住加拿大多倫多)、桂玲未嫁住雅加達。 王君奇1946年出生,八歲即在戲院賣糖果,幫助家中生計,做了一、二年。後來收破銅爛鐵,騎腳踏車去店家收麻袋,在麻袋上以紅粉膠打上印記,賣給出口商裝貨。也做過扛工,幫忙卸貨、裝貨,半工半讀掙錢,課餘操持勞務,無暇遊玩。1965年於僑校中華中學畢業,僑校被印尼政府關閉,君奇去雅加達幫助父親做出口商,1978年其父再娶妻室,開銷大,加上1982年父生意失敗,開始變賣產業。君奇當時收入不多,亦以資助、奉養父親為己任,但需索數額若太多,他無力支付,然日後其父的喪葬費用支出,由他負全責。 君奇宗親在檳港及勿里洞代理機車銷售,曾同時推銷義大利的偉士牌機車,但偉士牌只做到1978年,日本山葉機車則銷售數十年。機車在印尼銷售最好的廠牌是本田和山葉, 他是山葉機車在檳港及勿里洞的總代理商,除了本店外,有九間分店,另有三十間代銷店,他專心銷售、維修山葉機車及零件,檳港的機車銷售量,目前以山葉銷售最好。他說自己成功的要素即在勤儉,熱心助人,親友有人原先販售其他廠牌機車,經營不善虧錢,他出面頂下,重新整裝店面,再加以輔導經銷祕訣,如今親友改售山葉機車賺錢。平日捐助學校及老弱孤苦,一向不落人後,希望孩童獲得更好的教育,自己的財富取之於社會,也用之於社會。 他娶金門後裔吳蓮花,育有一子三女,兒子志成,在加拿大溫哥華讀電腦及經濟專科。長女愛娜,雅加達的大學經濟系畢業,嫁華裔生二子。次女愛琴,澳洲的大學經濟系畢業,嫁華裔生一子。三女愛環,在澳洲的專科讀經濟及飯店管理,未嫁。 其父當年去印尼之後,既未曾回金,其母似乎曾在1970年與長妹王桂英回金門。至於他返鄉共有四次,第一次在五、六年前,自己從雅加達坐飛機到台灣,再來金門,嬸嬸住在台北,彼此有往來。第二次帶著與他同住的姑媽及妻子一齊返金,第三次與妻及子三人回來,這一次特別將妻、子、女、孫多人一併帶返家鄉。他幾次返回,看到故鄉不斷進步,他心裡很高興,說鄉親到印尼,若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請通知,他將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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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發語詞
有一座山,叫昔果山。它不真是一座山,而是地名。除了這個山字,我很難解釋「昔果」是哪一個昔、哪一個果。有時候直接問,花果山知道吧?《西遊記》中,齊天大聖孫悟空的根據地,花改為往昔的昔,就對了。聞者是學生或剛認識的朋友,聽完一律微翹唇角,那微笑似乎說,有一座山叫昔果山,那是你的故鄉,那裡住人,但也有不少猴子。 我換個說法。往昔的昔,水果的果,對,沒有草字邊的,玉山的山。所以你的故鄉,高若玉山,長好多水果。這也不對。 我洩氣了,改口說昔果山,金門南邊濱海小村,村民捕魚耕種維生,它沒名勝、缺古蹟,寥寥數十戶,數十戶了了,兜個圈,半小時逛完。我忽擊掌說,尚義機場知道吧?昔果山就在機場附近。我以手擬機,若你從台灣來,飛機輪胎著地,向左看,可以看見一座廟,廟前立風獅爺,廟後三合院叢叢接。喔。若錯過了也沒關係,你總是要離開金門,得從尚義機場起飛,飛機離地的剎那,向右看,可以看見一尊風獅爺。廟看著風獅爺。三合院看著廟。那就是昔果山;是我向左看、向右看,甚至連閉眼,都能看見的昔果山。 我剛剛結束《文訊》雜誌三十週年座談,文友找我合影,一起走到古亭捷運站。文友大我幾歲,連沉默也比我大。我內向寡言,唯有喝幾杯高粱,或見著比自己更少言者,深知靜默未必靜,而是一張嘴,沒有對上語言,發不了音。我介紹自己故鄉,拯救眼前已進壯年的男人。男人部分的自己,沒有跟上來,留在遲遲的十七歲。也許,沒跟上來的部分,才是男人的元神。 紀洲庵到古亭捷運,原來這麼遠。