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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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談美食
印象中,金門的春節前後,出太陽的暖冬多於下雨的寒冬,碰到寒冬,就是要過年,我喜歡過年的氛圍,因為那能吃能玩,心情能放鬆,尤其能吃到一些具有年味的食物。 我是一個金門人,卻獨愛過年吃臘肉,我愛吃臘肉,但不太吃街上賣的,我寧願自己做,我做臘肉的功夫,習自岳父的湖南家傳,他只用鹽巴花椒蔗糖酒為醃漬佐料,他只取木屑松果花生殼橘皮等為煙燻材料,他做的臘肉,橘皮顏色,披掛在竹竿上曬太陽,那煙燻的香味四散,叫人垂涎,連住家鄰近的野貓都躲在竹竿下偷聞。 岳父是湖南人,做臘肉是為解鄉愁,我做臘肉,則是嘴饞。 但有幾年,我沒做臘肉了,主要是因為找不著煙燻的「鋸碎」(要細碎如沙的木屑,不是透薄的片皮。)。但今年實在思臘肉,決定破除萬難,再作馮婦。 首先託人從台灣買來「鋸碎」,而且要來檜木、柳安等不同材料(我想比較煙燻出來的味道有沒有差別),還特別尋找吃餿水的五花豬肉(比較不腥羶),又要了一個53加侖的大鐵桶(與親友用盡力氣鑿開上下蓋,當作燻筒);找來醃漬用的土甕;備齊各種穿繩、鑽子、臉盆、鼎、花椒、粗鹽、蔗糖、高粱酒等萬物備齊,挑了一個黃道吉日,動手展功夫。 經過醃漬五天、晾乾一天、煙燻一天、曝曬一天,紅豔豔亮燦燦的臘肉終於問世了。我到菜市場買來本地的紅膜蒜苗,清洗後,剖十字劃開,再切成五公分長短,下鍋熱炒,待切片的臘肉油脂泌出後,香味隨即穿透牆壁,吃起來,辣香十足,連吃好幾碗飯,都捨不得放下筷子。 我是一個金門人,過年時,不急非吃到不可的在地傳統美食,反而一頭栽進這湖南臘味。其實,金門也不是沒有好吃的地方美食,只是感覺「代表性」不夠明顯,招牌不夠響亮,一些地方佳餚,大餐廳誤認它出身不夠高貴,少願意端上桌,因此我們一直缺乏可朗朗上口的地方美食。 為何如此?好像我們的飲食文化中缺乏一份「自信」, 不敢讓村姑的純真競鬥艷麗的富家千金,其實誰都了解,美來自「自己是唯一」的堅持,敢表現就是美,飲食何嘗不是如此,我常在想我們的菜館如果能夠大方的秀出一整桌的「金門菜」,必然能夠廣招來客,叫人念念不忘。 我喜歡金門一些小餐館的家常菜,他們的刀工不是特別講究,也不甚尚排盤,但食料新鮮,味道甜美,而且二百元就一大盤,俗擱有局,像「小明」的炒麵、黑胡椒排骨、筍醋魚片、磨菇荸薺湯;「集成」的鍋貼、滷肉凍、刀削麵、酸辣湯;「全福樓」的蚵ㄚ煎、排骨芋、金針土豆豬腸;「記德」的炸里肌、蚵ㄚ拌麵,都是我愛吃的。我真想有一天集合這些傳統菜,輔以雞腱、魚蝦盤、八角碗裝盛,擺在粗樸大方的八仙桌上,邀集三五好友品嚐十年以上的老高粱,那樣的一齣古早戲,一定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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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清別苑
正昏天黑地編撰「古風草堂講義」,多年未見的曉真突來電話,原來這幾年在大陸幾近退休的她,已悄悄回到台灣,興奮中問我何時有空見個面。當然要敘舊;但對一個邊在電腦前思維、操鍵,邊拿簡便早餐充食,告一段落後又轉到另間書房推敲五術、趁空檔起草該繳的文稿,甚連每日傍晚的運動時間,也淪為思索各種大相逕庭問題的人,「有空?」似乎已成奢侈品!無獨有偶,日前看到聯副報導高行健寫《一個人的聖經》時,孤處的態度豈僅是足不出戶而已;但對於一般人來說,怎能理解「靜思」的必要性呢?為了避免浪費時間去解釋無法解釋的問題,孤處更成為一種難得的機緣。這應該就是古來一些大師,在關鍵時刻都需要「閉關」的理由。看來「閉關」還真是一種福分,所以古來聖賢多寂寞。 利用睡前在床上瀏覽齊邦媛的《巨流河》,除了感動於那種對家國、友儕的壯闊幽微之史詩情愫外,印象深刻的莫如當時識者對於讀書之重視──跋山涉水逃難中、漫天彈雨空襲夜、強敵兵臨城下時,書!幾乎已成為當時識者的第二生命;國族命脈延續之所在。乃至來台後進入編譯館,星夜為選文而不惜冒大不韙的往事,此中之惜緣與使命感,對照於我幾近孤處編纂古風草堂講義的心情,豈僅是喜逢道友的感受而已,更多的是對生命希望的喜悅。 「為何不返鄉化育學子?這麼好的講義及構思。況啟蒙唯賴教育!」每次聽到這個問題,心動而彳亍,倒非還鄉需斷腸,而是……,就如那天對福成講的:「創意經濟之父John Howkins說創意經濟的城市,必須立基於兩個條件:首先就是宜居──舒適且利於孩子成長的環境,再來是國際化;但島鄉有嗎?連一間雅致的書店也沒有,更別奢想擁有福樓拜『狂吼的林蔭道』那種人文環境及生活機能……」 及至那天,似乎看到一線曙光:透過電子信,從美國哈佛大學再輾轉回島鄉大學,終與劉主任連繫上。「這個社區案近日即可提報,所有一切均以現代建築工藝、景觀美學規劃……」,「主任在歐洲念書,應當對歐洲鄉間那種閒散、綠茵、翠蔭的生活空間印象深刻,建議引進知名建商來規劃,……很多遊子均有返鄉之念;但想到那些醜陋不堪的水泥建築、欠缺人文的粗鄙環境,均打了退堂鼓,……」「這規劃案以綠建築概念來規劃,為了普世水準,建議引進知名建商如遠雄等來規劃……」 掛完電話,迫不及待告知福成、阿民、朝勇等人,話筒那端傳來興奮的聲音:「太好了,若如此,咱們一起返島鄉吧,你也可以效孔子返魯國講學……」,「那這個社區就叫做陽明別業!」「太俗了,不如叫雅清別苑!」「徒有樣品屋,其他的生活機能、民俗習氣仍停滯在上世紀水準,又有什麼用?」的確,系統的現代化人文綜合社區,才是宜居品味之居。就如同日前營造業唯一獲選納入MSCI股份的遠雄集團,在天津生態城的造鎮工程一樣:打造一個與環境共生、品牌永續的高品質綜合生活社區,才是至善之道。走筆至此,不禁想起那夜在電話中的話:「以優質的生活空間,吸引優質的外來住民,才有可能使封閉的島鄉邁向現代化的優質公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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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樹
「故鄉有一種樹,樹根蔓生深植,樹冠廣闊,濃蔭翠綠,在蕭瑟的秋冬季節,除了可以抵擋風沙,更給人一種自然無情、生機仍在的鼓舞。這種樹便是榕樹,閩南母語稱之為『情樹』,頗有深意!」 ─黃奕炳〈雀榕和白水木的故事〉(2009) 阿歡: 看完《阿凡達》後的周末,「一二三自由日」,妳讀《鄉訊》,「黃奕炳 母親島有情樹〉,標題和引文,吸引了妳的目光,問起「情樹」的事,再詢及,是否有機會一探我筆下「金門儒將」黃奕炳的文章〈雀榕和白水木的故事〉完整版?妳說,單從摘錄中,心靈就受到震盪了。 不止妳,牧羊女和張火木,古月和李錫奇,也都相探,哪裡可讀到黃奕炳的「雀榕」和「白水木」? 榕樹,在島鄉,閩南語發音中,我們的確喚作「情樹」;而學名「雀榕」的「鳥榕」,我們也發音為「鳥情」。「小鳥喜歡吃它紅色的果實,種籽不容易消化,便會跟著鳥糞排出,靠著小鳥糞便的養分和天上的雨水,逐漸發芽、成長、茁壯」,黃奕炳文中回憶!描述童年時,陪同娘親登太武山禮佛,看到一棵榕樹長在一顆巨大花崗岩頂端,樹幹碩壯結實,一條條的樹根虯曲向下延伸,像無數的手臂緊抱在岩盤,並努力紮向岩石的底部,正好奇這棵在堅硬、乾涸岩頂上長出的榕樹係何人所種,娘親費了番氣力向他解釋「鳥榕」的誕生,「因為天然條件的不利,它必須用氣根不斷向四周探索,尋求更多的水分和養份,並且要攬住岩壁,以免被秋冬季節的東北風颳走,你所看到的這幅景象,其實便是這棵鳥榕成長的奮鬥歷程。現在樹根環抱岩石,只要花崗岩磐不倒不爛,鳥榕便可以生生不息。」 阿歡,將軍嫩幼時期的「鳥榕」印象,再次勾起我的綠色尋找記憶。 我在《番薯王》書中的〈風衣先生─年少與風衣先生的一段交往日記〉,提到一九七八年十月十三日,後浦城模範街,「談笑之間。