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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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與不爭
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心靈。-雨果 興許是最近聽聞了太多不幸的消息,以致做起事來都有些有氣無力、力不從心。常言道:「人生海海」,滄海桑田,不過轉瞬,真沒什麼好計較的,但如真能做到什麼都不計較就真的是最好的嗎?或許是天性使然,骨子裡喜歡較勁的脾性,似乎一時半會也改不了。 記得讀大四那年,修了門機械設計的課,老師的要求就是在期末時集結小組的力量做出一組應用的機械構件,當然,從原理、製圖、機構、連結、運動、作用等等都要一應俱全,最終將由老師和傑出校友組成的審查小組做出考評,不管個別人等努力為何,成員們將獲得一致的成績;當時我分配到的,是承先啟後的製圖工作。想當然爾,小組成員的程度及努力一定是參差不齊的,雖然經過一定程度的篩選,但忙乎到最後,繁重的工作總是屬於最死心眼的。 起初,大夥不迭的提供想法及創意,但討論了幾次後,總會認同還是從相關書籍、文獻裡找個設計,再來加油添醋會比較具有可行性。找設計的工作落在一位住校女孩的手裡,因為大夥都認同離圖書館近的事實會發揮最大的優勢。孰不知一個月過去了,只等來女孩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苦和無數的理由。爭論了一圈,找設計的活就落到了我手裡,反正到時也得由我負責製圖完稿,不如將兩項工作合在一起,會更有效率。話說得有理,我也只好勉力承擔;花了兩周、熬了幾個通宵、翹了幾堂課後,總算交出了個大夥還算滿意的作品。但問題又來了,之後應該承接工作的伙伴又因為這個、那個的理由,讓我順勢攬下了後續的活。再往下走,成品組裝自然也歸我,上臺簡報絕對又是我。就這樣我負責了全組5個人所有的工作,卻得到了和大夥一樣中上的成績,我似乎應該是要很沮喪的,因為我的付出沒有得到對等的回報,猶如一頭只知低頭猛幹的笨牛。但事實上,因為這回的經驗,讓我有辦法在所有應徵者中回答出完整的製程及細節,獲得人生第一次工作錄取通知,縱然後來因故沒去上班,但我還是對所有歷程充滿感激。 經常在想,或許我們應該要不時的感激給我們機會的人;但多數時候,機會就算是從天而降,也沒有人會主動爭取,因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做事老闆也不一定看得見。就像多數的城市喜歡造橋鋪路勝過於投資下水道。人都喜歡被看到光鮮亮麗的一面,對辛苦的孜孜不倦避之唯恐不及。但到底天縱英才者如鳳毛麟角,多數人還是得靠孜孜不倦去堆疊如菁英般的智慧與執行力,也唯有具備了應有的條件,才會得到夢想的機會與成就。 車子被刮擦了,讓我知道如何申請理賠;預訂的飛機停飛了,讓我知道還有旅行不便險的便宜可撿;辦完了生平第一件工程,我才明瞭為什麼土木職系會永遠缺人。人生總有許許多多的不可能,也因為這些不可能讓我們有機會洞悉生命的盲點──爭是不爭,不爭是爭;夫惟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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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莊憶往
我住過舊的金門新村,也住過即將走入歷史的太武山莊,兩個村莊都有我的少年身影。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炮戰稍歇,我隨家人疏遷到台,坐運補艦在高雄登陸,先在大同國校暫住,之後坐火車北上投靠親友,在台北市晉江街住半載,遷徙到中和積穗金門新村,住了幾年,因家父任縣府公職獲得分配眷舍,又搬到同路(今之民有街)深處的太武山莊。 太武山莊的住戶,都是當時政委會和金門縣政府中上級幹部的眷屬,房舍在五十年前與附近的日新新村或板橋的大庭新村、壽德新村、台貿九村相比,稍顯高大些。然而,太武山莊周遭有股特異的靈氣,因為它與日人建造的海山神社,都位在史前文化員山子遺址附近,但處於不同方位的山腳下。 員山一帶的山勢不高,走向曲折,山上有隸屬國防部的經理學校,軍校兩邊有不少山坡是公墓用地,我曾多次與山莊鄰居到軍校閒逛,去閱覽室看書報,當時管制不嚴,未築牆,國防管理學院尚未遷來。有時我們會走到公墓區練膽,偶見野狗在山上亂竄。有一次,甚至看到乏人祭掃的墳頭塌陷,有疑似女人長髮曳出,大家驚慌奔逃,日後就少去墓地嚇自己。 當時兩村附近甚多稻田,農人秋收後,我們常在田地玩耍。彼時山莊馬路還算寬敞,沒有私家汽車佔道,適合玩躲避球、救國等遊戲,打棒球若有人擊出強棒,高飛球打破人家玻璃門窗,大家就等著挨罵,再由家長領著上門認罪賠償。 金門新村的村尾和太武山莊的大門前,都各有一條水利局的灌溉用河渠,農人經常在河中抓魚蝦、摸毛蟹,每年偶而有人在上游毒魚,我們在下游撿半浮半沈的魚,常抓得不亦樂乎忘了回家,但只要有人通風報信說:「某人啊!你媽媽帶藤條來了!」某人就趕緊將捕獲魚兒央人代為處理,自己則迅速逃奔上岸,迂迴轉進家門。 由太武山莊中段右方出來,沿山邊路向右經過「現代三合院」(以前此地是幾株大榕樹和農舍)前面,向左彎曲前行,過何家大宅,往中山路有巷道,右圍牆內以前是台新紡織廠,荒廢多年後,讓予慈濟,如今建有靜思堂等建築。左圍牆內,五十多年來,始終是交通部的公路局訓練中心。 員山路與民有街接近平行,兩路與中山路略呈垂直狀,中山路與員山路三角形間有一新通道名台新街,由台新街再往山邊走去,即今員山公園與民安里活動中心,此中心以前是圖書館,附近即日據時代的海山神社遺址。對日抗戰勝利,國府來台,神社前土地被江蘇省人士購買設立台北紗廠(後之投資者又改名台新紡織廠),此地日後有部份地被板橋劉家買去,興建元氣大鎮。員山公園有一圓形平台,此為積穗配水池,少年時來此遊玩,常可聽見裡面水聲淙淙。 太武山莊的眷舍分甲、乙、丙三種,甲種眷舍的住戶通常是上校或少將,例如楊師長和宋政務委員都是少將,宋委員跟我們其他眷戶很少往來,眷舍很早就頂讓給別的軍人。楊師長名又曾,原任少將,日後升中將,官拜陸軍副總司令,退役轉任榮民事業單位高層,他跟妻子喜歡在村子裡散步和大家打招呼。 上校眷戶中較知名人物是程如垣老縣長,他大陸原配往生,來台續弦王氏,王氏與家父聯宗,王氏育有一女,與舍妹小學同學,兩家偶有往來,程老縣長國學造詣深,退役後在專科任教國文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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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島嶼的影像