我帶陌生的文友到了金門,提故鄉的誤解跟笑話,輕搭筋斗雲、翻過《西遊記》與孫悟空,竟還沒到站。我應邀座談,或與書寫金門有關。從二十世紀末、寫到二十一世紀初,號稱小說百萬言,其實未盡半數,專欄、散文等零星湊湊,應該能湊百。想到此,終可略減心虛。陌生男不知我心頭流轉。他也許正靠在巴士牌站桿,等待○東公車。等待大台北歷史最悠久的路線,把遲到的自己,繫上安全帶,運過來。我自不知道陌生男心頭流轉。既然無言,何必默走這十多分鐘。 我想救出陌生男。從無言的地獄,救他出來。座談會上,每人分配十三分鐘,我預備說三大點,再補充兩小點。第一大點還不及說完,主辦單位於後頭亮牌:「三分鐘」。若時間充分,我準備出示傷痕,談根深蒂固的口吃。我打算追述,我本不善說、不能說,但因為寫作,逼我一步一步走上講台。寫出了作品還不夠,還必須詮釋寫法後頭的說法。說法更後面的想法。以及想法後頭的河床、流域或海洋。或許是一塊寫著想法的臂肌。一個映著想法的身世。文字張望說法。說法回首想法。想法呢?朝後看,它們、他們與祂們,都在想。 我拿了麥克風,我才決定不揭露口吃殘疾。在陌生人面前提隱疾,究竟能達到激勵的效果,還是暗示眾人,他有病?那個罹患殘疾的自己,好不容易被文字逐出牆,還要接引他,再次附身? 我想了想,決定不提,畢竟陌生人與陌生男,沒有不同。若說有,陌生男多出一段路。多了一段同安街。既是如此,何妨安於彼此的過去,不互相打擾,誰也不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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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通與金門發展
有關小三通,最近有兩則新聞頗引人注意:一則是金馬小三通面臨人潮減少的問題,金門上半年就少8萬人,馬祖甚至可能出現停航的窘境,已有立法委員要求中央減少陸客通關的簽證手續,以為因應;另一則是大陸其他省市到廈門的暫住人口,赴金一日遊延伸為兩日遊的政策,已於本(7)月16日開始正式實施。這兩則新聞看似無關,其實後者乃是前者的因應措施之一,說明了小三通對金門的生存發展具有多層次的戰略意涵。 小三通作為一條兩岸的往來孔道,對金門的發展而言,其實呈現出交通、旅遊及貿易等三個不同層次的意涵。首先就交通而言,由於目前金門對臺灣六大機場均有固定航班,不但有價格優勢,航程的選擇性也頗佳,已成為兩岸直航外的另一條路徑,近來雖然受兩岸海空直航航線擴充之影響,人數略為下降,但每年仍有百餘萬的往來人次,前途仍有可為。其次就旅遊而言,金門有戰地、閩南、僑鄉等多元的文化內涵,然受限於觀光發展政策的起步較晚,周邊的旅遊配套設施嚴重不足,加上簽證及天數等人為限制,目前雖無法吸引大量陸客循小三通來金旅遊,不過正在改善之中。最後就貿易而言,由於金門擁有緊靠大陸的地理優勢,小三通又連結了兩地,加上臺製產品一直在大陸消費者心中有極高接受度,未來若能推動金門成為臺灣商品的櫥窗,並配合金廈、金嶝大橋之興建啟用,大陸的大、中盤商,甚至一般的消費者,便可直接驅車前來金門大量採購,其所締造的經濟產值,不僅可繁榮金門經濟,更因櫥窗展示的曝貨率提高,甚至有可能讓臺灣許多頗具特色的傳統產業重現生機,減少全球化所帶來的衝擊。 不可諱言,小三通自實施以來,金門所彰顯的大都是交通的意涵,除繁榮了一機一港外,一般民眾受惠有限,不過,近年來已漸次往旅遊方面去調整,旅館、道路、遊樂設施正逐一規劃中,未來榮景可期,赴金一日遊延伸為兩日遊的實施,只是開始,不過筆者更迫切期盼的是小三通在貿易功能方面的突顯,這部分只要中央在政策上鬆綁,自會有源源不絕的資金投入建設,例如最近台灣光彩促進會便主張成立「烈嶼自由經濟示範區」,並計畫以BOT方式,向有關單位提出興建金廈大橋之申請,即是明證。如果此一構想獲得實現,金門將搖身一變成為兩岸的經貿重鎮,影響極為深遠。 