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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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薈金城 文江學海 ~一位教育老園丁的心聲
一年一度地區語教盛事~108年度金門地區語文競賽,今年輪由金城國中主辦,經過一天半競逐,在九月廿二日落幕了。 我向許維民校長要了一本秩序冊,該冊醒目的封面,立刻擄獲我的視線。只見其上是騰空而出的傳統建築~燕尾,中嵌「108年度金門地區語文競賽」字樣,其下乃金門地標~水頭得月樓,選用它,凸顯競賽地點在金城。在中上方乃「秩序冊」三字,語競標題「語薈金城 文江學海」下得極好,短短八字,幾乎涵蓋吾人所能想像的輝煌與開闊,想是維民校長與振漢博士神來之筆,總覺得這八字,幾可重「振」「漢」聲,極度震撼到我對文字的敏銳神經。 我評判的是國中、高中職、教師、社會四組的朗讀,振漢主任貼心,總是利用賽前空檔,一一尋求評判先生,共推一位於賽後做三分鐘講評;我年紀最長、頭髮最白,老態龍鍾的外表,看似很有內涵,幾乎場場都被學生輩的夥伴推舉為講評人,每每推辭不獲,總要硬著頭皮上台發言,偏偏我生性囉唆,常欲罷不能,讓夥伴和選手枯坐台下,很不是滋味。 總的來說,教師組今年五位參賽者,個個摩拳擦掌、有備而來,有兩位還是我早年教過學生,看到他們多年淬礪奮發,不斷精進的雄心,且開風氣之先,勇毅率先報名,做學生表率,單單這一點,就讓我感動莫名。想到自己在朗讀所投注的卅年心力,而今能有小小成就與回饋,頗感心血值得、功不唐捐。 評國中及高中職組時,我極其認真的聽完比賽,坦白說有點失望,但我不灰心,因我在失望之餘,發現在這些選手中,每一組都有兩三位待琢的璞玉,如訓練得法,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再退一步想,許是開學伊始,暑假集訓不易,準備不及,上場對自己較沒信心,所以才會顧此失彼、捉襟見肘,表現不如預期。 高中職組,一向被認為是實力較不對等的競技,但個人認為選手正可利用這舞台,觀摩別人長處,彌補自身不足。以下是我的一點心聲,敬謹披露,以就教於教育先進與方家學者。 我認為朗讀「言為心聲,貴在傳神」。這讓我想起高中時數學老師李存鑫對「定義」的詮釋。他說:「我這樣規定,你這樣相信,你沒資格懷疑。」同理,我用「我這樣寫,你這樣唸,你沒資格更改。」來勉勵選手。 學子常犯的毛病,總是會在有意無意間更改或增減原作的字、詞甚至意,更麻煩的是詮釋重點錯誤,那即犯詮釋「意境」的兵家大忌。尤其是國中組幾位選手,也許屬不同學校,指導老師也不同,但給人的感覺是師出同門,明明是溫柔婉約抒情文,卻讀成高亢的說明文甚至議論文,因為起音都太高了;明明作者「志在流水」,卻讀成「志在高山」。其中無奈與況味,想必輔導老師都遇過,只希望它是邁向高峰的一時陣痛。 另外,我抽空聆聽國中組閩南語演說,看到教育界「閩南語雙璧」~黃振良和鄭藩派老師。今年輪由振良兄講評,他條分縷析、侃侃而談,字字句句都是經驗之談、肺腑之言,但我不確知小選手是否心領神會? 這讓我想起先祖父在世時,拄著拐杖牽著我的小手,在鄉下的古厝一隅,用道地的閩南語與人對話,藉此薰陶長孫。也許這樣的場景,在往後的金門,終成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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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石敢當.碧霞元君
