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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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心的轉念
熱騰騰的六月天,蟬聲喧囂,應和著熱鬧滾滾的畢業季節,鮮花彩帶隨處飄,驪歌充滿校園各角落,輕柔溫馨,歡樂的背後隱約有離別的傷感,捨不得六年同校,四年同系,更不捨離開三年同窗,師長同儕好友聲聲齊祝福。一張張畢業照鋪上網,都是笑臉,純真可人,父母面容欣慰,陽光下傷感也少了離愁也淡了。比起往年大學生畢業就是失業的愁雲慘霧,今年的十二年國教話題更熱烈。 說今年國中畢業生是白老鼠,明年會是米老鼠嗎?我家明年也有一隻,明年的事明年再說吧,雖不期待明年有多大的教改,只能與孩子自我調適。這是一種心的轉念,以前媽媽的心不是這樣的。老大是照書養,老二是照大哥的學習模式,相隔多年的老三就跟著哥哥們打轉。我們常說因為有了大哥的「前車之鑑」,二哥幸福多了,經過了孩子國中叛逆期、基測學測、警大最後一刻選擇轉學,對身經百戰的我們家長來說,十二年國教算是小場面。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我們總是如此跟孩子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每人頭上各有一片天、行行出狀元…。 說實在的,我們常在學校進出,並不寄望學校能給孩子多偉大的學習知識,光用考試成績、寫語詞、抄課文默寫功課,反覆寫平量卷,人人練就一張考卷寫十分鐘完成的獨門武功,對中小學生的成長創意性有多少幫助,我們不禁要懷疑,許多親子的習作是不是有部分是家長做的,那些手工燈籠、立體作品精美的令人懷疑。快樂的童年是我們五年級生的美好記憶,卻是現代都會孩子們的奢求,家長都要自己的孩子贏在起跑點,比他人多一些才藝。有人說快樂的童年,長大後就不快樂。成長過程,學校生活佔大部份,要快樂就要在教育體制下自行找出一些調適,不要讓青春壓在分數考試評量中。 升學的壓力、國教、聯考,選擇優質學校,每個時代都存在,輕重緩急而已。學校給的、周圍的眼光、家長要的標準,太多的過與不及的關愛對孩子都是有形無形的壓力。我的孩子在國二時,常常打電話回家哭說跟老師吵架,我們也常常進出校長室訓導室輔導室,與師長溝通,青春的心關不住叛逆的獸,一引爆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孩子大了回想只覺得當年太無知。是的,無知狂妄都是青春的必需,勇於前進無怨無悔。 孩子會叛逆放蕩,也要適應教育體制,一路走來,只能說孩子辛苦了,而我們也是父母難為。記得高中資優班事件,準備將近一年,在報名考前突然退縮,我們很不能諒解而在晚餐時與孩子討論爭議不休,火線十足,分析各種情形,也聽他的想法,怕壓力怕失敗怕面子問題…那天家裡氣氛很僵,而他七點多就睡了。我們討論結果讓他自己做決定吧,要他簽切結書為自己負責。這張切結書是讓他為自己負責也讓他知道長大有些事要自己面對。雖然事後切結書他沒簽最後也考上資優班,我們與他有了深談的機會。孩子常退縮不前,不敢給自己機會,不敢勇於負責,其實做家長懂自己孩子的心,只是基於現實,不想讓孩子用時間來嘗試錯誤、後悔或走錯路一切重來過。雖然我們也是這樣長大的。 畢業是可喜可賀的,無論幼稚園或是研究所,學業或職場,人的一生要經歷許多的畢業,在歡樂傷感之餘,盼望都能保持赤子之心,一如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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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百年美術
書畫是中國藝術文化的重要表徵,金門自宋朱熹過化,振起文風,文人舉子所留下翰墨手澤,彌足珍貴。在《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中看到清林樹梅的列傳,金門千年歷史,他是唯一被收錄的書畫名家,可惜不見他書畫真跡傳世。當時其摯友呂世宜,終身致力篆隸金石,知名於閩、台,卻沒入傳,書名被中土書壇所遺忘!西村多種刻石刊行、真蹟流傳,影響了閩、台、金的書法風氣。 金門志載浯江畫工余錫祿,工水墨。明平林蔡德徵,嘗繪浯洲山水勢形圖。乾隆間歐陽佐,得仙道,寓南台橋以賣畫為生。清後浦許樂三,功授六品,善畫貓菜,在鹿港成立「浯江會館」。漳州學教授張茂椿之女張詠雪,民初讀廈門高等女師,通英文擅算術、圖畫、手工,方整裝留歐,病逝(可惜未見他們的作品流傳),由先代流傳下來書畫作品中得知,金門書法家有,明:許獬、盧若騰、董颺先。清:呂世宜、洪作舟、鄭用錫、蔡廷蘭、林豪、方兆福、呂化鯤、王星源、林資熙、蔡君澤、楊都試等。金門志所載書畫家甚少,兵燹人禍、霉蠹鼠蟲危害,古人片楮隻字盡劫灰。明科甲鼎盛、清武功彪炳,藝事乃雕蟲小技,壯夫不為,所以金門繪畫真跡流傳寥寥可數,只有將軍第盧植志的墨梅、新加坡陳慶珪返金,用水彩紙畫水墨、緬甸仰光傅錫琪返金,留下詩集書法、墨梅等。 民初,西學東漸,方有美術教育,有人主張改革中國畫,反對臨摹、抄襲陋習,學西洋的創作精神。當時金門貧瘠封閉,兵災離亂,學美術必須到廈門、留學南洋。僑居的金門書畫家有:傅子昭(新加坡,書畫)、徐秉源(印尼,華僑師範藝術科主任)、張天相(馬來西亞,西畫)、薛永麥(菲律賓,西畫)、蔡延甫(新加坡美專主席)、莊淑昭(新加坡,版畫)。日治台灣吳梅嶺,小金門人,其先咸豐遷嘉義朴子,受日本美術教育,終身在台灣教美術,2003逝,壽107歲。 民國三十八年政府遷台,金門接受國教體系的美術教育,學習創作有新的紀元。當代五育並重,大力提倡美育,金門本土的美術人才,經過學院的養成訓練,畢業於台灣各美術系所。開風氣之先,最早讀美術系的有蔡繼堯、李錫奇、陳素民、翁明川等。蔡繼堯,1965師大美術系畢業,返金門任教,在高中致力推動本地美術教育,引導諸多人才繼續升讀台灣美術系,甚至留學歐美,才有今日金門美術的蓬勃發展。李錫奇以美術的成就,2012得到「國家文藝獎」,金門人在台灣畫史占一席之地,他本身就是台灣五十多年來,一部活的「台灣現代美術史」,他躬逢其盛走在尖端,從現代繪畫的萌芽、到茁壯、到知名世界,他是金門百年來第一知名專業畫家。2004文建會與國美館合作出版的《台灣美術地方發展史全集‧金門地區》,登錄的金門當代美術家多達三、四百人,金門美術家已具有多元面相,全方位的持續發展。 建國百年,金門文化局出版《風華絕代-金門當代藝術家》專輯,並錄製四集DVD影片,建構金門百年美術史觀。〈第一集〉水墨藝術呂坤和、書法藝術唐敏達、水墨書法篆刻藝術吳鼎仁。〈第二集〉竹雕藝術翁明川、鋼雕藝術吳鼎信、漂流木創作藝術楊樹森。〈第三集〉版畫藝術黃世團、油畫藝術許玉音、油畫藝術董皓雲。〈第四集〉影像藝術盧根、釉塊創作藝術洪天回、西畫攝影藝術翁明哲。這12家只是多元的一小角,尚有遺珠之憾,還可以再推出更多續集的金門當代藝術家。在金門從事美術教育,而本身也有豐富的創作有:王士朝(金門大學)、蔡儒君(金門高中)、杜世宏(金門農工)、李苡甄(城中退)、楊天澤(湖中退)、洪永善(烈中退)、翁清土(述美退)、楊文斌等。在台灣教美術的金門畫家有:張國治(國立台藝大)、張國英、許水富、許水增、陳瓦木、蔡國烈、董國生、李沃源,陳海贊等。 今日金門建縣百年,以「藝術文化」作為基點,金門藝術工作者,記錄金門百年美育的成果。二月,在金門文化園區舉辦「第28屆亞洲國際美術展覽會」,金門入選國際展的有九人(李錫奇、黃世團、翁清土、陳瓦木、吳鼎仁、呂坤和、蔡儒君、董皓雲、歐陽炎興)。金門藝術與世界接軌,金門美術走向世界藝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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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長海堤
