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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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劇下的意識、行為、律法與宗教
1951年,美國上映一部改編自德萊塞長篇小說的文藝劇情片--A Place In The Sun.陽光下的土地,電影在臺灣放映時,中文翻譯成「郎心似鐵」,影片宣傳新聞稿強調:這是一部法律相關從業人員必看的精采電影。 在進入電影情節探討之前,有必要先了解二十世紀中葉美國的社會背景,我們似乎應遠溯自十八世紀中葉,起於英格蘭中部地區的工業革命,才能夠通盤了解當時的實際情況。1769年瓦特發明蒸汽機之後,機械逐漸代替手工,工廠制度興起,使人類的生活習慣、處世心態與價值觀,都發生了劇烈的轉變。工業革命從英格蘭擴散到整個歐洲大陸,至十九世紀傳入北美地區,爾後,繼續在美國如火如荼地快速發展。「郎心似鐵」這部電影,便是在這樣的大趨勢席捲下,應運而生的寫實作品。 本文開頭提及「郎心似鐵」係由自然主義作家德萊塞長篇小說《美國的悲劇》改編而來,當時的美國,早已是邁向高度工業化的現代國度,正全面性展現無法遏止的慾望及野心,而這種向上躍升的高度企圖,也明顯反應在美國民間世態,人們努力追求金錢、聲望、地位,追求更高更好的物質生活層次,人人都想往更高處攀爬,於是,名與利淹沒了人類初始純粹的情感,最後,甚至失喪了人性中本然的真善美與寶貴的良知;我們若從人性本善的角度看,這樣的現象真是教人感慨不已,直擊人們內心最深沉的悲哀。因此,德萊塞嚴肅地以悲劇視之。 這部電影的劇情架構在一男二女的三角戀情上,男主角喬治出生在清貧的教會家庭,父母親是虔誠的神職人員,他十三歲那年輟學,接著,為逃離貧窮,隻身離家,到大城市闖蕩,吃了不少苦,曾做過咖啡店服務員、電梯操作員、杆弟……等基礎階層的工作;幾年後,輾轉進入叔叔經營的工廠,擔任產品包裝生產線工人,與同在一條生產線上工作的女工艾莉絲產生感情。不久,喬治被叔叔擢升為工廠裡的白領小主管,又邂逅富家千金安琪拉,兩人情投意合,快速陷入熱戀;喬治開始思考如何從自己前一段感情中脫身,以便能與安琪拉順利交往,好完成自己多年來想要擺脫貧窮、力爭上游、有朝一日揚眉吐氣,成為富賈名流的大願。艾莉絲發現喬治有了新歡,同時告訴他,自己懷了身孕,她急切地催逼喬治儘快娶她;喬治被逼急了,因而對她萌生殺機。結婚前夕,喬治帶著不會游泳的艾莉絲去划船遊湖,說是提前度蜜月,想伺機謀害,溺斃她。但船在湖面上盪來盪去,喬治內心充滿掙扎,他遲遲下不了手,這時艾莉絲夢想著婚後生活如何如何,見喬治面無表情,於是話題轉向質問喬治是否早已厭棄她?希望她死?越講越激動,她忽然從小船上站起來,朝船頭的喬治走過去,喬治勸阻無效,他心急也站起身來,小船搖晃得厲害,終於翻覆了。艾莉絲尖叫兩聲,沉入水裡……,喬治驚慌中自己游上岸……。 法庭上,陪審團作出共識,判決喬治犯了一級謀殺罪,法官宣佈判決成立。影片最後幾分鐘,喬治在獄方執行電椅之刑前,一位教會牧師陪同喬治的母親來到牢房與他道別,母親深深責怪自己,沒有把兒子教導好。牧師則語重心長地說出幾句發人深省的話,他問喬治:你在艾莉絲落水時,心裡想著甚麼?你想的是誰?是艾莉絲?還是另一個女孩?喬治默不作聲。牧師面色凝重,幽幽地說:「你的良心被謀殺了。」 我沉思,意識、行為、律法、宗教四者之間,究竟有著甚麼樣錯綜的關聯呢?它們與這個悲劇之間,又產生怎樣的對蹠和辯證?