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年前，忙著架構一本小說集，順利把八個短篇故事雛形定位、寫好三萬字的初稿時，春節已從「初一早、初二早……」跳到「初五隔開」了。除夕這天，母親忙著祭拜神明和祖先，豐富的午餐才吃完，雙親便和我們約好年夜飯六點開桌。千羽和我珍惜時間，在雙親家的餐桌和自家的書桌之間來回移動，一個趕哲碩論文、一個趕寫小說，寫到一個段落，心裡感覺安定放心，又趕回雙親家料理羊肉爐、佛跳牆、人參雞等年菜。一道一道佳餚上桌，伴著鑼鼓喧天、嘁個隆咚嗆咚嗆的電視節目，年夜飯吃得好不熱鬧。   吃完年夜飯，幫母親洗好碗、清理好廚房，千羽和我又要趕回家寫稿。母親打包了一堆年貨零食讓我帶回家，說好大年初二的午餐、晚餐要再回家吃。母親年紀大了，八十歲的她平日三餐料理都是「上電鍋蒸」，魚、肉、青菜、麵包、香腸、油炸物等，一律都是放電鍋蒸。母親有四、五顆牙的空洞一直沒補，因為她怕看牙醫，任我們怎麼勸說，母親就是拒絕去看牙醫和補牙。平日三餐食物她都放電鍋蒸得軟軟爛爛的。   年前，我在兩天內試煮了四鍋佛跳牆，練出絕技後，趕緊帶佳餚美食去給雙親。隔天，父親來電問我佛跳牆的烹調方法，我電話口授食材配料、烹調步驟程序後，又寫妥一張食譜清單、買齊一堆佛跳牆食材送去給父親，之後佛跳牆便一直飄香、一鍋又一鍋跳過年。年夜飯，父親又追加上一大鍋羊肉爐，平日菜色一律「上電鍋蒸」的母親，也把冷凍好幾年的電磁爐找出來，餐桌上頓時變得熱烘烘、暖洋洋，千羽和我連續好幾天，更勤於在書桌與餐桌之間移動。   春節期間，按預定計畫完成一本書的架構、寫出八篇小說雛形初稿時，母親來電說，父親又煮好一鍋佛跳牆了，問我們是否要回家吃飯？我說，等我把稿子寄出後，再回去。我趕去友人的快速影印店，友人問我過年有沒去哪玩？我說都在趕稿，我把一疊厚厚的稿子遞給他，一邊問他PDF轉換成Word的路徑。   全年無休的創作之路，真的非常辛苦。單是定位一本書的雛形，就得不眠不休寫上一個月，當我一遍又一遍修稿，千羽也正一遍又一遍修改他的哲碩論文。每天，我們都會問對方一句話：「今日進度如何？」我數一數累積的修改量，已將近一百遍，千羽說他早已經超過一百遍了，而且後續還會一直追加。   我有時感覺寫到快「碰壁」時，便會跳開文字檔案去讀詩、構想下一本繪本的Layout，藉圖像思考舒緩日夜趕稿的壓力。這是多元創作的好處，陷落在某個不知名的洞裡時，總能靈光一閃，找到紓困的方法。包括兩天內煮四鍋佛跳牆，訓練絕技也是一種修護心靈的妙方。除夕，我用紅包袋創意拼貼設計出一幅可愛年畫，當我貼上喜氣洋洋的年畫時，冬日現出暖陽，屋裡飄浮著佛跳牆的香氣，年畫裡的一個「春」字正閃閃發亮，透現無限溫情。

  吳連賞博士說：「一方土地生養一方人，一方人醞釀一方文化。」，這句話很經典，確實人與土地的對話，就是如此循環，這是環境教育的課題，也是美感教育的一環。   一個人對於生養的環境，從陌生到熟悉的途徑，有經耳濡目染，習習相承的，有經教育方式，透過教學，讓我們了解了環境的種種內涵，才能進一步，進行關心與愛護。   我的認知，環境教育不只是生態復育、資源回收、環境保護等課題，還應包括人文議題，所以我們關心的不只是自然環境，也應從文化向度來進行環境教育，因為了解人的活動，會因為有我們認識與不認識的人情事物，會因為有鄉人鄉賢的足跡手澤，會因為有許多故事的串連，更會讓我們滋生愛鄉愛土的情愫。   這學期我校試圖在學區推動一波環境教育課程，希望引導學生認識自己的生長環境，希望能從人文角度關懷金寧學區的歷史文化，希望能從耆老長輩的生活經驗，吸取體會更多的人情事故。   在軟體課程方面，在金大英語系周晏安主任的支持下，我們希望借助金大學生，幫助中小學生進行戰地生活文化教材的學習，希望能夠奠下解說小尖兵的基石；我希望透過人文環境教育的研習，引領學生進行學區田調探勘，讓他們能夠貼近土地，了解家鄉的文化，不要老是讓別人說金門有多美，但我們卻因為不知道不熟悉而無動於衷。   我們擬定如下的教學原則：「策略聯盟原則」，結合學區四所中小學，將環教知識融入各領域教學；「活化應用原則」，引導學生應用生活上的語言，能夠以閩南語、國語、英語來介紹家鄉的人事物；「共同參與原則」，策動學區的教師、學生及家長，共同參與活動，並強調認知與行為同等重要，期望學生能從智能、態度與行動，落實實踐。   另外在校園環境建構上，本校運動場在教育處經費核撥之下，即將進行修建，我們把它定位為「寧中小生態休閒運動場」，規劃趨向必須融入金寧地區的環境景觀元素，比如在階梯看台，要繪製山景（古厝、高粱田、農夫、牛群…等）與海景（蚵田、鸕鶿、採蚵人家、海水…等）的圖案，能夠以馬賽克材質鋪設，一則可以從立面觀賞田野海景的造型藝術之美，一則可以不懼風雨當作運動場的座椅；我們又突發異想，考量歲月多年的司令台，如果沒有結構上的顧慮，則保留牆柱牆面，唯敲除頂蓋後，改以其他材質，型塑出具有地區特色的造型，（比如鸕鶿展翅或是蚵田意象…等。），我們的理念是這個運動場不只具有運動功能，且還能夠表達鄉土藝術之美，讓大家來到這裡能夠體會，能印象深刻，讓寧中小畢業的學子能夠懷念。   這些發想，其實都在實踐教育是最具創意的產業，來到寧中小8年，在縣府長官的支持與經費挹注，在多位議員工程配合款的協助，在鄉公所工程的施惠，在社區家長的愛護協助，以及我校全體同仁的支持與配合，我們已經把寧中小的校園整體翻新，成為一個「島嶼生態校園」，它已經從頭到尾，從裡到外，煥然一新。   種種教學情境佈置，不只是環境教育的一環，也是美感教育的實現，在這12年國教即將全面展開之際，我們不只是響應政策，更領風氣之先。

  小時候，總想不通家中的長輩怎會那麼喜歡地瓜稀飯，沒想到現在自己也愛上了。   有段時間，家裡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開伙吃飯，每天腦袋就像雷達般搜索思考當日的菜單。一開始還自鳴得意，以為很有見地想到可以吃西式三明治。興沖沖到超市買來供三明治用的煙燻牛肉片、火雞肉片、生菜、喜歡的沙拉醬。心想，再沖杯咖啡喝一切完美。吃過幾次，這創意很快被打敗了。倒不是我挑食或吃膩了，主要是冬天現烤土司一下就涼掉了，少了那香酥口感。更讓人卻步的，吃過生菜沙拉，叫人全身由內往外冷起來，只得回歸中式熱騰騰的飯菜。   當然，一個人吃飯以簡單營養為主調，通常安排一道青菜，一道渾菜，且量控制在兩餐吃完；這樣，第二餐將飯菜微波便可吃，省去又忙廚房的事。雖說一個人吃飯，可一點也不含糊，該爆香炒青菜，加蠔油炒芥藍……一點都不馬虎，認真做廚藝就不會厭煩。渾食以吃魚為主，市面上的魚類有的肉質過軟，有的腥味過重，最後選擇本地盛產的鮭魚。後來又發現從韓國進口的鯖魚，將魚身抹些鹽，油煎後加幾滴檸檬汁提味，香酥好吃。又有一個聲音叩問自己，弄鍋滷菜不是更簡單省事嗎？有時就滷一鍋加了香料的肉、蛋、豆腐乾、海帶的滷菜。   連續兩餐吃乾飯，有時實在太撐。質問的聲音又起，突然靈光一閃，晚餐可吃清淡些，何不吃地瓜稀飯？地瓜的香甜，米湯的黏稠不易散熱，絕對是冬夜理想餐食。   冬天夜裡吃碗熱騰騰的地瓜稀飯，是種幸福，倒讓我想起台北的一段往事來。那時學校於晚上開了一些才藝班推廣成人教育，幫我排了陶藝課。每回，等著上課我便四處逛櫥窗、書店，順便找吃的。學校旁的紅油炒手、信義路的鼎邊銼、仁愛路九如的麵食、永康街高記的肉粽 ……..，幾乎吃遍了附近的小吃餐館。但沒有一種餐食可以持久連續吃幾回不膩的，直到吃了復興南路的地瓜稀飯，漂泊的晚餐外食才靠了岸。   昔時復興南路有一整排相鄰店面專賣清粥小菜的，每當夜色低垂華燈初上，一整排小吃店冒著縷縷白煙，暖暖的黃色燈光吸引人們來覓食。那熱氣蒸騰的地瓜稀飯，配上幾碟可口小菜，使人食慾大開；猶記得那鍋湯汁油亮滾燙冒泡的紅燒豆腐是我的最愛。   已多年沒經過復興南路這路段，不知這些小吃店是否還在？  