海堤沿著海岸綿延數公里長,夏日我喜歡花時間在海堤上。健走全程約四、五個小時,有時我走個把小時,有時兩、三個小時,當然也曾花個半天走完全程的。有人說「在街上隨便走走,北平話叫做蹓躂。蹓躂和散步不同;散步常常是揀人少的地方走去,蹓躂卻常常是揀人多的地方走去。」而我的行程包含兩者,既是散步也是蹓躂,有熱鬧的場景,也有踽踽獨行可深思冥想的路段。 我習慣從人多的郵輪碼頭走起。這時節,進出港灣的郵輪絡繹於途,幾乎每回遇上不同的郵輪停靠,郵輪的壯觀船體優美船身,總是吸引著人們圍觀。碼頭廣場空氣瀰漫著海藻味,間雜著附近速食餐廳飄來的陣陣BBQ味道。來訪的旅客忙著拍照,幾家豪華旅館服務生忙著將行李送進送出,整個碼頭喧囂、熱鬧、忙碌、歡樂。 郵輪大抵是開往阿拉斯加的,搭郵輪總是讓人充滿浪漫遐想,幾年前曾想就地理之便前往一遊。但一想到冬天,已是夠冷了。又特地跑到緯度高的阿拉斯加,心裡總有些遲疑。其實,考量的還在於阿拉斯加的氣候地形與加拿大相去不遠。若真要選擇郵輪出遊,我較鍾情於地中海航線,喜愛沿岸與北美不同的建築歷史與人文風貌。 水上飛機起落的海面是另一受歡迎的景點,對岸仍覆蓋著白雪的山頭,襯托出這方山水的秀麗脫俗。小型飛機一次只能載運數人,通常往來溫哥華島的維多利亞與溫哥華之間。溫哥華島位於溫哥華西側的太平洋上,雖稱作島,面積可是跟台灣不相上下,但人口卻僅有七、八十萬人。來到了划船俱樂部,這裡算是蹓躂路段的結束了,曾見有龍舟隊伍在此操練,應是為端午節賽龍舟做準備。 進入公園後的海堤便全然沉浸於大自然中的散步了,一邊是鬱鬱蔥蔥的林木,一邊是波光瀲灩的海面,開闊的視野,涼爽的海風,讓人心曠神怡。天空流動的雲朵,掠過水面的海鷗,往來的船隻遊艇,是另一生動畫面。雖陽光亮麗閃閃,但並不覺得熱,而眼前美景讓人忘了疲倦,忘了時間。日落時,最為壯觀迷人,霞光滿天,水波躍金,一輪紅日緩緩西沉。 興致來時,便走入公園內縱橫交錯的步道,享受著森林中寧靜時光,一路上只聽得自己走路的「沙!沙!」聲響,讓人感受到「一觸到幽靜、荒涼的大自然,頓時產生一種生命復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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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鄉歲月》自序
進入花甲之年,才出第一本個人文集,說來有些慚愧。 幼年時,我是頑童,不安分。好奇心重、求知慾強,但饑不擇食,亂看閒書,稍長,有了警覺和羞恥心,知道看書不挑,浪費時間;因循苟且,將一事無成。高三稍懂奮起,用功一年,考上大學,但入學後,還是未能用功課內書。 民國六十六年大學畢業,返金任教,金門時為戰地,由軍方管理。兩岸對峙的年代,家鄉被塑造成聖地、英雄島,能在前線教書,似乎有些虛榮,課餘,為日後進修計畫,同時也讓長輩放心(他們擔心我亂發謬論),我曾寫過一些呼應時代背景的文章。在金城國中任教,應許維民老師之邀,一同指導學生編寫校刊。到高中,又與洪春柳、陳秀端老師及學生合編《金中青年》,採訪編寫,留了些文字,之後停筆多年。 近十年,曾與友人合撰志書,事後,覺得自己學力不足,成果有限。看到後生晚輩紛紛崛起,一則讚賞,一則惕己,彷彿白活了幾十年。如今大膽出了這本小書,盼讀者寬宥,因內容駁雜,有些是自家歷史,有些是讀書心得,和一些自省、感懷,有些可能已經不合時宜,就當是遇到野人獻曝,一笑置之。 全書內容可分六部份:「人生道上」,錄寫父母當年結婚情景,親人以前在鄉辛苦工作,赴南洋打拚以改善生計。家人於八二三砲戰後疏遷到台的情形,番薯在烽火歲月與金門軍民的關係。回憶家人在台所住小屋及村友,懷念病逝的大姊,雙親當年辛勞堅強,金門人的故事,由此略窺。 其次,「受教任教」這一部份,反省自我受教情形,筆者少年嗜讀課外書,讀教科書不專心,之後幸遇師長教誨,懂事以來,感恩良師益友。敘述自己任教後之小故事,感謝同仁及學生。並寫出自己參與校內外活動的一些心得。 第三部份「談文論藝」,以書介為主,與文友相互勉勵,說些文壇小故事。看畫展、聽畫家講演、看電影、看舞獅、吃美食,撰述心得分享。自忖作品雖然不多,但樂意為他人佳作揄揚。有些文章可能是對文友大作稍有微詞,或許不中聽,但知我諒我。 第四部份「戰史戰士」,將自己研讀金門戰史的一些想法,略述心得,對有功於金門的長官和老兵,表示敬意和感謝。 第五部份「寫傳訪僑」,寫自己及友人參與縣志人物志撰述之情形,錄寫幾位自己較熟悉的人物傳記。近年來,因受邀訪僑,因緣際會寫了些鄉僑故事,擇要錄在書中。 第六部份「吾鄉他鄉」,所寫乃數年前,老家后盤鄉老抬愛,吩咐我寫村井小史、為風獅爺記述。又數十年前,社教館王館長囑寫民俗村文章,自己也不揣淺陋,參考資料撰述心得。近年來,偶爾出國旅遊,陳述所見所思,供讀者參閱或消閑化悶。 書成,自知書中仍有許多缺失,盼讀者不吝賜教。 然而,此書能順利出版,仍要感謝很多人鼓勵,更要感謝文獻補助的審查委員給予肯定,金門縣文化局資助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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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滾一百年的史詩之島
一座島,我閱讀它的港灣、河流、山峰、峭崖、看鸕鶿過境、待宵花盛開、風獅爺的披風隨風擺盪。一座島,不斷被浪花碰撞,它身上的故事很多,追溯過往的烽火硝煙,一位詩友寫說:「再見了門外的軌條砦\再見了身上的迷彩\再見了熄燈號\再見了詞語的野戰場\再見了我們之間的雷區」喜歡金門高粱的詩友對美酒有極深的理解,他的詩寫說:「只有砲火蒸餾過的酒\特別清醒\每一滴都會讓你的舌尖\舔到刺刀」;另一位懂酒的詩友則寫說:「木訥的高粱從田裡\跑進甕裡\就有話要說\打開甕蓋\你聽\甕酒話連篇\而且嗓門最大」;我鍾愛的高粱酒香,也熱情的回應詩友說:「不容遲疑飲盡滿杯\反覆溫習真醇甘冽\對著輝煌與寂寞\噴香」。 南風輕輕吹起,潮濕的牆面與地板滲出水漾,翻滾一百年的史詩,在一座島上澎湃,忙著規畫家鄉主題創作的我,返台班機一改再改,歸期一延再延。建縣一百年的島,可以有很多紀念、慶祝的方式,我只想寫詩,與詩友對唱,用最深情的帶韻字根,與時間握手,並且暢飲金門高粱。 然而空腹暢飲的我,胃壁吸收太多故事,翻滾的情緒包藏原鄉情結,一首詩的火焰比一百年還深、還長、還濃烈,胃壁被酒洗過的我狂吐不已,奄奄一息躺了一整天,下床後我緩緩漫步島中央,繼續閱讀已經建縣一百年的島。