才去了山西,不久又到了山東,多年來三度山東二上泰山。杜甫望嶽詩:「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盪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重山小」。泰山,是中國五嶽之首,有「五嶽獨尊」之稱,古名岱山,又稱岱宗、天孫,山東泰安市境內,主峰玉皇頂,海拔1545米。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孔夫子門前,無言以對,不敢搬弄,唯有孺慕之敬! 泰山玉皇頂有玉皇廟,供奉道教最高神尊玉皇大帝,就是我們有事沒事常常在叫的「老天爺」!玉皇廟內還供奉石敢當神像,頒行天下各地避煞擋災,在金門很多古建築、古路口,石刻「泰山石敢當」以祭煞!泰山石敢當,是立於街巷路口,風水沖煞之處,凶位的牆上,用以辟邪的石碑。刻有「石敢當」,或「泰山石敢當」的字,在碑額上還常有獅首、虎首等淺浮雕。「石敢當」最早見於西漢史游的書法,《急就章》:「師猛虎,石敢當,所不侵,龍未央」,從最初的辟邪,發展到驅風、防水、止煞、消災等多種功效。出土的唐代石敢當上刻有「石敢當,鎮百鬼,壓災殃,官吏福,百姓康,風教盛,禮樂昌」文字,可以看出當時石敢當的作用。古代認為東嶽泰山之石,具有獨特的靈性和神力,是一種靈石崇拜。傳說漢武帝登泰山,帶回四塊泰山石,置未央宮的四角,以鎮辟邪。泰山被認為有保佑國家的神功,因此「泰山石」就被認為有保佑家庭村族的神力,「敢當」邪祟。後來泰山石被人格化,姓石名敢當,又稱石將軍,後來還發展出,雕刻有人像的石敢當、石將軍。 自古有泰山碧玉,為泰山玉石最為名貴的一種,質地晶瑩,綠如夏荷,具暗綠、深綠、墨綠等色,也有罕見無雜質極品玉料,非常名貴。泰山玉石蘊藏量少,最近又發現礦脈,限量開採,有「鎮山玉」、「辟邪玉」之稱,含有磁鐵礦的小黑斑、黃鐵礦。帶回了一墨玉小手串,上刻石敢當及藏密八寶,隨身攜帶保平安。 此行登泰山,參加碧霞祠道觀「東嶽泰山平安祈福法會」。碧霞元君自宋朝以來,是道教崇拜的女神,源於華北地區的信仰,稱為「東嶽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泰山娘娘」、「泰山老奶奶」、「泰山老母」、「泰山聖母」、「萬山奶奶」等,其道場是在東嶽泰山。歷經千百年,特別是在明清時期以後,對於中國北方道教文化有重大的影響。民間有「北元君、南媽祖」的說法。碧霞元君道經稱為「天仙玉女碧霞護世弘濟真人」、「天仙玉女保生真人宏德碧霞元君」。也稱其為「送子觀音,「碧霞」意指東方的日光之霞,「元君」則帶有濃厚的道教色彩,是道教女神的尊稱。泰山奶奶在北方是山神,媽祖娘娘在南方是海神,成為道教聞名的重要女神。 泰山碧霞祠道觀是全真道場,立教根本,秉持全真家風,立觀度人,以道行感化,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平安祈福法會,我們跟著軌儀跪拜個把鐘頭,由道士奉行三壇課誦,如法如儀誦滿三壇仙經。道教正信道心,是中國元始國教,其他宗教都是外來的,中國信仰具有巨大包容力,外來的宗教,都可以歸入儒釋道,並行不悖!純正清靜道風,培本固元,正信正行修正氣,玄門虛靜,道法自然。全真清修,午餐,我們都跟張道長吃了素齋才下山,無量壽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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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
悶熱的午後,窩在冷氣房裡看書,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響,那聲音忽起忽落,猖狂地紛擾我。起初以為是鼠輩之類的噁心物種,於是膽顫心驚地翻查了衣櫃、書架、桌子等角落,仍遍尋不著聲音的來源。正打算放棄時,一抬頭,竟看見霧面玻璃氣窗外隱隱露出一個小黑影,上前端看,才發現是一隻鳥。 鳥兒安然棲息在窄小的窗沿邊,用嘴尖對著玻璃再次敲出咚咚咚的聲響,我對著牠指責了幾句,又想到牠此番俏皮的逗弄,不禁暗自發笑。閱讀的興致被打斷了,索性下樓,行經巷道時,見繩索上掛著幾件衣物便止住腳步,陽光落在寬敞的地面上,空氣裡發出淡淡的橘香味,我摸了摸剛剛手洗過未經機器脫水的衣服,發現已近曬乾的狀態,心裡很是驚喜。