「我給Ｌine的詮釋：Link Instantly,net  Everywhere」--james Hsueh薛承泰（台大社會系教授） 「浯友會神乎其技，儼然是一個藝文網站，也像是一份小型的電子報。」─葉葉子（葉麗晴，遠景出版公司總編輯） 「雨不停的下在高雄客居的小聚落，荖濃溪溪水沒詩沒情的漲著，我守著Ｌine，心情也隨著浯友會鄉親傳來的訊息，《時光露穗》新書發表會，真是精彩、豐盛；感恩這個平台，讓我即時看（知）到故鄉人故鄉事，心也微醺！真棒。」黃龍泉（高雄六龜國小校長）   二○一二年九一一那天，我開通了智慧型手機，也啟用了全球已三億人使用的Ｌine，看著、玩著，朋友一個一個跑出來，但不少使用了化名或英文名，Andy Anita Benson Riverlin  Jack wu James Hsueh Oy-eric……，也有「芊芊」、「豆豆」、「阿獅」、「葉葉子」、「大頭呆子」、「金魚不是魚」，「Toyota  凡我所做的都必興旺成功」……。如果少了張大頭貼，如果不彼此敲動打聲招呼，幾難辨識對方是誰？ James Hsueh原來是前福建省主席薛承泰，Jack wu 原來是金門副縣長吳友欽，Benson 原來是三采文化總經理張輝明，Oy-eric原來是上市公司友旺科技董事長歐陽自坤。 從一對一的貼圖，傳訊息問候，到一對十、一對一百的建立群組，當起版主，邀約五湖四海好友加入二○一三年夏天，颱風加上我哥樹森一場《美麗重生》漂木畫展，七月八日，我在Ｌine發起了《浯友會》，第一個聊天群組很快就滿一百人上限了，之後有浯友2會、浯友3會，外加一個未建立群組名稱的《浯友聊天室》。半載時間，島內、島外、大陸、海外，金門人、金門之友，四百人撐起了一個快速連結互通有無的浯友家族。 黃龍泉校長每天一大早費心整理送來金門日報熱騰騰的各版面消息，我則是在下午PO上晚報新聞，並隨時留意家鄉大小事，以《浯友時時報》的方式呈現，八○三抗漲大遊行，為古寧頭戰史館作畫的楊興生猝逝、李光前升「中將」，許秀影教授榮獲淡江大學金鷹獎、廢止戰地政務二十一周年座談會，詩人洛夫重返馬祖、監委黃煌雄來金會勘世遺景點，《戰酒》首映會，金酒營運發佈會，乃至才子作家黃克全、廣告才女王學敏再度牽手的喜宴，玄光通在金門文化局演藝廳作「光的智能」講座，我們都有來自現場即時報導，有畫面，也有影音。 不止島鄉的新聞分享，浯友們的動靜、身心狀況，也可以迅即得到呵護、支援。我邀了三位醫師「駐會」，浯友會有署金精神科主治醫師吳阿瑾、浯友2會有全國醫療奉獻獎得主 temunokan 楊茂銀，浯友3會有馬祖的詩人醫師、連江衛生局長 chunfa Shieh謝昭華；吳醫師為金門精神醫療提供藥方；楊醫師為浯友曾文能的髖骨裂傷「版上看診」；謝醫師緊急連絡台大醫師讓生重病的浯友之友親人順利就診。Ｈ7Ｎ9流感病例發生時，謝醫師也趕緊ＰＯ文「請院所醫師提高警覺，若有境外移入疑似個案先隔離治療並通報」。 鄉情、醫事、藝文之外，《浯友會》也重公共論壇。為了一座跨海大橋可能帶來的經濟效益、環境影響，浯友小蜜蜂拋出議題後，蔡鐵橋、黃炳中、.李有忠、牧羊女等人加入熱戰，李有忠感慨寫下「好與不好，我沒有任何定見，就因為未來的發展無法完全預見，才要讓小金門的住民，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而橋的另一端的湖下鄉親也要想想，對他們也是改變，不能到最後，只剩投機客賺取土地財，當地民眾徒留車輛來往的煙塵」。橋之外的金門史論述，史學博士孫中曾一連發出十篇擲地有聲的「金門論」其一：「金門的文化產業的優勢為何？金門的殊勝之處為何？一段一段不朽的傳奇，環繞著復興與敗亡的樞紐，誰賦與金門這個角色？這是金門一地應該思維的命題。在我來看，金門既已登上世界的舞台，就已經站上一個獨立論述的歷史舞台之上，所以，金門論述是第一要務，金門要獨立撰寫一部《金門史〉，既不附依於台灣，也不依附於大陸。金門的歷史書寫必然站在這個位置，而不在其他甚麼位置。其原因無他，這就是歷史已經賦與金門的歷史定位，從這裡來考察，金門歷史事件必然環繞戰爭與阻斷。承平世紀必然以互動與移民為主，這有其物質基礎的因素在，毋庸費神解釋。因此，既以金門大歷史為軸，則目前許多的金門學的研究就是大歷史研究中的養分與沃土，是架構金門史的基礎」。 在這裡還可聽到《蔡卓說書》、看見阿寶PO來胡思人文講座，也可以掌握亞洲國際美展在金門的藝文饗宴。浯友會，潮來潮去，進進出出，不同於大觀園式的臉書（ｆｂ），連結浯鄉土地，比較接近一個大家族的鄉情平台，或如葉葉子所言，像是一份小型的電子報；會與會之間的阻隔，經過版主的串連、凝結，每天共同的《版主報告》、共通的李子恆《回家》晚安曲，彼此都能找到親近處、擁抱點，建立家族般的情感。 「年假間，浯友會不斷傳來人在金門的消息，不知為何有些沈重。回到台北，似乎輕鬆安好點兒了。晚安曲已過了好久，人怎麼都還不睡下。」叮噹一聲！寫到這裡，又瞄見浯友Rivey-Lin的一則訊息。 浯友們晚安。好夢。我們明天見！

  年假終於結束，孩子們終於開學了，對家長而言，是鬆了口氣，對孩子而言，則是另一階段「煎熬」的開始。   一大早，老婆大人就要挨個催起床；興許是年節期間養尊處優的影響，動作難免不如往昔般的迅速、確實。一陣兵荒馬亂後，挨個上學了，家裡瞬時冷清了，老婆大人反而幽幽的說：「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習慣的確都是養成的，往昔那些身材精壯、動作幹練的日子，似乎已離我稍遠了。那時候，小學排路隊、國中擠公車，高中更要貪早趕晚的遷就那一點人道精神都沒有的早、晚自習；實在很難想像學校就在家附近，五分鐘路程搞定的情景。也或許那是記憶中最早的城鄉差距，但似乎等到高中所有鄉鎮同學匯一總了，也沒發現城、鄉同學們擁有明顯學習上的優劣勢，反倒是鄉間的孩子或許是睡得早、起得早，活動空間較寬廣，精神狀態普遍較為煥發；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時至今日，交通、網路都發達了，城鄉間的距離似乎已經不存在太明顯的差異性了，然而，表現在學習結果上，卻存有明顯的落差。   誰都知道，基本教育的機會應該是均等的，但偏離鄉的教育資源與成效，卻著實存在著日益擴大的落差。以大考中心去年底公布首度舉辦的英聽測驗成績為例，如事先所預料的，北區考生約23%拿到A級，東區只有11%拿A，離島只有6%拿A級；相反的Ｃ級比例，北區約29%，東區有44%，離島更高達59%。面對如此嚴重城鄉差距，大考中心只表示希望教育當局能夠加強英聽設備和教學品質與師資，以提高英聽學習能力，但大學招聯會仍將高中英聽成績列為103學年度繁星推薦、個人申請、考試入學等招生管道的備審資料，104年則進一步列入檢定項目，此舉必然直接影響偏離鄉孩子們未來升學的競爭力，讓他人門更居於弱勢，但這果真是無以迴避的宿命？   依大考中心的解釋，因城鄉導致的英聽測驗成績落差的主因是設備、教學品質與師資，這樣的解釋聽在金門鄉親的耳裡必然不被接受，我們的設備、師資一定不會比都市差，尤其是在網路無弗屆的當下，設備、師資也不必然會是導致學習落差的主因，那可能存在的差距在哪裡呢？唯可論證的只有教學品質了，這裡面或許還包括了學習激勵、教學評鑑與城鄉交流等等。   人云：「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借鑑他人的長處，修正自己的缺點，通常會是快而有效的方法之一。都市孩子們最優勢的競爭力應在於學習情境；在都市裡，有太多學習誘因、同儕激勵、教學資源等等，可以趨使孩子們提升自我學習競爭力。我可以考慮的便是，如何營造這般的學習情境，並藉由激勵、評鑑、交流等等手段及途徑，達到預期的目的。   考試固然不是評鑑學習成果的唯一標準，卻是面對競爭必經的過程。在羡慕孩子們輕鬆上學的同時，他們身上的競爭壓力卻是無形的。偏離鄉孩子們除了輸在起跑點外，勢必還有更多殘酷的競爭及現實等著他們一一去面對！