風衣先生問我說:『你們燕南山的鳥榕是否被拔完了,哪天我跟你上山去找鳥榕,否則要被古城國小的許校長拔得絕種了!』」。字裡行間透露的線索,視「鳥榕」如「寵物」,一座「瘋鳥榕」的島鄉,還真有點不忍,幹嘛要將生長在大自然的生命移植為家裡的盆栽,而且用鐵絲綑綁住細嫩的枝幹、阻止其碩壯。 鳥榕的蹤跡,可能在岩石、峭壁間,也可能在屋角、牆縫處,或就近在老榕裂開、飄入塵土的腹部;我也曾是四處搜索、拔植鳥榕的童稚一族。直到,少年渡海到台灣後,才終結了「獵捕」鳥榕行動。 一九八四年,澎湖征塵後的歸來,我那曾經風華、自烽火廢墟重建的破落老宅,竟然冒出了兩株新綠,一在入門外牆處辛苦探出的鳥榕,一在牆邊黃土地直直長的葡萄柚。遇見它們的時候,從離鄉之日推算起,應已有三、五載的樹齡了,早已根植深處。屋前的苦楝、番石榴樹已消逝,屋後的桑樹、竹林也已砍盡,為我留守這個家的,竟是初次見面帶點生疏又很快拉近情感距離的鳥榕、葡萄柚樹。 「黃埔艱辛的入伍訓練、基層部隊同僚排擠,反覆而無休止的長途行軍、對抗演習,寒風刺骨、白浪滔天的海防歲月,以及至親接連遽逝的打擊,甚至在高司單位遭遇跋扈失德的上官,在在都曾使我萌生退意,有著『不如歸去』的念頭」,黃奕炳將軍寫在〈雀榕和白水木的故事〉的另一段,「然而退伍的念頭稍起,雀榕的身影便會活生生的在我的腦海浮現,像一位久違的老友,捎來親切而熟悉的叮嚀:樹在,人怎麼可以被打敗!你可以不求功成名就,但決不能在挫折下退卻,否則落葉歸根,有何面目去謁見那故鄉的人和樹?」 還記得《阿凡達》在台上映、熱度猶未全面爬升的第五天,妳就拉著我去影城看午夜場,偌大的戲院連同我們,竟然只五個觀眾。戴著3D眼鏡的立體放映廳,透過真人意念植入原生納美人靈魂、附體的劇情,整個片子,就番朵拉星球那株或象徵、或隱喻物種生生不息、不可侵犯的家族樹、生命樹,最能引撼動我們的視覺與心靈了。 阿歡,不必到《阿凡達》的潘朵拉星球尋找生命之樹; 將軍的〈雀榕和白水木的故事〉,就在我們生活的故鄉與他鄉,來自岩盤底層,生命之樹、有情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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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苦思甜話從前
新年前後,拜讀陳延宗先生在本欄的兩篇大作,是過往他在軍旅生涯的點點滴滴。讀到台金交通往昔迄今的改變,勾起無限回憶,心有所感,不如「憶苦思甜」一番。 現在e世代年輕一輩,吃碗「滷肉飯」是稀鬆平常的事。民國四、五十年代金門生活條件極差,白米飯添加豬油、豆油、蔥花一攪拌,吃得津津有味,我們當作「好料」;另者,能吃到部隊伙伕班長給的剩饅頭或鍋巴,也是一種享受。向子侄輩提起這些陳年往事,他們都當作笑話一則;再說由金門搭軍艦赴台,抵達高雄十三號碼頭,登上岸感覺陸地在搖晃的那種滋味,他們無緣體會,都說,阿伯在「臭彈」。 民國五十八年國中畢業,一票同學赴台參加高中聯考,是搭登陸艦的初體驗,夏季風平浪靜,星夜的甲板上,幾個年輕小伙子強說愁滋味。寒假返鄉,時值冬季,海象惡劣,頂著十幾級的風浪,船身上下左右不規律的搖晃,船艙裡、甲板上、走道中,只要承受不住而暈船者,嘔吐聲此起彼落,嘔吐物氣味難聞,我未暈船,義務協助照顧同學、同鄉,見有吐得膽汁瀉地者,讓人心都揪了起來。 進軍校以後,搭船往返無數回。民國六十一年底畢業返鄉,先後駐防在成功、擎天水庫、榜林、太武公園等地。那個年代,海、空運輸都得仰軍方鼻息,由於機位、船票不易取得,鄉人找關係或透過特殊管道者屢見不鮮。我於任職金防部砲指部本部連時,因緣聚會,得與指揮部及後指部運輸官熟識,當年老家左鄰右舍請託張羅船票,平常每個航次找個三、五張不難,難在寒、暑假結束赴台者眾,船票需求量大,難免應接不暇,稍有不如人意,向隅者酸不溜丟的話語,令人懊惱,因此決定個人輪調到台灣,避開人情世故這些解不開的結。 某次休假,從台南駐地北上,攜公函至台北公館陸軍外島服務處登記機位,那位與我同軍階的空運官奚落說「上尉也想搭軍機,慢慢等吧!」接連三天都沒接到排上機位的通知,仍然每天下午四時去探消息,賭看有無臨時補上的機會,每次都會看到一位六十幾歲的老媽媽在櫃檯邊痴痴地巴望著,她說來三總看病後欲返金,已經來等了兩個禮拜都沒有消息,正談話間,見一小姐(當年金門名花)大剌剌的推了櫃檯邊「閒人免進」的那扇門,與一著便服者熱絡交談,當場開了機票,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見此情景,一時火冒三丈,氣憤不平,請那位便裝者(自稱空運官)借一步說話,並要求開張票給那位老媽媽,否則絕不善罷甘休,他自知理虧,不但給了老媽媽機票,且另開一張給我,雖然如此,但對那位特權橫行的不公不義,深惡痛絕。 如今台金交通,民航每日數十航班往返,花錢買票,機會均等,但年節時仍供不應求,春節將屆,有勞官方與業者再加把勁,期以滿足外地遊子歸鄉團聚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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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部落格的「小收藏」
前一陣子,妻為了教學上的需要,要有個部落格。我答應幫忙,並且申請帳號,希望將實際操作的經驗,做為妻部落格規畫的參考。沒想到我這一玩,自己玩出樂趣來,把當初申請部落格的原意完全拋諸腦後,當然也讓「我的上司」很不諒解。 部落格內有「個人相簿」,我放了一本「小收藏」。這對於真正收藏家如書畫收藏者、古董收藏家或是名錶、名筆收藏的人,看了一定嗤之以鼻,認為這算哪門子的收藏?當然我的看法跟收藏家有些不一樣,我純粹是趣味,沒想到要透過收藏獲益增值;況且,我也沒有豐厚的財力可以購買貴重的物品。我收藏的原則以賞心悅目,看了讓人開心又不需花太多錢的。因此,走到哪,隨興買到哪,當看到這些收藏,往往勾起我想到一些事。 我喜歡收藏精巧的小件工藝品,也喜歡天然的東西。有一回,我在一處海邊沙灘,撿到幾顆特殊紋理的石頭及貝殼,像如獲至寶似的。這事讓老家住在海邊的姊夫知道,特地帶來一包大小不一的海螺殼送我,讓我感動莫名。很多人一定看過故宮那塊紅燒肉的石頭,最近我看到有位網友,在他的格子裡展示尋獲的幾顆紅燒肉石頭,這些石頭的「肉質」看起來具有彈性,肥瘦的肉紋逼真,好像還讓人聞到那撲鼻的肉香!外觀上,這幾顆石頭與故宮那塊紅燒肉相比毫不遜色!我還讀過一則新聞,一位石頭收藏者可將他尋獲與菜餚相仿的石頭,擺成一桌宴席,真是不可思議! 我的「小收藏」裡的小魚簍及兩個小籃子是在天母西路買的。這小魚簍寬11公分,高9公分,以細細的竹條編織而成,是精巧細緻的工藝品。記得當初籃子一個10元,魚簍20元,三件共是50元,真是便宜到不行。買回後,將之放於玻璃櫃內,當燈光自上往下照射,真是美!一張印刷古樸的凡爾賽宮海報,是在凡爾賽宮買的。這氣勢宏偉的皇宮是路易十四花了二十年的時間蓋的,室內金碧輝煌,裝飾著大件雕塑及巨幅的歷史畫;室外則是遼闊的園林,有水池、噴泉。紐約帝國大廈的模型,是當年到紐約旅遊買的,當時台北還沒有101大樓,當搭乘飛快的電梯到觀景台觀覽紐約全景,是難得的經驗。帝國大廈是很多電影熱中的取景點,像早期膾炙人口的「金剛」,近日的「西雅圖夜未眠」都是。一件金屬片做的,騎著馬匹的印地安人。馬匹以兩條後腿的蹄尖豎立於一小鐵片平台上,馬腹連接一有弧度的金屬條,金屬條另一端有一鐵塊,使得當印地安人騎馬原地「奔馳」能保持平衡,是一件具有力學平衡的工藝品。一件是…………。 網友的相簿更精彩,閒暇時我總喜歡挨家挨戶去觀賞。有難得一見的老相片、目不暇給的花卉、秀色可餐的美食、臥遊之樂的景點…………。其中有些是網友花了時間、有些是長途跋涉獲得的。由於網友無私分享,使得這虛擬的世界,變成有情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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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振良《金高粱》