說來可笑,誤闖的飛鳥,充裕的陽光,寬廣的晒衣場,這些在老家鄉間尋常可見的場景,今日卻成了久居台北的我難能可貴的擁有與注視。 下午不去海邊了。我越過後院的石階,想看看去年栽種的那顆芭樂樹。幾天前,見此處雜草叢生,便跟鄰居借了把鐮刀揮出一條小路,雜草繁茂頑強,未能除盡,倒也能容我一人出入。久別多日的芭樂樹不但長高了,還結了滿滿的果實,我見此狀開心不已,但很快又對它泛起憐憫之情。與雜草糾纏同生的芭樂樹,一年來乏人看顧,竟也倖存下來。慶幸之餘,令人不忍的是,整棵樹況看來極為不佳,全身上下皆被一種我叫不出名的藤蔓給牢牢盤據了,由於養分不足,細細的枝節負荷不了過多的果實而彎曲垂落。 我不捨芭樂樹被入侵欺壓,雖對植物沒什麼認知,終究還是花了些心力將覆蓋在上的藤蔓清除殆盡。此後的每一天,我必上後院澆水,摘除枯葉,以廚餘堆肥,一隻不知打哪來的野雞總在我身後咕咕咕的跟著。沒幾日,芭樂成熟了,引來小鳥啄食,我也摘下不少顆,連同摘下那些浮光掠影的童年往事。 在這片被雜樹雜草包覆的土地上,有父親親手建蓋的柴房、豬舍、茅廁和瓦斯房,這些樸拙的房舍反映了一個時代的生活樣貌,凸顯了父親的好技藝,也留下母親早期為生計辛苦付出的身影。父親是個勞動主義者,但他從不參與農活和餵養牲畜的事務(也許不懂吧?)雖是如此,遇有休假日,他必習慣把家裡及後院打理得非常乾淨,又是鋤草又是清水溝洗豬舍的,從未懈怠過。父親見不得一點髒,裡裡外外皆然,可惜我沒遺傳到他的潔癖。 即便當時後院是母親豢養雞鴨牲畜的地方,有著隱隱飄散的豬屎味,父親仍舊勤於打掃,讓此處寸草不生,潔淨不已。後來,記不得何時開始,後院成了時光靜止之處,再也沒有父母忙進忙出的蹤影了,他們在歲月的流逝下相繼老去死去。豬舍、茅廁和瓦斯房也記不得何時被剷平了,而今只留下一間門前荒草瀰漫的柴房,不知裡頭那口大灶是否還完整無缺? 日落之時,我打了通電話給妹妹,告訴她此處荒蕪的景況,最後還不忘補充道:「若爸爸還活著的話,看見後院這等樣子,他鐵定會昏倒。」數十年前,父親在我種芭樂的原地種了一顆柳橙樹,每逢柳橙花開時,總會迎來一陣清香,待它結果之日,我會興奮地摘下幾顆,再拿去給病榻前的父親看,然後做足誇大的表情,喜孜孜地告訴他:「爸爸,你看,你種得柳橙今年長得可好了。」父親見我如此開心,也總是樂呵呵地笑著,那是病中父親難得一展的笑容,不過這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顆柳橙樹也早就連根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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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舊事
秋,悄悄來到蘭湖邊,涼冷的西風輕輕滑過水面,掀起陣陣漣漪的微波下,水色已變得黯沉不清,湖岸草木也漸露枯黃之態,彷彿對即將退去的炎夏,表示默然的無助與無奈。 秋天,是個尷尬的季節,處在盛夏與隆冬之間,是天地萬物成長、由盛轉衰最重要的轉換階段,秋在五行中屬金,代表著切割與離別,多愁善感的詩人、文學家特別喜愛這份「離」、「愁」的滋味,同時也是他們最好的創作題材,同樣的親情與愛情的故事,只要發生在秋天裏,總會給人多了幾分纏綿、悲傷的感染力。 深秋,來到蘭湖邊,把身子依靠在楓紅將盡的樹幹上,向湖畔的小山望去,整片山坡已被綠林覆蓋,不再是曾經巨石嶙峋、碉堡軍事陣地突兀的樣子,我把眼睛閉上,試著回想當年湖山情景,突然間彷彿一切都回到眼前,那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一群十四、五歲、年紀與我相仿,天真爛漫、青春活潑的女孩進入蘭湖邊的小村落,來到這裡的小店鋪當店員,日夜打工以賺取貼補家計或學費,命運剝奪了她們暫時升學的機會,但她們並沒有認命,把未來停留在這一刻,而是用堅定的的心與毅志,奮力上進,掙脫了現實桎梏,奔向自己的未來世界。 亞姑、林茵、阿欣、家琳分別來自金門島上各地不同村莊,先後來到這裏工作,她們在小街上的百貨文具店、書店、冰果小吃店、洗衣店服務,做的都是阿兵哥的生意,這群勤奮堅強的女孩子,個個生性樂觀進取,都會利用工作之餘,翻出學校數學、英文課本複習著,等到湊足學費,就回學校繼續升學。