　　春節期間出遊，巧遇金門風獅爺電音團演出，九位同學串起整整一個小時的節目，擊鼓、熱舞，團員表現得熱情而且充滿自信。他們，都是來自陣頭的孩子。 　　「陣頭的孩子一般給人的印象是抽煙、打架、愛滋事，不過，我們的孩子在強烈榮譽心驅使下，認真負責、學業進步。」黃志強總教頭說：「這些孩子精力充沛，喜歡舞蹈律動，節奏感又強，過去參加廟會陣頭活動，內容較為制式單一，我添進許多不同元素，讓節目更加豐富好玩，孩子也能盡情發揮、各展所長，舞動出更多的歡樂與成就感。」 　　總教頭帶著團員由北到南、台灣走透透，也受邀去大陸表演，今年更將遠征日本。隨著演出增加，孩子的世界變大了，眼界變寬了；總教頭開始思索如何幫助這些孩子，日後可以推甄進入藝術系所。 　　「有些孩子的強項不一定在讀書，幫助他們找到目標，反而能夠闖出一片天地！」談到教育理念以及對理想的堅持，黃總教頭的眼神十分篤定踏實。他身兼團長與家長，才藝訓練、品德教育，都需要細心規劃、步步為營。「舉凡演出節目、舞蹈編排、活動設計、行程規劃，我都讓孩子們參與討論。」原來，今天劇團擁有這麼好的成績，是因為每位團員都找到了自己的天空，願意努力彩繪自己的人生。 　　細數劇團四年來的成長軌跡，總教頭感慨裡頭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艱辛－他們，選擇走一條和別人不一樣的路。搭載著時光列車，我的思緒不禁拉回到十四年前……. 　　2000年耶誕剛過，台北仍殘留一些節慶的歡樂氣氛，沖淡了離別愁緒。我憑著兩年前加拿大十天之旅的印象，兒子則一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姿態，我們母子兩人，帶著四大件行李，搭上了飛往溫哥華的班機，展開兒子的留學生涯，在他滿18歲年底的前兩天。 　　與其說「選擇」這一天出發，毋寧說是「毫無選擇」的在這一天啟程，因為跨完年兒子便不能出去了，這是政府對役男的規定。 　　為什麼擠壓到最後一刻才出門呢？其實，留學的決定十分倉促，從起心動念至順利成行，前後僅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那一天，兒子剛拿到高三第二次模擬考成績，分數足足比第一次少了一半，對當年以第二名推甄進入高中的他來說有些錯愕；而根據性向發展曲線圖，兒子的性向範圍竟呈現極為狹窄的30度角，我們一家三口同時陷入了長考：也許國內刻板的教育不適合他？也許他需要更寬容的環境認識自我？留學會不會是另一種選項？ 　　「媽咪，我想出國唸書！」兒子拋出了結論，態度堅定又歡喜。 　　於是我們一起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好學校、完成申請、辦妥出入境手續，然後揮別台灣，展開了我們的冒險之旅。 　　豈止冒險啊，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九個月讀完高中進入大學，一天不曾耽擱；加上新環境的適應、異國文化的衝擊，壓力遠超過在台灣就讀的學校。但兒子不以為苦，因為正面而開放的學習環境，幫助他很快找到位置，開始了他的生涯規劃－為地球環保盡一份心力。一步一腳印，畢業後他在跨國環境工程集團擔任環評顧問。 　　金門風獅爺電音團有著最本土的文化呈現，卻擁有最進步的管理和教育觀念，因此完成了許多「不可能的任務」，也舞出了他們最美麗的人生！

  半個多世紀之前，日子裡還有著戰爭過後的殘敗氣味，薰染的讓人們的眉頭打結，經濟落後，生活艱困。但總算腳步站穩了並安定了下來；逢到了年節，年年難過年年過的感嘆，常掛在人們的口中，卻也露出久違的笑容。   可是，仍有一群人，一小群人到了闔家團聚圍爐的時候，舉起了手握的太白酒，在有人喊了一聲：「乾」，嗆辣如火一樣的灌入喉嚨後，就是彼此的擁抱與放聲的痛哭。   你記得，記得那樣的哭聲像鞭炮般的在眼前連番炸開，你躲在母親的身後，瞠目不解又有些害怕的望著這些壯漢，哭過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又挾起了桌上的豬頭肉或伸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放進口中，咀嚼了兩下，接著又是哭，嚎啕的大哭。   哭，那個班，都沒了。哭，那個排，也沒了。哭，整個連、營就僅存下的幾人。他們哭，哭戰友的死；他們哭，哭自己能夠慶幸的活；他們經歷了一場場的戰役，身上的槍傷比勳獎章還多，體上的刀傷比獎狀還大。   他們像是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死神篩選，不小心遺落的少數子民。他們惶恐的看待自己的生命，覺得是僥倖；他們對故去的同袍，有著說不出的懷念。相同的浴血經驗與記憶，讓他們覺得比歃血為盟的弟兄還親，更比家人還親，在那個圍爐的夜晚。   他們無數次從死神的手裡逃脫，他們應笑，應勝利的笑；然而沒有，只有哭，哭自己也應戰死一樣的哭。在每個涕泣四流的臉龐裡，就那樣自然如長江黃河般的流下來，讓人分不出是悲是喜。你看著這樣以淚水替代歡笑的圍爐，一年又一年。   在多年的多年之後，你已超過了那些人的年歲許多，也有了一些的閱歷，才略略瞭解那樣九死一生的情懷，並被那個動亂的時代與被那個時代汰選剩存的人憾動著。   那些都是老兵，都是業已凋零殆盡的親人。在每年除夕圍爐的時候，你仿佛就看到了爐火中漾起的光茫一樣，就想起了那些人與那些人的對話。只是，你想把這樣真實又讓人心痛的故事講給下一代時；得到的結果是不想聽，就算勉強的聽了，回答的竟是不懂與不可能。   年輕的一代，有他們過年的安排，他們早早就策劃了國外或國內的旅遊，一年又一年，你累了，累的不想再問年輕的一代，是否有圍爐、是否有守歲、是否知道團圓的意味？是否知道生的喜悅？你充滿了疑問與不解，就像年輕的一代不懂你說的故事一樣。