一月中旬,應邀觀賞董振良紀錄片《金高粱》。《金高粱》側重現實,挖掘反省,與概念性的《閩戰之歌》,屬兩種類型的創作。 《金高粱》的情節安排,立體而緊密。向遊客兜售高粱酒的阿強一號,擁有酒牌的老闆介紹各種酒品,老人家飲酒聚餐,高粱從播種到收割,高粱酒在金門的歷史,陳水在、李炷烽兩任縣長的高粱酒「政策」,以及高粱酒成為金門人福利、卻也是貪婪淵藪的反省。各式敘述交叉,創造抒情、敘述、鄉愁以及反省的金門。 金酒創造百億餘元營收,人人皆知。酒廠榮耀金門,也是金門層峰人士亟於把手探進,撈權且撈錢的黑箱。配酒嘉惠居民,造成全民賣酒爭利,豬舍、馬槽、牛圈等,皆可申請酒牌,坐享高粱酒轉手利潤,荼毒純樸民風。 紀錄片中,老農守本分,勤農事,揮汗耕種,這是多數人懷念,卻再也回不了的金門。歌舞昇平與此並存,賣酒營利全島風行。護衛金門人生死的防空洞,時空遷異,竟爾成為酒牌大宗者的「酒窖」。高粱酒性本慷慨豪邁,而今卻爭端多、是非薄。 阿強一號載台商從機場到碼頭,幾分鐘車程,阿強一號出示文宣,介紹高粱酒,以及如何訂購,台商下車,搭船赴廈門,小三通所帶來的,竟只提供阿強一號有限的促銷時間。這是小三通徹底失敗的絃外之音。 特產店老闆介紹的各款紀念酒品中,多國家元首、地方首長紀念酒,而少民俗、文化、藝術等,金門高粱酒是全國酒精濃度最高的酒,卻還是君權、專權,影響最深刻的地方。又一個絃外之音。 里長廣播,呼籲居民趁人少時,趕緊來買酒,只見大人、小孩、男人、耕婦齊來會場。有雙手搬運、有騎三輪車來載、有開大貨車來運,金門人權勢的大小,從他們搬運多少酒、以何搬運,即可判知。再一個絃外之音。 藝術從業者必須擁有「反骨」性格,他們的腔調必不同官僚系統,否則,當局者,何以為鏡?這是董振良的勇敢。而自覺、自省,必須先於他的勇敢,才能擁有客觀敘述的高度,為一個社會現象把脈。 董振良的紀錄片多悲情,但他深知,反省為軸的紀錄片,卻不能扯喉嚨,高分貝罵人。里長廣播居民電話沒掛好,電話無法撥進、董振良調侃自己身為人子,卻遠不如陳水在、以及鄉親俚俗的談話,都讓人莞爾。 《金高粱》,是金門人的高粱,也是帶來黃金的高粱。人,只怕錢少,不怕錢多,但是,金門人該如何富起來?是鍍一層薄金,還是成為金品,這不單是地方首長、也是金門人共同面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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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緣
入冬以來難得的好天氣,恰巧即將前往南部的佛光山。 第一次偶遇佛光山時,是在二十年前一次團體性的出遊,兩輛遊覽車,帶了全家老小在佛光山住了一宿,當時孩子還小,只顧著招呼他們,佛光山留佇在腦中的印象,只是一個清靜的佛門聖地,以及花木扶疏風光秀麗的修行寶地。 二十年後,冥冥之中似有佛緣牽引,在無意中以極為喜愛詮釋的荷花媒介之下,心地蓮花邀請展的牽引,讓我非得排除萬難前往佛光山洽談,這難得巧合的機緣,是佛光山寶藏館的吸引力,也是師父誠懇熱情的邀約,在迢迢五個小時的路程中寄以美麗的期待。 基於二十年前模模糊糊的美好印象,即使旅途勞頓,也馬上在莊嚴的展場展開融洽的會談,且立即達成彼此都能滿意的共識,原本預定逗留一宿的,臨時決定下回再來細細體會這浩瀚的佛海奧秘,因為展期三月很快就將來到,必須儘快回去準備才能免於倉促。 但是,難得遠道來訪,師父還是請了隨車導覽帶我們繞著山頭一遊,而我還惦念著星雲大師的一筆字書法,之前在台北展出時無緣一睹風采,今日在佛光山美術館的展出豈可再次錯過? 因為眼睛看不見,一定要一筆完成。 這就是一筆字書法的由來,星雲大師罹患糖尿病後期,雖然視力模糊,依舊揮毫不輟,並藉「心眼」和「法眼」齊用,成就獨門「一筆字」書法絕學。一件作品,一蘸墨就要一揮而就,如果一筆寫不完,第二筆要下在哪裡,就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開始了。在如此艱難情況下,仍然要奮筆揮毫,蘸墨疾書的大師,將書法義賣所得,全數捐給公益信託基金。 「無畏」、「度一切苦厄」、「不忘初心」、「以眾為我」等百福書法,如行雲流水,瀟灑自得且不帶一絲絲火氣,讓人如沐佛光,如臨春風。 出於善,出於慈悲興學,出於關懷社會的心,是大師用心書寫的本意,所以成就了「一筆字」普渡善心的緣份啊! 為我們詳細導覽的黃先生,不僅盡責的解說「一筆字」,更為我們娓娓道來「地宮珍寶」。 佛陀紀念館地宮,簡稱地宮,是一座正在興建中的偉大建築,基座廣大而呈四方形,象徵佛陀演說人間實相的「四聖諦」──苦、集、滅、道。前有八座樓閣式塔,象徵八正道,每座塔有七層,代表「七覺知」,中央主館約二十層樓高大佛,結跏跌坐,以慈眼視眾生。 其內除供奉佛牙舍利,並向廣大群眾徵集文物,典藏個人或家庭或大眾共同的記憶連結,以創造一個時代和數個時空的歷史,只要在生活中感動過我們的心靈,珍藏時代軌跡的物品或收藏,都可以向佛光山徵詢,參與這項人文資源的徵集,共同來寫出另類的歷史。 車子沿著山道緩緩而下,出了佛光山,正是黃昏時分,霞靄薄暮迤邐數里的美麗天空,為我們照亮山路,清淨的心靈,猶如這一片開闊無礙的空間,雖空靈卻又洋溢盈盈的滿足,自己雖然擁有的不多,卻常常感到滿足的幸福,譬如能睡個好覺,就感到幸福,能吃到對味的美食,也感到幸福,而今天的佛光山之行,能有這麼多的收穫,這些心靈的饗宴,又豈是一般的幸福可言? 佛光山之行,雖是緣於蓮花畫作的牽引,但冥冥之中,總是基於一種不可知的緣份,在二十年後的今天,深切體會真正的佛光山。佛海浩瀚,只能一點一滴慢慢的去探索,細細的去品味,默默的去學習,這大無私的精神,又豈是時日即可為之?總之,打開一扇窗,即是緣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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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縣長的挑戰
李沃士就任縣長已屆滿一個月,從李縣長走馬上任開始,全體縣民無不企盼李縣長能積極任事、在任期內兌現其競選承諾,同樣地,各界也會以高標準進行監督,雖然李縣長在「金門縣第五屆縣長就職典禮演說」中宣示,就任後將以「選舉不買票,執政不貪污,問政不腐化」的「三不」原則從事縣政工作,但未來李縣長免不了還是要面臨許多艱鉅的挑戰,舉其大端者,歸納如下: 首先,如何避免金門被邊緣化的危機? 這無疑是一個弔詭的議題,應該看到,馬政府上台以來,兩岸關係之基本形勢確實已不可同日而語,一年多來,兩岸定期航班陸續對飛、海基海協對話機制重新啟動、江陳會談更已進行多次,未來兩岸還可能進一步簽署「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這樣的基本情勢一方面確實有助於台海和平,有助於讓金門真正擺脫以往的戰地宿命,可另一方面,我們也不得不憂心,金門在兩岸之間的中介地位,是否會受到兩岸的直航、經濟的進一步合作等因素的影響,反而遭到邊緣化? 為因應當時兩岸的主客觀環境,前任縣長李炷烽曾經提出「讓兩岸認識金門、讓金門走向世界」的訴求,我們同樣期待,在兩岸關係業已進入新階段發展的此刻,李沃士縣長尤應凸顯金門的格局與戰略高度,構思靈活策略並展現具體作為,不僅要避免金門因為大兩岸的交流而逐漸被邊緣化,甚至應充分發揮金門的地緣價值與意義,讓金門成為兩岸交流中不能缺席的重要角色。 其次,如何兌現競選承諾? 檢視李縣長的競選政見主要有「三高」:收入高所得、環境高品質、生命高保障。「四就」,讓金門人得到優質的就醫、就業、就學、就養。「五大願景」:國際級觀光休閒島嶼、優質養生醫療健康島、高級免稅精品購物天堂、兩岸高等教育殿堂薈萃的大學島、酒香四溢、詩酒並雅的白酒文化島嶼。