喬治對艾莉絲有謀殺意識,卻無直接致死行為;然而,在小船翻覆時,喬治未及時搭救艾莉絲,導致艾莉絲溺斃,律法判決喬治是一級謀殺罪,將喬治送上電椅行刑;宗教則譴責喬治的良心被謀殺了。那麼,更奧秘的人心、人性如何看待這樣的情事呢?在人心人性的裁定下,對此會更包容?或更嚴厲?我轉頭問書桌前正閱讀尼采的另一半,他若有所思地瞅著我,他的眼神,讓我陷入更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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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 餐
俗話說「早餐要吃好,午餐要吃飽,晚餐要吃少」,午餐常被認為是一天中的正餐,是補充能量的主要一餐。為了改善國民體質,近年來政府特別重視學生午餐,因此在學校的午餐都稱為營養午餐。陳縣長也很重視未來主人翁們的飲食均衡,因此日前到多所學校與學生共進午餐,實地了解營養午餐的情況,縣長希望學生吃得營養又衛生,讓學生有健康的身體和良好的學習成果。 回想我學生時代的午餐,和現在的營養午餐可以說是天壤之別。那時的午餐大部分都是地瓜、麥餬、地瓜籤,只有在拜拜時才有米飯可以配用,稍長才慢慢有地瓜稀飯或飯可以吃,而搭配的都是豆豉醃絲瓜或用阿兵哥吃剩的西瓜皮醃成的醬菜。雖然家裡是以捕魚維生,但是因為家境不好,所以好的魚都拿去賣,賣不掉的魚就留著吃。唸國中時,因中午不能回家吃飯,又沒錢搭學校的午餐,只好到賢厝姑媽家吃,因姑媽家境也跟我們一樣,所以午餐也很簡單,不過那時候父親看我到姑媽家打擾,所以都會留比較好的魚不時送去給姑媽,反而能吃到在家裡吃不到的新鮮魚,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這是父親對我的疼愛。 有一天,聽同學說學校的午餐不錯,有美國援助的牛奶、玉米餅、玉米粥及饅頭,但搭了一個月覺得不習慣只好作罷,又回到姑媽家吃,把節省下來的錢拿去買參考書,這樣省吃節用所買的參考書讓人更為珍惜。到高中時,因課業較為繁重,午餐就吃得更為簡單,大概是到土地公廟旁吃炸饅頭配清淡的滷肉湯,或是到第二菜市場吃一碗白飯加滷肉配清湯,就如此度過一下午,所以到高三時,我的體重只有四十九公斤。回想這種午餐歲月,再看看現在學生的營養午餐,真是感嘆萬千,現在的學生營養午餐不但是免費的,而且還請營養師每天調配不同的菜色,更有老師陪學生吃。每次看到學生將午餐吃不完的食物倒在垃圾桶中就感到非常心疼! 目前不管是政府或學校都很盡心地想要學生吃得營養,無奈現在的孩子們體會不到我們小時候的艱困生活以及常說的「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的深意,往往認為學校的午餐不好,老師的陪伴是監視,寧願偷偷買一些外面的食物。其實學生的成長在人的一生中是最關鍵的時刻,近來新聞也很常報導年紀輕輕的孩子們因為愛喝飲料或吃油炸、速食的食物致癌或身體出現異狀。 也許年輕世代認為不會碰到像我們小時候一樣的困苦,但是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將要面臨的是更大的危機,那就是糧食戰爭。