前些日子閱報，金門救國團餐廳新近推出兩蔣特色菜，趁興前往嘗鮮，因與餐者只有六人，吃經濟實惠的「小蔣梅花餐」。   五菜是豆干爆韭黃、豉汁蒸黃魚、醬燒滾筒肉、百果膾蝦仁、皇帝豆燒雞丁，湯是雪菜黃魚羹，以兩千元的價位來論，菜餚味美有特色。但報紙刊載小蔣梅花餐，是白菜獅子頭，豆干木須爆香菇，福菜肉片湯，燒烤八寶鴨，梅干扣肉等，與當日所嘗，頗有差異。    臉書貼出嘗鮮圖文後，有臉友按讚問價，亦有來電議論小蔣御廚種種，臉友謂金門需要一座「兩蔣文化園區」，我則以為：金門既有經國紀念館，不妨結合太武山「毋忘在莒」刻石、莒光樓、中正公園、榕園，加上兩蔣特色菜，設計一套金門兩蔣文化之旅，藉此吸引大陸觀光客。   前年在台，趁暇到「國父紀念館」、「中正紀念堂」、「慈湖陵寢」、「慈湖紀念雕塑公園」、「大溪陵寢」、「頭寮經國紀念館」走走，發現大陸旅客對這些景點及設施相當感興趣。兩蔣與金門有很多故事可講，金門人擔任衛士亦多，曾留下不少口述歷史，這些故事都是賣點。   談到小蔣，他曾活生生出現在我眼前，那是民國六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當天我與金門地區五十幾位教育界同仁參加童子軍與幼童軍第四屆木章基本訓練，蔣經國總統身兼中國童子軍總會會長，他在八時三十分率領參謀總長宋長志上將、台灣省林洋港主席、金門防區司令官、祕書長、縣長等長官來榕園營區巡視，臨走時，我們所有參加訓練的伙伴在道路兩旁高唱祝福歌，恭送長官，他以緩慢步履走向防衛部的廂形交通車，這是我親見也是唯一近距離看到蔣經國。   至於小蔣御廚，金門人較熟知的是桃園縣金門同鄉會理事長楊榮煥，他曾受訪多次，民國九十四、五年間，金門日報駐台特派員許亞第採訪他，寫〈御廚、總管與同鄉會理事長〉一文刊於《金門日報》鄉訊，此文輯收於洪國興主編之《兩位蔣總統身邊的金門人》（2008年）。中時名記者楊肅民亦曾訪楊，寫〈從衛士到御廚的楊榮煥〉一文刊於《時報周刊》，此文收在楊肅民書《君自故鄉來  一些金門人金門事》（2011年）、楊榮煥《躬耕履痕  楊榮煥回憶錄》（2010年）。前兩書敘述楊榮煥在七海官邸擔任廚師、與蔣孝勇家總管的部份，許亞第所寫較隱約，楊肅民則較詳細。〈從衛士到御廚的楊榮煥〉文中引述楊榮煥的話說：「做菜給一國元首及夫人吃，有人可能覺得是畢生榮幸，但對我而言，是沉重且吃力的工作，尤其在負責做菜的日子，幾乎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深怕做菜的時候出了差錯，讓經國先生吃出問題，那時我跳到黃河都洗不清。」此三書皆獲金門縣文化局贊助出版，有興趣細讀的人可到圖書館借閱。   洪敏珍亦曾寫〈在台金人：楊榮煥〉一文刊於《金門文藝》2008年1月，該文對於楊榮煥在大直蔣家做廚師較少著墨，卻寫出他在蔣孝勇家服務的後期，因為長期受到不甚合理的對待，雖然他已是年薪近百萬的職業軍人，再熬兩年，便可領終身俸，但楊先生放棄了。洪敏珍文中並未詳述這些「不甚合理的對待」，反而是楊肅民的文章可看出端倪，在此恕我賣個關子，煩請讀者自行查閱楊書《君自故鄉來  一些金門人金門事》。

  每年除夕圍爐後，接著守歲，一群大人小孩開始忙。分批次分樣忙。第一批次飽足除夕團圓飯的是大小孩們，兜著紅包袋，圍擠坐蹲在六人份的大塊木頭椅，三二一圍成ㄇ字型，開口處向著牆上42吋液晶電視，電視開著熱鬧節目登場。桌上是佔滿三分之一的過年零嘴，請客人用也自用，下午拜祭好祖先就登場了。從旁望去滿是熱鬧凌亂，花生瓜子開心果不可免，五彩糖果衣加上黑金巧克力，年節公司送禮盒是奢侈品，豬肉乾片牛肉條，還有金門貢糖和一口酥。   玩橋牌、吃零食、看電視節目，守歲是孩子們的享受，哥哥姊姊好久不見，大家相親相愛一年一次。第二批次是喝完酒的男人們煮水泡茶，聊政治不彰，罵政府無能，歎經濟不景氣，這一夜因為胃漲飽足也顧不得下口的茶品質是送客茶、是三萬茶（三慢＝煮水慢、泡茶慢、喝茶慢）還是官人茶得獎茶。最後一批是忙完廚房雜事的家庭主婦，媳婦與婆婆加入。   守歲是過年當天的最高峰也是結束。年年為孩子們準備的傳統禮儀也是年味，要他們記憶著曾經，延續童年印記。   歲月不變，精髓已經有些變質，因為孩子們長很大了因為網路…。前些年除夕守歲，大姐姐心不在焉，拿著手機說悄悄話，有時跑到院子有時蹲在屋角，忙著談戀愛。一年大哥哥帶回了電玩機，橋牌玩了一陣，開始幾個人對打電玩，一群小小孩圍著插花看；去年索性用看電影守歲，筆電接上牆上大電視，客廳燈關上，安靜無聲，二部終結者就看到半夜，屋外鞭炮聲聲催春曉，屋內黑暗不知春已到人間，只有電視內影集槍聲呼應著；然後有了吃到飽手機，人手一機，一人窩一角，斜坐著一端接在插座上一端連手機，人人低著頭，划著划著，不時傳來叮咚的呼叫聲，擾人心思，是賴聊天室是社群網站。電視一樣開著，節目依舊熱鬧，只是沒幾人放心上。   今年除夕，客廳的大電視訊號突然消失，沒有電視熱鬧聲，打牌沒情緒、喝茶沒味道、忙累的家庭主婦偷閒小歇進進聊天室不說話也可聊天，大姐姐哥哥划著手機鋪年菜道新年快樂，幾個小小孩，窩在阿公工作處的小電視看，坐不住進進出出，探頭探腦，因為媽媽規定守歲不能進電腦室，縱然電腦室有電腦筆電，爸爸忙著上天台喬天線。   電視存在時，除夕它就是主角兼配角，無論世界如何轉動，科技如何更新，守歲就是一家人守著電視機，從小台守到大台，重型到輕型到超薄液晶，越夜越美麗，吵吵鬧鬧每一年是必須。雖然近年它只是存在著，增添年過的更熱鬧而已。這停電視畫面的空檔，孩子們連吃糖果都沒心緒，我戲說，果真電視壞了，那乾脆一人發一台電腦、筆電、平板、智慧手機，抽籤選用，一時呼聲四起，歡聲雷動，無奈爸爸的用心良苦，電視訊號正常，一大家子繼續無心守著電視守著歲。   網路的發達，讓人又愛又恨，讓年趣更化為無形，讓年味虛虛假假。上桌前熱熱鬧鬧的鋪著一道道年菜，古老樸實的油膩，幾張上去拼排，排版彩圖貼小樣，喜氣又熱鬧，是家庭主婦的虛榮；說新年快樂不下一百次，加上精美貼圖，一點也不累。新的世代新的年節方式，新福滿人間，歲歲年年，春到人間也要先上網。

農曆年前，遠嫁比利時的表妹，帶了兩歲多的女兒，千里迢迢飛了回來，在金門停留幾天尋訪兒時成長的家園，再來到台北與昔時舊識話當年。   找了時間前去會面，初見精緻得一如洋娃娃的小女孩，讓我彷彿看見兒時官澳家裡媽媽背上的小表妹，那些年姑姑忙著做批發青菜的生意，白天都把她放在娘家，一日，媽媽用揹巾背起了這個小外甥女淘米煮飯，從水缸舀水略一彎腰，她也不忘伸長了雙手玩水，一整個人就從媽媽的後背揹巾裡掉進水缸，一旁的我看傻了眼，媽媽當時自己一手帶了六個女兒，從不曾發生過這等好笑又好氣的事情呢！轉眼幾十年就從眼前溜走，當年那個頑皮的小女孩，而今已在他鄉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家園。   混血小女娃慧黠的眼神滴溜轉著，片刻間就和我家女兒玩上了，當外婆說上她媽媽兩句，她就會跑過去抱住外婆的大腿，嘰哩咕嚕說上一堆話，會說英語、荷語和中文的她，還能夾雜一兩句閩南話，看來是要提醒外婆不要為難自己的媽媽，看得旁人都要笑上一場。姑姑怨嘆著，金門的好男人不少，台灣也可以找到好老公，怎麼這一嫁，就是地球的另一端，回一趟娘家，不是三、五個月可以走一趟，少說都要兩三年才能成行；想要多和外孫、外孫女說上兩句話，偏偏說沒幾句話就要打結。趕緊安慰姑姑，只要嫁對人，嫁了也很幸福，就是最棒的選擇，尤其是異國婚姻，更需要來自家人的祝福。   為了要多見一次比利時小表妹，我家女兒追著媽媽在她放學後，帶她去姑婆婆家轉一轉，這一夜，玩累的小小孩睡得香又甜，女兒只好拿起了手機猛拍照，要把照片放在臉書上，讓所有認識的朋友知道她有一個可愛的小表妹，也希望下回她再回來找外公外婆時，能夠記得曾和這個表姊一起玩過。   夜裡，我想著家裡的小弟公司外派期間，曾因為職務需求進行招工，去到了族譜記載的河南省那個偏遠的鄉鎮，當地官員見到前來尋根的他，笑著跟他說要謝謝您的祖先，一路跋山涉水去到另一個島嶼落腳，在幾個世代後，子子孫孫開枝散葉，自然又有不同的光景。原來，我們的血液裡都有著探索新世界的基因，一代又一代的從這個鄉鎮到那個島嶼，再從不同的島嶼尋找下一個生根的地方。   「阿姨應該回到比利時了。」女兒問著媽媽，是啊！阿姨短短的探親之旅已經告一段落並且搭機返家，前次見面可愛的小女孩愛諾華還是抱在懷裡的嬰孩，這回已經滿屋子跑的小頑皮，再下回見面會是什麼時候呢？女兒期盼的問著我，也許，也許，我在心裡想著，我們可以安排去一趟比利時探親呀！