阿欣的文筆很好,是金門日報副刊的常客,當年就成為知名文青,令人讚賞,家琳吹得一口好笛子,美妙清脆的笛聲,曾繚繞在夏夜的蘭湖邊,至今難忘;就在我就讀大二時,聽說她們都離開湖邊小店的忙碌工作階段,搭乘軍艦跨過海峽到台灣工讀升學,繼續著未完成的夢想;那一年,我回鄉過年,再從小街走過,已不見那群美麗身影的芳蹤和親切的笑聲,雖然有點悵然,若有所失,想到籠子裏的雛鳥翅膀長硬了,總是要飛向青空,一展雄風,心底由然生起祝福。 就在去年一次畫展中,遇到已是名畫家兼教授的阿欣,從她那裏得知家琳也在從事文化工作,亞姑已成書法家開班授課,林茵則是縱橫台北商場的女強人,事業有成,她們也都有美滿的家庭,我聽了頻頻點頭,也驚訝時空帶來的變化竟是如此之大,黃毛鴨變鳳凰,這不是童話故事裏才有的劇情嗎? 當初,為了保衛台灣,金門駐紮了十萬大軍,部隊因消費需要,給島上居民帶來許多服務營利的機會,卻無意間扼殺阻止了許多年輕少女為工作而失去上學之路;而這些不向命運低頭的金門女鬥士,不畏困苦艱難的環境,她們把這裏當作新兵訓練營般接受挑戰與訓練,最後達陣成功。 這樣的故事在金門過往數十年間,俯拾皆是,記憶這段湖邊的往事,因為它就發生在你我之間,值得喝采與回味,特別是在這深秋的季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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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瑣事
夏日午後,站在陽台上,看著院子角落的蘋果樹結實纍纍,枝條都給壓彎了,許是去年施肥足夠才有的成果。有些果子已顯出蘋果特有的粉嫩紅色,但我不確定是否採摘的時候。其實,這處角落侷促,蘋果受兩旁松樹杉樹的夾擊,為了能爭取光照,可說極為辛苦,能長出這麼多蘋果,實屬不易。一旁一棵小小的水梨樹也結了不少果子,是這幾年最多的一回。 就在這陽台上,數日前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夏日,隔著窗戶經常聽到窗外胸前有著橙紅色的知更鳥悅耳的鳴叫聲,愉悅的帶著雛鳥於樹間學飛、枝椏跳躍。那日,鳥兒鳴叫聲特別嘹亮,心想是何事讓鳥兒這般高興?正拿了些紙盒出外回收,開了門,停頓了數秒,才弄懂眼前發生的一切。約三、四十公尺遠,兩隻知更鳥不停地啼叫,俯衝馬路上的一隻烏鴉。仔細一看,烏鴉腳下踩著一隻雛鳥且不時低頭啄食,那雛鳥似已無生命跡象,僅黑漆漆一團,一旁還有一隻烏鴉守候著。以知更鳥瘦小身軀是很難與烏鴉相抗衡的,兩隻親鳥知其不可而為之,仍持續俯掠攻擊烏鴉。當我快步走下樓梯,鳥兒才紛紛四散。後來,我跟朋友提到此事,朋友都怪我沒即刻趕走烏鴉。其實,那一刻,被眼前畫面嚇呆了,萬萬沒想到那嘹亮的鳥鳴是一種哀號無助,不是我想像的歡樂啼叫,完全少了一份警覺性。 夏日陽光燦爛氣溫宜人適合戶外活動,為了不虛擲光陰,一有朋友邀約,便一塊走訪山林,徜徉於大自然中。有時,也找來書讀沉澱沉澱心情,讀了兩本有關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的書,對這位曠世奇才的創意頗多感觸。一時,發現今年正值其逝世500周年,上網查了一下,果然世界各地都有紀念活動。達文西留下來的繪畫作品不多,有的作品甚至沒有完成。但他留給後人的筆記卻有七千多頁,內容廣泛彌足珍貴。有素描、設計草圖,林林總總,包括:天空飛行器、人的腦部及身體組織結構圖、武器、機械、建築、人物及動物素描……。早年,曾於巴黎羅浮宮觀賞其畫作「蒙娜麗莎微笑」,今年三月訪翡冷翠烏菲茲美術館,又有機會觀賞其「天使報喜」、「三王朝聖」(尚未完成)及其參與老師Verrocchio的畫作「基督受洗圖」等畫。達文西的創意、想像源源不絕,令人驚嘆。其好奇心、觀察力,頗值得吾輩學習探索。 已一段長時間沒去戲院看電影,這夏日卻觀賞了三部影片,分別為「獅子王」、「阿拉丁」及「別告訴她」(The Farewell),簡略敘述前兩部迪士尼電影。