後來我開始進行田野訪談,一個午後,我回到歐厝老家,從隘門走進去,先看到翻修後的老屋背影,我輕輕打開鐘遠洋樓旁的側門,走進無人的屋內拍了幾張照片,再繞到門扉緊鎖的大門,拍攝兩盞紅燈籠與一個門牌號。 我在村裡繞了一圈,拍下許多照片,童年和祖母一起打水的一口井還在,記憶依舊深刻,庫池依舊美麗。祖先的一百年,壓縮在宗祠內,我感覺周遭一切都變小了,其實眼前的宗祠並沒有變小,只是人長大了,回憶膨脹又縮水。既不是歸人,也不是過客的我,在拍到古厝牆面水泥圓圈上的「消滅萬惡共匪」時,一股洪流瞬間湧入寧靜的村莊。 後來整理返金的21段田野錄音,我聽到自己走向歐厝海邊的獨白,我說:「在家鄉做田野,初步感受是驚嚇,這是一個缺乏真實聲音的發展階段,我只能自己去探挖,去經歷,走進更深的地方,去看見更多真相,才能真正釋放自己,不再遮掩。」 一座島,一直屹立不搖,花崗岩的本質,阻擋住砲火的威力,酒香綿綿中,翻滾的是浪花還有我不斷驛動的心。正在書寫金門長篇小說和架構帶狀戲劇的我,對著老照片捕捉「失落」的年代。黃昏時,知友驅車帶我走向林厝、南山、北山,去感知小說、戲劇中人物的家園,因為進行田野讓我陷落茫然,我對知友說,我要改變方向,先架構一個三、四代,經歷落番、小三通年代,又走進表面豐華、卻找不到自己的現階段,讓劇中人物帶我找到方向,把自己丟進「心」的故鄉,再回頭去找尋適切的田野訪談路徑。 返鄉的日子,每天被鳥鳴聲喚醒,看著窗外的大樹,靜聽遠近高低起伏,更多啁啾的鳥鳴,感覺家鄉真美真幸福,但「隱者」不是我唯一的生命情調,來去之間,我一直在掙扎是放掉無法掌握的?還是再多搏一下?我對知友說,創作的追求,總是無止盡、沒了時,面對一座不動如山的島,我得找到實踐自我的力量。還好創作一直完全屬於我,豐華與寂寞都是我的血肉。我相信每個人心裡都曾經住著天使,我會繼續珍惜可以飛的翅膀,不讓它潮濕打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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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歌輕迴盪聚首憶少年
端午過後,各地驪歌輕唱,學子們相繼紛紛辭別師長,向著人生另一旅途邁進。6月16日,欣逢黃埔軍官學校建校90周年,國防部今年擴大舉辦黃埔建軍90週年暨三軍聯合畢業典禮,典禮後,畢業生也將告別師長,並下部隊服務,各自展開個人軍旅生涯。 回想民國68年底,陸、海、空、政戰等同年班畢業同學,同時在復興崗參加畢業典禮後,也相繼到各部隊報到,當時國防部強制要求官校生為終身職,所以未來退伍日期是何年何月都是未知數,畢業前夕,兵科與單位都已確定,報到服務地點篤定後,同學們各奔前程全力以赴。 民國81年底,金門解嚴,對於金門鄉親來說,誠為天大好消息,不久,國防部也宣佈,軍校生也開放退伍申請,同學們可依據個人意願決定去留,獲知這天大好消息後,許多同學都選擇退伍,有些同學雄心壯志繼續留營打拚,而其餘同學,或再留營個三五年,或待滿二十年退伍者都有。 民國88年底,同學們服務年限屆滿二十年,是另一波退伍潮,其後,服務年資分別滿二十四年或二十八年時,也都有多人相繼辦理退伍。而未退伍者,就剩下已晉升將軍,且前途一片看好的同學。當然,隨著年月累進,留在部隊服務者皆是金字塔的高層,越上爬者越是精英。 同學們告別軍旅後,有的發展事業第二春,有的過閒雲野鶴般生活,然後,慢慢有人開始籌辦同學會,由三五知己好友的家庭聚會,到區分北中南等地大範圍的餐會,或是新年,或是中秋,有的配合著小孩子的婚宴,把同學們都邀請過來,老同學參加第二代的新婚喜宴,晉身伯叔輩除了為新人獻上祝福,大夥就趁機好好把酒言歡,聊個不完。 近幾年來,藉由臉書與Line便利應用,當鄉親們驟然在網路上連絡到眾多親友同學,並相繼邀請師長一起參加同學會時。這股熱火似乎也燃燒到各個軍事院校的校友們。透過口頭傳達、電話與Email等方式,同學們相繼取得對方的臉書與Line帳號,並建立相關社團與群組,再一一把同班或同屆同學拉進來,隨時隨地都可聊個不停。 昔日,軍校入伍訓練時,是由三軍九校等學生在鳳山陸軍官校集中訓練。經過四年的基礎軍官養成教育,畢業前夕時,陸海空與政戰學校畢業生又統一在復興崗參加畢業典禮,經過這兩階段的同心教育,下部隊後,同屆同學在生活與工作上都有相當默契。 回想四十年前入伍訓練艱辛時光,常讓人回味無窮,在告別軍旅後,同學們再度聚首,看到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莫不笑容滿面,興奮溢於言表。餐聚最後,大家同聲高唱黃埔校歌「怒潮澎湃/黨旗飛舞/這是革命的黃埔/…發揚吾校精神/發揚吾校精神」,歌聲鏗鏘有力,高昂激盪,彷彿走回春風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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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食物戀
在金門吃就是慢活,任何食物都是美的意念。 微張口,輕輕咬住,痕在雙唇間印染,舌緩緩的滑動,不捨的相互吸吮,就是愛戀。對於食物的記憶存在的滋味,往往隨機隨人日益擴散而濃烈,像戀人般的彼此慰藉,像一杯維也納咖啡,熱氣香氣封印在杯內,輕抿一下,留在唇上的白色奶油等著你來吻。我的食物戀,像錯過的美好,日久彌堅。 童年,一碗熱呼呼的白米飯,淋上一些醬油,滴幾滴熱豬油,像富士山,像雪花冰,筷子捨不得攪拌深怕亂了這碗美味,一小口一小口吹著氣,虔誠的捧著,誠敬坐姿,鬆軟米粒,純淨簡單的幸福。原來時間美化了場景,童年的白米飯並不雪白是軍用補給糧,陳舊發黃的大米無損美好。 簡單純粹的青春,參雜些許情愫,過了多少年,成就一盤華麗的山西拌麵,一桌盛宴。梅雨暫停的日子我們慕名而來,只為了傳說中的山西拌麵,金門黃麵、高麗菜絲、紅蘿蔔絲、肉絲加上蔥、薑、蒜炒成一份雜亂,說是風華,原來也是童年的記憶,阿母在非尋常日給我們的加餐,一樣的炒麵啊,只是多了一顆略煎炸的荷包蛋,就有不一樣的家常,蛋在童年也是奢侈,最喜歡白煮蛋沾鹽。 四方桌三人餐,大師禪定,彷彿也坐在一旁,搖頭,重口味的山西拌麵和金門特產香煎海蚵蛋,蛤蜊清湯,海的味道在蔓延,海風海浪海沙,一波波,這食物太濃稠的膩人,跟老闆討乞,能給一杯水嗎,靜心醒腦舒醒腸胃。空氣中飽含溼氣,風不來雨不下,立在戶外無所遁形,人生無形,暫時腦滿腸肥。 尋常日子在金門不用上菜市場。牆邊攀爬的絲瓜藤架,幾朵黃花盡在招蜂引蝶,我閒賦在藤蔭下,搖頭晃腦書咖啡光陰,慢慢等著絲瓜長大,來不及變老前,晚餐就有著落了,除了是有機還有蜂蝶沾惹和蟲蠅蛀過,天地萬物一起享用,因為有愛戀。藤蔓爬著爬著繞下小畦紅土上,小小一方天地,小白菜、空心菜、地瓜葉熱熱鬧鬧的爭寵,今天誰來晚餐?綠色是金門的顏色,綠動是滿灌的能量,青菜水煮川燙加點鹽,繪聲繪影的綠野仙蹤,小時候的不耐吃,年長後才知道必須最愛,擠簇的苗圃,綠枝枒嫩葉頭頂天腳立地,伸開雙手,雨露均霑天佑我。 食物的愛戀,因為等待更炙烈,飢渴貪念,聲音由內而外,輕輕敲著心音,扣扣!扣扣,怎麼還不來,一顆心煎熬著,不想放棄,就只能等待。來到慈湖畔鸕鶿已經意興闌珊,只遠遠的看到一些黑影在空中盤旋,遲遲不想歸去。黃昏容易提醒肉身嗜食人間煙火,今天我想要濃艷的牛肉麵,酸菜濃汁香辣半筋半肉,可以回到三十年前剛出校門的涉世未深,台北桃源街牛肉麵二人不同調的,清燉紅燒,浮華人生。我們隨想和年輕人並桌,老闆說站在外等,榕樹下稍歇,我們都餓了。金門的牛肉麵蔚成美食,牛肉麵牛肉餃牛雜湯牛炒什錦,盤盤美味香氣撩人,我們看著更是飢腸轆轆,等是我們必須學的態度,無論想成就甚麼,除非你想錯過。 錯過也許更美好,雨霧天錯過飛機,只好拖著行李往老街走,溼漉漉的貞節牌坊安靜的一如千古的堅持,聞名的廣東粥就在眼前,滿滿的將溢出,是梅雨時節的彌補,彌補飛機的延誤,我們說錯過真好。鎏金真好,預約明天的水果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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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與盲