我們希望因小三通之便利,促使金門逐漸發展為兩岸的經貿重鎮,而不僅僅只是目前「過境式」的橋樑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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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傳釋義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6月底在國家戲劇院以搖滾音樂劇方式,演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原創劇本《山海經傳》,呈現上古華夏的神話故事與專屬華人的史詩。這場堪稱東方版的希臘神話故事,成為華人浪漫哲學思考的原由,加上科學與人文的詮釋,讓《山海經傳》能以大型歌舞劇形式,展現其遠古時代開天闢地的真義。高行健從小對神話特別感興趣,《山海經》可說是中國古文化的經典,但相關研究很少,高行健很希望將山海經的「碎片」拼湊起來,讓《山海經傳》像希臘神話一樣,成為上古的神話故事,不過,在還沒有動筆之前,因為遭到勞改流亡,期間走過長江和黃河流域,對《山海經傳》又有另一種解讀,也把實地考察內容放進《山海經傳》,之後離開中國大陸遠赴巴黎,最後才完成了《山海經傳》,內容尊重原始材料,完全沒有杜撰,也讓上古神話更具史詩規模。 我因有幸榮獲本年度師大傑出校友獎,應邀觀賞,從中體驗天地造化蒼生,有山有水,有血有淚,男女情結,演活了人類演化的歷史;從女媧補天、嫦娥奔月、后羿射日、精衛填海等神話到描寫炎帝最寵愛的小女兒,東海玩水不幸溺斃,化作精衛,到西山銜木石以填東海;自始至終做客觀中立陳述,不做倫理道德的論述與判斷,將古文化呈現在觀眾面前。《山海經》全書十八卷,其中「山經」五卷,「海經」八卷,「大荒經」四卷,「海內經」一卷,共約31000字。記載了100多個邦國,550座山,300水道以及邦國山水的地理、風土物產等訊息。是一部古代神話、地理、動物、植物、礦物、巫術、宗教、歷史、醫藥、民俗、民族等方面的書;記載了許多詭異怪獸以及光怪陸離的神話故事,是一本具有歷史價值的著作。高行健希望能讓《山海經傳》成為中國古神話的經典,與西方希臘神話相媲美。他將山海經改編為搖滾音樂劇--山海經傳,有開天闢地的震撼,悲喜荒誕交加,傳達了他所設想的史詩規模,讓大家對古神話更進一步的了解,呈現可以辨認的古神話真面貌。高行健用心探索中國神話,曾讀過作家茅盾、魯迅所寫的山海經,卻都是片面故事和橋段,中國儒家更將《山海經》視為巫術之書,讓他更立志要將《山海經》彌合成篇,讓《山海經》成為中國神話的經典。 他在流亡期間,常往自然保護區、大熊貓所在地、大禹出生地(四川)、長江和黃河流域巡訪探察,這段歷程讓他對《山海經》有了另一種啟發體悟。「我體認到《山海經》是廣大地域華夏文化集結,因而每到一處,我便開始找當地的古老縣誌研究,做了許多實地考察。」高行健以原始神話,透過說書人以說唱的方式流傳下去,讓中國的說唱藝術在民間復燃;加上他希望《山海經傳》能被現在的年輕觀眾接受,從中理解人類生存困境,這才讓他想到以搖滾音樂劇呈現。 高行健歷經顛沛流離完成《山海經傳》著作,他覺得潛意識裡似乎有《山海經傳》的作用,體認到《山海經》不是某地區某時代的產物,而是廣大地域華夏文化的集錦,若引申到當前環境變遷、社會演進、人類文化留存、經濟發展的脈動、政治文明的變革,讓觀眾自己進行審視與判斷,這就是高行健將<山海經傳>編劇、著書、演出之最終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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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爺爺的廟會