林林總總、洋洋大觀,如何兌現競選承諾?考驗李縣長及其執政團隊的表現。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選前主打「中央地方一條心,金門建設一定興」,最終也贏得勝選的國民黨,在攸關離島建設發展的法制面修法,與各項重大公共建設方面,更應展現中央、地方完全執政的優勢,以重新贏得金門人的信任,其中,最為具體的觀察指標,當屬被譏為「選舉浮橋」的金烈大橋興建案,擔任過議員的李縣長,當知金門主流民意何在?並積極兌現其政見。 最後,如何提升金門民主品質? 金門民主之弊,要言之有二:選風亟待改善、公共事務很難擺脫私人因素的干擾,我們理解,金門地方太小,政治確實很難完全擺脫宗族等私人因素的影響,要化解這經年沈痾,當然也絕非只是李縣長一人的責任。然而,必須要指出,作為一縣之長,確實有影響、左右有限公共資源如何分配的權力,李縣長有責任建立廉能政治,讓所有平凡家庭的子弟都有機會在公平可信任的機制下實現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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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對我語文的栽培
家父是位教育家,是位偉大的金門教育家,這是我教了二十幾年書之後,得到最大的感觸。美國教育家威廉‧瓦德(William Ward)說過:「平凡的教師用說的,好的教師用說明的,最好的教師用展示的,偉大的教師用鼓勵的。」家父正是瓦氏所說的,是位用鼓勵的偉大教師!而這點可以從家父對我們子女,從小在語文方面的栽培,得到印證。 家父重視識字、書法、閱讀、作文等語文的基本功夫,但採鼓勵與樂趣的方式,給予培養。小時,最大的樂趣,大概是兄弟姊妹圍坐在家父身旁,聽他講故事。故事從中國的西遊記、紅樓夢等,到西洋「愛的故事」、神話等。家父用他那別具韻味與旋律的閩南話,照著書本說故事,聽來特別有味道。故事透過他生動風趣的描述,聽來特別感人,小小心靈都被吸住了。我們瓊林家古厝房間的牆上,鑲有木製書架,上頭擺滿故事書,等待我們好奇的孩童,去追尋、翻閱家父未講完的故事和夢想。 小時,家父親自磨墨、示範,帶我們走入書法藝術的殿堂。先是臨摹,後來才自由習作。鋼筆字也一樣,家父親自模範,總讓我們感受到中文書法的精髓與樂趣,才會放手。為讓我們子女避免使用錯別字,他特地買了字典、破音字典和辭書,從造句和作文中去學習。家父總會一篇篇文章,耐心又慈祥地,一字字修改、一句句解說。這還不夠,小學暑期,家父還將日常節吃省用的錢,訂了份《國語日報》,為我們的語文進補。 當年,金門戰地,與後方台灣,最便捷的交通工具,就屬軍機(俗稱C119老母雞)了。當年,尚義機場導航設施簡陋,飛機逢濃霧必停駛。因此,《國語日報》的新聞常是幾天後的舊聞,報上連載的漫畫,常先後顛倒,必須重組閱讀。當年金門人受教育,總比別人多了一層障礙和一股亂流。唉!這就是當時的戰地金門!誰叫金門是戰地! 炎熱夏日,我們兄弟姊妹,把《國語日報》當成最消暑的一貼清涼劑。常常,為了搶讀報紙,吵鬧一番,如今想起,甜蜜有趣。家父也常鼓勵我們寫文章,投稿給《國語日報》。投稿雖未被接受,倒也為砲火隆隆的金門,增添了幾些期望和趣味。當年,在前線,能擁有一份伴我烽火童年,助長我語言的《國語日報》,要歸功於家父,這位偉大金門教育家的用心和智慧。 個人的文筆,談不上多麼會生花,但為文的興趣,一直有增無減。我若偶能擠出一兩篇有意義的文章,最該感激的,就是家父小時給我的教育與栽培。報答家父培育之恩,最好的方法,應該是用筆去「立言」吧。這算是新春給自己的一個期許兼鞭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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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慶偶感
百餘年前,美國新聞史上出過一篇非常著名的社論,每當聖誕節來臨時,各地的報紙、雜誌,總要重新刊登一次。那是1897年9月21日《紐約太陽報》的社論。當時,美國一個8歲女孩非常困惑地給《紐約太陽報》寫信:「記者先生您好,我今年8歲。我的朋友裡面,有些小孩說『聖誕老人是不存在的。』我問爸爸,爸爸說『去問問《太陽報》,報社說有,那就真的有了!』。因此,請告訴我,聖誕老人真的有嗎?帕吉尼婭,紐約市歐漢勞恩西95街115號。」 當報社收到這封來信後,立即用社論的方式回答,文章大意是「帕吉尼婭,讓我們來回答你的問題。你的朋友說沒有聖誕老人,那是錯的。這絕對不是謊話。在這個世界上,如同有愛、有同情心、有誠實一樣,聖誕老人也確確實實是有的。你大概也懂得吧,正是充滿這個世界的愛、誠實,才使你的生活變得美好了,快樂了。假如沒有聖誕老人,這個世界該是多麼黑暗,多麼寂寞!」 我不曉得如果我們的孩子寫信到報社去問問題,主編是否會慎重其事地以社論或專文的方式加以回答?或者,當孩子們向師長提出一些困惑時,會得到什麼樣的回答,是標準答案?還是「長大你就會知道」的語塞?在我們高談闊論什麼「言教、身教、有品運動」之際,百餘年前的美國報紙給我們上了一課。 在台灣,多數人把聖誕節過成歡樂的節慶。沒有了文化脈絡的節慶,人們容易淪為資本主義的商品俘虜。在美國、加拿大的基督教傳統下,聖誕節是非常宗教性、家庭式的節日,甚至商店、餐館、加油站都不開的。 馴鹿魯道夫(Reindeer Rudolph)是我一直很喜歡的溫馨故事。這隻馴鹿長著一個紅紅的、會發亮的鼻子,牠常常為這個獨特的鼻子而難堪,不但其他馴鹿嘲笑牠,連父母、兄弟也不喜歡牠。但有一年的平安夜,聖誕老人正準備駕著四隻健壯的馴鹿去給孩子們送禮物,這時,一場濃霧籠罩了大地,在這樣的天氣裡是無法找到任何煙囪的。突然,聖誕老人發現了魯道夫,牠的紅鼻子顯得比任何時候都亮。魯道夫的鼻子照亮了大地,並幫助聖誕老人平安抵達每個人的家。每年十二月初起,電視節目就會播放這個家喻戶曉的卡通影片,讓每個缺乏自信的孩子找到希望。 當我在聖誕夜講完聖誕老人的故事後,要孩子們好好入睡,期待天亮醒來的聖誕禮物時,他們抿嘴微笑,瞇著眼睛、偷偷望著掛在牆邊的大紅襪子及窗外天空,幸福地睡去。在這樣的夜晚,我很盼望,他們真的相信有聖誕老人,一如相信人間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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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自省
當本人讀小學時老師鼓勵寫日記,中學時被逼寫沒有心得的週記,大學時寫偶時有感,在職場時隨時寫工作報告與檢討;現在處於半退休時期,隨心態調整寫年記,用來反省這一年來的「業績」。 在工作職場上,本人因任一個社團活動組長的關係,年度辦了一場國家級的音樂會:四月十二日在中正紀念堂廣場舉辦一場二萬餘人的「紀念蔣總統經國先生百年誕辰音樂會」。短短三個月內原本從一個社團的室內小型千人音樂會卻應總統府的要求轉化成國家級的戶外萬人以上的大型音樂會,活動期間的開會與協調,如不是久歷活動工作經驗者,絕不敢誇口的。只因我做事一向秉持:「是什麼,做什麼;做什麼,像什麼。」 在教職工作上,在大專院校兼課二十餘年,近五年越教越無成就感。因係兼課教師沒有專任教師的壓力,敢說狠話當學生;卻招來學校的警告:「李老師,不要當掉太多的衣食父母」,真是嗚呼哀哉!不過本人既是秉持:「是什麼,做什麼;做什麼,像什麼。」學校警告歸警告,應該也很感謝本人的貢獻,特別是專任老師很感謝本人,因為本人在技術學院或科大學生考評分數往往很低(本人在空大的考評可是很高的),才能凸顯他們的高分,也反映了專任老師不敢面對的問題,自然對學校貢獻良多,學校豈不繼續聘我? 本人長期服務高等教育的師生,瞭解高等教育在政治操弄下,只求量化而不求質化下,除了國立大學與少數私立大學的若干科系有競爭力外,其它只為學校的生存與教職員工的生計考量。