「獅子王」透過虛擬實境處理,拍攝出與真實無異的動物及遼闊的草原大地。故事看似簡單,其中仍有複雜情節。一開始,緊張關係存在於兩大群體間,一為獅子王木法沙(Mufasa)領導的獅群;另一為司尬(Scar)領導的土狼群。司尬是木法沙的弟弟,但卻處心積慮想奪取王位,於是設計殺害哥哥並嫁禍木法沙的兒子辛巴(Simba)。不得已,辛巴只得遠離家鄉。當然,其間也有浪漫的情節,辛巴童年的玩伴娜拉(Nala)找到了辛巴。最後,辛巴趕走了司尬,並重建崩壞的獅子部落。另一部「阿拉丁」,是一部熱鬧的歌舞劇,又有充滿想像力的神燈,也是一部受孩子喜愛的電影。不過,我對影片中精靈的安排有不同看法,精靈應該是具有神力能做任何想做的事,這給了孩子無遠弗屆的想像力。但劇中精靈被安排與公主的女僕相愛,最後,結婚,成了一個平凡的大眾。雖然,具有一個快樂的結局,但無法讓魔力、想像力,在孩子的腦中無限地滋長延伸。 夏日已漸遠離,秋天已來臨,但過往種種,像閃爍亮麗的陽光,一時仍然鮮明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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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金門的主體性
今年是古寧頭大戰七十周年紀念。當中共「十一」在北京天安門舉辦建政七十周年盛典的時候,悵望兩岸情勢,心中自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因為解放軍一九四九年兵敗金門古寧頭,片甲無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挫敗,影響所及,無法完成統一大業,造成兩岸分裂分治至今。 因此,「戰爭的島嶼,歷史的樞紐」,這就是金門的主體性。金門是一座小島嶼,卻發揮了旋乾轉坤的歷史大作用,這是金門的出格之處。是故,紀念古寧頭戰役,今天(十月四日)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舉辦研討會,實在有它的歷史意義。 金門有這樣的歷史與地位,那是明鄭之後僅有的歷史機遇。因此,古寧頭大戰是千年一戰,比西元二○八年的三國赤壁之戰,影響更為深遠。因此,今天金門應如何把握有利的戰役史蹟因素,發揮它的歷史效用呢? 前些日子在溫哥華旅行,所謂它山之石,可以攻錯,給了我一些啟發。我發現路旁一塊一九九九年口述歷史的石碑,勒述某某街到某某街,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陣亡戰士的名諱。加拿大立國僅一百五十二年,歷史根基很淺薄,這樣的口述資料他們就覺得彌足珍貴,那麼依此標準,舉一反三,金門遍地皆史也。 古寧頭大戰的嚨口海灘,當年一輛M5A1的戰車拋錨在這裡,另兩部在旁保護,當十月二十五日凌晨發現解放軍搶灘登陸,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何況三部火力強大的戰車佇立在這裡呢? 六十六號戰車砲手熊震球當年只有十八歲,因緣際會發出第一砲,立下第一功。我訪問熊老的時候,一直想確知這個歷史景點,因為這個點事關重大,應該好好保留。解放軍二四四團,是一個主攻團,想要切斷金門的蜂腰,然後左右開攻,團長邢永生預計五天攻下金門。 但是這三部戰車粉碎解放軍的計劃,首戰即決戰,種下了解放軍攻金失利的主因。中國大陸對此耿耿於懷,覺得太不可思議,簡直運氣糟透了。這樣起重大歷史作用的景點,應該擺三部戰車還原歷史現場。 其次湖南高地是胡璉將軍參戰的地方,他認為東南軍政副長官羅卓英在此「布達命令,監督交接」。照理說這是一個歷史的名勝,前幾年我發現旁邊有人在養牛,環境髒亂不堪,委實非常可惜。 再說古寧頭決戰點,林厝墩打得最為激烈,北山洋樓作為共軍指揮所,鄉親李榮勵說二十五日凌晨十二時一過,解放軍就已攻進北山洋樓,青年軍第八軍連長張連被俘,雙手被反綁在竹杠上。熊震球說北山洋樓是他射的砲,一個窗口一發三七砲彈,戰後去看牆壁上血跡斑斑。 