2014年7月,我在金門國家公園委託研究計畫的支持下,前往位於美國馬里蘭州學院公園的國家檔案及紀錄局二館。此行之目的,主要是收集歷史影片,並了解版權取得的方式,以便未來作為戰役史蹟解說的影像素材。 除了我之外,一起赴美的研究助理還有王廷頎、張君川。我們也在當地臨時雇用的一位主修國際政治的學生Kristian McGuire,共同投入這項工作。任教於哈佛東亞系的宋怡明(Michael Szonyi)也自波士頓飛來,協助了前期的一些工作。我們幾位在這裡待了3週多,收穫不少。 我們檢索到93份與金門相關的紀錄影片,多半是1951年之後的紀錄片,其中又以1955-58年間(第一次臺海危機之後至第二次臺海危機)最多。1967年6月6日的Universal Newsreel Volume 40, Release 46的新聞節目,則是目前查到最晚的一支片子。 在主題方面,因應不同目的及拍攝單位,有幾種不同類型。簡述於下: 1.戰役紀錄及運補情況 由於美國與中華民國簽訂的《中美共同防禦條約》的具體範圍並不直接包括金門、馬祖(僅視為離島,offshore islands),許多文件檔案顯示,美國對是否直接協防金門、馬祖頗有顧慮,但金馬又是防衛中華民國(臺灣,自由中國)的前線。因此,美國將金馬的補給線視為防禦上的重點,以第七艦隊巡弋臺灣海峽,以確保臺灣與金馬之間的人員、物資等補給線之暢通。是故,有不少畫面是關於第七艦隊、金門料羅灣搶灘(新頭與成功聚落之間)的紀錄。 2.軍事訓練及防務視導 即使《中美共同防禦條約》對臺灣本島(含澎湖)與金門、馬祖的防禦政策有差別待遇,但美軍顧問團在離島的活動仍然相當多,影響也相當大。從目前的紀錄片來看,有直接協助國軍之戰技訓練之畫面,亦有對金門的防務(如太武山雷達站、地下工事、尚義機場、榴彈砲堡等)進行視察與指導之畫面。這一類的紀錄片,基本上以美國軍事將領某某人到訪金門為命名。其中,有一支影片可以看到美軍顧問與年輕時期的郝柏村交談之歷史畫面,彌足珍貴。 3.軍民生活報導 在紀錄片的主題中,有一類是關於當時駐守金門的國軍與當地居民的報導。美方可能是基於希望瞭解金門的戰地社會之樣貌,或者是出自人道主義的關懷,抑或是藉由這些可見的戰爭現場(visible battlefield)在美國的播放以爭取美國民眾支持軍援中華民國臺灣,大量記錄了國軍的演訓、後勤、構工及日常生活畫面,也鉅細靡遺地引介了金門城鎮、聚落受到砲擊所造成的生命財產損失、老百姓的因應之道,日常生活、農漁產業活動等庶民活動。其中,最著名的一支紀錄片由美國資訊情報署(U.S. Information Agency)於1958年所拍攝的《這是金門》(This is Quemoy),從庶民的角度、人道關懷的立場,詳實地記錄了歷經八二三砲戰後的金門社會。 4.電視新聞及節目 另有一類是電視公司為主(如Universal International Inc.)製播的新聞、專題節目,其報導主題直接或間接與金門相關。最著名的電視新聞即是1960年的美國總統大選,甘迺迪與尼克森進行電視辯論會一再提及金門馬祖的戰略地位,以及美國是否應該協防的立場。還有一些主題是冷戰時期美國軍援亞洲其他地方的報導,如越南、韓國等。 在研究的過程中,我仔細檢視這些珍貴的歷史畫面,看到當年美國人眼中的金門軍民生活及地景風貌,也思考未來這些紀錄片如何進一步運用的問題。這些影像史料一點不輸於文獻檔案,值得公部門及各界投注更多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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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望月月光光
今年的中秋來的早,暑假一結束,白露將至鴻雁來。陽光依然炙熱,疑問:秋意躲哪?中午拜訪朋友的柚子園,自家經營小塊農場的朋友忙的不可開交,說是二週戰鬥時間。一園子四十年老柚子樹,一院子的柚子,有箱箱疊疊將宅配、有置卡車上的、有擺面的、待售的…大部分堆疊在地上,任親朋好友取嚐,那些深綠淺黃,大小葫蘆型、圓凸狀賣像不佳的,朋友說,白露來時,樹上全部的柚子必須淨空,沒出賣的柚子打算全送療養院,我們剝了些不起眼的、外皮糾結的柚子,顆顆居然是驚喜的香甜,柚脈飽滿潤口,這下療養院的院友們有福了,今年的中秋肯定多了分滋味。 夜晚依然悶熱,冷氣一停,電扇聲響更輾轉難眠,起床打開落地窗門,月光毫不猶豫的鑽進來,一道停留在床前的明月光,抬頭一輪明月。此際雲淡風輕午夜三點,憶想故鄉,母親應也起來了,正在灑掃廳堂,輕拂神龕桌面,燃香念經了。我從這窗口望向另一窗口,這邊是鋁門密閉氣窗,另一頭接續古老的西廂房牆上一個小小的水泥木窗口,一個古老的夢。廂房窗口望出去,旁邊三落宅院外井上坐了小小男孩,髒兮兮的黑臉蛋嗚嗚咽咽哭著,然後廚房的敲門聲響起,我打開門是那男孩,說要來當哥哥,我不開說家裡有很多哥哥了,接著一同學開門讓他進來,帶到客廳寫功課。一驚醒,夢滅,我告訴身邊的先生,這胎又是男孩,孩子爹不信,換幾家醫院也不信。我們一直沉醉在有女初長的美夢中,直到孕育七個月產檢,一切都來不及了。母親說那是緣,金門的情分,一生一世的註定,三太子的恩澤。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這千古名句,糾結我們這批五年級生,年歲半百,事業底定,子女成年獨立,故鄉雙親高齡,得幸可以進出二岸,望這夜空思念另一夜空,高齡父母還多少年歲,佳節往哪邊過才不失得體。一樣的月圓人也團圓,親朋好友招呼著來同樂,海二邊的烤肉香熱熱鬧鬧的傳送,互訴思念。月餅柚香幾天前就開始吃了,烤肉圖個過節氛圍,是孩子們要的童年,我們能給的就是記憶。記憶一個夢境不隨時間淡忘,隨年歲愈來愈清晰,喜歡聽家鄉父老說古老的傳說。 日前與母親整理小菜園。母親說,過些日子三落老宅將鏟除淨空,這些菜園也沒了。母親不捨這些地瓜葉、芥菜、絲瓜矮棚,我不捨這三落佔我童年的時空。這些年回鄉總纏著父親說三百年前先祖三落的由來,幾次鋒火整修傷亡,那些稗官野史事,慢慢接續我年幼與一群三落婆婆們在天井院上、稻埕、水井邊的時光,那些天階夜色涼如水,輕蘿小扇撲流螢的日子。聽古老的故事讓我小小腦袋充滿無限遐想,夜空月光,深宅大院、深藍大褂、奴僕成群、吞吐鴉片的畫面,宛如縮小版的京華煙雲。 一年容易又秋天,是繁華落盡的傷感,也是休養生息潛沉後再出發的期待,大地萬物一樣人也一樣,所有的美好的事,一生的景致在秋天來到高點。那些曾經,苦澀艱辛難過,幸福快樂喜悅,總會慢慢走過。秋天的夜空,星月晶透,風微涼露水輕柔,生命展現風華,一如中秋的月光,可以含蓄思念,可以無保留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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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沒論到金門
讀張作錦的著作《誰與斯人慷慨同》,我常想到寫《火殤世紀》。 當年,為了撰寫小說,常翻閱縣志、訪談與歷史大事記錄等。歷史記錄的筆觸非常客觀。彷彿它們一旦成為事實,就永難翻改。它們呈現的,也常是冰、冷。比如「九三空戰」,我方擊落多少架中共飛機,八二三砲彈,金門島落下多少砲彈。我的職責是從「無情」,找出「有情」;從難以客觀解釋,找到主觀的觀察跟感動。 我在《誰與斯人慷慨同》也看到這樣的跡象。當然,張作錦老師學養之佳與觀察之深,是我遠遠不及,但至少我們都一樣關注歷史,不讓時間走得匆匆。 談張作錦的《誰與斯人慷慨同》是困難的。書籍所載的「時事」,並未成為過去,仍是當今的「時事」,如族群、經濟、窒礙等,這描繪出執政無論藍綠,台灣人依然內鬥,而未向外拚鬥。這讀來愁苦。成書的篇章多千餘言,卻負載史事、國事、國際事,以及萬民所苦。積小篇成大書,使得《誰》包羅萬象、涵蓋古今。這樣讀來,卻是歡暢的。 張作錦的時論有幾個特色。以歷史鑑照當代,遠如柏拉圖、同盟會義士劉道一,近如梁啟超、孫中山、蔣介石、毛澤東、胡適、劉紹唐、齊邦媛與其先生羅裕昌等,文化的、政治的、經濟的各款人物匯聚,猶如側寫台灣近代的發展。張作錦很早投入新聞業,有機會近距離觀察蔣經國、李國鼎、孫運璿、陳水扁等人,關於歷史的詮釋,便有了遠敘史、近寫人的錯落,運文更加靈活。 張作錦從事新聞,對讀史顯得更有心得,他的時論常以史為據,不高談放空,如舉《紐約時報》記者、哈佛大學教授等觀點,抨擊李登輝讓釣魚台給日本;列清代張問陶諷貪詩句,諷刺陳水扁;以北大是否立胡適塑像,寫國共短史;寫陳布雷服安眠藥上諫蔣介石、田家英自殺屍諫毛澤東,問當代政客,能以「死」為官嗎? 時事撞擊史事,且提煉,時論有了依活的要件。什麼是典範?擁權者、與行權的人,該具備什麼樣的人格,國家才不顛覆毀滅?張作錦清楚看見,不以史為師的損失,對於台灣的亂象,更提出「自亡其國者,必先亡其史」的諍言,本書的絃外之音便在提出什麼是知識份子、該如何學做知識份子? 張作錦古今歷史用得靈活,發揮記者找問題、看問題的機智,故能在繁雜的新聞事件,翻轉角度,重新詮釋。援用名人典論是作論特色,張作錦卻愛用詩詞,如李清照、劉道一、梁啟超等,他舉陳寅格詩句「千年故壘英雄盡,萬里長江日夜流」,譏諷中國人內鬥成性,結尾以「這是陳寅格的詩。知識份子的感喟,政客往往不解」作結,巧妙而富詩意。 這是一本難的書。難的不是文字與事件,而是我們看著悲劇發生,而且,悲劇又正在發生了。張作錦集時事、匯歷史,置入一個大觀點,讓我們覓一個廓清的所在,找一個霧裡的未來。 閱讀《誰與斯人慷慨同》,難免期待作家提到金門,可惜沒看到關於金門的時事議論。金門未來的議論,《金門日報》以及巷弄闊談,都多得是。張作錦雖然沒在書裡提到金門,但他批評時事的方式,卻可以作為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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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頭能古寧頭也能