小時候,日子苦,長長的苦日子中,我們必須透過神,才暫得不苦。 初一、十五過於家常,未必能夠加菜慰藉,就必須寄望難得的廟會跟祭祀。 做醮尤其是村內大事,菜餚更豐富。家家戶戶於廟前擺上自家板凳,擺滿雞、鴨與魚。村落不過數十戶,數十條板凳的祭祀,終讓雞、鴨、魚等,蔚為喜色大海。為搭建戲台,供歌仔戲與布袋戲演出,做醮期間,村民拆了大門,搭建戲台。沒有大門,我們虔誠迎神,無論是〈樊梨花移山倒海〉、〈薛丁山征西〉,眾神與村民聚精會神,相偕看戲。神聞萬家香、人嚐人間味,天地一方,在燃不盡的三炷香中,各司其職。村民鄭重地拆解戲台,我們迎回自己的門。這扇門,曾為天神的戲台。 我參加過規模最大的迎神祭祀,莫過於迎城隍了。二姑嫁與後浦,有一個她還記得的笑話是多年前,我與爺爺作客,姑媽粗心,忘了給厚被,我與爺爺兩人,半夜凍醒,裹著薄被發抖。姑媽笑說,怎不趕快跟她說呢?半夜了,我年小不好意思吵醒她與姑丈;爺爺年長,也不好意思吵了女兒跟女婿。三十幾年後,二姑在住家開雜貨店,兼營小吃,賺不了什麼錢,只是找些事,讓自己忙。我常坐在防空洞上,望街前一長排竹林,清風來、綠意搖,幽幽綠,我尋著、看著,感到一片清涼。 我跟姑媽推算,爺爺已走了三十餘年,那一年迎城隍,便是我與爺爺最後一次相偕迎神。 後浦城隍並非金門先賢,而是宋仁宗寶元年間的進士蘇緘。宋神宗熙寧年間,蘇緘任雲南邕州知州,南方的交阯入侵,蘇緘率軍民固守,不久城破,蘇緘闔家自焚而死。宋神宗感於蘇緘奮戰而亡,諡號「忠勇」,後來,交阯再攻入桂州,宋軍不敵,節節敗退之際,卻見大批宋軍兵馬一波波湧進戰場,兵士邊殺敵邊喊「蘇城隍督兵來報仇」,一舉打敗交阯。蘇緘,宋朝人,其忠義,過千山、渡時空,來金門當神,人間的英勇,卻有著神界的威望。 小時候不知典故,耽於熱鬧。然記憶有其甜、有其缺,長大的我才慢慢跟上,填補年少的不知。我手持汽水、糖葫蘆,與爺爺站馬路邊,看著神駕,以及七爺、八爺經過。信徒焚香,鞭炮聲陣陣響,硝煙如霧,不迷視途,而稍訊息給天庭。 迎城隍前一年,我即盤算返鄉參加。趁早訂票,適時安排住宿。晚上安步莒光路,藝人歌演熱鬧掀場,城隍廟內,信眾與旅客早聚集,各地陣頭紛紛亮相。迎城隍成為金門重點民俗,政府與民間合心,遞傳承,也傳新意。今晚,漳州、福州,連武當山上的神,都到了金門。 我好奇在我看不見的、聽不著的夜空,眾神紛紛敘舊。聊前塵、談今事,回憶舊時光,以及更舊的時光。也許,還聊到當他們還不是神的年代,秦漢魏晉、宋元明清,他們安於一個農村或者一座城市,也祭祀天公伯仔與七娘媽。我相信若眾神閒聊,童年必是最多的話題,因為在過了那個純真以後,他們發覺世界純真者並不多見。 蘇緘與眾神,為了人間留一炷純真,所以我們得舉香過頂,承認人間與人心,終有一點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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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沒教的事
又一個天真而敢言的小兵隕命了。 中華民國陸軍裝甲542旅旅部連義務役下士洪仲丘,於退伍前夕,因攜帶具有拍照功能但無法上網之手機,違反資訊安全保密規定,而送往位於桃園縣楊梅市269旅高山頂營區的禁閉室「悔過」,在國防部軍醫局《中暑危險係數測定法》危險係數達到紅色警戒之情況下,施以不符規定之激烈體能訓練,而造成中暑暴斃身亡。 事件一發生,全國嘩然,國防部長高華柱引咎辭職,受調查懲處軍士官多達數十人。 然而,事情的真相越是釐清,越讓人看到世界的不堪。 我們都曾是一張白紙,天真而快樂地前往校園接受教育,德智體群要兼顧,禮義廉恥為圭臬。 學校是這樣教大家的,要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所以,洪仲丘對待小兵很好;學校教大家要見義勇為,看到惡勢力不能低頭,因此,洪仲丘在部隊榮團會上,嗆聲部隊幹部自己內務都沒整理好,如何要求小兵?