北山紅土斷崖是解放軍的登陸地點,也是一千三百多名解放軍敗逃大陸不成被俘的海灘。北山紅土斷崖有金門赤壁之稱,比諸蘇軾夜遊黃岡赤壁不為過。因此,北山紅土斷崖的重要性,一定要勒石立碑彰顯出來。 這些只是犖犖大者,如果參照加拿大溫哥華的作法,讓參戰老兵與親歷民眾也能以口述歷史勒石立碑,整個金門就是一個活的歷史場域,一部戰史的教科書。鄭成功一六六一年率軍東征台灣,如在料羅灣能留下一塊勒石,它的歷史價值今天有多麼的重要呢? 因此,今之視昔,猶後之視今。以一座小小的島嶼,卻影響國家民族發展的機運與東西冷戰對抗的歷史以及牽動陸美印太戰略的爭衡,這是金門千年的歷史機遇,那就要看我們怎麼對待歷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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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記憶裡飄香的「吃頭」
小時在瓊林幾乎年年要「吃頭」。那些年,家父常忙公務,不是大哥,就是男生排行老二的我,代父赴「吃頭」宴。 啊!不知是當年戰地物質太過貧乏,還是什麼原因,說到「吃頭」的菜餚,至今仍是口水直流個不停。麵線,又Q又黏的,黏中帶韌性。真不知,麵線是怎麼製作的,怎麼能做到那麼好吃。然後,又是怎麼烹煮的,能將麵線好吃的特性表露無遺。煮好的麵線,加上蔥花,淋上豬油,搖身成了人間極品。 鮸魚是另一道人間美食。好像吧,大大一條鮸魚,放進大蒸籠裡蒸。前一天先蒸好的,第二天上菜是道冷盤,去骨去刺,只見白泡泡的魚肉,沾醬油、辣椒醬或任何醬料,吃起來,變成一生難忘的美味。 記得「吃頭」還常有幾道菜,像三層肉炒蒜苗,芋頭蒸熟後再淋上滷肉,白斬雞等。每道菜,都有特色,三層肉來自當地飼養的豬肉,芋頭也是金門當地生產的,是又香又酥,白斬雞是當地飼養的土雞。這些美餚,是金門的珍貴鄉土美食傳統,值得傳承與發揚。 小時「吃頭」另一深烙的記憶,是古味盎然。古桌、古椅、古盤、古碟、古筷、古匙、古杯。可惜多年下來,這些古物,一件件破損一樣樣流失,也只好一件件一樣樣換成現代版的。這是「吃頭」不得不跨出現代化的一大步。 「吃頭」是宗親敦親睦鄰的一個純厚習俗,也是鄰里溫暖情誼的一項活動。婚宴是拉近鄉親距離最常見的社交活動,「吃頭」展現另一風采。「吃頭」有酒助興,不喝酒也有飲料。小時,「吃頭」席間,最愛聽長輩講古,將瓊林的故事,娓娓道來。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東家長西家短,時事和未來,盡在飲食閒話家常間,自由自在發論。這可能是「吃頭」最核心的價值和最值得珍藏的意味吧! 當年,快到「吃頭」,輪到做頭的鄉親就會挨家挨戶通知時間和地點。鄉親因此得以聯絡。今天,「吃頭」可用電話、賴、臉書和群組等聯絡,方便多了,這又將「吃頭」推向現代化的另一大步。不過再怎麼現代化,「吃頭」傳統以來的美好精神,在鄉親聯誼與團聚,絲毫未曾鬆動過。「吃頭」只是個藉口,緊密聯繫與凝聚鄉親情感,彼此互動關懷,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每年,總有一股股「吃頭」的人情暖流流過金門的鄉里巷弄。大家聚在一塊,品嚐鄰里道地的佳餚美食,真是金門鄉親的一大樂事。許多旅居他鄉異縣的鄉親,每年引頸長盼的一樁大事,就是將「吃頭」牢牢記在行事曆上,準時返鄉與親友鄰居聚首,促膝長話。 吃是人生最簡單、最基本的生活享受,這也說明為何我們金門鄉親,年復一年,樂於傳遞「以吃會友」的「吃頭」優雅風俗,樂於散播此項溫馨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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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與重慶南路