因此我認為目前政府和學校都已經非常投入及重視營養午餐,應該要慢慢地開始教導及培養孩子正確的飲食觀念,如世界的糧食分佈如何的不平等,當孩子們理所當然地吵著要吃巧克力時,應該要讓他們知道在非洲採取可可原料的孩子們連巧克力的味道是怎樣的都不知道,以及世界上各國為何都已開始展開糧食大戰的儲備,讓孩子們有危機感,進而教導孩子為什麼要珍惜食物,進行全面化的飲食教育,讓孩子們了解長輩們的用心,也讓他們理解這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著想,而不是與父母、師長間的「餵食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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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
農曆二月是花月,金門話說:「二月二煮貓糜塗貓鼻」,是日又稱為「花朝」,百花的生日。花神女夷就是降生在花朝的這一天,祂餐風飲露,統領群花,讓百花齊放,爭艷於一春,萬紫千紅,大地披上一片錦繡,春山如笑在繁華競盛。之前的無情強颱掃過金門,洪荒大風,讓風獅爺也傻眼了,全島一片殘枝慘綠。旅台同鄉會的及時雨,春申帶來新綠的回饋,廣植功德林,期許綠蔭回春,大曼陀羅萬象森列!枒枝爭春,舞動燕遊的旅人,花朝月夕,春塵瀰漫大地的生意;踏青簪上花香,浪漫了鵲橋之會,青春作伴,詠金門的鄉懷。 多年來的盆藝生涯,頂樓露台已營造一園春綠。每每趁著春雨,斤斧入山,遍野尋找適合這時令的老樹頭,斷木截根入盆栽。日日老圃黃花,歲月澆老了白鬚鬍的灌園叟。盆藝是在盆的方域中塑造樹景,無關乎花藝!今春卻特別引進幾株紅艷的山茶花。呂西村晚號「種花道人」,貧道也學著,跟他一樣臨老入花叢,也就只剩下這一點點拈花惹草的本事。月圓月缺,眼見花開花落,殷紅滿地,心酸起黛玉葬花詞的淒切,早料到會有如此無名的傷感,所以長久以來都不想種花,不想惹動滿懷愁緒。落花不是無情物,掃入盆面根頭處,春殤樹葬,營堆香丘,讓它墮入香塵,一坯淨土掩埋風流,化作春泥,護了春盆! 花魂迷春相招歸,夢隨蝴蝶浯鄉飛。詩人的豆梨花又盛開了!花香輕飄在微雨的詩歌酬唱中,我低迴默唱了一枝穠艷露凝香,遼闊我深切的思念!認養一小株豆梨苗回家,把思念深植於懷人屬豆梨。日前我才剛移來沉香木苗兩株,擺成豆梨的左右護法,在我的空中花園,第一次招收幼稚班的三幼苗。盆栽沉香要種到成木結香,想要思詩在沉香亭北倚欄干,那要多遙遠的等待?唯有期待豆梨茁壯成長,盼望明春,有暗香吹過女牆來,靈動我沉埋已久的詩路!終於有了豆梨,就有詩魂相伴! 曾經強颱,飽受風雨的摧殘,湖畔倖存的夭桃,開得更加艷麗妖嬈。古崗董阿Sir春酒的召喚,斟陳高賞桃紅,半晌日暮,細雨微風,續起篝火,升帳夜飲。湖畔梁山,不是草莽聚義,道是年少學友重逢的詩酒花之祭!詩經: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幾個老男人,十八趴的老賊,身邊無小蠻,單靠幾杯老陳酒,暖醇度春寒。就在忙於移花接木的季節,花花草草盡春事,耕雲種月學老農;春醉春眠,孔雀台共飲一湖煙雨,老樵夫,醉成羲皇上人高臥! 開到荼蘼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荼蘼花,末路之美,幽棲在可憐無人問處!時光不能耽誤,一晃即將是暮春時節,才會惋惜春將歸去的無奈,風落餘花春老時,百花凋零,愁心煙雨霏霏灑灑。東坡荼蘼不爭春,要讓寂寞開在晚春後!但令千日沉醉,數打陳高,何惜兩三春,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花謝花飛,紅消香斷!又是女人香心底事,花朝的老男只剩一股娘娘腔!抓不住青春的尾翼,想作賤,也沒有一江春水向下流。才喝了馬卡和東哥阿里,依然讓春天去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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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松樹