但是在少子化的前提下,高等教育再不因應環境的變遷而作調整,五年內絕對減少一半,屆時將是教授失業與流浪期(中小學已然反映少子化的教育問題:到處是流浪教師)。 對家鄉公共事務上,本人隨著馬齒徒長,漸失年輕時的天真浪漫,也明白「公共事務」的現實性,自己在現實能力不足下,參與公共事務是一件「聖人與愚人」的事。本人是凡人,本無資格對公共事務有說話的份;只是午夜夢迴,依然想起苦難的鄉園與辛勤的鄉人,不自情地多少說了些話,作了些事,或對家鄉撫育之恩略盡一丁點的回饋。 在為人處事上,因久讀哲學原因,平時雖略解佛教教義,只道十二因緣的有情世界與輪迴業力的因果關係,但無奈平時行為自覺依然無法跳脫「貪嗔癡」的三毒,只求儘量降低物慾,自覺做不到佛教的形上空義。但作個儒家子弟仿效曾子「吾日三省吾身」,改為「吾年省吾身」,或可為之,庶幾自勉:「是什麼,做什麼;做什麼,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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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贅言
在孔子的教育方法中有一種是因材施教,可見二千多年前我們的至聖先師已認識人的多元智慧,也就是每個人天賦才情不同,智能各異,因此才有所謂「行行出狀元」的說法,人類社會也因其成員不同的秉賦,才能分工合作,多采多姿。從今天的教育心理學看來,教育的目標之一是誘發受教者的潛能,而不是讓每個學子都上一流大學,只有受教者發揮其潛能,他才能對社會做出最好的貢獻,在社會上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位置。美國教育學者嘉德納(Howard Gardner)因此將人類智能分成八種,並指出其適合的職業:一、語言智能:適合律師、作家、圖書館員;二、數理邏輯智能:適合科學家;三、視覺空間智能:適合藝術家、建築師、工程師;四、身體運動智能:適合運動員、演員;五、音樂智能:適合音樂家、歌星;六、自然智能:適合農人、園藝家、獸醫;七、人際智能:適合推銷員、經理、社工員;八、自我認知智能:適合顧問、演說家。 我們今天的學校教育往往過度重視孩子的語文與數理智能,考試也強化了社會對這些智能的重視,只有這些智能優秀的孩子才會被視為好學生,其實從多元智慧的角度來看,每個人都是好學生,端看我們對好學生的定義,學業成績很差的孩子很可能善體人意,富同情心,展現其人際方面的高度智能,功課傑出的孩子也可能封閉自我,不會替人著想。更何況在教學上還有所謂畢馬龍效應(Pygmalion effect),也就是如果我們正面期待孩子的表現,那麼孩子就會朝向我們期待的方向發展。 畢馬龍原為古希臘一位國王,他請雕刻師雕塑了一個美麗少女,畢馬龍日夜期盼雕像變成真人,上天深受國王誠意感動,終讓女像成真,與國王成婚。後來美國兩位心理學家(Robert Rosenthal / Lenore Jacobson)做了一項研究,隨機篩選了一批學生,然後告訴老師這些學生是班上資質最優秀的,老師因此對這些學生積極鼓勵,給予正面期待,若干時間後,這批學生也果然表現傑出。可是,事實卻是這批學生並非個個資優,其傑出表現主要在於老師的期待誘發了他們努力用功的動因。畢馬龍效應也告訴我們:只要視每位學生為好孩子,他就會朝你期待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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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貼網一篇文章之後
當我把「鄉親張福美˙為金門打造世博夢想」的文章貼上網站後,上海的友人也跟隨我大陸的QQ網站循線來連結馬資網,想要藉此認識一座傳聞中的美麗小島,無奈費盡心思仍無法順利上網,而我也意外發現兩岸之間存在一個由中國公安部長籌建,已提升到國家安全層次的網路監控──「金盾計畫」,這讓我想起一座浮浮沉沉的政治浮橋,一直虛無的橫跨在兩岸,在選舉前後總是一再被提及,它交叉著惋惜、遺憾、疑惑、批評、詛咒、怒罵等情緒。 但有一座橋,可以比美地球上任何一座跨海大橋,它可以順利完成兩岸之間的連結計劃。這一座「心橋」不會被人鎖住,它可以時時刻刻保持暢通,因為它是一座理想、夢想之橋。 因為曾經共同經歷的戰地生活而形成的相知,鄉親張會長引導我走向上海世博會,本著關懷之心,他想要把被邊緣化的島嶼努力推向2010上海世博會商展的夢想,也自然延伸向馬祖這一座島嶼,當我熱誠的把走過四鄉五島的美好經驗與他分享時,我發現我們共鳴的是被訓練出來的旺盛的生活戰鬥力,以及不斷挑戰極限的人格特質。而這也是我和馬祖友人特別投緣的主因,因為彼此都可以敞開胸懷說真心話,一個關懷島嶼的主題館商展企劃也因此和馬祖結上一份情緣。 每一座島嶼都有它自己的獨特魅力,當我在馬祖一次次品嚐風味餐時,我心裡自然也把它連結上我正在行進的路,在努力將島嶼推向世博會商展的過程中,我持續在書寫的有關鄉親張會長的專稿,資料就像滾雪球一樣,我的檔案匣急速擴增出四十六個新檔案,這是我首次為一個書寫主題而架設出如此巨大的相關資料庫,而且它與日俱增的持續在遞增中,這些包括兩岸關係新聞資料、大陸政策資訊、海西計畫及相關鐵路規劃、大陸重點計劃網路圖檔、新出版的十六本上海專書大綱目錄、兩岸發展中的台灣話題、旺報的最新台商訊息等等,每次我都得耗盡心神收集、閱讀、思考,常常都看得熱血沸騰、感慨不已,包括新增的一個「金門海運發展史」檔案,也讓我愈形忙碌,因為它必然觸及的小三通議題,我又得回頭再去收集更多的金門紀錄,而有關馬祖的部份,我的資料檔名定為「馬祖近況」,這正好反應出我真正的關心方向。 這一夜,我輾轉反側失眠了,因為白晝剛和馬祖友人聚會,我熱誠的把萬餘字的企劃案直接遞出,簡略討論後發現馬祖首當其衝的交通困境,真是一時難以解決,就像金門的政治浮橋在口沫中漂浮多年,無法解困的難題也一直束限著島嶼的發展,沮喪的我在深夜發出一則簡訊對鄉親張會長說:「我們只能堅持信念,嘗試努力找出可行的路,在聆聽馬祖時政困境後,只有兩個字──難過,縣長真是難為也!撤軍後的邊陲島嶼,只能自立自強謀求出路,但令人困惑的是即使拓展出一條新路,交通承載量不足,好機會依然如潮水般流走……」 寂靜的夜晚,我發愣的倚靠床頭,腦中急速旋轉我新近架構的諸多檔案匣,那裡隱藏著許多心聲與理想,而時間再更往前推移,我想起鄉親張會長提及:一九九一年「五O七金馬反戒嚴民主運動」,他和一群關愛家鄉的金馬人聚集立法院請願、進行為期十一天的連續靜坐……而後一九九二年十一月七日,金馬解嚴、終止長達三十六年之久的戰地政務;這一天,金門發起『燃放千尺鞭炮慶祝金馬解嚴』活動,一串迤邐千尺的長串鞭炮,霹靂啪啦響徹雲天……… 更幽深寂靜的夜,更多的往事浮出,我想起之前因為心裡有傷,因此更嚴謹要求自己挑戰自我極限的心路歷程,那時馬祖的好友總是熱忱接納我說:「馬祖是一座可以讓詩人充分療傷的島嶼」……這些往事堆疊成峰,當我在馬資網新貼上一篇文章之後,我心裡的一座橋也架設得也更穩固了,因為這一座「心橋」真的不會被任何艱難阻礙困住,它可以跨越飛過兩岸的海,只要我們有心,它可以直趨我們想要完成的下一個目標、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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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加油﹗