除了金門,我待過最長久的地區,一是三重,再是重慶南路。前者生活、後者工作,一個向量向內、一個往外,帶領我透過主編《幼獅文藝》認識藝文界,也為藝文界認識。 我對金門的熟悉是後來的事情,那在我而立之年,台灣政治齟齬,讓我思考金門人、台灣人、大陸人的異與同。在遮掩的、以及有目的的教育系統中,早年的學校,不負責扮演地方史地的嚮導,一切以教科書為導向,及長,我才透過書寫漸漸認識金門。我把對故鄉的陌生,一部分歸咎給體制了,但我在重慶南路上班十七載,熟悉它的攤販、飲食以及賣場,對於更基底的歷史,也如陌路。 對於日常,都尋常看待,且視為理所當然,就算不是弊病,也是疏懶了。 我直到離開工作崗位,才開始尋根,重慶南路年到底怎麼一回事呢?重慶南路上清代稱「府前街」,日人稱「本町通」。它的殊勝處是中央行政機構林立,總統府與我服務的幼獅公司不過兩百米,其他如法務部、最高行政法院、司法院等,都是一級單位。我在幼獅常聽到一個笑話,就算全國都停電、停水了,也不會停到我們,「因為我們位在『博愛特區』哪!」意思是,我們跟總統府在同艘船上。 大陸訪客對總統府就在大馬路邊,且車來人往感到驚訝。對比紫禁城門禁森嚴、守衛荷槍站崗,台灣的總統府正前方且設置小廣場,供遊客、尤其是大陸觀光客,拍下閱兵與升旗、降旗。台灣的政權是非常親民與友善了。 幼獅公司曾在九○年代扮演兩岸交流先鋒,我接任主編、以及離職交接資料時,都曾一遍一遍瀏覽前任主編陳祖彥、以及編輯李文冰,與大陸來賓合影,並且不解,何以在後續兩岸大幅度交流時,幼獅反倒缺席了?兩岸交流,在二十一世紀變成我的「個人」事宜。 到重慶南路訪我的大陸朋友,無論來自重慶、深圳或北京都一樣,每一位都滿滿滿的行程。我好奇借來行程一覽,如果行程是水、旅遊天數是岸,他們擠得滿滿的,就算是長江,也該氾濫了。但不會滿的,再怎麼滿,滿不過二十四小時,所以他們匆匆來,只為一見。 我送他們下樓。時間許可時,常取櫃台後頭的公司名號為背景,合影幾張。您站中央,不、不,該是您……然後是總機小姐的微笑,讓一切位置靜止下來了。他們都「刻意」擇在午後到訪,是不好打擾一餐的意思了,倒是我有幾回還應邀參加他們的晚上餐聚,一起飲酒,終能真正能談上幾句,聊文學、兩岸,還提及他們曾到金門旅遊,差點要去尋我的出生地「昔果山」。 聚會結束,我們回到重慶南路街頭。我總是陪著走好一段路才走,他們也總是揚手要我別送。回頭見我又跟,「別送、別送,改天上重慶找我。」我止住腳步,看他們走往「武昌」、「開封」與「漢口」等街道。 我們經常知道,一別就是天涯,何時能再相見,也無須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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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時有通吃著魚脯頭 卡好死後一粒大豬頭
農曆九月九日重陽節將屆,金門各界「尊老、敬老、愛老」活動的新聞躍上台灣媒體版面,各鄉鎮公所備妥重陽紀念酒致送長者當賀禮,顯示了金門「敬老尊賢」的傳統價值及淳厚民風,是重陽節敬老的典範,堪稱華人文化之窗。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耳熟能詳的話,在告訴為人子女者侍親奉養要及時,以免長輩棄世後,思親之時再愧疚悔痛,為時已晚。某次,回原鄉安溪龍門,適有鄰居長者往生治喪中,宗親閒聊時說起「生時有通吃著魚脯頭,卡好死後一粒大豬頭。」的俗諺,讓我興起探索閩南鄉諺俗語的意念。 中華民族歷史悠久,居住地區幅員廣闊,民間所累積之俗諺多不勝數;各個地區都發展出具有鄉土特色及貼近風俗民情的俗諺。閩南鄉諺俗語有鄉諺、俗諺、俚語、俚謠及俗語話等數種說法;根據鄉彥許丕華、吳家箴、林麗寬、楊天厚等所著金門鄉諺俗語的幾冊書籍,另參閱林和安編著的福建省南安市龍鳳中學校本課程教材「閩南俚語」所見,內容大同小異,是具有濃厚閩南生活色彩的俗語,為中華傳統民間文化智慧的結晶,在閩南等地廣為傳頌。 前述安溪龍門「生時有通吃著魚脯頭,卡好死後一粒大豬頭。」的俗諺,在泉州地區也有「生時吃燴著鹹菜頭,卡好死後一粒大豬頭。」「生時吃燴著菜脯頭,卡好死後一粒大豬頭。」及「在生奉敬一粒豆,卡贏死去拜豬頭。」