我常回憶母親踩動裁縫車，傳來的卡達卡達響，如歌快唱、似水激流。   母親坐三合院廂房廊下，車衣服。常常，這樣的光景是在午後，陽光漸斜，不那麼花白刺眼，踏板奔動，卡達卡達地，彷彿為時間計時。我在急驟的聲響中，找到一個空隙，令時間停頓，讓母親不老。   母親不老，我自然也不老，依戀著長板凳，以手當枕，沉沉睡去。   裁縫車沒法一起搬到城市，母親在成衣廠上班，繼續與裁縫車為伴，撿片、車拉鍊等，母親在她的工廠，踩著我聽不見的卡達卡達，如車快走、似火奔燃。   國中時，曾到成衣廠協助母親處理布料，方便她車衣物，廠房內，數百裁縫車齊踩，我突然迷惑︰哪一個，才是母親的聲音？   母親留下加班，混亂的卡達卡達聲傳出廠房，彷彿一個一個失蹤的母親，等待子女認領。   從金門到台灣，住宅型態丕變。在金門，家的格局從外觀即可判斷，都會則不同。大小不一的矩形，品味跟格局都不一樣。在都會，父親們不再務農，多經商、或公教，有的當老闆，但不是每一位父親都能讓他的孩子，聯想到「地震」。   國中時，遭遇人生第一場有感地震。地震對我而言，本只是名詞，不知道「地」，真的可以「震」起來。證實發生「地震」以前，我幻想那是巨人般的父親，做完水泥工回家，見家務沒人打理，勃然火怒，舉起屋子搖晃。我大吃一驚，差一點爬出鎖住的房門，向父親求饒。   如今，老家那條狹長通道還在，父親已然年邁，但每次與父親安坐吃飯，通道那頭常常不是廚房，而傳來故鄉的海濤聲。   堂姊夫「黑臉」已經過世好幾年了。早年在金門鄉下，我們習慣以姓名相稱，黑臉、歪嘴等，名字既俗且賤，據說是為了免除天忌，生養容易。我是在進入「文明」世界，也就是讀大學以後，才回頭釐清我跟這些名字的關係。倒溯回憶時，我還是以黑臉、歪嘴等追蹤，來得適宜。   有一年夏天，天氣熱，搧風仍大汗直流，我跟玩伴看見黑臉帶堂姊，走進三合院廂房，俐落地關門關窗。我們大驚，如此熾熱，能不暈厥？廂房著實酷熱，不久，黑臉受不了，開一小縫窗，卻見窗外好幾張小臉緊張觀看，氣得破口大罵。後來幾回見到黑臉的，他還記得，邊說邊笑。當年他氣呼呼甩門而出，精壯的胸膛兀自起伏，現在成為慈祥的老人了。又隔幾年，黑臉便與世長辭了。   一月初，唐振瑜導演發行新片《戰酒》，陳述金門酒廠的打拚歲月，昔苦今甘，影片作了良好詮釋。很多人看金門，都放大福利，如家戶配酒，真實的金門如何，知道的不多。   早些年，很多金門人不願意述說身世，因為窮、因為困。我國中時，就是這般。我像櫥窗樣品，我應老師要求，羞愧而立，同學起鬨而笑。金門位前線，反共抗俄，怎生得這等鳥樣？笑聲有幾層意思，一是金門人不過爾爾，另是不過爾爾金門人。我，希望我不見。不是真的不見，而是換掉身世，繼續吃飯喝酒。金門人窮就消失，富便存在，它的在與不在，都與財富有關，根基何其淺薄。   但願日後，我能在各種場合，碰見更多願意理直氣壯，大聲喊說自己是金門人的鄉親朋友。

冬日暖陽，寒風冷雨後，一絲熱力，不吝照人。歲末年初餐會的季節，一桌桌的酒酣耳熱，其中兩場，曲終人散，恰似寒冬中難得的一抹陽光，兀自靜靜照耀，如有情天地，廣被人間。   S，經貿界的朋友，不知從何時開始，參加她所經營公司的尾牙宴，變成一種習慣，無可否認地宴罷歸來，心中總是被某種東西，塞滿滿的。   很多時候，認識許久的人，卻像是兩條平行線不交集，待機緣成熟，相互靠攏變成了朋友，S屬這類型。   記得第一次的邀宴，在忙得火火熱熱的過年前夕，我在車陣打結的桃園街頭打轉、迷路，足足個把鐘頭。但是到了現場，S口中敘述著一個個動人的故事，關於她從台北移陣南崁工業區的打拚歷程，深覺不虛此行。    當她遙指一個外表靦腆、羞澀的少年，並滔滔不絕的訴說著她的故事。半工半讀的少年，是來自社會底層的單親家庭，一份薪水要繳學費還要奉養無工作能力的雙親，那是以前她這光鮮亮麗的都會女子所不知道的遙遠世界。少年是他的員工，從剛入公司不發一語的自閉兒，幾個月下來，因她的一句鼓勵、一個拍肩動作，餐會當日，少年終於能勇敢走向台上，參與了公司的歌唱比賽。唱畢，S 雙手遞上紅包袋，簇擁著少年的肩，嚷聲要人拍照，鮮紅的紅包紙，輝映著S臉龐的光彩，也照耀著少年燦然的笑靨，剎那間，感覺心底濕潤的一塊悄悄地擴散。   從此，參加她公司的尾牙餐宴，分享她一段段蛻變的生命故事，變成一種對她禮敬的儀式。   另一場，是TABA非洲經貿協會的成立七周年餐會。   有一年，台灣展覽團已拿到非洲某個的簽證，因政治因素整個行程就活生生的被取消。台灣要走出去，在國際舞台上靠的是經貿軟實力，民間充沛的能量珍貴可用。TABA成立七歲生日餐會上，絞盡腦汁，別開生面，首創義賣捐款給非洲兒童當圖書禮金。   當晚，席開三十九桌。各國使節來了，帶來異邦的友誼與異國文化的歌舞表演；各家廠商夥伴來了，帶來溫暖的實質贊助；政經部門主事者來了，帶來不著痕跡的支持決心，為台灣在國際舞台上，爭取一點小空間。   非洲與金門島鄉，強韌的生命力是共同特色。對兩者，始終懷有特殊的情感。   從沒想過，我小情小愛的文字夢，有一天能幫人、也起棉薄作用。我的非洲書寫，來不及集結成冊，僅能以舊書《希望不滅》共襄盛舉，眾人熱烈響應。一個年輕媽媽，現場來不及買書，事後專程上門不打折認購，直說為了支持我的義行。   深刻的體悟到，原來有時候表面上是你在付出、分享與人，實際上回饋於自己的是無盡的收穫。   兩場餐會，如冬日暖陽，照拂著兩畝冒芽的田地，春風一來，期待綠意盎然。