最近有一趟圍頭之行,揭開了這一個小漁村的神祕面紗。 原來在八二三砲戰之中,圍頭控扼了料羅灣運補的要道,它的砲火對我們構成嚴重的威脅,然而它的地理區位愈重要,它遭受回敬的砲火就更猛烈。 兩岸在這一場砲戰裡,誰也沒討到便宜,我們的八英吋巨砲,曾經把他們轟得暈頭轉向,小小的一個圍頭村,就遭受五萬發砲彈的猛擊,全村百分之七十毀於砲火,在兩岸對峙、仇殺的年代,圍頭百姓深受其害,一窮二白,幾乎翻不了身。 直到上世紀九○年代,情勢才有所改變。融冰從民間開始,圍頭的漁民與我們的漁民在海上接觸之後,雙方有了善意的互動,從海上小額貿易發端,圍頭的漁民賺到了錢,改善了生活。 其次,金門的漁民不時的登岸,有了進一步的交流與了解,發展出兩岸人民婚配的感情,如今圍頭村的姑娘已有超過一百人嫁到金門來,成為金門媳婦。這樣的歷史看來似乎有些荒謬,然而歷史有時就在荒謬之中形成,不是任何人力可以左右。 這就是歷史之勢。兩岸的對抗與仇殺是勢,兩岸的交流與通婚也是勢,誰能創機握勢,誰就能站在歷史的浪頭上。 圍頭村善用歷史的機勢,過去遭受砲火猛擊,現在卻以戰役史蹟,成為發展觀光的本錢;以前兩岸仇殺,如今卻以海峽第一村,打造出兩岸從冤家變親家的和平意象。 圍頭村的這種觀念,村長洪水平說是得自於金門的靈感。金門發展戰地觀光,他看了之後回去如法炮製,成效卓著,短短六、七年間,幾乎脫胎換骨。村長母親特地帶我們參觀敬老院,這是發展觀光賺到錢所設立的,免費安置老人,供應三餐;此外又建置房舍,免費供低收入戶居住。一個小小的圍頭村長,月薪只有一千二百塊人民幣,團隊多為義工,但是戰鬥力十足,洪水平因此很得居民擁戴,已連任三屆村長。 其實金門的戰役史蹟比圍頭豐富,金門的歷史地位比圍頭重要;圍頭村長從金門的靈感得到轉化,我們可以從圍頭的成功得到啟發。 圍頭是頭,古寧頭也是頭,圍頭村長說兩頭可以結為姊妹村。圍頭憑著幾個砲陣地,成功的發展觀光,古寧頭在現代歷史之中,改變了兩岸的局勢,所謂「大戰古寧頭,兩岸變兩國」,古寧頭的歷史是重中之重,圍頭想跟古寧頭締盟,無疑的可以沾古寧頭的光。 古寧頭應善用自己的歷史優勢,標榜「千年一村古寧頭」,或者以「現代赤壁古寧頭」作為自己的歷史定位。像圍頭的「海峽第一村」一樣,打響自己的名號。 金門發展戰地觀光多年,有了不少建設,若能進一步充實內涵,相信更能吸引世人的目光。譬如可以在林厝的和平公園,興建一座戰爭與和平博物館,以八二三砲戰金門落彈四十七萬發的砲彈原型,作為構建園區的素材,讓世人感受四十七萬砲彈數量的震撼。 館內可以規劃幾個展室,闢出名人堂,陳展跟金門戰役有關人物包括庶民在內的生平事跡、著作與史料,讓遊客對金門戰史一目了然;其次搜羅世界上有關金門各次戰役的書籍、報導、圖片、影片以及論文、史料,使成為研究金門學的重鎮。 現在兩岸互動往來密切,重新回頭審視古寧頭這一仗,兩岸同胞應哀矜勿喜。因此,可以興建一座悲憫兩岸同胞紀念碑,請詩人寫現代版赤壁賦,請書家題字,呈現一種戰地文化的底蘊。 讓兩岸共同來面對這一段歷史,正如李福井在其著作《1949古寧頭戰紀》,「寫給胡錦濤的一封公開信」中所言──建碑、遷葬、安魂、公祭,兩岸領導人相會金門,一起馨香祭拜,展現中國人不再打中國人,中國人不再自相殘殺的善意,使魂魄有依,無憾往生。 圍頭因勢利導,轉禍為福,完全在村長洪水平的一念之間。小小的一個圍頭村,現在人口只有四千五百人,金門長住人口是圍頭的十倍以上,圍頭村能,相信古寧頭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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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節烤肉之省思
每年吸引6百萬名香客的台北行天宮,已於日前嚴正宣布:為了環保及節約,此後廟埕不設香爐及供桌,信徒雙手合十拜拜即可,不燒香也不要準備供品,「用手敬拜、用心敬神」,也為此撤下使用長達半世紀的供桌與香爐,北市民政局長黃呂錦茹說,過去曾推行「不燒紙錢」,香客也沒有減少,顯然民眾已逐漸接受。此論一出,引來不少震撼,但更多的是禮時為大之時代意義的正面肯定。 行天宮建廟50多年,又稱恩主宮,祭祀關公,是北部知名廟宇,香火鼎盛,不少外國遊客慕名而來。行天宮從建廟一開始就不燒紙錢,11年前將原有的5個大香爐減到兩個,廟內也不賣供品和香,由「效勞生」(廟內義工的稱呼)發香給信眾,一人最多2炷香。執事李楚華說,行天宮一年超過6百萬人次參拜,每人點兩炷香,數量驚人,加上線香多是進口,有化學物質,空氣品質仍受影響。因而決定予以改革。決定革新的另一個關鍵原因,是供品過度浪費。他表示,許多信徒買附近一個10元的小米糕供品,拜拜後就留在供桌上。原本廟方都會捐給弱勢團體,但這2年民眾擔心有防腐劑,廟方也不敢捐贈,平日一天要丟掉上百個,初一、十五大日子,一天更要丟掉上千個,「倒到手軟,真的很浪費!」因而有此次令人稱讚之:撤香爐供桌 用手敬拜、用心敬神的時代壯舉。 其實,不點香,不燒紙錢之時代壯舉,不僅是行天宮而已,佛教之慈濟亦如此,以清水之水煙代替點香,以慈心代供品,以孝心代紙錢,不僅環保,更具有公民教育之意義,怎不令人稱讚乎,禮讚乎? 這兩個令人讚許之案例,告訴了我們一個時代意義,那就是禮時為大,沒有不能改革之陳習,更沒有不能去除之民俗。所謂民俗不能易,舊俗不能改,都是媚俗之藉口,都是懦弱之代名詞。就像行之有年的中秋烤肉一樣,「一家烤肉,萬家香」這本來是十幾年前萬家香烤肉醬公司推出的電視廣告台詞,加上金蘭烤肉醬的互相競爭,甚至變成大家對中秋節的既定印象、變成唯一主角。只是當家家戶戶都不約而同地在中秋節搬出烤肉架、升起木炭時,空氣的災害就開始了,空氣中懸浮微粒、二氧化碳、氮氧化物、一氧化碳濃度逐漸升高;晚上十一點達到最高,多數地區空氣達不良級,且要到隔天才慢慢恢復正常。 職是之故,在歡慶中秋佳節之時,在家家戶戶以烤肉代替月餅之時刻,我們是否以行天宮之例,以慈濟之案,改革行之有年之中秋烤肉之習俗?且以本文與鄉親共慶中秋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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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準備好了嗎﹖