種種敢言的行為,可能就此引來殺機。 學校教的沒有錯,天真敢言的洪仲丘也沒有錯,那到底是誰錯了? 部隊關禁閉制度、不合理操練實施甚久,有多少人曾認真的關心過其中存在的問題?小兵被惡整的時候,有那位軍官、士官出面制止勸阻?有那位醫官針對惡整操練可能對人體造成的嚴重傷害提出建言、表示關心?在這個團體中,有人視若無睹、明哲保身,有人敢怒不敢言,於是,痛失了救人的先機,洪仲丘變成了扭曲社會的祭品。 當然,在三教九流、龍蛇雜處的部隊中,為嚴明紀律,賞罰懲處確實有其必要。只是如果無法秉持管教初衷與分寸拿捏,只依權力者個人的好惡而行,往往容易衍生成「虐兵事件」。 有人說,軍中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因此,如果當兵時,聽話沒意見,幹部怎麼說就怎麼做;不好打不平,不多管閒事,以免得罪他人,合理的要求當做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當成磨練,大都能平安退伍。 洪仲丘充滿天真的個性,忘卻了部隊的禁忌,真性情的表現,反成為招來惡整的致命關鍵。 其實,部隊是如此,學校、社會是不是也是這樣?說話太直白坦率的,聽來刺耳,不一定受歡迎;喜歡見義勇為、好打抱不平,也不一定見容於團體。大家在指責洪仲丘身處的部隊冷血無情時,回頭看一看我們所處的社會,是不是也正上演一齣齣洪仲丘事件,只不過陪祭的不是生命,是學校教我們的道德、價值與良善。 這些充滿天真、童心,真以為世界就像教科書上所寫的一般簡單美好,應該濟弱扶傾、可以暢所欲言,落實所謂正義公理的洪仲丘們,正在不同的角落,受盡煎熬。 洪仲丘是個天使,用自己的生命,照亮世上污暗的一角,讓我們有機會重新檢視,存在於不同社會環境中,可能的一個個洪仲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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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孝貴在有心
大陸《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護法》新制七月一日上路,該法十四條規定,贍養人應履行對老年人經濟供養、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的義務,照顧老年人的特殊需要;第十八條則明令,與老年人分開居住的家庭成員,應經常看望或問候老年人。 新法才剛實施,江蘇無錫一名老婦人因為女兒、女婿對她不聞不問,違反之前負責養老的協定,便將女兒與女婿一起告上法院,法官判決這對夫婦每兩個月必須探望母親一次,蔚為奇談。 大陸經歷文化大革命那場非常殘酷的鬥爭,同志相殘,朋友相互出賣,子女批鬥父母,人性之邪惡面完全暴露無遺,社會變成如同群獸相咬的叢林。目前有案在身的重慶市前市委書記薄熙來,當年曾經在批鬥大會中踢斷已經被定罪為「叛徒」的父親薄一波的三根肋骨,展現凶狠的一面,人倫悲劇,莫過於此。改革開放以後,尤其經濟條件好起來,大陸「講文明」列為首要,倫理親情有了一番新面貌。 人類自命為萬物之靈,提倡孝道;回報養育之恩,使年長者得安享天年,算是文明的表現。但是也有管生不管養的例子如:棄養小孩,或是將小孩交給老人家帶,少有聞問;極端者是對子女縱容嬌寵,溺愛不明,以致沉淪歧途,不勝枚舉;更加不堪的則是父子相殘,討不到錢的逆倫毆打或殺害親長;父母親失手,把哭鬧的小孩打傷甚或致死,這些負面新聞時而充斥於台灣的社會。再看大陸也曾有兒女囚禁失智失能的長輩或父親把弱智兒童關押在籠中多年等等反面案例;國外亦然。這些不合人倫之常的現象,顯示人類不負責任,道德有虧。 