  春節假期，旅外鄉親歸來，家家團圓圍爐迎新年。如果是四代同堂的家族團聚，由於島鄉旅外人口眾多，即使是土生土長的家庭，交流的語言大多是金門話和國語夾雜，有些時候，祖、父輩的第一、二代人還得遷就三、四代的兒孫輩，落幾句國語，能夠以全金門話交談的已經不多，原汁原味的閩南語日漸式微。   語言是人與人交流的工具之一，地域和環境是造成與語言差異的主要因素。外婆領大的女兒是國語人，三歲時，帶她回金門跟著奶奶，三個月後，準備接去台灣上幼稚園，在金沙國小兒童遊樂場一見面，金門話說得溜溜轉，對金門依依不捨。在台北受教育，加上我這個小家庭是國語為主，女兒如今閩南語不但講「不輪轉」，而且還「臭奶呆」，更不要說「金門腔」了。   語言，有時受環境影響而有其需求。唸景觀設計的兒子，為了工地實習學分，利用寒假去打工，某日回到家，嚷著要我教他講「台語」，因為工地的人大都講「台灣話」。為正本清源，乃施予機會教育，台灣的閩南人後裔在台灣四大族群中人數居其首，有一些所謂本土社團將「閩南語」說成是「台語」或「台灣話」，一再要求教育部將國中小「閩南語」課程訂名為「台語」，這樣對居住在台灣所有人缺乏尊重的行為，是閩南族群霸凌台灣其他族群的霸道作風，不足為訓。   「閩南語」又稱「河洛語」，溯自中原，是福建南部的地方語言，大致有泉州腔、漳州腔、潮汕腔之別，例如「豬」和「箸」的音調明顯不同；再細分至小地方，如泉州地區的同安、惠安、南安、安溪、晉江、廈門等地，腔調都有差異；金門話屬同安腔，但在長期駐守「台灣兵仔」，或移居台灣日久者，以及台灣電視節目進入金門家庭後，同安腔的金門話已然產生變異。事實上，台灣的閩南語源自泉、漳地區，在台灣也有頂港、下港、鹿港、海口等等不同腔調，語音系統雖因時空演進而產生次方言，但就語種區分來看，還是閩南語。   大環境使然，閩南語呈現沒落甚至於可能消失的危機。中華民國自由地區鄉土語言教學已行之多年，不論閩、客、原住民語課程，靠著學校每週一兩節課的教學，成果有限，前景堪虞。無獨有偶，福建閩南地區講「閩南語」的人口亦呈逐漸減少之勢，尤其城鎮市區益為嚴重，如今，廈門市的小學也開設「閩南語」課程，能否拯救這個歷史悠久的語種，看來也不太樂觀。不信，到廈門的大賣場或兒童遊樂場走走，講著閩南語的年輕夫婦，和自己小孩卻是用「普通話」〈國語〉交談，這些小朋友在只講國語的環境中成長，步入社會後更不可能講閩南語，這種現象，海峽兩岸一個樣。   「閩南語」的保持與維護，靠著學校課程教學，作用不大，要能保持並發揚光大，有賴一個說閩南語的好環境，而從家庭做起，或許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長年游泳、四季無休的我，移動在居家附近的多間游泳池，每年我都會在年會員、季會員、月會員之間作選擇。難以抉擇時，便先購買一張泳票進場「初體驗」，比較之後再做最後決定。   因為多元創作體力、精神耗損日甚，我選擇游泳池的標準和物欲一樣，越降越低，最後只求近，不再奢求其他。離家五分鐘步行距離的一間學校附設的游泳池，近來變成我的首選。這間游泳池想必是經營不善，隔不久便會替換一批新的工作人員。包括櫃臺人員、游泳教練、救生員、清潔人員等，泳客來來去去，其中也有一些每天必到的熟面孔。隨著時間流逝，泳池的設施日趨陳舊、破損越來越多，大概是修繕資金不足，我看見許多替代處理畫面。讓人不禁皺眉苦笑，不知該讚嘆他們處理危機的勇氣，還是批判他們因陋就簡的作法。   淋浴沖洗室的喇叭鎖壞掉了，改成簡易的手拉門栓，空空的洞口用一個紙杯塞住。蓮蓬頭不見了，只剩一根管子懸空吊掛著，後來連管子也不見了，水龍頭旁邊擺著一個塑膠水杓，那水杓還是舊的，已有斑斑刮痕。   游完泳回到家，我對千羽說：「我真想自己買個蓮蓬頭去幫忙組裝，那很簡單，幾分鐘就可以完成」千羽說：「蒸氣室內的也不見了，但那應該是館方拆除的，因為泳客都會用蓮蓬頭去沖蒸氣口」這推論應該沒錯，因為蒸氣室的的蒸氣不足，諳門道的泳客便自行製造溫度感應器，把蓮蓬頭的冷水猛沖向蒸氣口，熱蒸氣便會很快噴出來。這法子大家很快都學會了，館方可能擔心蒸氣配備過度耗損，乾脆把蓮蓬頭整個拆除，給我們一個接水的舊水杓用。但在這之前，走進蒸氣室讓人更不是滋味兒的是兩張長條形的破損座椅。每次坐下時我都很擔心那塑化材質、裂痕處處的破椅子會夾人屁股，我只好在蒸汽室裡站著，站累了就提早離場。後來館方把破椅子綁上幾塊塑膠軟墊，那軟墊上的穿洞口和穿繩清晰可見，綁法很粗糙，顏色也很不協調，連最基本的混搭也靠不上邊，更顯出蒸氣室的破敗樣，但至少不用擔心屁股被夾到。   游完泳吹頭髮時，好幾次我的長髮被捲進吹風機裡，我去對櫃台反映說他們購買的吹風機品質不良，很容易把人的頭髮捲進燒焦，櫃臺說經費有限，只能選簡單的機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後來我只好自備吹風機帶去泳池。我有時會掙扎著是否該換一家設備較好、穩定作業的游泳池，這樣就不用每天面對著一日比一日敗壞的游泳池，心裡戚戚然。   有一天，吹風整髮區的鏡台整個崩塌下來了，聽說是因為潮濕，牆壁的卡鎖日久生鏽、崩裂了。櫃臺說：「好險，幸虧是半夜崩塌下來，沒有砸到人」。那崩塌的鏡台被原地擱置一星期，終於立起來，我看見鏡台下面新增了三個木頭支架，鏡台還是舊的那一面。吹頭髮時，屋頂一樣不時會有水滴滴落下來，一位泳客抬頭望著天花板說，應該請櫃臺找塊塑膠布來遮擋漏水，因為她剛吹乾的頭髮又被滴濕了，衣服也是。但沒人應話，因為游泳池破損的東西太多，還輪不到維修天花板。呼呼響的吹風機聲中，一位阿嬸說她最近去動一個手術，有一陣子沒來游泳了。她撩起上衣，胸腹間有一道長長的醒目疤痕。泳客的話題很自然的轉進個人的手術經驗。她們身上鐫刻著病痛的烙印，舊記憶的疼痛已逝，她們互換許多私密的病痛經驗，純屬女人的話題，在小小的空間裡迴盪，帶出一絲微妙的溫暖。

  前幾天由金城開往山外的伯玉路上，一輛轎車車主對向猛閃大燈，讓我嚇了一跳，以為碰上熟人，不然就是前晚忘了關車頭燈，檢查沒問題，才突然想起「溫馨的提醒」，因為再前行不久，就看到路旁有警察臨檢。   十幾年前，金門自用車少，夜行車輛不多，偶爾晚間駕駛，總可見幾輛車呼嘯而過，尤其「四月十二」等節慶，駕駛人酒過三巡後魯莽上路以致肇事，時有所聞，警方查察酒駕，常給人天羅地網、緝之而後快的感覺。   於是乎，「你抓我、我躲你」，駕駛人彼此似乎產生一種「微妙的默契」，只要前方有臨檢、測速，幾乎會自動地閃一閃車頭燈，提醒對向車主「小心駕駛」，收到訊號的車主，很快拉起安全帶、降低車速，回閃以示接收，那分感覺「很窩心」；有趣的是，有時整裝備便，一路開了十幾分鐘才看到警察伯伯，而且在對向，不禁想起剛剛的車主「真的太熱心」。   這幾年，不曉得是警方勤務改變、還是社會變冷漠了？突然發現「熱心的車主」不見了，前幾天才會被那台車主的閃燈喚起記憶。   以前覺得，閃燈為了躲警察、避罰單，現在發現，其實看見閃燈的當下，車子開始減速，只要減速就能降低肇禍機率，這不正與警方大力宣導行車安全，嚴防酒駕、超速的初衷相同？   警方設站臨檢，當然抓的不僅是超速駕駛，也有其他治安功能，閃閃大燈是希望減低人命傷亡，應不致直接牴觸、甚至危害警方查察治安的任務。   有一次和朋友聊到這個話題，他不贊成閃燈，「應該給這些開快車的人一點教訓」，另一人說，「罰單會增加憎恨、對立」，「人類不容易順服在處罰以後的規定」，更何況，誰都不願意見到用血換來的教訓。   我認同後者的說法，事前一個「溫馨的提醒」，至少可以讓一位處於危險駕駛的人有機會趨吉避凶，那怕他從中只能得到僥倖、兔脫的快感。   金門人際關係稠密，一條路上來往車輛中，總有識與不識的非親即友，實在不用因為一時之快，在油門上逞凶鬥狠，萬一發生意外，還要動用長輩、朋友關切，甚至上醫院，事後麻煩不堪其擾。   開車上路好像人行走江湖，車與車之間保持適當距離，也應適時講些「義氣」，這種義氣不需要拔刀相助，包容與尊重之外，動個手指彼此閃燈提示、回應，都是充滿善意、良好的互動。   「溫馨的提醒」可以增進駕駛人之間的友善度，幫助腦中釋出更多快樂的芬多精，開起車會更愉快，尤其在春節團圓的氣氛中，誰都希望求個平安、幸福。