最近常覺得忙碌的日子快得像流水一樣飛逝,一轉眼一天、一週就過去,忙碌似乎是現代人的通病。中國人造字很奇妙,「忙」字是心亡了,也就是沒心了,沒心就是沒時間思考、沒時間學習和閱讀、沒時間與親人好友談心、沒時間做該做和想做的事,中國人常說:「忙家不會,會家不忙」,忙家和會家有什麼不同?因為忙家瞎忙,事情分不清輕重緩急,忙得沒有重心;欲面面俱顧,反而顧此失彼;為作完美選擇,反而坐失決定良機。而會家則知道為何而忙?忙得有重點、有方向,懂得取捨,懂得堅持做對的事,懂得幫忙別人,也懂得找人幫忙,自己自然就不會那麼忙了。 在美國有兩個好朋友在一棟辦公室在九十九層的摩天大樓上班,有一次大樓突然間停電,為了趕最早進辦公室,於是他們決定用爬的方式上九十九樓,當他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氣喘吁吁地爬到九十九樓時,終於鬆了一口氣,卻發現兩人都忘了帶辦公室的鑰匙。人生很多事情就像這個故事一樣,如果忙的方向不對,那就成了瞎忙白忙一場。 忙與盲是一對難兄難弟,忙是沒心了,忙到無心於工作、婚姻、家庭、友情和休閒生活的適度安排和分配;而盲則是眼瞎了,視而不見,看走眼了、用錯人了、錯看了某些事,看不清真相,當我們不知為誰辛苦為誰忙,則與盲目努力瞎拼何異?忙著工作賺錢卻沒有辦法享受金錢帶來對生活品質的改善;忙著追求名利卻忘了保持身心的健康;現代的3C產品雖然讓現代人生活更便捷,卻也讓現代人面對更多的訊息刺激,讓有限的時間更不夠用,更忙碌,本來希望讓生活更簡單便捷,卻弄得生活更複雜忙碌。 今年也是十二國教實施的第一屆國中生畢業的一年,本來希望免試入學可以減少學生的升學壓力,讓教學更正常化,但是取代基測的會考和採計多項的比序項目,卻帶給老師、家長和學生更大的壓力,繁瑣的生涯輔導和適性輔導書面和線上填答忙壞了輔導活動老師和導師,甚至連學生都感厭煩。一個教育制度要全面實施,必須要簡單化,訂立一些清楚的大原則讓老師、家長和學生都容易了解,否則原本立意良好的免試入學,本來是希望減少抽籤的比例而產生了超額比序積分的原則,最後演變成另一項取代基測的比較工具,而且比較的項目變多,分數組距變小,更容易造成了學生「分分計較」的心態,增加學生和家長的不安定感,的確有違十二年國教免試入學的本意。 為學生和孩子找出一條適合走的路,家長和老師都不會怕忙;怕的是白忙一場,又走回考試的老路子;其實綜觀這次適性入學的設計,除了減少會考的比重以外,更多是採取學生的在校多元表現,基本上是側重國中五育均衡發展的全方位教育表現,大方向是沒問題的,只是在實施上如何讓數位化的線上系統化繁為簡,讓學校容易分工執行、讓學生方便建檔輸入,讓家長容易查詢,並提供諮詢管道,讓國中的適性入學和輔導能清楚的「忙」,而不是「盲」目的拼,這是推動十二年國教未來可以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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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禁﹖禁報﹖
踏進新聞圈時,還是三張報紙的時代,你能想像目前一大落,信箱塞不進去的情況,在卅年前是不可能出現?一份報紙就是三大張,各報都一樣,只能少,不能多。 這就是所謂的「報禁」,一報三禁。維基百科註解說:1951年,臺灣適逢戒嚴時期,政府以「節省紙張」為由,停止新報紙登記(限照),現有報紙每份發行張數限三大張以內(限張),印刷廠只能在一地(限印)。此後,任何要辦新報紙的人都必須向經營不善的報紙業者購買登記證,方可發行。 我唸政大新研所時,要找論文題目時,當時的新研所所長李瞻說,報禁這個題目比較敏感,過去沒有人研究過,鼓勵我可以試試看;因為敏感,談論的人少,所以能找得到的資料相當有限,最後找到已故的前東吳法學院院長呂光博士擔任指導教授,翻遍了政大社資中心所有的期刊報紙論文及中央圖書館,才勉強蒐集到足夠寫論文的資料。 我還記得當論文口試時,恩師呂光博士幫我找了陶希聖和陳長文先生當口試委員,陶希聖曾負責這方面的工作,還講了不少陳年往事給我聽。 我到中國時報應徵時,那時的採訪主任林聖芬口試時,看到我的研究讖文還很感興趣,說我是這方面的專家,事實上,那時新聞圈都已知道報禁準備要開放了,所以各大報開始大舉招募人才,果然七十七年一月一日,政府正式宣佈開放報禁,台灣的報業正式走入百花齊放。 在三大張報紙的時代,能爭上一條新聞是很難的,我剛到報社時被分配到文化路線,主跑文建會和中研院,我記得我上報的第一條新聞和特稿是中研院要將廿五史數位化,當時電腦還不普及的時代,中研院的資訊室要把廿五史數位化,是一件了不得的事,確實值得大書特書。 尤其是,三大張時代,新聞是不冠記者名的,都是看發稿地方,以(台北訊)、(台中訊)或(高雄訊)只有寫特稿才看得到記者名字,在僧多粥少情形下,要上一條特稿更是難上加難,所以第一次新聞配特稿上報,真的是高興得無以復加,當時還每天剪上報的新聞貼起來。 報禁開放後,紙張已不再受限,各報的張數遂漸增加,變成好幾落,但主要還是第一落的新聞最重要,財經、體育及影劇新聞在後幾落,每次改版也都是側重在第一大落,在報禁開放後的那十年,真是報業的黃金時代,辦報就像印鈔機,因為廣告多,必須分版印刷,要登廣告還得透過關係,否則還上不了。 但是,好景不常,隨著有線電視開放,加上網路崛起,瓜分了分類廣告的七、八成,報紙少了廣告收入,開始變相競爭,於是有了置入性新聞,港媒的引進,則是八卦化的開始,於是傳統的報紙在禁不起閱聽大眾流失,也開始隨波逐流,紙媒的黃金歲月一去不復返。 美國的一項研究報告,未來十年會消失的行業裡面,新聞出版業竟列名其中之一,隨著電子媒體及網路的發達,紙媒確實深受威脅,主要原因就是廣告流失太嚴重,時效性又不及網路及電子媒體,更重要的是,智慧手機、平版電腦改變了人們的閱讀習慣,年輕一代根本不讀報紙,這才是對紙媒最大的致命傷害。 我在新聞圈近三十年,歷經解嚴前後,走過了報業的黃金十年,也看到報業由極盛而衰,實在有無限感慨,新聞界老兵不死,只是也逐漸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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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標要蓋金廈大橋!