孝道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柱石。父母養育兒女的恩重如山,是一種無條件的奉獻,所謂「養兒方知父母恩」,這也是感恩盡孝的立論基礎。而古今中外稱得上孝子孝女者,十分難得,因此,我國古來的「二十四孝」或現代社會提倡新孝道,再再說明奉行孝道的必要性。但是,在這個號稱「地球村」的時代,家族親人散居各地,難得相聚,親情疏離,甚至三代人互不相識,長幼尊卑不分,人倫失序。是以親情倫理的維繫,必須與時俱進,透過現代電子科技,建構無遠弗屆的親情連繫網絡,增進親情互動。 法律規範下的親情倫理,孝行必然變質。就如江蘇無錫這名老婦人,雖然在公堂之上出了口氣,但是,當女兒、女婿「依法」來看望問候時,那會是什麼一種景況?所以,奉行孝道應稟於天性,貴在有心,立法約束,恐窒礙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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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選擇了沉默
夏夜的湖心捎來微微的涼風,遠處四周的樹林裡隱隱傳來蟲鳴聲,月光灑落的湖面倒增添了幾分的靜謐。這一季的梅雨把太湖補充得格外的高,忽高忽低的湖水像似伸手可及,水波拍打的聲音此起彼落,就像貝多芬的月光曲,銀色的湖光讓人彷彿置身夢境。幾條環湖運動的人影時而擦身而過,夾雜著對話或是路跑時的喘息聲,將人拉回現實生活。 現實世界中總有些不如意之事,而正規的教育也教人只要努力終究可以突破困境最後成功。但隨著年紀的增長與社會價值的變遷,屬於社會性的成就和個人的成就之間落差越來越大,這是否就是造成「不如意」的感受?這讓我想起了後赤壁賦的文末,蘇子心中所想的「我」與「造物」間的對比。我想我無東坡先生的修為,上綱至人於天地間的價值追尋。不過,真正造成人生的挫折,往往不是人與萬物,而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吧!「談萬物、說天地」套句現代詞,那不過只是自我心理治療吧! 讓人挫折的是,即便你無心無欲,但身為社會的一分子,你無法逃脫基本的束縛。一如天上的風箏,無論如何的捉弄天空中的風向,享受任游、俯瞰大地的快感。但那一條繫住的線卻不容風箏的逃脫,即便斷了線的風箏,最終亦掙脫不了地球重力的牽扯。 仔細想來,這社會的價值是被刻意創造出來的,而無所謂的正確與錯誤,但身為社會的一份子,你卻絲毫不能有方向性的違規。譬如說,現代社會所謂的成功者是「擁有較大的經濟支配權」,就是「有錢」才是王道。於是企業家透過一些機制,從每個辛苦的平民身上榨取血汗,他就能成為一個成功人士的象徵。但真相是這個世界的資源本來就有限度,所謂的貧富是一個資源分配的問題。資本家以資本取得支配權,成就的不是社會總體的和諧,而是傾斜到自己身上。而這價值卻成了當下盛行的信仰,並且逆行者終遭滅頂。 即便人人都能看穿許多人的私心與社會的不公,但在這條定了向的大河中,誰能轉向或逆行。於是就像江上漁父對屈原所說的:「隨其波、揚其流。」但導引這河流方向的動力不是別的,僅僅只是人心的貪念。每每看到電視上一些人士出來大言不慚的講著「經濟發展」,但他背後的身影將他內心的貪婪投影的一清二楚時,也能雙手一攤。 但貪念是一把兩刃劍,不僅砍傷他人,最後受傷的更會是自己。過去的歷史不斷的重演著,順著貪念的人生,等在最後的卻是失去了更多心靈的滿足感,留下人生的遺憾。但所謂是與非不過是短暫的一時,人生的道路上無論你有多大的通天本領,卻總逃不過上天的捉弄,於是最終也只能選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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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記憶的井──《浯水牽情》再讀北珊