上回返台,承蒙加拿大師大美術系友會電郵邀約,於台北南海路藝術館舉行畫展。當時恰巧台北住處沒有畫具及畫材,隨即買回畫布畫筆,畫了兩幅壓克力畫參加展出。事情就是這樣湊巧,這回返台又收到校友會邀約將於今年夏天於紐約舉行聯展,畫作必須於近日送出。上次使用過的畫具大部分已帶回溫哥華,僅剩一大本粉彩畫紙,心想就畫粉彩參展好了。這倒是個好主意,展出畫作要求正方形的格式,粉彩紙張較易處理,畫布還需特別訂製。 畫材決定了,接著便是畫的主題及內容的考量了。又正值計畫外出旅行,事情變得有些忙碌。考慮了幾個畫題,最後還是憑著感覺走,選擇最能感動自己的主題,便是雪中的松樹群了。返台前,才經歷幾場雪,那雪白大地的松樹群令人印象深刻哪! 大雪紛飛的冬日我喜歡往住家不遠的那一片松樹林間穿梭拍照,那份感受讓人興奮。走進松林,眼前大地覆蓋著一層皚皚白雪,雙腳踩著似雪白棉花般的鬆軟大地。一棵棵高挑矗立的壯碩松樹在積雪的襯托下,顯得堅毅挺拔,睥睨冷峻。白雪撒在樹幹上、枝椏上、針葉叢上,使得松樹看上去更為黝黑厚重,黑白對比的線條顯得更為遒勁有力。這時,周遭的力與美深深地感染著你,才體會意識到大自然的奧妙及其簡單純粹之美。 憑著親身對這片松樹林的體驗及昔日拍攝的照片,總算於出外旅行前完成了兩幅粉彩畫。這兩幅畫大小為45.5×45.5公分,只算是小品。畫面除了從照片擷取松樹的姿態,在畫面及色彩上,更想表達出我心中對雪中松樹的那份美感、情懷及氛圍來,當然還有粉彩具有的特殊質感。對於松樹的感受,我倒沒有昔日士大夫的崇高品評,如:「高風亮節」或是「松柏後凋於歲寒」等想法,只是發自內心對大自然的摯愛。一種領會松樹形態蔥翠的美,落雪的寂靜純白,以及當這兩種大自然現象結合在一塊,讓人蕩氣迴腸的迷戀。 說來有趣,兩幅畫的構圖大致相似,讓我頗感驚訝!松樹皆由左下往右向上延伸,右下角留下一大片空白的雪地。或許,在我的潛意識主觀裡,認為這樣的構圖是美的。差異就在其中一幅由兩棵松樹構成,一幅由四棵松樹間雜一棵灌木組成。前者雪落於樹幹上及樹幹的紋路,有較仔細地描繪。後者,一棵近景的松樹,接著是一棵只剩枯枝被雪披覆的灌木,灌木讓一列豎直的松樹有了變化,然後向右上角延伸的是三棵並列的松樹。樹葉叢則混合著黝黑、灰白、茶青、黛綠等色彩。 又是一回我對雪中松樹的描摹,試著描繪出心中對雪白大地及被大雪覆披的松樹群之美。一直以為山川河海,日月星辰,花草,林木,鳥蟲,及其組合而成的夕陽、晨曦、山巔水涯、重重山巒、鳥鳴啁啾……,是美的極致。或許,這又是一次我向大自然學習、擷取美的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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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春語