的說法;在金門地區則有「前生(生前)吃一粒豆,較贏死了拜一個豬頭。」「生前吃一粒豆,卡好死了拜一個豬頭。」及「在生一碗糜〈粥〉,卡好死後燒歸袋。」(庫錢等冥紙)。這些話表現方式不一,都在警示世人,父母在世時,孝敬他們一粒豆子〈魚脯頭、鹹菜頭、菜脯頭或一碗糜〉,比死後才用豬頭在他們墳墓前祭拜更顯孝心,意喻行孝奉養長輩須及時而為;也就是說,對長輩生前微薄的奉養,勝過死後豐盛的祭典。 孝親敬老乃人倫之常,時代容有不同,道理則一。「飼囝無論飯,飼爸母就算頓。」「飼子沒論飯,飼老婆仔(奉養父母)算頓。」這是說,父母養兒育女,從不計較付出,而兒女侍奉父母,有些家庭親兄弟也要分日記餐;意指父母疼愛子女是天性,兒女侍奉父母就不一樣了。等而下之的是「在生沒人認,死後歸大陣。」意思是,老人家活著時,希望子女奉侍左右,子女卻互相推卸照顧的責任,等到老人家死去時又急著回來守孝,實則可能是貪圖遺產或想讓外人認為自己是個有盡孝道的人。 時代在變,有些觀念必須與時俱進。我們認為「父母飼咱生,咱飼父母老。」是理所當然,且奉行不渝。但是,「積榖防饑,養兒防老。」的老話,於今必須拆開來解讀,那就是「養兒防老」的觀念要調整,不奢求;「積榖防饑」的想法有必要,年老了還是得積點「老本」,以應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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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中的麻吉兄弟 有您真好
歷史上的軍旅故事常帶著可歌可泣的精彩氛圍,實際上,藉由生死與共的革命情懷,那份情誼大都比兄弟之義還濃還厚。軍旅記憶有化不開的同甘共苦,也有分不開的情感交融,如兄如弟的麻吉情誼,常見人間好風景。 同學是沒有血緣的親戚,實際上,許多感情好的同學真的比親戚還親。張學長兄弟二人,弟弟從小深受寵愛,長大後不學好,愛喝愛賭,讓身在軍旅的張學長公務之餘,還要分心操勞弟弟的事,可惜,張學長前途看好之際突然發病,離開家人和好友而去,年邁的母親不捨,終日以淚洗面,張小弟少個人管整天醉生夢死,老母親也不管,張學長的幾位麻吉同學就近代為侍奉張媽媽,直到一年後老人家作仙去,幾位學長也代盡孝完善後事。 王學長演習中意外離去,留下三歲、五歲與九歲等三位稚子,王大嫂不得不出外去謀個工作,並將小孩請奶奶帶,一家人頓失依靠,與王學長私交非常要好的老同學林學長,在好哥們走了之後,及時伸出援手,除了設法在軍校同學圈募集金錢為小孩籌設教育基金外,個人還經常買些食品用品支援,直到三位小孩都大學畢業,還定期帶著兩家家人聚會,這位王家孩子心目中的林叔叔,不僅長年帶給他們物資支援,更帶來無限溫暖。 年邁的劉伯伯進駐安養院多年,劉家兄弟兩人輪流帶著小孩去探望,陪陪老人家一下。這一年,劉學長的大哥走了,探望老父的功課落在劉大嫂身上,第二年,劉學長也走了,探望責任同時落在劉學長夫人身上,兒子相繼離去,劉伯伯身心俱疲,健康狀況也越來越差。劉學長兩位定居台灣的結拜哥哥平時若有回金門,都會去探望老人家,現在了解這狀況,共同商量之後,兩人決定每月定期輪流回金門探望父親大人,寒暑假更常帶著小孩來陪伴,四個家庭的孝心與關懷,讓劉伯伯度過溫煦晚年。 定居北台灣的何學長,軍旅中因部屬槍枝走火誤傷大腿傷殘,不得不申請退伍,因行動不便影響生活起居,更無法像正常人工作,三位同樣來自金門的麻吉同學金錢救急,讓他暫時穩住家庭生活,用心苦讀考上高考,分發到國立大學任職,隨著工作穩定,生活也漸好轉,四個麻吉也常定期舉行家庭聚會,藉由真情與愛的薰陶,四個家庭和樂融融,展現出真正的革命情感。 每個人都有許多軍旅記憶,但學長照顧學弟,同學相互扶持的故事最為動人,也為許多人留下精彩又難忘的回憶。軍旅中,常見革命陣營相互激勵的事跡,也時有跨越宗族情誼,釀造比同宗親情更濃厚溫馨的生活關照,由兩個人到兩個家庭,由兩代到三代,延續著革命陣營裡的兄弟情懷,軍旅中的麻吉情誼,總是不假,並為大家留下一頁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