日前旅台金門烈嶼公共事務協會舉辦「金門烈嶼開發建設方案論壇」,筆者躬逢其盛,至感榮幸,但在與會過程中,卻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烈嶼這個被稱作是「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的地方,其未來發展終於開始得到應有的重視,且其重視程度,遠超過筆者的預期;憂的是與會學者與嘉賓所提的建議如果全部獲得實現,那未來烈嶼勢必要翻天覆地,面對如此重大衝擊,烈嶼鄉親準備好了嗎? 一個地區的發展格局,受地理條件之影響至深,烈嶼也不例外。烈嶼優越的地理位置原本擁有極佳的發展機會,只因民國38年後兩岸對立的政治因素,導致兩岸交通中斷,烈嶼的發展機會也隨之阻塞,不過近年來受惠於兩岸關係的緩解及小三通不斷的擴大啟動,政治阻礙方才逐漸消褪,烈嶼的發展機會,也開始嶄露頭角,金門大橋得以順利興建,便是此一背景之下的產物。 可是令人擔心的事也接踵而來,以金門大橋為例,這座大橋預計於3年後完工通車,到時可以想像得到的狀況是,通車後凡來金門旅遊的觀光客,大概都會想到大橋上來走走看看,然後順道訪問烈嶼,結果就會發生一個狀況,那就是經大橋而來的各種車輛塞爆了烈嶼的大街小巷,烈嶼的交通也就整個徹底癱瘓掉,原因是烈嶼現行的道路系統與停車空間,根本不足以應付這樣的車潮,烈嶼的道路系統大都建造於戰地政務時期,20多年來既未拓寬,也無增建,目前甚至還有一大部分的路段是沿用過去戰車的戰備道,這種道路本非為輸運汽車而設計,平時用於行駛機車,已嫌勉強,用於行駛轎車,定然不足,若再加上遊覽車行駛,豈有不塞爆之理?至於停車空間,烈嶼有大型停車場嗎?筆者2009年時便曾投書本報,呼籲注意此一問題,如今,這都還只是一座金門大橋而已,如果再加上倡議中的金廈大橋,烈嶼島上究竟需要什麼樣的交通建設,才能應付如此龐大的交通需求?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此乃為政不變之至理,特別是交通建設,寧可走在需求的前端,也絕不臨渴而掘井,面對烈嶼未來千載一時的發展良機,烈嶼各界應該站在一個全新的戰略高度上,做好全盤的規劃與準備,不可再以偏鄉小鎮的規模來自我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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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軍中樂園
金城二姑姑家外頭,竹林擁翠。清風來,竹身晃、葉尖搖,陽光以及竹林後的樓屋,都一起晃動。我常坐在姑姑家門外的防空洞上,遙看竹林。到姑姑家作客是大事。雖然車程不過十來分鐘,但鄉下與小鎮,就隔著差距。但是,姑姑與爺爺是沒有差距的,因而,我總是能夠陪伴進城。 安靜。於是竹林,就用它的風跟影子,熱鬧了起來。 比竹林更喧鬧的是姑姑家的菜餚。雞腿、豬肉、海鮮。還有距離門口幾十米遠的住宅。矮牆圍繞,牆上寫著「莊敬自強、慎謀能斷」等警醒標語。我老是不解,軍官與士兵為什麼朝它而進、又不捨而退?直到我搬離故鄉,十來年後再回到金城,禁不住好奇問姑姑,她才說,那是「八三一」,軍中樂園。姑姑脫口說,囝仔人,問這麼多做甚麼?話出口,才想起來爺爺已不在了,我也非當年爬上爬下的小男孩。 圍牆已塌,幾排低矮房舍冷清坐落,又再幾年,它們整個被移除,讓我深深耽溺的竹林,也成了好幾排屋舍。一切,都只能在回憶中,尋找失去地址的回憶。鈕承澤的《軍中樂園》演出了被移除的「樂園」。它們在人們的記憶中,早已荒蕪;或者當它們活生生存在時,早已經崩壞了。父母親稱那些女人做「賺吃查某」。 八月下旬,與夏潮基金會赴湖南交流,隨同的作家鄧相揚曾經協助魏德聖建立《賽德克‧巴萊》史料,沒料到他服役金門時,工作也與「八三一」相關,他說,那些女子都在台灣有了案底,以肉身換取緩刑並賺取金錢。鈕承澤《軍中樂園》織揉了好些線索。士官長老張被國民黨強迫押解當兵,告別老母與未婚妻,這灑狗血般的劇情,卻是許多老兵的共同身世。歷史無稽,盡寫些荒謬劇。飾演老張的士官長,兩岸影迷都不陌生,正是飾演、《甄嬛傳》的陳建斌。當他與阮經天飾演的小寶,在海邊的木麻黃樹下,一個喊「他奶奶的」、一個嚷「幹×娘」,然後學著對方的委屈跟語言,罵著「幹×娘」、「他奶奶的」,我想起許多在金門或台灣,但有鄉歸不得的老兵,熱淚,便在兩岸合奏的罵聲中,流了下來。 老張心儀「八三一」編號八,陳意涵飾演的阿嬌。她遭受家暴,以及父兄性侵,她落到「八三一」或在逃離她苦難的家。老張為她,擋住為她排隊的士官兵,大喊「八號」以後不再營業了。士官兵歸營以後,阿嬌拿出放在音樂盒裡的金飾、玉鐲跟戒指,瞧了又瞧,小寶闖進來,質疑她戲弄老張。阿嬌反過來嗆聲,你敢娶個妓女嗎?你敢嗎?小寶離開後,阿嬌看著飾品,看著自己的淚水。阿嬌的問題,只有老張能答。他敢,但是阿嬌不相信。老張可以忘了妻子當過妓女,但是阿嬌忘不了。老張與阿嬌彼此辜負了。他們的辜負是傷、是烙印,在每一個人的心版上。 資深報人桑品載,曾寫過軍中長官迎娶妓女的事蹟,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走通這一關。這是一個走不出困局的故事。時代都已經設了一個大局了,人們又在其中,暗設許多個小局。 我不只一次拜訪金城姑姑家,竹林、八三一皆不見了。鈕承澤《軍中樂園》讓它們再出現。這是一部好電影。沿著一個細節,就能讓觀眾走入電影,同時也走出電影外邊。如同我再也瞧不著的那片竹林。它們總是安靜地,在我心頭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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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真是好地方
退休即將一個月,真正體驗到人生的樂趣,尤其在時間的規劃與執行更為落實,也許三十多年來工作繁忙,有些事就擱置下來,感覺到一直沒有完成,退休後就能按部就班地一一完成。這些日子也常碰到親朋好友的關心,一碰面就問,退休在做什麼?有什麼規劃?會不會很無聊?我笑著回答說,好像更忙!有人說,可能是剛開始,以後就會更無聊,我說,只要好好規劃,有另一個新的舞台,應該不會無聊吧!我又看到很多退休的老師同仁及校長夥伴,都很快樂,而且很忙,例如當志工,參加社團,服務社會,享受田園之樂,可娛樂自己,又能將種的有機食物分享給親朋好友,安排適度且規律的運動,可健身,又能打發時間,延年益壽。也可找一些藝文書畫或人生課程,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享受學習之樂。這些日子,雖然感覺到少了工作舞台,卻有更多、更寬闊的舞台等著我去展現。我的興趣是親近自然,探索大地,也可說是我之前工作的延續與擴展。 長期在教育工作的耕耘,似乎感覺到不虛此行,也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同時也體驗到孟子所說的人生三大樂趣之一: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之境界。也經歷過古人所說人生四大樂事之所有歷程及成果,何樂而不為也!退休這個月以來除了跟內人含飴弄孫外,還作了許多發現金門的好事,長期對這塊土地有深厚感情的我,從小與山海為伍,上山下海,探索金門,對故鄉每一寸土地的喜好,可說已達到無法割捨的情緣,因此退休後,規劃繼續對金門鄉土自然、地質生態、人文史蹟之研究整理及環境科學教育之推廣。一直覺得金門是個好地方的我,這些日子,帶著孫子,每天安排體驗自然課程,一方面引導他們發現問題,一方面由接觸大自然的感受,尤其金門有很多小吃、遊樂設施、海岸岩石、白色沙灘、戰爭遺跡、文化特色…等,幾乎無法一次或短時間可以體驗完成的。還規劃一些戶外遊學課程、接受一些單位的邀約講授環教課程、選擇參加一些有興趣的社團、參加可服務的志工團隊、做各種自己所喜歡的運動…等,似乎沒有一刻空閒過,好像退休生活在金門才是真正的選擇。 在將近一週的祖孫金門遊學課程的洗禮後,有一天突然三個孫子以「蝴蝶蝴蝶生得真美麗」的曲子將歌詞改成「我來自金門是個好地方,我來自金門是個好地方!金門、金門、金門是個好地方!」,讓全家都笑得合不攏嘴,深深覺得連幼小的心靈都感受到金門的好。也跟我一向讚美金門好的理念相符合,但也許大家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金門唯一的不好就是對年輕人的就業前途並不多元!如果我們所有金門人,能在未來的時光裡將一些不好的元素改進消除,營造金門成為能與國際接軌的島嶼,金門未來將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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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課師」與大學教育之發展