當一件嚴肅莊嚴之事,在用盡各種正當手段仍無法達成時,有時另闢蹊徑,耍點無厘頭的小手段,反而會產生不錯的行銷效果,讓那件原本嚴肅莊嚴之事,也變得不再那麼嚴肅莊嚴了,對最後事情之成功,仍有正面幫助,若以此理念來看待陳光標欲以私人名義捐款人民幣15億元協助興建金廈大橋乙節,便有值得評論的空間。 只要對兩岸事務稍有涉獵的人,大概都會同意金廈大橋是一座典型又典型的「政治大橋」,它不但擁有和解共生的象徵意義,其本身就具備了溝通交流實質功能,尤其在兩個曾經互射砲火的地方搭橋架樑,可以想見其始建及落成之日,都會轟動世界,因為它象徵著兩岸某個舊時代的結束及新時代的開始,我們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座可以讓兩岸領導人名垂青史,共得諾貝爾獎的和平大橋,故其興建與否,自然標誌著兩岸關係發展的重要里程碑,所以興建金廈大橋的資金,從來就不是問題,也絕對不會有問題。 至於興建金廈大橋,相信許多朋友跟筆者一樣,都曾寄希望於「馬習會」,試想馬習若能會面於金門,只要「兩岸和平協議」一簽,那麼隨後宣佈合建金廈大橋,便是順理成章之事,這也是絕妙安排。只不過一場太陽花學運打亂了馬政府兩岸政策的原來佈局,不但服貿、貨貿就此擱淺,連設置自由經濟示範區,也受到波及,而「馬習會」及「兩岸和平協議」,就更是遙遙無期,至於興建金廈大橋,那根本想都不敢想。 在這個背景下,陳光標攜帶鉅資前來金門,並訴求興建金廈大橋,與其說是來捐款的,還不如說是來造勢的,因為此舉不但成功攻佔了臺灣各主要媒體的版面,製造了一些有趣的話題,連對岸的國臺辦也給予正面肯定,興建金廈大橋這等訴求,有時未必要用正經八百的方式來呈現,無厘頭式的幽默一下,其實也無傷大雅。 對金門而言,興建大橋與大陸連接一直擁有極高的民意支持,也是縣府爭取的目標,不過在實務上卻有金嶝大橋與金廈大橋的不同選擇,而近年來不論中央或地方,在論述金門與廈門未來可能興建之橋樑時,似乎均偏向前者而非後者,其實金廈大橋可直通廈門本島,直接進入廈門的精華區,對於促進烈嶼的開發,從而帶動金門的經濟發展,效益非常驚人,雖然現在並非興建大橋的良好時機,然而陳光標的出現,還是提醒了中央和地方,毋忘金廈大橋,毋忘烈嶼發展,錢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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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長保存赫曼.赫塞
少年讀赫曼.赫塞,其實不很明瞭他作品中,那些化不去的哀傷或絕望。 赫曼.赫塞一八七七年七月二日生於德國,祖父是印度語言學家,父親還寫過關於老子的書。一九四六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一九六二年八月九日逝世。赫曼.赫塞一九○四年出版《鄉愁》後聲名大噪,接連出版《心靈的歸宿》、《徬徨少年時》、《流浪者之歌》、《荒野之狼》、《玻璃珠遊戲》等書。 《生命之歌》算起來是赫曼.赫塞的「小品」,然而殘缺、破碎、愛情等主題,依然吸引人。他也在《生命之歌》提到他創作的看法,「我的內在命運就是我自己的作品」、痛苦與快樂是來自同一個源頭,是同一種力與樂的悸動與節奏」。關於作品論,「在她眼中我和我的作品沒有差別,她愛我,也愛我的作品」、「我感受到它的熱度,它不再屬於我,不再是我的作品」、「我的作品拔地而起……它不再需要我了,它已有了自己的生命」。約莫九○年代,藝文界開始有了作者與文本分隔的說法,我認同,並也經常闡述,至今重讀,訝然發現我所述說的,很可能正是赫塞的腔調。 「愛情」是《生命之歌》的重要主題,但依據庫恩的歷程,可表現為占有、祝福以及癲狂。無論是莉蒂、歌特蘿德,庫恩與她們的初逢、動心,欲念都屬於占有。 請看庫恩對歌特蘿德的強烈情感,「如果不能讓她完全並且永遠只屬於我一人,那我的人生便白活了,所有我的善良、溫柔、特出之處,都將沒有意義」。歌特蘿德下嫁莫德,庫恩且計畫以自殺了結自己。後來,父親病危,回鄉探視與料理喪葬、房產,並安排母親,適時拯救了庫恩。與老師羅爾的重逢,為庫恩提供心病的藥方,「學習多為別人想一點,少為自己想一點」、「為他人而活,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庫恩「占有」式的愛情,屬人之常情,但莫德的暴力、不安,說出了愛情的另一種魔力。這種魔力在初期甜蜜瘋狂,卻很快轉為破壞癲狂。莫德與歌特蘿德,很快地走完愛情歷程,進入威脅、猜疑與算計中,莫德的死,是一個音樂家的死,更是瘋狂式愛情的死。庫恩走了出來,看見愛情的分享、祝福以及他者的存在。 年輕時看《生命之歌》,常疑惑中譯本書名為什麼這樣定?因為主題是音樂、因為這是浪漫的愛情? 或者,「生命之歌」為生死的交替,鬱鬱發聲。比如庫恩摔斷腿,卻讓他深思音樂。肉體的死,導致靈魂的生?父親病危,打亂庫恩的求死,並讓音樂事業更上層樓……死與衰疲,不是絕對的灰槁,總有新的覺醒,在看似沉寂的人生真實中,找到另一種價值,且更具意義。 我認為這是《生命之歌》所要告訴我的。而且,我常覺得,這是赫塞只跟我分享的小祕密。這樣的竊悅,我一放就是三十年了。而且我也知道,我的憂鬱與微笑,還在延續它們的保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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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金門未來發展對話
好友李兄,最近四年每年都來金門遊玩,他似乎喜愛上了金門。他親眼目睹金門年年在進步,對於近年金門的蓬勃發展,有感而發地告訴我:「金門不要成為另一個台灣!」。續問下,他解說:「金門若發展成另一個台灣,是很可惜的事!」 我不解地追問:「不然金門未來來要如何發展?」他沉思片刻,沒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卻說:「金門的資產在文化、在古蹟、在歷史」。我仍不死心,複述我的問題:「你認為金門未來來要如何發展?」這時,他才回答我:「金門可以發展成一個海上公園,多種些花草樹木。」 李兄跡遍全球,商場上打滾大半輩子。他的話,有相當的說服力。我有贊同,也有不贊同。贊同的是他保守的觀點,正如他說的:「金門要發展,但要保存金門的優勢!」「金門的發展,要發展出自己的特色!」我不贊成他認為金門的發展,不要步台灣的後塵。李兄言下之意,應指台灣經濟奇蹟與繁榮下,帶來了許多優勢與便利,但也帶來了許多的汙染與弊端。李兄認為金門未來的發展,要走多利少弊的路線。例如選擇對自然與人文環境衝擊最小的發展模式,如海上公園。 李兄的思維,同時,讓我心裡冒出陣陣金門發展的矛盾或兩難。海上公園的發展,對金門自然與人文的傳統與優勢,傷害最小。然對金門繁榮與進步幅度,卻最慢最微小。金門要踏出發展的下一步,確是進退兩難。每一條路,每一座橋,每一棟建物,每一家商店,每一塊地的開發,都是金門向前推進的見證,卻也告別過去金門純潔、安靜與乾淨的環境。我們似乎只能在過去的優質環境與未來的進步,作一抉擇。 金門,這些年來,徘徊在歷史的十字路口上。我們要發展,要進步,要繁榮。但又要發展出自己的特色,卻又不能避免汙染與一些弊端的不斷入侵金門。經與李兄一番對話後,我試做了一個折衷性的結論:對於金門未來的發展,我們要思考要把握的,最重要的可能是:在一方面,如何對金門現有的優勢做最大的保存,又如何將傷害與弊端降至最低。在另一方面,如何利用現有的優勢,開發出屬於金門的特色。 我們要思考的是:金門如何走出自己的發展道路,不同於,甚至超越,世界各地,如台灣、香港、新加坡等。金門的未來,充滿想像空間,但需要我們明智的抉擇與導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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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鄉島嶼心旅台文藝情