因為工作的關係,幾乎每天在圖書館閱覽室,都可以看到一些熟面孔的「讀者」。他們有如職業上班族,每天朝八、甚至朝七,只要圖書館一開門就來報到;直到夜間晚八、甚至晚九,圖書館休館方始賦歸返家。如此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甚至年復一年,他們只有一項工作──「讀書」,也只有一種任務──「考試」,更只為了一個目標──獲得「工作」。 其實,如此類似的日子我也曾經歷過,對於這些「讀者」的心情與處境,自然體會得格外的深刻。在我們一般人的價值觀念中,一個人受完教育,踏入社會,就是要找一個工作,來養家活口,而且工作的地點,最好就在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可是我們的家鄉,卻是一個莊稼不熟,五穀難登;又投海逐魚,漁獲歉收;且售身任雇,無商可依。所剩的就只有公營事業的金門酒廠,再不就是任公務、從教職。然而,無論是在公營事業營生,還是服任公務、從事教職,這些工作都必需經過「考試」的程序,才能獲得職位。所以現階段想要在家鄉找個「像樣」的工作,「專業讀者」也就不得不是金門青年所要歷經的一個過渡。 當然這個過渡,是相當辛苦的,其歷程不單只是一片乏味單調日子的重複,更多的壓力與負擔,是來自於「自己什麼都不是」的失落感。一個被視為應該是要「自立」的人,卻無「自立」的本錢。姑不論來自外界的眼光是期待、還是嘲笑,光是自己看待自己時,就已經矮了三分;還有來自窄門的壓力,除了要讀不完的書,做不完的考題外,一想到三叭、五叭,這些低得可憐的錄取率,更教人心煩。這樣的日子,又似乎是看不到盡頭,有時真想一頭抹去,了無煩憂;再不然來個半途而廢,眼不見為淨。 人生固然有很多的方向,不過既然選擇了要在家鄉找到個「像樣」的工作,別無選擇就必需先要接受這樣磨人的歷程。然換個心情吧,先不管將來如何?起碼現在還能在家裡頭讀書,眼見熟悉的景物,接觸至親的人,耳聞親切的鄉音,這也是一個不錯的享受,好好的加油吧!美好的未來,一定是屬於堅持的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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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之離島
老父親意外摔傷之前,據兩老的說法:在家鄉無煩無惱、自由自在的守著老宅過生活,是他們往返台金數載之後的決定。那時,每有返鄉行程,無論公務或私程都有著堂皇的說法:回老家探望兩老。父親傷病後,返鄉成為一份難言之痛,幾近破落的舊宅、空無一人,再也回不去的私記憶。 清明時節訂的機票,終於在歲末時候有了一程返鄉的理由;帶領一群年輕的工作朋友,到金門為期三天兩夜的離島體驗。如此算來,連同去年年初陪侍病後的父親返鄉之行,2009年也算有始有終,金門故鄉來回兩趟,圓滿的一年。 家鄉風貌變化不能說不大,至少看見一座正努力邁向現代化的島嶼。是喜是憂斷難判定,交通便捷了、衣食無缺了、各種生活物資條件提高了。至於島嶼風貌的改變,快速而直接,一些資本社會的形形色色毫不留情的全面入侵,我們一向引以為傲的人情事故,顯然日漸式微。特別是撲天蓋地的選戰旗幟,把一向寧靜優美的淳樸島嶼,渲染得礙眼突兀、怵目而驚心。原以為遠離都市,選擇回到最初最原始的離島家鄉,會是給自己一處跳脫煩躁鬱悶的理想之地,看來有些出入。 女兒的英文老師來電,說計畫安排和洋夫婿及一對洋娃娃兒女來一趟秋天離島旅行,她原本就屬背包客一族,跑遍世界各地,唯獨就台灣幾座離島少有接觸,正好聽人提起金門,想起還有一位金門的朋友,理所當然就來電詢問:「金門好玩嗎?」 「金門好玩嗎?」我一時語塞。「這個嘛,不就孤單小島一座,懸海而立,既無大山大水也沒有摩登建築、更別提高級飯店或遊樂設施,不過確實是一座不容錯過的必遊之島,而且就是現在,往後也許就體驗不到這樣的離島風貌了……」 堅持替同行的年輕人安排古厝民宿,也順利獲得女主人的熱情接待,不僅細心安排住宿,得知都是藝文工作的朋友,連三天兩夜的行程都替我們周詳規劃。 彷彿初臨的旅人,我嘗試重新認識一座熟悉卻又略感陌生的島嶼,是一次久違的體驗,我的海島家鄉。 民宿在女主人傾心裝修佈置之後,展現著不俗的休閒風格,復古沙發藤椅、浪漫音樂、文學書籍、美麗盆花,還有穿透過木條窗框投射來的初冬暖暖斜陽,一切盡如人意的理想休憩之所。突然回想起2003年深秋的一次返鄉經驗,和攝影家朋友在傍晚住進民宿,外頭寒風冷颼,整棟雙落古厝就我們兩人投宿,主人交付住宿規則及鑰匙後轉身離去,消失在黝黑的暮色裡,望眼鄰近四舍,無一燈火,我彷如重回靜肅冷穆的戒嚴時期,心裡竟然不由忐忑。至於遠來的攝影師朋友,瞪大著眼眸不安地疑問:「金門的晚上都這麼恐怖嗎?」 三天兩夜行程比預期緊湊而精采,幸好還有島上熱情真誠的舊識老友,一路盛情相陪,是一輩子不能割捨的家鄉情誼。王金鍊老師、夢琪姑娘、盧根、榮昌、維智、烈嶼的林媽肴兄與他的朋友們……,是可以溫暖回味一整年的冬之記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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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盡悠遊浯民顯神通
自古以來,先民進出浯島的工具都以船隻為主,由漁船、帆船、舢舨、快艇到艦艇…金門人與船艦結了不解之緣。三軍官校聚集南台灣,休假時常會與金門同學不期而遇,陸軍部隊行動,大多以陸地為主,對於空官能夠翱翔天空,或海官能夠馳騁海上也極為欽佩。每次寒暑假搭船返金,常在艦艇上遇到海官同學,分享不同的心情與經驗。 二十餘年之前,官兵往返台金地區,登陸艇一直是主要交通工具,風平浪靜時刻,常溜到甲板欣賞海上風情,或是觀看鯊魚、海豚…實為一大享受,若逢惡劣天候,則須一路忍耐到底。由於軍艦艙房常瀰漫著一股油煙味,令人很不舒服,經過搖搖晃晃的載波而行,許多人都受不了,若是颱風天,經過一天一夜的搖晃,多都已吐得不成人樣,有時想想也真是佩服在艦艇服務的海軍官兵。 船艦除了經常運送官兵往返台金外,也是金門民眾過年返鄉必搭的交通工具,有時床位少,經常舖張報紙就睡,甚或走道也擠滿著人。某次暑假,諸多學長同隊返鄉,恰逢颱風季節,船班照行起航,我們幾位同學原本坐在出口前通道,外面狂風暴雨之下,船艦搖晃得特別厲害,大家都被擺平,有如汽油桶般的從這頭滾到那頭,一路上滾個不停,不暈也難。 船班遇到颱風天,有時風浪太大,半路折回高雄港也是常有的事,壞天氣搭船,經過風浪的修理,整艘船的人,有如難民般的狼狽。最為辛苦的是某些孕婦,或是帶著小孩同行的媽媽,一路上還得兼顧小孩,顯出母愛真是偉大。有時候,艦艇官兵還會主動安排這些準媽媽或母子找個床位,也呈現出濃濃的人情味。 軍校畢業後,不論是調到馬祖,或是調回金門,也經過幾十趟的搭船經驗。特別是部隊移防時,主要交通工具為登陸艇,裝備物品裝箱打包到碼頭,經過例行檢查,再運上登陸艇,等待起航。若是由外島調回台灣本島,酒類則為必然攜帶物品,通常會成箱的運回台灣。 六七零年代,部隊推行自力更生的克難運動,人人都得養豬種菜,由台灣調到金門時,有些部隊刻意帶些金門比較少或較貴的材料物品,有的部隊還將飼養的豬、狗一起帶著走,不論豬隻或狗仔,都以小仔居多,由於暈船暈得厲害,小動物到了金門碼頭時,走都走不動,而負責照顧小動物的阿兵哥本身也暈得很,形成有趣的畫面。 軍管期間,金門民眾搭船,對嚴苛安檢感到無奈。某一天,城中楊媽輝老師帶團赴台參加比賽,返金時在高雄碼頭候船,例行接受檢查行李,有位女學生買了幾包話梅零嘴,包裝上有類似中國字樣,被禁止帶上船,嚇得該女生不知所措的哭了,楊媽輝當場發飆,直嚷著說:「這不是零嘴的錯,是你們不該生錯在這個時代」,聞之令人沈重,卻也顯出當時金門人的心境。楊老師走了,而金門海邊阻礙船隻進犯的軌條砦也漸漸消失,但昔日搭船影像始終深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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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廈之間-從水頭碼頭的設施談起