過去兩年來,「大規模開放式線上課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 MOOCS),簡稱「魔課師」,在全球高教界蔓延。 自一九九二年網際網路或互聯網(the Internet)之使用,大學教育與教學,也跟著起舞,做出因應,起了一些變化或變革。網際網路為大學教育帶來三部曲,先是校園線上課程;次是開放式課程;三是「魔課師」。到第三階段,除如處教室之臨場感,還多了師生互動與評量方法,算是大躍進,幾乎可以取代傳統之教學。 「魔課師」為大學帶來一些可能的衝擊。一是大學教育的商品化與市場化。許多名校提供線上學習網站和課程,須註冊付費,且有學分與修習證明。知識之商品化或市場化,在某方面來看,無可厚非,反映時代潮流,反有助教育效果。我們應順應潮流,慎重考慮開放學生修習網路課程,承認相當數量的網路課程學分。大學教學應朝多元化發展。 二是「魔課師」可能取代傳統以來之教學。有人甚至預言,果真如此,許多大學教師將失業,或須轉以研究為主。個人以為:「魔課師」只會成為大學選習課程之其中一項,將不會完全或大部分取代現行或師生面對面之教學。個人以為:大學教育目的之一,在於培養與薰陶學生之人格與品德,此點,是「魔課師」或電腦所無法取代的。 三是「魔課師」為大學未來教育帶來的衝擊,應及早列入計算,取其利去其弊。以金門大學為例,透過「魔課師」,學生在金門,將可選修到世界著名大學與教授,在網路上所開設的課程,坐收網際網路的利。史丹佛大學的線上學習網站Coursera、哈佛大學與麻省理工的edX、史丹佛大學與谷哥合建的Udacity平台等,都有「魔課師」課程。我們應及早深入了解這些課程,適作規劃,訂出辦法,嘉惠學子學習。 「魔課師」是時下最進步的網際網路學習模式,最大的功能,在提供學生彈性與多元的學習形式,對教師的職責與角色,可能衝擊仍有限。基本上,大學的理念仍不變,大學不僅是傳授知識的機構,也是培養人性與品德的場所。品行修養,須透過師生與人際互動,才可能實現。電腦科技,再進步,也只是虛擬,無法取代真人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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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詩篇篇‧金色豐收
愛最堅強的部分是義無反顧的付出,生命最壯闊的河流總奔流向心窩。午後的公車馳騁在高陽路上,我望著兩側平原,一片陽光燦爛,綠意層層疊疊,它通向一座正在打造藝術美夢的園地,也通向我肉身與靈魂的創作空間。我沿途拍照,讚嘆自然之美,心裡想,不斷開發,並且相信真純美善,是生活在一座島上必須具有的信念。我一邊欣賞周邊景色,心裡想著秋天的初航。九月初一群詩友將登上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展開一系列創作,並進行一場詩與歌對唱。 八二三這天,我把登島資料寄給台北的詩友,我說「初萌」登島意念時,我很輕鬆隨意的網搜了一些資料,但越靠近登島日期,反而陷落「歷史情結」中,無力去收集更多資訊。雖然創作者可以「充分發揮想像力」、再加網搜,輕易架構一個「從未抵達的世界」,但「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顯然不適合如此進入。所以我把提前返鄉進行前置作業、登上快艇「試航」的照片寄給詩友們,並說人在金門的我,雖然失去收集更多離島資料的能力,但這是更純粹的創作情懷,登島後我們可以肉身、詩意靈魂去碰撞一切,轉化成更好的藝術創作。 我暗自追究、反思自己的無力感,發現它與我獨自在家鄉辛苦推動登島活動,一邊想念台北的家人有關。歷史的腳印總是大於人類的腳印,我回頭去看自己寫的「八二三砲戰」一首詩,我寫說:「顯赫的一頁戰史/將一座島推上國際舞台/再沒有人會遺忘/八二三這組數字/無可替代的數字/是血與淚拼出來的/空前絕後的悲壯、慘烈/在四季更迭中/八二三/橫看豎看/永遠醒著、痛著/活著」。 因為活著,所以痛著、醒著,因為家鄉的生活步調較慢,規劃的登島活動需要更多前置作業時間,我返台的時間一延再延。夜裡,游完泳回到租屋的套房,我對台北的千羽說,夜間游泳,可以把夜拉長一些,才好趁勢將創作計畫加速推進。我把彩繪的九個藝術酒瓶圖檔調出來,開始逐一為它們寫詩。這九個藝術酒瓶,在寫意的天空下綻放香氣,它們後來又衍伸出九個環保裝置藝術酒瓶,酒香因此更濃郁了,我默默的想,希望它們有一天能站在家鄉的土地上,孕育更多的詩。 八月,回到家鄉的每一天都忙碌極了,我一邊調整生活步調,一邊努力填補原鄉題材的創作。夜泳之後,我隨意選擇一條路,在靜謐的島上漫步,一條長長的夜路可以走很久、想很多事、分析許多島嶼現象、規劃更遠的未來。白晝,我搭上公車四處走動,常常走向文化園區,在那已工作三年半、致力於金門家鄉人文關注,藉由個人藝術語彙、美學思維,想要突破傳統形式,轉化為獨具現代精神與島嶼情感來創作的友人說,他與文化園區的關係是一種機緣、碰撞,激發出不一樣的思考與未來。秋天,一群詩友躍躍然想要登上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也是一樣,準備以肉身和靈魂迎接各種撞擊,再轉化成最深邃的詩與歌對唱。 秋天,當我與周遭的一切產生感性互動,我沿著金沙溪向前行,深深看見沿路的空曠、寂寥與優美,它和藝術連結在一起,依然是一條孤獨的路,但也只能繼續往前走,因為島嶼的外面是海洋,而人心可以變成一條船。深夜,我還在為「詩與歌對唱」規劃流程細節,凌晨一時,收到詩友從台北傳來的一首詩「解不開的一組密碼──為登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參訪並悼念823」讀完,我心裡感動的想,在歡喜出航、登上大、二膽、金門雙碇之前,我已在儲備、等待秋詩篇篇的金色豐收,而今,那永遠不會被遺忘的島與一組數字,更要堅定的烙印下詩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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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樂園
參加了電影軍中樂園的首映會,好不好看或因人而異,但電影中反映的金門,卻勾起了許多回憶。 小時候,「八三么」是個禁忌,或許因為住家旁邊就有處八三么,他人一問起住哪裡就會有點小尷尬,好像因為八三么的存在,就會發生一些意想之外的事。事實上,在那個嚴肅管制的時代裡,除了偶見穿著睡衣的侍應生出來採買日用品外,牆裡牆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真是近在咫尺,卻毫無干係。 看完了《軍中樂園》,與其去探究侍應生的世界,我反倒是對影片中演繹的老兵形象更有感覺;不論是情深意重,還是強橫撒潑,對我而言,都是那麼的活現鮮明,不得不佩服大陸演員陳建斌的表演功力,演活了一個離鄉背井的老兵,更令人們有機會去反芻那段反共歷史。 1960年代國共對峙時期,在台海兩岸之間,一個風光明媚的小島上,不可能相會的一群人,在時代的狂瀾下被席捲、群聚,準備著一場也許永遠不會發生的戰爭。導演鈕承澤賦予了電影這樣的背影,事實上這樣的認知也可能隨著歷史的演繹而有不一樣的結果;在那時節,天南地北齊聚在島上的十萬大軍、三萬七千居民,又有誰真能憑藉耳朵決定彈落方向,並在剎那間分辨生死?「殺朱拔毛,反攻復國」或許是寫在牆上的標語,但「軍民一家,同島一命」絕對是真實生活的點滴;民宅與軍營混在一起,不長眼的砲彈又那分得清誰是軍、誰是民?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歷史機緣,金門民眾的生活很難和軍隊脫得了干係。