寫作協會十五周年之際,桃李滿天下的王先正老師膺任第五屆理事長,夥伴們都討論規劃周年紀念專刊,以紀念這個會員甘苦以共的難忘歲月。礙於民間社團的經費有限,原本構想能否藉由地方文獻出版補助申請印製經費,在希望落空後,正思索下一步棋如何走之際,媒體報導一則令人亮眼的訊息。 那是亞洲美展開幕前夕,寫作協會召開會員大會,會議中夥伴針對有個新成立社團想將現有藝文社團納編其麾下,每個社團都有其自主性,本會嚴格禁止為這樣情況所左右。會議中,理事陳為學談及他的老同學李台生鄉親要挹注《金門文藝》出版經費,提議寫作協會與之合作,討論當然有人毛遂自薦與之洽談,也就決定由幾位人士代表與會。 美展開幕當晚,相關人士在會場見了面,也利用時間相約會面,事後,這訊息便告一段落。據陳長慶表示:李台山曾到長春書店茶敘,曾談及《金門文藝》出版之事,陳長慶表達非常支持與肯定,同時也答應李台山的要求,年前,李台山數度與旅台藝文人士討論這事情,吳玲瑤也在北美所發表的文章中對於鄉親的熱情予以讚賞。 對藝文事務常滿懷熱誠的李台山,常默默贊助地方人士舉辦一些文化講座與展覽,熱心作法令人佩服。寫作協會夥伴對於《金門文藝》能否產生合作關係,王理事長樂觀其成,表現著高度的興致,祇是當晚討論時,作協祇有少數代表,陳為學理事等皆未參與,這個沒有結果的討論後,大家也都忘記它的存在。 近期透過媒體的報導,始知李台山最終敲定與旅台藝文鄉親的合作,新聞過後,某日路過山外,與陳長慶討論這新聞,他老兄確實與李談及此事,並答應李的要求,我靜靜思索一下,他可能忘了也曾對我作同樣的承諾,忘記就忘記吧,或許這樣大家才自在。 回想起陳長慶《金門文藝的前世今生》長篇大論,隱約暗示金門文壇曾有的洶湧波濤,一些欲言又止的文字間,指點出《金門文藝》讓陳長慶肩負起不可承受之重。十年前,《金門文藝》能夠在文化工廠起死回生,卻又因故終止,不過是延續著二三十年前的宿命,文學在金門,終究是難以自由自在的存在,客觀環境實在令人捉摸不定。 近十年來,寫作協會夥伴因公私兩忙,為了邀稿,我特別邀約浯島文學獎常客等籌組成立「金門縣作家協會」,雖然曾被長官消遣「自認為作家」的人,許多夥伴卻非常支持,定期惠賜大作,《金門文藝》雜誌乍然停刊,讓大家感到惋惜,可惜歸可惜,大家依然約定賜稿,有形的紙本雜誌雖未印製,數位空間的作品發表如昔。 大家依然在創作,為了不讓陳長慶為難,也期待著《金門文藝》的新生,見證著金門的文學發展,可以清新自在,不用再為第三度輪迴受苦。 當然,感謝長久以來,諸多夥伴的支持與指導,感謝大家熱忱互勉,守護一個小小的文學家園,並相約共同追尋自在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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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應尊重專業
自「三一八學運」到「鄭捷殺人事件」,教育工作者、社會學家、心理學家、媒體評論…以至「名嘴」瞎掰胡謅,每每說得頭頭是道;某電視主播說是教育體制出了問題,要馬政府和教育部長蔣偉寧負責,其論述基礎薄弱,顯然以偏概全,這位主播本身的教育恐怕也出了問題。但總的來說,必須從教育層面來探討當今的青少年問題應是持平之論;而談到教育,應該涵括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等三個層次,三者環環相扣。 教育是國家的百年大計,學校教育更是強國興邦的基礎。台灣的教育出了問題,馬政府本身固然有部分責任,但大部分承擔的卻是前幾屆政府錯誤教育政策的苦果,只能概括承受。例如:李、扁主政時期,教育部在台灣史課綱摻入「兩國論」或「一邊一國論」的台獨成分,政治力主導的獨化教育之下,模糊了、置換了國人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偷樑換柱,國不成國,中華民國成為他們「借殼上市」的擺飾。 李登輝主政時期,以李遠哲為首主導的教育改革,貽禍無窮;筆者一對兒女都成了「教改的白老鼠」。臺北市龍安國小是開放式教學頂尖的學校,當年正推動學生家長參與學校教學,那時我由部隊調政戰學校任教職,可安排時間到小孩班上當義工,協助晨光活動、交通導護、校外教學及其他支援事項,和許多老師及家長都有很好的互動。但是,有些學生家長「參與過度」就變成「干預」;在龍安國小,低年級升中年級和中年級升高年級兩個階段,有一個重新編班的機制,多數家長表示尊重,但有少數「熱心家長」認為班上同學相處都很好,導師也很棒,因此要求校方不另編班、不換導師,校長基於教育工作的專業和學校立場,出面說明、分析利弊,惟此二、三位家長氣燄囂張,態度強硬,校方最後同意不另編班,只換導師;這一班寶貝升上五年級時,全班的群性和默契達到巔峰,那位五十開外、教學理念比較傳統的導師被折騰得「體無完膚」,帶了一學期就打報告辭了,此後,正式的老師都不願意帶這個班,一年多,又換了兩位代課老師。學子何辜?成了幾位不尊重教育專業的家長干預教務下的受害者。 自從教育改革以來,由於政治力介入教育,隨著政黨輪替,「各自一把號,各吹各的調。」教育工作專業淪喪,政策永遠搞不定,課綱反覆改不停,爭議不斷,永無寧日。這個世代學子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中成長,怎麼不出問題?因此,若要撥亂反正,尊重教育工作者的專業,減少外力的干預,才是正本清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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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有咖啡喝嗎
來來往往的多次進出金門,每一次的風貌感覺在改變,有時是迷惘,有時是雀躍的,破壞建設翻新,現階段的金門一直在多樣的呈現給世界觀看,生氣蓬勃的推銷吶喊,好像也達到一些目標,也正積極的邁向世遺的定位。身為金門人雖離鄉背井三十年,返鄉總是與有榮焉。 聞有前輩多年來努力投入沙美老街重整事宜,日前也曾在網路連繫上,問及是否有可能回老街…,我又返鄉了。車漸靠近沙美車站,眼前出現的是看見彩色耀眼的LED螢幕,只有下來步行時才能看到沙美老街的小指示牌,沙美二十年來維持這樣,經過幾任鎮長建設後,我們又看見些什麼?二十年來應該有十億投入金沙鎮,但沒有建設的藍圖,修修補補很難成大器,沙美的老街,真的老矣。 外食後的附餐是咖啡,咖啡很難喝,回家的路上自嘲著還不如自己開間咖啡屋,這個夢藏在心底幾十年了,夢不曾消失只是服貼的養著,也許有一天…。同學說如果可以,好想在老街喝上一杯咖啡。午後,放下沈重的工作,走進沙美老街,街上有幾隻貓追逐嬉鬧著談戀愛,不畏生人,靜下心看,頹圮的牆角,殘碎的屋瓦上,貓兒們靜靜的睜著無辜的眼看著你,那是白天,夜晚你不敢與牠對看,因為貓眼是詭異的,藏著神秘的靈魂,幾世紀都是如此。一個外來的遊客盯著洋樓賞味著,忍不住內心的衝動,走近她,妳對洋樓好像有興趣哦,她回答得有深度,為何老街沒有咖啡喝。我無言,環視著石板街道,空屋傾樓板房…… 幾棟穿插其間的洋樓,更多棟是頹廢的倒下,鎮公所也很細心,每有瓦礫必優先處理運棄,保留房子四角落的遺跡,看到的只有心疼,主人此刻在哪?或許下南洋落番遺忘了他們,或許是繼承上出了差錯,或許只有產權的幾分之幾,老街無法動彈,在時光中越來越老。但別忘了,老街曾經是多少人的愛戀。 時間如飛梭,幾個十年過去了,曾經人煙滾滾的巷弄,如今不小心掉了針線都可能聽見,沉寂的,聞的出雜草堆有氣息聲,磚瓦橫木堅持在三度空間。走進去,看到的是歷史,而不是人群,來來回回走了數趟,心中百味雜陳,也想努力忘記,早年既存在的記憶模式。說重建、都更、補助整修都好,都好,只要你不忘就好。 前輩的一席話,時刻驚擾著我。一張藍圖雛型漸漸展開,小小的文學紀念館有舊書有老照片,老奶奶的三寸金蓮踩在凳上,鎂光燈一閃封印住貼上牆,那是 老街同學貼上網的老照片;左轉小屋有咖啡,如果你累了請進來讓維也納滋潤你的心,或許曼特寧更純粹,你說不,是拿鐵;歇腳亭在路口處,寒夜有客就說茶當酒,道一聲好酒不濺,童學;昏昏欲睡的午後在夢醒時分,趴在斑駁的桌上,牆上影片是廊橋遺夢,梅莉史翠普正演妳的渴望,一樣五十歲的人生。小鎮美食燒餅油條花生湯、廣東粥麵線糊、手工麵線綠豆糕……正摩拳擦掌呢! 其實老街重整,不用風華,那些遺蹟也可以存在,只要有心,讓他變更老時,暫停不灰飛煙滅。民間能力有限,政府心有餘而力不足,年輕學子大量外移,中壯一代想回歸的心日益炙烈,卻怕尋不到定位。也許在有前輩的挹注心力下,我們也可以付出些微的行動,共襄盛舉,老街就可長存。因為沙美老街是我們五年級生心中永遠的夢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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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遺之路﹕監委造訪大馬補述