元旦連續假期,教會組了一支短宣隊到廈門的郊區教會,包括馬巷、龍海市的角美、翔安的劉五店和廈門市湖里區的主恩之家教會,進行詩歌見證分享聚會,透過宗教交流和分享,彼此有更深的互動和認識,兩岸分隔近一甲子,近十年來拜金馬小三通之賜,金門成為進入福建最便捷的途徑。 個人其實出入廈門不下十次,但都是在島內和市區活動,或是屬過境性質,再進入大陸內地旅遊,因此對廈門的印象一直是保持著,「都市化、人口集中、繁榮進步,購物方便」的印象,而這次深入廈門的郊區才真正發現城鄉差距的存在,進步的地方很進步;落後的地方有些落後,但一切都在進步,尤其交通建設的發展更是一日千里,陸海空交通都相當便捷,有國內國際機場,市區有高架快速公車系統,而號稱大陸國內第一條海底隧道的翔安隧道也即將通車,屆時廈門市區經翔安隧道到翔安區只須六分鐘,便捷的交通將為翔安區帶來無限的發展機會,而我們進入廈門的二個海上門戶-東渡和五通碼頭,也都很寬敞且動線流暢,而且服務人員充裕,我們推著滿載行李的手推車上斜坡時,他們還會助一臂之力。 反觀我們金門,以海運的門面-水頭碼頭而言,最近雖然積極擴建,但元旦那天當我把車子開到停車場停車時,問一下管理員小姐三天要多少錢?她竟然回答我說:「要八百一十元」「什麼?這簡直是坑人嘛!」後來我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塊地面坎坷不平的空地停車,還好遇到一位好心的碼頭工作人員幫我看,否則我不太有把握能否把車子安全地停好?到了碼頭我特地去旅遊服務中心問一位小姐,碼頭的停車場是那個單位管的,她要我問服務台的先生,我問那位先生他又去找一位港務處的先生來說明,我問:「停車場的收費是誰訂的?為什麼訂那麼高?」那位先生回答:「是縣政府訂的,但我都會交待停車場的管理小姐,如果要停二、三天,不要停在那裡,要停在上面的停車場。」後來我把停車問題告訴我們領隊的李牧師,他說:台中清泉崗機場外的私人停車場可遮風避雨,一天的收費也不過一百元而已;而水頭碼頭不過是一個停車位,又沒有遮雨棚,明顯是在坑我們金門自己人,哪有台灣人會開車停在這裡?號稱福利做最好的金門縣政府,竟在停車費上敲詐自己人?真令人費解? 水頭碼頭是金門的門面,但是相關設施缺乏整體規畫,停車場收費高,上面的停車位又不足;缺乏緊急醫療設施,如果旅客有意外事件無法立即處理;碼頭動線不夠流暢,入境大廳和出境大廳之間沒有通道,入境旅客若要換人民幣須要繞一大圈到出境大廳,中間又無風雨走廊;未設行李寄放處,旅客若要短暫停留行李沒地方放置;入境大廳的大門口車子迴旋空間不足,接客不便;未設投幣式公共電話方便旅客使用;未設局長信箱供旅客投訴,讓下情可以上達,總之,水頭碼頭的規畫缺乏整體和中長程的規畫,許多設施常流於「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便宜性作為,期盼在上位者能多些走動式的管理,多聽縣民和旅客的心聲,以「旅客為尊」,使水頭碼頭這一座金門的門面能讓旅客感受到金門公共運輸的用心和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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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詞
許銘豐約來他學長陳慶燦、李筠夫婦重臨鼎軒畫室的南管作場,攜來一把竹節式古琴,又名「此君」琴。清道光呂世宜書法好友林研香、林墨香兄弟,在廈門的西林別墅有一雅齋名「此君庵」,四周種滿竹林。蘇東坡說:「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不可一日無此君」,「此君」其來有自。東坡表兄是宋代畫墨竹大師文仝,他曾向表兄學畫竹,案牘之餘,用所餘硃砂筆畫朱竹,東坡始作俑者。尚未見世上有朱竹,但見有黑竹如墨,比紫竹還黑,稀有品種,二十年前我從奮起湖盆景園買回一盆日本黑竹,現在沙中有遺株,林務所葉媚媚可向何莉莉移植一株,以充實你們的「竹園」。是日順勢招來金門樂府團員齊聚一堂,郵務士陳有利也抱來他自己作的仲尼式古琴,汪仁鈞也抱來他高價購藏的伏羲式古琴,領教琴藝。好個知音之夜,自是高山流水俞伯牙會鍾子期,「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為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陳慶燦、陳有利與我同年,三龍會鳳沼,耳庸音鈍如我,不敢忝稱知音。 慶燦兄二度光臨,恰好每次來我各拾獲一張破骨董琴椅,我親手整修。上次來我將古箏慎重安放琴椅;這次來我恭敬將他的古琴安置在另一張琴椅。期待他再三而來,因為我已發現第三張目標,撿破爛的還能兼飽耳福,極視、聽之娛。 有利兄收集金門舊材,自參古琴圖錄,剖木析材,雕飾髹漆,斲琴修琴,十多年來已製作十把古琴,自己把玩,他也略通彈奏技法。古琴,古稱瑤琴、玉琴、七弦琴,是中國最古老的樂器之一,幾乎和中華文化一樣悠久,古琴音域寬廣,音色深沉,餘音悠遠,深具東方文化特質,堪稱太古遺音。古琴長約三尺六寸五分,寬約六寸,琴體厚約二寸。琴面上側沿琴弦方向嵌有音位的十三個圓點,稱為「徽」用於標示泛音。 貫通三才的神器古琴,中國古文化地位最崇高的樂器,為「琴棋書畫」四藝之首。文人視琴為倚聲伴吟的樂器,符合天人合一的哲思,是古人生活中禮樂絃歌必修的高古樂器。魏晉崇玄學,名士風流藝術氣息濃烈,竹林七賢嵇康、阮籍都是撫琴的高手。嵇康擅彈〈廣陵散〉,阮籍則創作了〈酒狂〉,實屬禮教化外的正始之音。 1977年,美國發射旅行者一號太空船,到宇宙中尋覓知音。一枚鑽石唱針,和一張60分鐘12英吋的鍍金唱片,稱為地球之音,有巴哈、柴可夫斯基等的音樂,特別選錄中國的古琴演奏曲-〈流水〉。2003古琴藝術被聯合國教科文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2008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陳雷激演奏唐代名琴「太古遺音」。 陳慶燦、李筠琴瑟合鳴,俱是撫琴能手,陳氏讀建中即入國樂社學琵琶,後參加中廣國樂團,成立精品中國樂器公司製作琵琶、古箏。從孫毓芹、梅曰強學古琴、創立瀛洲琴社。他說古琴音樂可用來修心養性,涵養中正平和的情操,帶入有如禪定的冥想。伴著琴聲的正統原音適合研詩,學佛、參禪、論道,禪門嚴謹淡泊,老莊無為曠達。陳氏夫婦兩輪彈幾曲古琴,丰神流動,韻緻飄揚,纏綿婉曲,情緻自然,浥芳露而託情自遠。「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劉長卿〈聽彈琴〉。七絃挑逗六腑五臟,眾人沉醉,餘音繞樑,久久不忍作廣陵散。「千里楓林煙雨深,無朝無暮有猿吟;停橈靜聽曲中意,好似雲山韶濩音」-〈欸乃〉。 燦兄臨別贈我們一人一片他古琴演奏的光碟,共有十三首曲目:「龍朔操、欸乃、白雪、靜觀吟、秋江夜泊、玉樓春曉、陽關三疊、良宵引、酒狂、關山月、湘江怨、古琴吟、秋風詞。」十三首古琴曲是他純粹的演奏並不附歌詞,不加聲部,其中有幾首與唐詩有關。詩是音樂性的文學,是彎曲的語言,可配樂吟唱。我常自愛以古調唱詩,聽到其中〈秋風詞〉的旋律非常熟悉,是根據1931梅庵琴譜版本演奏,所以趕快找出李白的相思曲〈秋風詞〉:「秋風起,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唐人的齊言詩,為配合吟唱,加入一些散聲,變成長短句,稱曲子、曲子詞,便是宋詞的雛型。我學了三年半的南管,最近稍熟悉南管的唱腔,所以我自用我「筠竹影」琵琶,自彈自唱〈秋風詞〉。再借幾杯高粱,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多日來每天都要撫琴太息,淺斟低唱一番。琴絃聲斷月明中,惟憂月落酒杯空,流影迷情,吟之悒悒。如今幾個憐文采,也向秋風鬥羽翰,頻娥獨坐太白之詩,紈扇悲秋摩詰之畫,秋風秋夜但寄相思,搦管嗣音聲淚俱咽。當時相見原無意,今日重來卻有情,琴臺起白頭之嗟嘆,斷雁過江干之悲鳴。老夫年近花甲,尚留情詩句書畫間,三生石上猶作如許糾纏,酒醉鞭馬,情多累人,又偏愛自作多情。思想起,一燈煢然,中宵琴心挑動,不嫌多露之劍,今夜舊夢新愁,知向阿誰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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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發展觀光﹖