　「早知道該學起來的，這刮痧。以前，阿娘都會幫媽媽刮。」那天，妹妹幫我刮痧時，我忍不住喃喃。待妹妹幫我刮完痧以後我就去淋浴。在蓮蓬頭的熱水灌注下，背脊更紅了，透出絲絲熱氣。就在這時，我想起了她。想到我哀哀的蹲下。 　她是我阿娘。可她不是我親媽，卻又像極了我另一個媽。 　以前，家裡開的雜貨店忙，媽媽沒時間照顧我，把我交給了大舅媽。所以，我是讓大舅媽和表姐們把我給奶大。小時的我有個壞習慣，睡覺時老愛往人家的胳膊彎裡鑽。阿琪表姐較胖，怕熱，我又特黏她，她老被我整得嚎啕大哭，往往挨來大舅舅的一頓罵──說是連個小娃兒也照顧不了，還哭甚麼呢？ 　從我們家的雜貨店到大舅媽家，得走上一小段路，還得跨過一條小水溝。小時腿短，跨不過，就硬生生地卡在溝上，連膝蓋都扯破了皮。兒時的我只會哭喊：「姐姐救我！」我的童年就跟著表姐們一同玩耍一齊長大，學著表姐們對著大舅媽也跟著叫阿娘。 　家裡的雜貨店忙不過來時，媽媽也總拜託大舅媽來支援。媽媽開車載兵，外送餐點；大舅媽就看著我，兼著顧店。舅媽她們家的雜貨店，比起我們家的，還要更早些年，就收了。 　忘了何時起，大舅媽開始茹素。明明吃素，待我們過年回家卻依舊準備一大桌澎湃豐富的料理，說是特別從餐廳叫來讓我們吃的。「這豬血糕炒蒜苗是小靈愛吃的。」每年年節聚餐，大舅媽總會多挾幾塊我最愛的在我碗裡。 　大舅媽還老愛偷塞壓歲錢給我，直至我開始工作了好些年都沒變過。「阿娘，我出社會了，有在工作了，應該換我給妳了啊！」每年也都得上演一場紅包推託戰，我得趁著大舅媽不注意，偷偷將紅包塞到她外衣口袋去。 　一年，我收到大舅媽親手織的鵝黃色軟毛圍巾，長版粗針織的，我好喜歡的織法。「阿娘，再給我織一條。」我就坐在大舅媽身邊撒嬌。 　後來，大舅媽病了。在醫療設備、技術與人才都極為貧乏的島上，大舅媽開始了一週三次的洗腎治療。她從不喊痛，她好能忍，我們看著她一天天蒼白並逐漸瘦下。一週三天，大舅媽背著小包包，乘著交通船往返大小島，她獨自挺過洗腎好些年的痛苦歷程。 　那年年前，我撥了電話回家，回阿娘的家。「阿娘，我小靈啦，妳好否？」「阿娘，等我過年回去，妳要煮好吃的給我吃喔！」「阿娘，等我….」隔著海，電話那頭的大舅媽明明一一應允。可是，可是她就此離棄了我。她甚至也鮮少鮮少到我的夢裡來過。 　「妳們不是說要等著我長大？」「妳們不是說要等著我過年放假回家？」「妳們怎麼可以連最後一面都不給我？」看著大舅媽和阿嬤並排在一起的照片我就哭了。

在金門過年，最讓我難忘的，不是新衣服，不是鞭炮，不是香火，而是母親親手做的糕粿，所泛出來的香味。如今，記憶之河仍流溢著垂懸的口水。   過年，為了拜拜，媽總會在過年前兩三個禮拜，到金城與山外的市場與商店，採購年貨，以及做糕點的材料。看到家裡四處堆滿年貨，我們做小孩的，整個人都雀躍起來。新年是當年戰地的一件大事，一件足以讓金門鄉親暫時忘卻戰亂煩憂的喜事。   媽過年最常做的糕點，有糯米糕、發糕、黃豆糕和紅龜糕等。這些糕粿，看似平淡無奇，背後卻深藏著根深蒂固的文化意涵。將糕粿與過年文化相聯結，是我離鄉三十餘年，紛紛冒出一個個的覺悟。   糕粿主要目的在拜拜，反映第一層的金門過年文化。拜拜是金門不可或缺的文化。從祖先到神明，從祠堂到廟宇，從大街到小巷，一年到頭，都在拜拜。糕粿，通常是甜的，為了拜拜烹製的。過年是重大節慶，做出的糕粿種類，應有盡有，供拜拜所需。記得，小時在金門，媽過年用扁擔挑著兩個大竹籃，裡頭裝滿拜拜的飲食、香火與糕粿，要拜上十幾處，包括家裡的每一尊祖先神位，以及村裡的每一座寺廟。   糕粿的烹製過程，常是全家人參與，道出了金門過年另一優良的傳統文化。糯米年糕需要磨米；黃豆年糕需要磨豆子；紅龜糕需要將花生磨碎等，就是全家分工合作的。糕粿的製作過程，常是全家人在歡樂喜慶的氣氛下進行。這是金門最珍貴、最溫馨的一幅過年場景。   製作糕粿的材料與器具，也展示了濃濃的金門固有文化。糕粿的主要素料，如甘藷、花生、黃豆等，都取自金門本島的土地。糕粿反映了相當程度的金門飲食文化。而製作糕粿所用的器具，包括磨米的圓形石臼、搗花生的大小石臼、大型的蒸籠、紅龜糕圖樣的板模，以及劃記黃豆糕所用的木質薄細長條板等，都是幾百年相傳的金門糕粿文化之一。這些器具，金門許多家庭可能仍保存著、使用著；也可能逐年損毀、消失了。如何保存或複製這些器具，是我們應盡的文化保存工作。   糕粿的製作程序與技術，常憑藉經驗規則（rules of thumb），代代相傳，似乎少有正式食譜（recipe）的記載。像糕粿這麼重大的金門過年文化，實有必要建立完整的食譜，以免失傳。未來，我們應該可以添加一些糕粿文化的新意，譬如：可以將糕粿的製作，在材料、樣式與圖像上，有所創新與現代化。

  十八歲，那年金門高中畢業，暑假，在大太陽下，匆匆收拾古籍舊書，一票同學相偕上了太武輪軍艦，揮別太武山，搖搖晃晃21小時到了高雄，正華燈初上，又接平快火車北上，一路停停走走從夜晚開到黃昏，同學們沿路下火車，到首善之都台北只剩二、三人，人生孤單路慢慢展開。   第一年的過年早就做好心理建設，離家才四、五個月，不回家過年。除夕那天和新婚兄嫂窩在美國學校旁宿舍，三個人在房內看電視吃糖果啃花生瓜子，守初次在異鄉的年歲。台北的年，終日不停的飄著冬雨，街頭燈火一閃一亮，透露著冰冷無緒，大街小巷冷清清，電視節目好熱鬧，我的心頭，冷冷悽悽慘慘泣泣，早早上床，冷雨敲窗，絲絲孤寂悄悄入夢，初次想念家鄉父老鄉親。   從此每一年很辛苦都要回家鄉過年。一放寒假就翻山越嶺搭火車到高雄13號碼頭等船，看老天臉色，有時等了幾天幾夜，排隊擠人，似難民也難忘歡樂。白日閒暇時口么喝一群同學逛高雄大街小巷，晚上窩在同鄉會，夜越晚遠方漁火越亮，岸邊更悽楚，累積離別情緒，隨海水慢慢擴散。開放民航機更是辛苦，在公館教師會館內排隊，初次步下飛機，彷若衣錦榮歸，有首航顯耀，長官禮遇，媒體大肆渲染。年年如此苦苦排隊為了一席機位，一對對年輕學子，探索慰藉互相依偎，抽空就壓壓椰林大道，逛逛台大校園，細雨霏霏，滋生一些些愛戀，也算是青春無悔。   二十歲的過年，除夕前一天與父親在客廳寫春聯，家人各自忙亂的打點準備新年。中午，家嫂氣的下樓，吵吵鬧鬧，罵大罵小罵父母罵老公，因為大哥喝酒醉，我年輕氣盛，說不高興就出去，大過年的，容不得對父母不尊敬，這年怎麼過啊！父親感嘆，兄長無言，母親百般安撫，除夕圍爐一家子吃出百般滋味，父母的感受更是點點在心頭。年，在母親的智慧努力辛苦下，成員越來越多，一年一年過的得心順手，熱熱鬧鬧的，一年就一次除夕圍爐，所有事都要歲歲平安。女兒在家過除夕日子不多，媳婦一起圍爐也一年一次，歡歡樂樂過新年是給父母最好的禮物。   除夕過新年，是孩子的歡樂年，童言無忌，百無禁忌。早年沒智慧產品，憑著原生智慧，守歲守電視守橋牌，守一桌子的巧克力糖果花生瓜子餅乾，守住一整夜的歡樂，直到鞭炮聲聲催入夢。醒來，春到人間，客廳一桌子的凌亂，殘留的歡樂延續。記得老二小時，約一、二歲，初一，一群哥哥們屋內外玩躲貓貓，他一個人裹著和式棉襖，客廳神桌旁，坐在小板凳上，一大盤拜拜用的糖果兜在膝上，慢慢的安穩的享受，五彩糖果紙散落，我撿起摺成一個個小人樣封進透明玻璃罐，守住虛幻的繽紛歲月。孩子滿嘴甜蜜蜜，滿臉洋溢著幸福，大人經過只是搖頭，平日吃糖果限制，過新年嘛！就讓孩子有個歡樂的新年。那是我們童年的渴望，一如初衷。   除夕是金門人的大事，大人熱熱鬧鬧的準備洗年祭祖除舊佈新，小孩歡天喜地的迎新，到圍爐守歲，代表著艱苦年的過去，來年新希望。年歲交替，日月消長，感恩無限！