上大學時,與同儕分享高中時揹著軍訓用步槍去銀行繳學費的經驗,大夥都認為不可思議,孰不知學校的體育器材室就有步槍櫃,家中更常年看得到父親分配的輕機槍,戰地的金門本就不該以承平時期的常理來看待;在一切「軍事為先、戰備第一」的前提下,再荒謬的故事都可能發生。 《軍中樂園》即在省思這般的荒謬世界;不論老兵欺侮新兵、戰地政務時期的女性人權,或是國共時期強制拉伕、骨肉分離的過往,都是嚴肅的歷史事實,我們希望自己有足夠寬大胸懷來解讀這段歷史,更希望那些曾經受苦遭難的靈魂可以得到基本的尊重與慰藉。 《軍中樂園》的開拍,動用了大批的人力、物力,重現了五、六零年代十萬大軍駐紮金門的盛況,或因為軍方終止奧援,並沒有出現大製作慣有的大場面,卻多了留白去詮釋人性。「看到了一個時代的荒謬、命運的無情,並且期盼這樣的情境不要再發生」,或許這才是鈕承澤最希望藉由電影《軍中樂園》傳達的訊息。 摩肩接踵的陽翟街市,門庭若市的洋樓茶室,或只是戰地金門極小的一隅,然其間承載的壓抑與人性,卻是大時代最真實的縮影。 軍中沒有樂園,有的只是對歷史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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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在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湼與之皆墨
-論環境塑造人的性格影響人之一生- 『蓬在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湼與之皆墨』在說明纖柔細軟的小草,夾附在正直挺拔的麻中,即使不刻意扶正,它也會隨著麻正直的植物生長屬性,不扶自然正直向上生長;而潔白如雪的沙,若混入污泥中,也會跟污濁爛泥一樣污墨,說明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為一個人如果時時親善知識,多交益友,眼觀善行,耳聞善聽,習染其德,日久也必口出善言,行善其事,必然能賢名正德,但如果結交壞朋友,眼觀惡行,耳聽惡聲,日久必也會受其影響而與之同類同行,由此可見,環境多重要,交友不能不慎重。 蓬草細軟之所以會長得又直又正,是因為受到環境(麻)生態屬性的緣故,但是今天如果細軟的蓬草夾附在仆地而生或不直不正的植物中,蓬草必也又低下又歪斜亂長成一團,這就叫作物以類聚,我們常用壞聚集稱之為蛇鼠一窩、狐群狗黨,俗話稱之為龍交龍、鳳交鳳、『肳龜交凍憨』『駝背交膨肚』,其來有自。 我們不得不佩服二千多年前,孟子母親那高膽遠矚的眼光,如果孟母沒有三遷,使孟子習染了書香好學的性格,那孟子當年不是從事喪葬業就是成為殺豬屠夫,孟子當年這株又細又軟的蓬草就不會生長得又俊又挺拔,同樣又純又潔如白沙的孟子也會與污濁的污泥一樣又墨又黑了。現今的社會,父母又忙碌,加上少子化,溺愛加寵愛,讓一些意志薄弱、懵懵懂懂的小朋友,在壞朋友與不良環境的相交影響下,思想與行為漸漸悖離正道,偏離了倫常,而明顯漸行漸遠,等到發現當年幼小的乖孩子如今已長成大樹,已經歪斜得又粗又硬,扭不回來正直的樹幹了,那真是為時已晚,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若要回頭已是難又難,悔之晚矣! 自民國九十年開始擔任高雄少年法院觀護志工輔導老師至今已屆13年了,在近二十個非行少年的輔導案件裡頭,無一不是受著不良環境的牽連而演變而成的違法行為,也由於家庭結構的不健全,產生單親問題或是隔代教養,誤交損友,染上惡習,逃學、性侵、鬥毆、吸毒,愈陷愈深,難於自拔,最後撤銷保護管束或再犯進入感化場所(其實就是所謂的少年監獄)。所以身為輔導老師我們第一要務就是協助非行少年配合家庭或少年保護官協助,讓這些非行少年,迅速脫離那群狐群狗黨的環境,遠離那會使他失控脫序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情境現場,如此才不會讓他們愈陷愈深,即使非行少年有心向善,卻會再次淪落陷入。 荀子的性惡與孟子的性善,解說著人兩種不同的良知本性,但人一生下來本性善良猶如一張純潔無瑕的白紙,吾人相信,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什麼樣的性格,塑造什麼的人格,最後什麼樣的人格也將成就什麼的事業前途。現代的父母,真應該多思索、多關心自己的孩子,提供優質的學習與生長環境,適時導正孩子思想、觀念、價值觀與行為模式,在善良純樸的環境順利成長茁壯,快樂學習,一定也能像『蓬在麻中不扶自直』有著堅貞的性格、高尚的人格,其前途也必定是一片光明,載昌永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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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觀鳥抓青蛙說起
今年六月,加拿大政府宣布「有條件批准」北門油管計劃(Northern Gateway Project),斥資75億美元興建1200公里長油管,從內陸亞伯達省橫跨卑詩省到太平洋。亞伯達省是全球最大油砂產地,油砂蘊藏量1.8兆桶,油管興建完成後,每天可運送52萬5000桶油到全世界。 這條油管不僅通過加國兩個省份,也會經過原住民保留區和水源自然資源保護地,需要環境風險評估。得標廠商被要求階段性達成209項條件,包括設立海洋哺乳動物保護計畫、馴鹿棲息地恢復計畫、重油產品清潔研究計畫、監測訓練教育計畫、緊急應變計畫……等等,其中130項必須在開工前完成。兒子任職的環境工程公司標得幾個環評案,他於是被派往亞省從事田野調查。 兒子每天向我做工作報告,內容不是觀鳥便是抓青蛙,聽起來十分有趣。為何要觀察鳥呢?原來油管動工前必須確定一件事,就是附近不會出現鳥巢或任何一隻鳥,兒子的任務便是追蹤鳥的行蹤。想像徜徉在叢林野地觀景賞鳥,「這差事兒挺不賴的嘛!」我忍不住羨慕起兒子來,「不是妳想得那樣,後面還有許多數據判讀的工作等著呢!」兒子知道老媽又犯了無可救藥的浪漫幻想症。 至於抓青蛙又是怎麼回事呢?說穿了就是幫青蛙搬家。兒子將原棲息在油管預定地的青蛙,一隻一隻抓進籠子裡,裝上車,然後開200公尺的路程,全數安全送抵事先為牠們佈置好的新家。 「我只負責幾公里範圍的鳥和青蛙,油管那麼長,影響生態環境的項目多不勝數,廠商光前置作業就得花上一大筆費用。一旦發現問題,譬如現場出現一隻鳥或青蛙即刻停工,停工的損失更加無法計算。」兒子得意地說:「我就是那個『發現問題』的人。」 「那不是擋人財路?廠商不視你為眼中釘才怪?」我清楚兒子的做事態度,以前在實驗室數魚缸裡剛出生的小魚,一條都不會漏掉,現在面對鳥和青蛙,他肯定不放過任何一隻。 「不會!」兒子回答:「這是全民共識嘛,廠商也很重視企業形象,我們都只是做好該做的事。」 我想起近日來台灣南北氣爆的慘劇,追根究柢不正是「一群人沒有做好該做的事」嗎?這群人包括決策者、產官學界、施工部門以及住戶本身;尤其受災戶早已察覺氣爆徵兆,卻仍然不能有所作為,不能阻止災難的發生,著實令人扼腕。 不久前威寶電信遷來與我們為鄰,承租金信大樓約30坪大的房子作公務使用。裝潢時我探頭望了一下,舉目所見盡是鋼架以及超粗的電纜線,我們對電信網路領域不熟悉,擔心產生電磁波或幅射線有害人體,趕緊撥1999求助,接著又連絡本地建管處與NCC南區監理處通訊科。公務體系循標準流程作業,公文往返耗時未必切中主旨,住戶身為當事人,有切身利害關係,自不能置身事外。我們不斷提醒住戶正視問題,努力協調相關部門負起責任,每一個環節都小心求證、積極掌握,務求根本解決問題。此不僅為維護大樓房價不致崩盤,更為了自家生命安全著想。總算在兩個月後獲得承租戶威寶電信來電,同意開門接受檢驗,並安排具公信力機構進行專業測試,確保住戶安全無虞。 本案得以圓滿收場,除了各單位都認真做好該做的事,住戶不放棄任何一個細節的工作態度,居功厥偉。我同兒子說:「媽咪這個團隊也不輸給你的觀鳥抓青蛙大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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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逆轉人生」開始