南風國度,晨起就有薄霧,李花嫩葉抽芽,欲語還羞,豆梨花也開始在角落繽紛綻放。仰望著天空,雁鴨不時飛過,隱藏在麥田間的鳥群,隱約聽到幼雛的叫喚聲,噗噗作響,蠢蠢欲動。 過時的園圃蔬菜,耽誤了賞味期,悄悄地開出黃花、白花,交錯扶疏的小花海,留住粉蝶和蜂群的腳步,忙碌飛舞穿梭其間。 呼呼急躁的北風轉為寧靜的嬌弱南風時,偶爾還會反轉不定。斷斷續續的綿綿細雨,在室內點一顆倒流香粒,氤氳的雲海吞吐爐間。選幾首古琴曲,聽一聽懷念的老歌,重溫熟悉旋律,雨停後,開始尋找春天的訊息。 「二、八,好行舟」走到海邊,海岸的潮湧平緩,薄霧讓兩岸朦朧的山巒層層相疊,我想古人對海上仙山的描述,應當是在春水中泛舟的寫景,從海上觀看雲霧繚繞的太武山,幾戶山下人家升起裊裊炊煙,高聳的古塔矗立山間,彷若洞天福地的桃花源勝景,春天的海洋,讓島嶼增添不少神秘的面紗。 帶著濕潤的溼氣,此時是海藻繁殖的季節,綠色成為海的一襲春裝,撿拾潮間帶的海麵線(龍鬚菜),以前海麵線是潮間帶到處可見採集的海產,水灘中順勢生長,一把一把的生長,像極了老人的長鬍鬚,細絲毫髮分明,摘掉根部附著的小顆石粒,帶回去洗乾淨,放入滾水中川燙一下,伴鹽、醋、醬油等佐料,切點蒜頭、辣椒、青蔥,再到庭院現採鮮橘,淋上汁液,變成一盤可口美味的涼菜,或者按照古早的吃法,炒上花生沫,以及拌入煎石蚵餅。 往常二、三月是紫菜生長繁盛的季節,拾紫菜是童年的深刻記憶,沿海礁岩上都有它的蹤跡,現在海洋氣候環境的變化影響,顯然很難回到從前勝景。倒是還可以找到許多滸苔,它是金門內海地區常見的海藻,選取細嫩者油炸食用,也用來包擦餅,早期生長多得過剩,通常打撈起來當餵豬的飼料。 「二月,肥蚵、肥蔥、肥韭菜」吃過農曆二月二日的十三個菜包,祈求平安度過閏年。充沛的雨水滋潤萬物,迎合著南風的海洋味道,提供海洋與陸地新鮮食材,適合來個蔬菜與海鮮的雜燴盛會,樣樣青翠、清新,擦餅集其大成,清明前後家家戶包餅,成為地區的特色傳統習俗。 「三、八,亂穿衣」繽紛的季節是春裝的伸展T台,解除禦寒的冬衣,在乍暖還寒的晨昏,嘗試春衣的身體敏感接觸,時而穿回厚裝,符合俗稱的二八天。 南風季節性可以聽一聽春天的呼喚、觀賞色彩繽紛的春景、食用春天鮮嫩的海洋食材;遠居他鄉的遊子,春天裡,有念念不忘的食物戀,想念美食變成一種鄉愁,碼頭與機場變成繁忙躁動起來。 南風的家鄉,有風情萬種的裝扮與忐忑不定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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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台灣看金門
最近有一趟南台灣之行,對於台北土生土長的我來說,至今沒真正跨過濁水溪,最熟悉的河川,怕只有淡水河了。此番在當地好友的安排下,一舉跨過八掌溪、曾文溪,走訪許多鄉鎮,與在地人文、地理開啟了無數次對話,補上了幾堂台灣史的課程。 我對南部的第一印象,是隨處可見日本殖民時代留下的歷史遺跡,例如新化武德殿-當年警察練武場、街役場-當時的鎮公所、鹽水永成戲院-日治時期碾米廠、六甲舊道班房-早期鐵道工人住處;麻豆台糖園區更保留了明治時期的辦公室、招待所、餐廳、宿舍等,都是傳統木造日式建築,或是明治維新融合了西方元素的新日式建築。 這些歷史建築現在的功能是什麼呢? 朋友連絡了目前認養道班房的張淑娥老師,她特地帶我們前往參觀。在面積不大的和室裡,正展出一些日本的神祇和祈福用的注連繩等工藝品。張老師說這些手工藝都是社區婦女的學習成果,目前已外銷日本,訂單源源不絕,成為這些主婦的成功副業以及家庭經濟來源。武德殿開放給民眾開班授課;街役場轉型為餐廳;永成戲院提供作為地方藝文活動的場所-這些都是閒置空間再利用的具體事蹟。 