2014年3月22至26日,我陪同監察院黃煌雄與劉興善委員,前往馬來西亞,拜會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博士、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及檳城世界遺產機構。此行,是為了爭取金門申請世界遺產計畫的海外支持,以及向已成功登錄為世界遺產的檳城取經。有鑑於兩位監委即將卸任,為了讓大家了解他們兩位為金門申遺的默默努力,我試著撰文記遺,為歷史留下見證。 楊忠禮博士為跨國企業的YTL集團創辦人,出生於馬來西亞,是舉足輕重的大馬華人領袖。2007年於金門祖鄉東堡村捐資興建一幢「楊清廉紀念館暨明馨祖祠」,以紀念其父母親,並緬懷祖德;同時,近年來與夫人潘斯里陳開蓉女士捐獻超過5,000萬新台幣予金門大學,做為教育基金之用。 這場餐會討論出席者有楊忠禮博士、我國駐馬來西亞代表處大使羅由中、公使高泉金、政治組周啟宇副組長、僑委會組長林渭德,以及黃煌雄、劉興善委員、江柏煒與李和莆教授等人。 黃煌雄、劉興善委員向楊忠禮博士說明金門申請世界遺產對於金門永續發展的重要性,也指出「從戰爭走向和平」(the path to peace)是飽受戰爭傷害的金門人最有資格提出的訴求。相對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法國諾曼第地區以「邁向自由之路」(the path to freedom)做為和平博物館的主題,金門的戰地文化有其世界意義、傑出普世價值。 此外,監委在會中也指出,金門閩南文化的完整性,在海峽兩岸首屈一指,目前金門縣政府、金門國家公園也投入相當多的資源進行保存與經營,如古厝民宿已是活絡地方產業且兼顧歷史保存的有效政策。而這些類型的文化資源,亦有許多近代華僑僑匯經濟的產物,如洋樓建築,反映了海外移民艱苦打拼的歷史。 楊忠禮博士表示,他非常支持這樣的方向。一方面文化遺產的保存是歷史精神的發揚,一方面也是文化觀光的重要品牌。文化遺產的保存比起博弈產業,對金門長期的發展更好。他也回憶在戰地政務時期以大馬童軍團的身分來臺,蔣經國總統了解到他是金門後裔,特以軍機載送他返鄉探親。這是他第一次返回金門,也親眼目睹了戰地的情景,至今印象深刻。所以,若以戰地文化做為世界遺產的主題,是具有普世價值。 兩位監委表示,由於我國政治特殊處境,未來進行申請階段,需要多多借助海外僑領協助。未來海外若有一個推動委員會,可由楊忠禮博士登高一呼,號召參與。楊博士表示樂觀其成,他會盡力協助推動。 在巴生金門會館、浮羅吉膽金浯江會館的座談會上,申遺的議題也引起了熱烈的討論。李錫循署理主席特別指出,大馬雪蘭莪州巴生聚集了相當多的金門移民,閩南文化在此傳播、開展、落地生根,金門會館在這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同時,近年來尋根團報名人數踴躍,聯繫了海外與僑鄉的關係,特別是移民第二代、第三代等。而文化遺產是一個戰略選擇,它不只是文化,也是經濟發展計畫,原本因為戰爭所付出的「代價」,如今變成「價值」,他們全力支持金門申請世界遺產的做法。許晉福總務則指出,金門地方對於世界文化遺產的態度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凝聚共識後,海外鄉親從旁協助,這樣或許可以達到目標。但海外鄉親是堅定支持,以和平為主題的文化遺產保護。如果接下來的「世界金門日」,可以聯合東南亞各地的海外金門會館發表宣言或共識,以促進共同推動本計畫邁向成功。 不論未來申請世遺是否會成功,我相信透過深入的論述、有效的保存、積極的利用、廣泛的參與、國際的推廣,金門的文化資產一定會受世人的尊敬,以及成為永續發展的文化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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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飛的心情
女兒經常抱怨現階段的國中課程艱澀難懂,讀來費盡心思,又缺乏成就感,真期待永遠不用再「啃」書的日子。我總想是她自個的努力程度不足吧,臨時抱佛腳的投資報酬,想必也不可能好到那裡去,再加上班上的讀書風氣不佳,同儕缺乏互勵互勉,想要學有所成,除了仰賴她自個開竅外,健康正確的心態、抵禦的挫折能力,恐怕都攸關重要。這又不禁令我想起國中那段「想飛」的日子……。 國二開始,正式進入以成績論輸贏、考試至上的日子,依照成績好壞重新分班,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常態。而且通常平時、月考的試卷還會依「好班」、「普通班」分別出題,以測試學生的真正實力。敝人不幸的總是和好班結緣,有一回,月考題目極難,老師還想出了「開根號乘十」的妙招,令吾等感恩涕零。 事實上,彼時各界已有了常態分班的共識,教育部對此更是三令五申,要求各校不得再區分好、壞班,畢竟這對青少年的心理總有不健康的影響,但通常各校為了升學率,依舊是上令下不行。記得是剛升上國三後不久的一個午後,學校突然下令打散八年級各班,重新編制。頓時間,哭的哭、笑的笑、吵的吵、鬧的鬧,孔子像後方的教室亂成了一鍋粥。混亂的人群有如迷失的小螞蟻,紛亂間雜沓著少年僵化的青春……。 升上國三後,日子過得更緊湊了,一切的努力都為了-升學。各校間為了爭排名,不時地刺探著彼此的學習情報,臆測該屆畢業生的整體實力,及「狀元」將落誰家。良性的競爭是好的,怕的是揠苗助長;那時我們久久才上一次體育或文藝課,泰半的課程都被移作補課、考試或自習用,小考、大考竟日不絕,許多同儕都嚐到了初萌白髮的滋味,一縷縷的,像綠茵中的枯草,惆悵莫名。 回首國三那段只餘讀書聲的過往,其實還是有不少甜蜜的回憶。例如:因為美麗的國文女老師,我背透了課本裡艱澀的古文章句;開朗的地理老師,帶我打了第一回通暢心懷的壘球;長得酷像伍佰的工藝老師,領我完成了生平第一件得意的木雕創作;仙風道骨的美術老師,讓我明白黑與白就能讓石膏像活起來;就算是賞了我一棍的歷史老師,也讓我一輩子都不會把「齊桓公」搞錯。唯一比較遺憾的是,沒能好好的欣賞校園裡的秀麗美景,只記得教室旁那短短的綠地斜坡上,大伙七橫八豎的和身躺下,用教科書蓋著頭,嘗試用超人般的念力將書本上惱人的黑點點灌到腦海中,結果自然沒用,並頭一次萌生了「想飛」的念頭,雖然,大部分的人都將飛入另一個升學的牢籠。 我可以理解孩子那種面對學習的無力感,但學習終究還是必需講究方法、效率的,特別是還要早日擁有自己找樂子、放空自己、隨遇而安的調適能力,畢竟,「想飛」會是一輩子如影隨形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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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已經不一樣了
近日忙著收集未曾去過的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資訊,渴望靠近閃光的「金門雙碇」燈塔,吸收它的靈光,激發創作。大膽、二膽開放在即,金門又增多一處觀光空間,如果能邀請詩人、畫家、攝影師、紀錄片拍攝團隊登島做文化開路先鋒,以藝術之眼關照、詮釋、解讀「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揭開神秘島嶼面紗,那麼後來的觀光客,必然能更深入認識金門,瞭解戰地前線在兩岸互動演變中,其獨一無二的價值。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因地理位置特殊,一直牽涉、串連著兩岸過去、現在、未來的海上關係,透過藝術家的洞察之眼、閃光創作計畫,一條深遠的海上脈絡,必然更加璀璨生輝、受世人矚目、喝采。 我將收集的諸多資料傳給Kimbo(胡德夫)、一群詩友後,又和攝影師及紀錄片製作人討論,從未登過的島嶼,該怎樣定位、呈現、彰顯它的價值?在專業領域已累積許多優異成績的友人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我們的登島情緒已十分激進、昂揚、狂熱,雖然腳印還未踩上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詩友們寫的「金門主題」詩,早已飛越朵朵浪花,翱翔到島外島去了。 