人生,難免有起有落,有順境、有逆境,「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如何調適,怎麼走過都靠自己抉擇。而我,找到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方式,那就是看電影,尤其是看了之後心有所感的電影。 從去年開始,我走入金中看影片,由金中、衛生局、財團法人精神健康基金會等主辦的活動-風獅爺的守候,我看了「逆轉人生」,今年,到目前為止已看了三部,它們分別是: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為巴比祈禱、我會好起來,每部電影探討不同的主題,幾次下來,滿有成就感的,尤其是有機會聽取他人的高見、看法,以及擴展自己的視野。 「逆轉人生」,我看到了因一次跳傘意外而癱瘓困坐輪椅的富翁和剛出獄的毛頭小子碰撞、融合而到最後建立堅定的友誼,不拘小節、樂觀、熱情又幽默的看護德里斯讓菲利普原本的規律生活大亂,但真心同時讓彼此改變,沒有貧富之差、種族之別。人生路上,遇到瓶頸、陷入困境時,「真心」面對或者也會有意想不到的風景! 「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既長又特別的片名,丹米爾曼是一個大學體操運動員,獲獎無數,擁有完美的體能,學習成績優良,家境也富裕,但是每個晚上都被惡夢驚醒,直到某深夜他走進一家24小時營業的加油站,遇見一位身懷絕技且充滿智慧的神祕老人-他心中的「蘇格拉底」。老人要他「徹底改變自己,才能有所突破」,一場車禍將丹打入谷底,蘇格拉底指導他進入「苦修」…,丹放下他對未知的期待,真正的活在當下,他的心境平和了,人生的意義越見清晰,失去的體能也慢慢恢復。 「為巴比祈禱」,探討同志議題,巴比擁有全家人的愛與期待,但在他向家人坦承自己是同性戀後一切改變,虔誠的教徒-媽媽想盡辦法要治好巴比的「病」,在教會教義、家庭及同儕壓力下,巴比選擇結束生命。為了巴比,媽媽帶全家人投入同志運動,希望巴比的死亡不是悲劇,而是每個家庭幸福的延續,人是不是都得在經歷重大變故後才有醒悟? 「我會好起來」,姐弟情深的雙胞胎莉莉和洛伊克,在莉莉出外旅遊回來後,爸爸告知和其弟吵架以致離家出走,莉莉不吃不喝、住進醫院,因此得了「憂鬱症」,後來收到其弟來自外地寄來的卡片,病情漸漸好轉,在偶然間她發現了事情的真相,面對家人及好友的善意謊言,她決定堅強的活下去。事情總有多方面,有時換個角度看,日子會好過一些。 生活中的道理,不一定要藉由說教,一部好的影片,透過裡頭人物的劇情,及觀賞後的探討,讓我們可以留下點東西,省思也好,改變也罷,常聽到「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能夠和一群人一起好好的看電影,不也是一種「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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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香江
一次香港行,讓我見識到了香港國際化旅遊城市的魅力。 曾經看過一則香港旅遊廣告,廣告語是,「來香港,就是買東西、吃東西、買東西、吃東西」。這個廣告清楚的表達了香港身為購物天堂及美食天堂的地位及角色,更無絲毫扭捏的清楚表達了香港之於遊客的賣點,這樣的溝通無疑是直接而有效率的。 初觀香港,就是多和擠。香港的人口或許比不上許多大都會城市,但其人口密集無疑是名列前茅的;因此,一般港民的住居小得像鴿子籠,住居成本卻高得嚇人,觀諸路旁售屋公司的價目表,換算一台坪約莫要台幣200萬元,不足20坪的月租也要10萬元上下,雖然大學畢業生的平均月薪約莫7、8萬元,但真的要在香港討生活,也著實大不易。 香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它的交通系統。除了暢便密集的地鐵外,各種大小尺寸的巴士也是便利的交通工具,特別的是,香港還在保留著百年歷史的叮叮車,不管坐多遠都是一段票港幣2.3元,折合下來還不足台幣10元,不但觀光噱頭十足,更夠引領你前往各主要旅遊景點。因為規畫、建置周全的大眾運輸系統,所以在香港很少看到摩托車,甚至連腳踏車都看不到,站與站間,香港人倚靠的就是一雙鐵腿;且縱使因為人流疏導被要求排上一、二公里的人龍也不以為意,其間還不乏拖著買菜籃的大爺、大媽們,這要是在大陸或台灣不早被罵翻天了。在體會身為人龍一員的片刻,身後傳來高八度的北京口音:「香港人是不是吃飽撐著啊?」看來入境隨俗是必需的,也因此,香港雖然車多、人擠,卻不塞,這款奇妙的構圖與體驗,若非親身感受著難盡言。 當然,香港的國際化程度就更勿庸多言了,或許因為曾是英國殖民地,且為國際金融中心及通商口岸的關係,香港國際化的程度來得早且深;多數港仔都會說點英語,老外也能挾雜點廣東話或中文,溝通沒什麼問題,而飲食的多元化更令人嘆為觀止;香港朋友甚至推薦我們去吃泰國菜,不為什麼,只因為香港是美食天堂、只因為好吃! 此回,主要是參加香港美食博覽會,相較於其他的展會,香港展會的商業化程度及訊息回饋等顯然會來得更有效率。不論是零售、批發、找商機、談業務,分層、分區條理得清清楚楚;有的是大爺、大媽們採購各國便宜食品的地方,也有的是高端白領探求新商機的空間,主辦方還分區、分段設有各代表團的推介專場,不會放任廠家在偌大的展會上守株待兔或當隻無頭蒼蠅。 談完了別人,或許還可以想想自己。金門常自詡有豐厚的文化底蘊與觀光資產,但對於初履斯地,且時間有限的遊客而言,這樣的溝通方式會不會來得太過隱晦而心虛?誠然,香港有太多我們不可承受之重,但若金門的目標是建構國際觀光島嶼,那香港許多歷史發展的經驗與軌跡,便值得我們深刻借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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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了的茶敘感謝
暑假作者與書,漂洋過海,因為有金門人家故事要說,感謝。也因為高雄氣爆讓我們更加珍惜同鄉情誼。此時南台灣豪雨不斷,金門熱情一如年年。俗云:懶惰女子愛做客,懶惰男子愛種麥。我勤勞年年歡喜回娘家。 每一年的暑假總在孩子學期結束就整裝待出發,今年特別不一樣,等著兒子回金門服兵役,等著新書上市,等著小兒子暑期輔導結束,等著等著,酷暑七月過去,等著迎來八月秋風起,終於回鄉,金門農曆七月的馨香,瀰漫成一股神祕,普渡眾生。今年遲了些,但是金門的太陽依舊熱烈迎著我們回歸。熱熱鬧鬧的艷陽,竟叫環島東路的圓環上的溫度計亂了,而雀躍不停呢。 八月中簡單茶敘,因為金中蔡校長,王師長,來賓,好友,同學,家人們的熱情相挺,十分順利的過關了。這些日子為了同學們的一句話(回家鄉新書簽名),原本開玩笑而弄假成真,連續幾日揪結。前一晚風狂雨驟,擾人清夢,凌晨我披衣下床,雨濂綿密擋住眼前視線,整個金門的天空被風雨漫天舖地的蓋住,灰暗的天空,我卻微微心喜,天亮風雨若不止,是否茶敘將停,一如南台灣的風雨止住了上班上課。我說雨,你可不可以更狂妄些! 手撫過微凸封面,幾張金門風情照,油墨香未乾。以書為名,借一本小書,讓同鄉聚在這裡,我覺得有些沽名釣譽,還有些丟臉。出書在現今的社會十分尋常,秀威印書大行其道,友人說五萬元就可付梓,他連出四輯,文友說金門作家大多,文化局的經費太多人分,書只能印送親友,而我竟視一本書如懷胎,養身呵護待產臨盆。書只是借名,書凝聚了我沙中十二屆的同學情誼,在消失了三十五年後逐漸發酵,簽書茶敘,很高興年半百,能回家鄉與同鄉好友共聚一堂,就在金門高中會議室。 