金門,自解除戒嚴以來,觀光、旅遊成了島嶼發展的重要方向,也讓觀光旅遊業的產值,成了僅次於金門酒廠及營造業的第三大產業。金酒,為縣營第一大產業,而營造業的產值,也幾乎全來自公共建設的預算,其產業生產力,來源於公部門的挹注,幾乎不受景氣影響。反觀以民間資金為主的觀光旅遊業,在面對經濟消退及整體旅遊環境蕭條的同時,僅能勉強維持現況,也無力創造更大的經濟規模。 於是,在「發展觀光」這個議題的後面,讓我們不得不加上一個問號,這個問號代表著金門朝向觀光發展以來,存在著許多不安定的因素,其中一項隱含著另一個問號:遊客為何來了不想再來?是金門太小,三兩下玩完,還是金門吸引遊客的誘因消失,當中包括了觀光資源的毀壞,以及觀光設施的過當或不足。 首先,金門向來以閩南文化、戰役史蹟、生態景觀為觀光發展的訴求。然而,古蹟、歷史建築除自然毀壞外,新修者幾乎是以「修一棟、壞一棟」的速度在消逝,不信看看慈德宮修復前後、看看東溪鄭氏家廟外,那兩根活生生像外太空來的探照燈柱……。 此外,真實的戰役史蹟,幾近毀壞。所謂戰地的景觀或氛圍,早已遠去。當兩岸人民可以自由往來的今日,透過高倍望遠鏡眺望對岸的吸引力,還有多少?十字路口的反空降堡,以交通安全為由,一一拆除;迷彩的伏地堡上面,搞出個奇特高粱酒瓶,更是對戰地景觀整體的傷害。於是只能飲鴆止渴的方式,將尚未開放觀光的戰地資源,納入觀光體系之內,如擎天廳、獅山砲陣地等,有一天當這些未開放的戰地景點都開放了呢?那麼金門的戰地史蹟資源,還剩下什麼? 生態景觀也逐漸為過度的人工設施,而產生不協調。以一個「發展觀光」的小島而言,文化、生態量體,本就淺薄的情況之下,任何一個人文史蹟、生態景觀的破壞或消逝,對整體的觀光資源都是重大的損失。 其次,在觀光設施方面,作為遊客出入口的尚義機場及水頭碼頭,便是觀光發展的最大敗筆!每年春節、霧季免不了登上全國媒體的遊客、鄉親待機場面,新近更動的機場入境,所造成動線的混亂,這些相信許多鄉親已有親身體驗。 尚義機場如此,作為小三通轉運站的水頭碼頭,每年破百萬轉運人次的重要出入口的場所。其他姑且不論,單就港務大樓外觀而言,船形的外觀後面,跑出個閩南馬背式的風雨走廊,旁邊又突出個鐵皮遮棚,只能以「疊床架屋,荒腔走板」評之。當然這些都可能是考量小三通轉運人口,及提升旅遊服務設施等因素,而一再擴充的結果。但這樣的結果,除了景觀上的不協調外,也從側面凸顯了金門在發展觀光的道路上,整體的規劃能力有待進一步地提升。 近年來,金門以每年一百億上下的歲出預算,全力建設金門,這麼多年來,金門提升了嗎?改變了嗎?如果今日的金門人,依然不能正視這些珍貴文化資產、生態景觀,正以無以復加速度消逝的事實,並起而維護、保存。依舊盲目相信:建設等於發展、大建設等於大發展的口號,那麼金門發展觀光或者未來的道路,可能也就僅止於此:建設一堆,但是原地踏步,最終不過淪為人來人往的巨大橋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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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需要多大勇氣
我怕狗。怕狗,跟小時候住在昔果山有關。距離家最近的「惡犬」,是興邦堂哥他家的狗。狗的脖子縮了麻繩,急撲上來、張開獠牙大口狂吠的模樣,教人擔心是否狗會掙斷麻繩,咬過來。數不清的惡犬是軍營中的狼犬。其中一條就在昔果山到海邊的崗哨。狼犬繫著長鐵鍊,我揮舞棍棒、護衛年紀小的學童經過崗哨,再下機場水溝,徒步到垵湖國小。這大約是窮極無聊的衛兵,每一天清晨最精采的戲碼,所以,他們多不阻止,看著狼犬跟學童,混戰著經過崗哨。 長大後發現,是金門人,卻還怕狗的,真是少之又少。無奈,我卻是這少數的人。 也許,狗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我內心的懦弱。 七年前,我除了怕狗,也怕SARS。新聞報導中,得知有位婦人罹患SARS。金門當局無力救援,後方臺灣放棄救援,婦人在無依無靠的孤寂中,走完她的一生。 我對這個新聞印象深刻,它告訴我,金門醫療的欠缺,以及人命在急難時,輕如鴻毛;而萬一,我是那一根鴻毛呢? 七年前,也就是民國九十二年一月,我跟太太規劃回返金門。回金門能做什麼事情,我們都不清楚,但勾勒著從事文史工作、創作教學等夢想。舉家遷返金門,書籍跟我鍾愛的搖滾CD已是難以處置,詢問多家搬家公司,卻沒有一家可以服務離島的。 於是,我商請父母親來我家居住,讓他們上下樓,不再需要爬樓梯,也算盡孝。從一到三月,我們一家的話題都在聊搬返金門一事,四月初,我母親帶著尚未就讀國小的孩子,前往龍山寺祈禱返金一事,不料就在那個週末,萬華流浪漢感染SARS暴斃,SARS流傳的病症迅速延燒到全國、全世界。 再來就是金門也傳SARS死亡病例的新聞。 這個新聞,就像我童年時懼怕的狗。狗,彷彿擺脫麻繩跟鐵鍊,死絕地,一口咬了上來。然後,我就放棄了返鄉夢,四月底,戴口罩,參加東吳大學碩士班筆試跟口試,順利考上,並像彌補遺憾似的,以《金門文學發展之研究》為題目,撰寫論文。 而今,七年時間翻頁即過。我的返鄉夢,卻沒有隨著SARS的消失而消失,反而以更強大的力量驅使我。然而我,一個懦弱的人啊,卻還經常看見金門的欠缺,以及個人的茫茫無從,而裹足不行。 九一年出版《金門》散文集,是十二歲離開故鄉的我,再度跟金門的交集,回鄉不單是鄉愁,而跟金門各種建設(尤其是文學),有了並行的機會。前縣長李炷烽喜好文學,一手好字為人稱道;文化局長李錫隆曾是記者,多有創作。那幾年,收穫之一是透過活動認識學成返鄉的金門遊子,如周志強、郭哲銘、唐惠韻等文教人員,李炷烽、李沃士、吳成典等政治人物,都各擁專業。 不過,我未嘗多問,他們何以選擇歸鄉?生活在金門與臺灣,孰得孰失? 得、失,又該怎麼衡量? 幾次返鄉,我多走僻靜小路,拿相機捕捉金門的過去:破舊的三合院,新樹雜長;許久不用的推車,攤在陽光跟風雨中腐朽;豬舍已沒有呣呣呣的搶食聲;後座特大、用來載貨載人的腳踏車移置停用的倉庫,積厚塵、黏槁灰,那安置卻未丟棄的姿態,是對過往歲月所寫的逗號,而故事再往下寫,就該是句號了。 我每每沉醉在這些巨大的腐朽當中,是悲傷、是懷念、是不捨。主編《金門文藝》的陳延宗曾多次應我要求,趁離境前一晚,回到夜深人寂的昔果山住家,聽著梵唄吟唱,陰冷的風中,卻也陣陣溫暖。 燃一根煙,再一根煙,陳延宗從來不催我。 自從七年前,因為SARS阻斷回鄉路以後,我得以多觀察金門。以文化局各式的出版品為例,多次提到朱熹教化金門,導致文風大盛,然而,文風鼎盛似乎只是歷史洪流一個小小的反光,到今天,金門文學的反光在那兒?又賴什麼東西反光呢? 說實話,我不感到樂觀,也從未放棄希望。七年前,我若返鄉,做的是文學教學的夢,七年後,我發覺自己能做的事情,要比以往豐富、多元,結合的資源也會更多。然而,我還是不知歸鄉的路,到底是遠、還是近?我得去觸碰一些可能的方向。 曾有人如此說笑,許多人在臺灣混不下去,這才回金門的,但我認識的返鄉者,卻都有兩把刷子,他們回故鄉,是尋找理想的生活方式,並讓價值有所傳承。我沒去問他們,在臺灣過什麼樣的生活?因為,那是他們歸鄉之後,得要放棄的。他們在金門,能找到初初返鄉時,最核心的部分嗎?前者是失,後者是得,失、得之間,恐如陣陣大霧,難以分辨。 但是,他們做了選擇。 無論如何,學成返鄉者都值得我致敬。他們突破層層困惑,他們比我有勇氣。他們肯定也都不怕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