當我忙著架構「鳴金耀光--大二膽、金門雙碇」企畫案,澎湖籍的詩友對我說,明年三、四月我們應該邀請詩友進行另一座離島的詩與歌對唱,接著他說起澎湖一座又一座的島外島。我說等完成金門一系列計畫後,再來思考另一座島的藝術創作。因為身在家鄉的我,發現「金門,已經不一樣了」,而且是「大大」的不一樣,讓我驚豔不已。我說,這階段我得多花一些時間重新認識、瞭解金門。我從料羅灣出發,延著海岸線走,通過台灣海峽、金烈水道、金門港道、遠眺金門灣、接著通過古寧港道、轉進后江灣、洋江灣、枋港漁港、東割灣、許白灣、狗嶼灣、復國墩、咕力岸、再回到料羅灣,從空拍、俯瞰、衛星圖去看金門,忍不住要大聲讚嘆「美哉金門」! 人在家鄉,心緒柔情萬千又澎湃激昂,走在清晨的薄霧裡,我伸出手掌去感受鄉音,回味童年對霧的迷戀與探索。後來我在「返鄉手記」寫道:「清晨的薄霧,帶著寧靜的美,牛隻在草地上悠閒吃草,友人載我四處蹓躂,從車窗往外拍,霧中的群樹真美,讓我想起Theo Angelopoulos(泰奧·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他的巴爾幹三部曲:《鸛鳥踟躕》、《尤里西斯生命之旅》、《永遠和一天》,我看了又看,電影配樂聽了又聽,《霧中風景》也是。每次再看一遍,都忍不住和專業攝影師討論,如何把金門的霧拍得像詩一樣美。」 看著地圖上一個凸出的呷角「寒舍花」,我心裡想,這麼美的名字,真應該為它寫一首詩。雖然早年有人抽中「金馬獎」在那服兵役,曾描述寫說「此地巨石嶙峋、沒有聚落、沒有樹木……」,但一點也不妨礙我飛翔的靈思,除了「金門,已經不一樣了」,我發現藝術家之眼,可以看見另一個世界,每次漫步村落之間,我特愛拍攝雜草叢生的頹屋、廢墟,從傾圮的牆角探出一片綠葉、一朵花,乃至空空蕩蕩的碉堡,都充滿美感,讓我想為它們寫詩。 歸零、重新出發、再找出一條新路,是創作者常要面臨的重要之事。就像月亮影響潮汐,海浪不斷翻湧,春夏交接時節,草色青青,「金門,已經不一樣了」不用刻意造山、造水、造景,大自然便恩賜金門人美麗福祉。我聽著窗外的鳥鳴,整理內在的自己,深深感受人在家鄉,真的生出不少新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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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都看赫曼赫塞
讀赫曼.赫塞,是在十二歲離開金門以後。特別是高中歲月與戒嚴時刻重疊、徬徨青春和懵懂情苗呼應,壓抑生活的蛛絲馬跡,都能在赫塞的作品中,找到宣洩與合理的看待。高中至今,書籍累積漸多,每逢書冊出清,我檢視赫塞的小說,總不忍棄之,彷彿丟棄的不只是書,而是一段眷戀。從擁有赫塞的作品至今,已歷幾十個寒暑,他的著作如《鄉愁》、《荒野之狼》等,經過多次遷徙,定居書房門後的書櫃。雖位置隱晦,卻不受干擾,免除被拋售的命運。 重讀赫塞,滋味複雜,依稀老赫塞隔著百年光陰偷偷瞄我,更是自己的舊青春,透過他的故事還魂。 不能說年輕時不認真讀書,而是蒙著一個「愁」字閱讀,任何事都灰陰了。以前的我看《生命之歌》,或將之看作失戀之作,與主角庫恩,互以傷口安慰。《生命之歌》其實寫了許多個深刻主題,而以「殘缺」最能吸引年輕的我。 庫恩的「殘缺」首先表現在性格。庫恩是一個「不受喜愛、沒什麼天分、卻安靜的學生」。他不善交際,常搞得面紅耳赤且不知所云,於愛情部分,常是暗隱的羅盤,悶放在心,難以明現。這樣一個想愛卻無人可愛的年輕人,對愛情是潔癖的,他曾暗戀一個漂亮女孩,心思繞著她轉,知道女孩將在聚會唱歌,庫恩期待滿懷。女孩惡劣的歌喉消解了庫恩的愛戀,愛慕之情消逝無影。 庫恩害羞內向,不能說是「殘缺」,但青春萌發,對於不能說或者說不出的「愛」,不僅是「殘缺」,更是「宿疾」了,且連結沉默但廣大的族群。我不僅年輕時屬於這廣大族群,到現在也都還是。 庫恩在一次滑雪之旅,為贏得莉蒂青睞,一親芳澤,決意挑戰陡峻的崖坡。庫恩摔斷腿,成了瘸子,真的有了他的「殘缺」。瘸子如何走上舞台,成為知名作曲人,戰勝「殘缺」、迎擊心頭病,成為本書激勵人心的主題。 庫恩目睹女孩的爛歌喉,愛慕消散之際,點出本書的音樂主旋律。儘管庫恩常被漂亮女孩吸引,內在美卻更重要。莉蒂探視摔傷的庫恩,發現她的虛榮跟輕浮,庫恩的迷戀成為一場玩笑。庫恩沒怪責莉蒂,養傷時沉潛音樂,譜下他的第一首奏鳴曲。這首熱情奔放的曲子,使庫恩有機會認識演唱家莫德,以及他鍾愛一生的歌特蘿德。庫恩從譜寫不成熟曲子,到寫作歌劇、出版歌本、巡迴演出,一個音樂才華不被認同的人,在音樂領域發光。一條找到了、也勇敢踏上的路,讓庫恩從畏縮而無懼。 年輕的一個特色是,很輕易可以找到自我滿足的點,卻也很容易找到任何一個點,就自我厭惡了。庫恩的「殘缺」影射了多少青年人的內在隱晦。尤其我早年非常不能說話,一與外人言,就結結巴巴。難怪當時的天候特別地陰,除了政治上的戒嚴,也還有著青春心理上的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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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心動了花開了」書
在家無意間翻到一本書,編撰者是我熟悉的鄰家妹妹,裡面金門十位在地作家則全是我熟悉敬佩的藝文前輩。適逢雨季因霧停留金門,看書也屬於慢活的步調。這書讓我雖身處雨霧,心動了,心花漸開了。 從小就認識則錞一家,長大後還是認識她,看了書覺得她陌生了,除了依舊熟悉的臉,她的心性靈,全然陌生,文字隨性放浪形骸,彷彿天地間一切皆無,無我無他,所以不畏。我開始有一些想法。閑閒嫌的午後,腦筋有些打結,刻意的無常的。口中常念著:人生無常。以前是有些無奈,現在可以心喜,等它轉換。 假日十點,二人在家。兒子閒時直問:午餐吃啥?幾點吃?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吃好料,你自己騎腳踏車去鎮上吃。他說不會為了吃個午餐,跑那麼遠。那你又為甚麼會在意幾點吃,吃什麼呢,你已經把它當一回事了,時刻放在心上,心中有所期待。 人,總是這樣那樣的,有所期待有所徬徨,有所無知…期待他人給你驚喜,想冒險卻徬徨,想有順遂的日常,心卻有所不甘。我的假日午餐,幾片紫菜蘇打餅,沖一壺茶,飽足了。更早9點半,一大杯黑咖啡加上鮮奶,早餐就漲滿了胃。這是不用擺一張餐桌的日子,隨心所欲的快樂,假裝不用人間煙火。 最近喜歡吃鎮上一家韓式石頭泡菜鍋,一碗白飯置石頭鍋底,上面堆滿滿的五顏六色菜,紅蘿蔔絲、筍絲、小黃瓜絲、黑木耳、豆芽菜、泡菜,加上你選的肉。熱呼呼的大碗,一大把亮光湯匙好重。習慣先把碗內容物混一混,再挖著吃,從小口小口,辣、燙、香,到溫熱的順口湯匙越挖越大,碗底漸漸朝天。滿足又有些罪惡,不知不覺吃太多了。 一碗飯菜的人生,路不是都這麼順遂、如意、美好吧!炊煙裊裊是風景,滋味在心,餐桌你想擺在哪裡?則錞她的午餐,也可以是一顆白煮蛋,一杯水。 身形在自然中舞動。是的,舞動是我所羨慕的,我辦不到,我的心靈俗物充滿。究竟要練多久才能揮灑有形於無形,我也練瑜伽,我卻只練身骨,她的瑜伽已經融入心性靈。 習慣盤腿而坐,看書也打坐。在金門是軟嫩的沙發墊上,在小鎮是大木椅上一層薄墊,想像自己也可以是一位行者,這方小墊就是諾亞方舟,盤著腳有時麻了,有時是敬靜的舒適,「文學是苦悶的象徵」川端康成如是說。 午後小憩醒,自然而然的,被春光吵醒,被一方窗口的蟬聲呼醒。禪醒,我不惱,是生命韻律,一旁的時鐘,滴滴答答,隨時提醒我,內心的活著。光陰啊!這一刻值不值,千金不想要,我只要手中這本書讓我可以安靜的,與書對談,悄悄的翻過一頁,遺忘上一頁。 梅雨今天暫停歇的第二日,蟬蝶蜂忙亂的,爭先恐後的擠著,嘶聲力竭,舞動即將生鏽的翅膀。光影雲風,一起互相擊掌,驚醒一旁的我,慌亂了。匆忙抬起頭,書落了地,嘩啦嘩啦…那一頁是哪一夜?被這梅雨季纏綿了多日,嘻笑怒顛癡。地上的泥濘,草木間的蟲蠹,你在那兒安歇。冬眠盡了,春也留不住走了,初夏的我,欲求與你相遇,風不來,霧就不散,可憐一雙翅膀舞不動,只好為你停留。一起聽雨吧,一起留在天地,站的像一棵大樹,雙手伸向天,雙腳直入地,閉目吐納,瑜伽的基本。說宇宙,我怎麼如此的渺小,如何才能讓我與自我,逐漸強大。問未竟,就將老。 怎麼一直在,知了!知了!唉,這蟬聲我一點都沒輒,任憑他提醒我,一室的清靜。還好書仍安安靜靜的,我蓮花指逐字逐句指著,虔誠的讓他過去,一頁又一頁。書香咖啡香陽光香,佛心充滿。美好的午後,三點半,我的午睡已醒,你呢,仍在眠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