回鄉前二天看到陳長慶老先生在金門日報的文章,對文學閱讀寫作的堅持,更讓我汗顏,我十分佩服陳老先生,他高齡又病痛,卻一路走來,不改初衷。閱讀,寫作是一件孤獨的事,也是一個人的享受,把文章集成一書,那些無形的,精神上的回饋對作者更重要,加油鼓勵讚聲,比版費稿費更有意義。我書寫自家人情故事,我輕描過去的苦難,我刻畫青澀年代,讓同鄉人看到有知遇之感,異鄉人看到可以對島嶼人生存有好奇,同為金門人的五年級生心有戚戚,對六、七年級生多少可以體諒父母親的過去。 玩樂宇宙,仰視穹蒼,忽忽之間歲月就暫停了,夢在遠遠的地方。我喜歡書寫,金門與海峽二岸隔一座無形的橋,島民來來去去,一樣的天空,一樣的月圓月缺,不一樣的心情。我書寫只是將一段段的時光儲存在腦中,重疊的場景轉換成文字,因為我怕日久會遺忘。七月底書未上市,我先拿到重新看了一遍書,我感覺過去一切都十分美好,那些苦澀早以淡忘了。 金門雖只是小小的島嶼,有太多人情故事可以抒情,我用散文輕描淡寫,這書不制式不八股,可以是茶餘飯後的八卦人生。 謝謝金門鄉親朋友同學的熱情讚聲。如今假期將近尾聲,一切將回歸自然,出版社行銷,書店落腳,網路安歇。我將只是一介金門女子,依然往返金門回孩子的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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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戰喊話漫談
友人暑假期間帶家人到金門旅遊,在后湖海灘參觀沙雕藝術展,拍了一張描述心戰喊話的照片放在「臉書」,沙雕主題人物旁有文字:「大陸同胞們,我們的饅頭比你們的枕頭還要大」;在馬山播音站,又聽到導遊解說國軍對大陸心戰喊話內容,提到「我們的饅頭……」,他深感不解,「我們的心戰喊話真是這樣的嗎?」 沙雕展把嚴肅的主題用時空錯置的搞笑方式呈現,只為博君一笑,所以蔣、毛二人在沙灘上勾肩搭背,人們見怪不怪,因而對於心戰喊話瞎掰什麼「饅頭」就不必當真,倒是地區的導遊在解說心戰喊話時,如果也是信口開河,胡言亂語就會貽笑大方。 兩岸的心戰喊話交鋒始於1953年,當年三月共軍在距離馬山不到兩公里的角嶼設立廣播站,對我官兵進行敵前喊話,企圖動搖我軍心士氣,國軍立即成立「心戰工作會報小組」因應,並於半年內在馬山設立播音站予以反制。隨後,共軍又在當面的香山、石冒頭、白石砲台等地設廣播站,企圖將播音範圍涵蓋金門全島;八二三砲戰後,在胡里山設立廣播總站,以統轄指揮各站作業。 國軍在金門設立馬山播音站後,繼而在湖井頭(烈嶼)、大膽設站,1967年又增設古寧頭播音站;自此,敵前心戰喊話工作(或可說對共軍廣播反制任務)基本完備。1970年,國防部對金門各播音站進行機具設施強化方案,更新機器裝備,提升功率,加大音量,天候良好時播音可達二十五公里。 金門各心戰喊話(播音)站編制上設站長、播音員、機務士等人,隸屬國防部心戰總隊金門心戰大隊,男播音員由金防部從防區所屬單位遴選預官充任,女播音員(各站兩員)在本地甄聘,定期輪調,在昔日艱苦危險的環境下,這些戰地女青年表現優異,令人刮目相看。 播音站節目除了放送音樂歌曲、播報新聞之外,心戰喊話是其中重點。喊話稿一部分由總政戰部(心戰處)幕僚結合一週心戰主題撰寫,部分由地區心戰大隊軍官所撰。根據國防部總政戰部民國七十五年編訂的《心戰喊話稿寫作》指導手冊,心戰喊話須符合以下基本原則: -誠信:傳達真實訊息,剖析利害與是非,引起對方思考,不講假話空話,以建立權威性。 -親切:語氣親切,態度和善,抱持關懷同情,說之以理,動之以情,使對方信服。 -肯定:不模稜兩可,似是而非,以事實為基礎,不講無法兌現的話。 -謹慎:貫徹國策,堅定立場,以審慎態度選材,確實引證資料,避免產生反效果與副作用。 心戰喊話作業十分嚴謹,用字遣詞尤其講究,因而前面所提的「饅頭」話題,這種只會產生反效果的詞句,是不可能出現的。 共軍自1953年三月起,至1991年四月廿四日止,對金門進行敵前廣播(播音);我方對大陸當面進行心戰播音任務,始於1953年秋天,1992年十一月七日結束。在將近四十年的時間裡,雙方你來我往,互相叫陣,既是一種冷戰對抗的形式,也是一種變相的對話交流,這樣奇特的景象,在古今中外絕無僅有(南北韓在板門店情況雖類似,但程度與規模難比)。在這漫長的數十年間,初期兩軍全天候播音,高分貝叫囂,疲勞轟炸,造成一種十分特殊、詭異的氛圍,神經敏感者不堪噪音干擾,可能夜裡難眠,但絕大多數的金門居民,對於兩岸的廣播喊話,久而久之漸習以為常,就像身居鬧市,對車馬喧囂聽而不聞。兩岸在經過長時間的互相試探摸索,後來彼此播音時段都做了調整,有默契地縮短每日播音時間,內容也少了火藥味,多了懷柔的語氣。尤其民國七○年代之後,鄧麗君溫柔婉約的歌聲,化作千言萬語,打動無數大陸同胞的心靈,心戰喊話有時候就變成可有可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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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安曾厝村的「浯江衍派」
2010在廈門的文友告訴我,他發現翔安有一個「金門厝」的聚落,並開車載我去內厝鎮曾厝村。看到有百餘間閩南古厝、番仔樓,大門匾額寫著:「浯江衍派」、「浯江分支」、「 浯水流芳」。「浯江」是金門的古稱,曾厝村「頂頭」陳氏不忘本,說明是從金門遷去的。金門陳氏與曾厝陳氏宗親,一直互有往來,2009清明,村中老人協會曾發起百位自費組團,赴祖籍地金門旅遊,到金門下坑村尋根祭祖,並為「光顯公祖墳」掃墓。 翔安曾厝村陳氏開基祖恒元公,和光顯公是一脈血緣,約於四百多年前從金門下坑村遷到翔安,繁衍至今約15、16代。光顯公(號南海)為金門下坑陳氏第9世祖,明朝同安第一位舉人,有「開科第一」之譽。陳顯發現燕王朱棣(明成祖)有謀權篡位野心,便佯病告假回金門。朱棣奪取皇權後,開元永樂,便派錦衣使者到陳顯家,行召復出。陳顯假裝收拾行李,沐浴更衣,穿戴好官服拜祭建文帝後,吞金自盡而終。墓葬鄰村,後園村前望海,風水有「進前三宰相,退後萬人丁」之說,棺木退至巨石前而下葬時,巨石竟應聲裂開,連續鳴叫三日乃止。墓碑刻有「南海夜台」四個篆字。 曾厝村位於廈門之東,這裏的村民都姓陳。曾厝村《浯江陳氏世譜》記載,「頂頭」陳姓的開基祖為陳恒元,自金門下坑(現夏興村)先是遷到曾厝村附近的七里一帶。相傳從金門遷去時,帶去一尊普庵佛祖雕像,至七里環境惡劣,生存艱難,想再次遷居,正不知該遷往何處,一夜酣睡之際,此尊佛祖托夢相告繼續往南遷,且「金身落地,即是陽居」。恒元公就依佛祖旨意南遷,行至曾厝之北時,佛祖金身突然從恒元公背上掉落,陳公大喜,從此落腳居住。 百年前,村民又大規模遷移到南洋,許多人發財致富,回到故鄉曾厝村光宗耀祖。於是,建起了一座座大厝,尤其三層的番仔樓規模之大,在金門難得一見。金門只有前水頭的得月樓是三層樓,其餘盡是蓋二層番仔樓、一層翻仔厝。所以,我特別畫了兩幅曾厝村三樓番仔樓的彩墨畫。但見屋頂正脊呈曲線燕尾形,兩端高高翹起;屋面高低錯落,覆蓋紅瓦或黑瓦,分隴砌槽,俯仰間隔。古老的樓厝,歷經百年風雨,依然默默寫著「浯江」而挺立。坊間也常聞「有曾厝的富,無曾厝的厝」,曾厝全村有近九成的僑厝而遠近聞名。「頂頭」陳氏後裔現分居麻六甲、臺灣、廣東潮汕等地。 1947「頂頭」陳姓曾到金門敬祖,金門和臺灣的族親,均已到過曾厝村認親交流。解放前,「頂頭」陳氏宗親來過兩次金門。當時金門族人衰微,陳顯墓旁漸有其他宗族的人修建墳墓。為了保護祖墳風水不被破壞,曾厝村民便武裝前來護陵。1947最後這一次,帶頭人為時任國民政府同安縣蓮花鄉鄉長陳春霖,他率一支12人的武裝隊伍,每人佩戴一把駁殼槍,來金門護陵。金門其他族人聞訊後,竟連夜將墳墓遷走。 1999陳顯墓被定為「金門縣定古跡」,古墓及墓道碑尚在,墓址花崗石林立,其南面海,其北是太武山,鼓角梅花風水貴地。翔安曾厝村的「浯江衍派」為下坑的美麗與哀愁,連接一段古遠的淡淡鄉愁與親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