  我陪孩子上學。幼稚園、國小跟國中。匆匆處理好早餐，我們牽手出發，直到國中三年級，他忽然長高了，跟我說牽手走路，很娘呢。   許久沒牽孩子了。以往，孩子總從斜後方伸手給我，而今長大長高，經常跨大步，走在前頭。我的後邊有個空洞。我跟上他。陪孩子上學時，我們在途中分岔，他就學、我上班；也到了分岔點，才鬆開彼此。   但現在，我們在家中就已分岔了。他國中畢業前，我們相偕晨行，我故意走快跟上，故意握他的手。沒料到手會生鏽，雖在鎖孔置放正確鑰匙，轉動時卻口夸啦口夸啦響。孩子也聽見了，輕甩手，震掉滿身不自在。   週三晚，定期與父母晚餐。返家時，孩子走在前面，身軀孤挺，彷彿花生芽，掙脫左、右兩個莢，挺立土夯中，迎風昂揚。我喚住他，可看見爺爺的手臂？父親曾中風，急救得宜痊癒，需服用通血劑，打散血液中的淤積。血管該老、該厚，卻變薄、變脆，碰撞之間，瘀傷輕易。   我讓孩子撥電話問候。我知孩子應答，沒聽到父親的，掛電話後我問，爺爺高興得說不出話？爺爺越說不出話，越要說，話聲混笑聲，爺爺到底說了什麼，就聽不清了。孩子訝異。他不知道，我聽的不是語言，而是習慣。   幾次看孩子走在前頭，常萌錯覺，以為是父親。我跟上孩子，彷彿跟上父親。我不牽父親的手。他的手用來播種、牽牛、持犁，在搶灘時，搬運糧食與砲彈。搬遷台灣後，父親搬磚鑿牆，回家後洗菜做飯。攤開記憶，我不曾伸出手，朝父親跑去。   許久沒牽孩子了，也想起從未握過父親。孩子幼稚園時，課後託父母照顧。有幾次，見父親張望巷口，等候娃娃車，神態專一，猶如忠心耿耿的隨扈。還有幾回，遠遠看見娃娃車停，父親接了孩子，笑得開懷，祖孫倆手牽手，走在前面，一老一少，話竟沒停。我也想起，很少跟父親聊些什麼。   我默默尾隨父親與孩子。   一個喊聲鏗然而至，「是等到了抹？」母親倚窗，從三樓窗台探出頭，朝長巷嚷；父親朝上，粗聲粗氣回說，「沒等到，是要按怎回去？」父親低頭與孩子說，你這個阿嬤，腦袋空空。「空、空，你聽有抹？」   我聽到母親的喊聲，便自動停下了。我知道窗台視角的極限。以前的我，也常在窗台，等候父親與母親，一個收工、一個下班，看他們一步一步，走進長巷。   我知道不走，母親就看不到我。我看著父親與孩子，走進公寓大門。公寓樓梯間，燈光乍亮。我聽到母親旋轉喇叭鎖，鎖頭開、拍搭響。拉開鐵門扣鎖，一聲晃咑，廳堂的光打往樓梯間，照得更亮。母親總是不說、不問，而微笑默默，看著從樓梯走上來的我、孩子以及我的手足們。 兩分鐘後，我走向父母家。抬頭，家裡的窗台內，光移流而下，咑咑落地，映著長巷。我循梯而上。循著幽暗中，映著光的通道，回家。

  到朋友家泡茶聊天，談到家鄉景物，友人太太說她已很久沒回娘家，對老家的一草一木甚為想念，旁邊剛好有一台電腦，我開啟了「谷歌地球」（Google earth）網頁，輸入她家地址，彈指之間，畫面出現她娘家附近道路，用滑鼠微調，街道路樹與房舍不斷向後移動，她娘家那棟二樓透天厝出現了，轉個角度，可看見庭院花草與大門，以及停放屋前的汽車，她興奮又激動。她說，從前每次大年初二帶孩子回娘家，她爸爸就是開這輛老爺車到火車站接她們，說著說著眼眶紅了。友人並不知道網路上有這樣的軟體，我幫他下載程式並大概介紹一下，他們覺得相當新奇。   「谷歌地球」街景（Street View）是從「谷歌地圖」（Google maps）演變而來。谷歌公司於2005年2月推出地圖查詢軟體，藉由太空科技，將人造衛星對地球表面所拍攝的實景畫面套入，讓使用者透過網路便可查詢地理資料，以及觀看地表景象。該公司不斷研發、併購，以提升功能，所提供的畫面越來越清晰，每隔一段時間，該系統就會更新影像，加入新內容，2007年推出可360度可觀看街景影像的服務，迄今資料庫已經涵蓋全球數十國家和地區。2011年又增加了三度空間（3 D）影像，畫面結合美工，呈現真實街景，令人彷彿身歷其境。透過該網頁，人們可從太空的角度看地球，也可像坐直升機一樣鳥瞰大地，或以行人的視野，佇立街頭，觀看周邊景物。   藉由電腦或智慧型手機，人們可隨時搜尋到欲前往的所在，或者在雲深不知處的山區，確認自己位置，不致迷途；也可用它來瀏覽國外風光，有時候心血來潮，我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周遊列國，只要輸入地標或地名，馬上就可觀看歐洲美麗的街道建築，神遊八方，來去自如；再不然，來個「舊地重遊」，一會兒穿梭布拉格查爾斯橋旁的街巷，隨即又漫遊巴黎街頭，重拾昔日的旅遊心情。這樣的sightseeing方式雖然只能過乾癮，但還是別有一番趣味。   金門地政局結合谷歌地圖，把地政資料建立得相當好。父親遺留的幾筆土地，因為地處未重劃區，久未耕種，變成雜草叢林，我用地號進入「金門縣地理資訊系統」搜尋，馬上就找到座落位置與清楚地看到周邊景象。有了這一套系統，便不致與鄰地糾葛不清，在以前這是不可思議的。    谷歌公司（Google Inc.）就是這樣一個創造不可思議的跨國科技企業。1997年9月，賴利‧佩吉等三位美國史丹佛大學博士生，在美國加州借用朋友家的車庫，掛牌成立公司，經營網路搜尋業務與進行研究計畫，不到17年時間，已成為全球最具規模與最賺錢的公司之一，每年產值數以兆計。如今其經營範圍包山包海，不斷擴增，僅在「地理空間」領域上，他們發揮想像，運用資源，上窮碧落下黃泉，既連結世人窺探星空的想望，也提供交通旅行的便利。將科技運用於生活，把偉大的夢想化為實際，並從中獲取商機，谷歌可謂發揮得淋漓盡致。探究其成功之道，除了該公司網羅全球一流人才，秉持追求第一的精神外，更重要的是具一種有打破傳統條條框框的思維。天才總是天馬行空，不受約束的。從一件小事就可看出谷歌的「天才」，有一年其加州總部要修剪草皮，居然租借了一群山羊來代勞，此舉既能防止季節性的叢林火災，也可減少大面積機械化除草產生的碳排放。這樣的點子，夠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