「自來水尚未普遍使用的年代,地下水是唯一的民生用水,在每個村莊聚落中,人們依傍著水井成放射狀築屋而居,因此,深水井更成為聚落發展的中心,所有的故事在井邊日日夜夜的上演著!童年的鮮明記憶有大部分是屬於井邊的。」 ─北珊《浯水牽情》(2013) 二○一○年,北珊推出散文初集《小瓦房》,二○一三年,再問世《浯水牽情》。我從她書稿中一篇〈井邊時歲〉,尋著了扣合書寫意象的源頭,是北山村東興那口深七、八公尺,清冽甘甜的深水井,大人們綁著繩子的水桶鏗鏘有力擲入井中汲水,村婦們在寬闊井埕一字排開的洗衣槽,以及小女生「鹹梅仔」落井事件牽動的驚魂記;終於了然,井邊的流動感,豐沛了北珊筆耕的田畝。 《小瓦房》出版時,〈閱讀北珊〉文中,我直言北珊有枝「淡筆」,文學的「企圖心不大」,但她跳脫了島上已經過剩的文史之筆,以純淨的文學心靈,重新回望、剪影、描繪島鄉歲月歷程的人情世事,經過連綴成書,還是很能展現情節的張力、文字的感染力。 隔了三載後,從《浯水牽情》再讀北珊,依然是島鄉的記憶之書,可以說,《小瓦房》、《浯水牽情》是彼此聲息相通的姐妹作 ,也是一種書寫情感的延續。書的體例、架構與內容的舖陳,並未帶給我閱讀情緒太大的波動,但就閱讀情境而言,如同那口深水井,映照出的時光倒影,北番北珊織錦出的記憶風景更深逐了。 《記憶寶盒》輯中,北珊為我們追回一些失落、遺落、跌落的鄉土章節〈六月雪〉寫一場少見的下冰雹經驗,「看到折損、斷落的木麻黃橫倒在路中,被冰雹擊中受傷的牲畜和人們比比皆是,方才領略到剛剛冰雹威力的可怕!」;〈曇花開了〉詠嘆人生一瞬,母親在三合院側面的矮牆邊栽植的一棵曇花木,花開花落,「垂落的花筒,閉合的花冠,花柄不再硬挺,花兒垂頭喪氣,一夜的燦爛,一夜的絢麗,終於歸於沉寂」;〈辭土〉迴光返照人與土地的最後一別,久臥病榻的老奶奶突然獨自起身、更衣,赤腳來到廳堂的位前,拈香、祭天、祭地、拜祖先,「人來自天地,當回歸天地時,雙腳踩踏泥土是向天地辭行,也是對土地感恩的行為」;〈九重葛後的傳說〉、〈木斗下的秘密〉、〈老家的壁紙〉,寫鄉野遊魂,貧困童年,小瓦房歲月,浮現了一張張沉重無言的畫面,但那只不輕易被碰觸、藏著秘密的暗箱,在北珊筆下卻也有了暖色調,「圓圓胖胖的木斗,中間用金屬鐵環框箍著,讓暗沉的木斗有一絲閃亮,而且摸起來冰涼涼的!」 《兒食懷想》輯中,一個家族的炊事,串出一座島嶼的食事,〈炒麵茶〉、〈七餅味〉、〈爺爺煮湯圓〉、〈爺爺的味道〉、〈『粽』在心田〉、〈麥田記憶〉、〈一顆紅蛋〉、〈果菜汁〉、〈滿煎ㄉ〉、〈白麵條〉,看似一張躺在灶口的飲食地圖,其實是用文字烹飪出有故事,氣味與聲音的歲月之書,譬如(炒麵茶),「我最喜歡幫母親將麵茶裝罐,『番仔餅』的空罐盒套上塑膠袋,我一勺一勺的將麵茶盛入,一邊聞著香氣,一邊幻想著喝麵茶的情景」;又如〈七餅味〉,「祭祀過的米米老、花生米老、一口酥包裹在有著淡淡麵皮香的『七餅皮』皮中,咬一下口,在口腔中散發開來的香氣和甜味,讓齒頰留香,好久,好久,這是當時最好吃的點心和零食了!」;而〈麥田記憶〉裡「母親的麥糊粥分成甜、鹹兩種,甜粥由小麥角、玉米熬煮成黏稠狀,再攪拌赤砂糖,甜滋滋的味道,黃澄澄的玉米角,點綴褐色的小麥角」特殊麥田記憶和麥味道,在她的巧筆間鮮活過來。 或因來自國共生死殊戰的烽火之鄉北山,流亡島嶼流離家族的悲傷氛圍,讓北的珊的個性自幼多愁善感,心思細膩敏感,自剖有個心中藏了太多小秘密的「憂鬱、不快樂童年」。不安的島鄉不快樂的童年,北珊從一棟《小瓦房》穩穩出發一路寫到《浯水牽情》,我們卻讀不到怨尤悲傷之氣,反倒很能從字裡行間透顯出明媚的文學風景。挖記憶的井,戀戀浯水,《浯水牽情》,看見記憶流動的量,兀自在北珊的心田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