麻豆舊糖廠也是古蹟活化再生的成功案例。由於日據時代日本在台灣發展製糖業,設置了許多糖廠和株式會社,許多台灣人仰賴糖廠為生,與日本人的互動十分密切。如今這個舊糖廠已改名為「南瀛總爺藝文中心」,不僅修繕了總爺糖廠時期的古建築,連當年運送甘蔗的老火車頭和製糖的甘蔗壓榨機-石車也都被保留下來。這些目前已變身為地方文化館、工坊、美術館以及輕食茶肆的一棟棟樓舍,七十年後的今天,仍佇立在那裡,訴說著屬於那個年代的民土風情。 園區還有一個老樹吊點滴的故事蔚為地方盛事。園區幅員廣大,樹木扶疏,有百年樟樹、老榕、赤桐、欖仁樹、茄冬、龍眼、芒果樹…等,聽說去年園區為生病的老樹吊點滴並舉辦盛大祈福儀式,連縣長也出席了。 位於台南將軍鄉的香雨書院則是另一場驚艷。趨車前往,遠遠便看到一棟白色鋼琴造型的建築,座落於綠野平疇間,顯得特別醒目。它是地方士紳林金悔為了回饋故鄉,退休後捐出退休金,並向各界募款三千萬元興建而成的,現在的管理人林伯鴻是他的後代。林先生十分熱心,休館時間還跑來為我們開門導覽。館內典藏許多地方書籍文獻、美術作品、作家手稿、古地圖、老照片等,此外也定期舉辦展覽和活動,成為台南市鹽分地區重要的藝文交流平台。林伯鴻表示他是軍職退休,在書院當義工十分充實快樂。書院免費開放給中小學生課後閱讀、戶外教學,落實文化紮根工作。 我注意到書架陳列《鹽分地帶文學》雙月刊,目前已出版六十多期,作者包括鍾文音、陳芳明、林文義、蔡志忠、葉石濤、李昂、楊青矗、劉克襄、顏艾琳、吳新榮……等等,皆來自台南原鄉,令人感受到在地藝文的強大力量。 回到台北,心頭縈繞的全是金門。金門的歷史、文物、建築、生態之豐富與深度,絕不亞於南台灣,如何結合社區營造,讓古建築活化再生,需要政府與民間付出更多的關注與努力。晚近鄭愁予、洛夫與金門結緣,加上本地李錫奇大師,他們都是金門的瑰寶,金門有成立文學館、美術館的最佳條件,倘若再能與歷史建築相呼應,藝術遂有了縱深,必能粹煉出更為深厚的文化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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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軍中關說疑雲
上個月中旬,媒體報導南部民進黨籍立委介入軍中人事傳聞,疑雲重重;風波鬧大,國防部二度發稿否認,而且由政戰局長聞振國去立法院向幾位被影射到的民進黨籍立委鞠躬道歉;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顯見其諱莫如深。 軍中人事案關說傳聞不是什麼新鮮事。人事案關說通常是暗地裡偷偷摸摸進行,但是到了扁政府時期,類似關說、買官的傳聞甚囂塵上,軍中人事升遷亂象叢生。例如,當年曾有某位上將,疑似受到關說甚至是高層明示或暗示,讓某些學經歷不符資格卻受綠營推薦者升了少將,喧騰一時;此君由於曲意奉迎、配合度好,受到層峰青睞,得以軍職轉戰外交,獲派駐外大使。他固然名利雙收,但軍中人事紀律因此崩壞,其軍人志節蕩然無存。 民進黨再度執政後,一副「天下已經是咱的」嘴臉,蠻橫濫權追殺政敵不說,爭議人事案不斷,蔡英文總統先是任命自己表姊林美珠擔任行政院政務委員,接著又任勞動部長。這種「內舉不避親」的行徑,予人什麼觀感?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綠營政治人物有樣學樣,「關說」、「利益迴避」這些道德規範已拋諸腦後,喬人、喬事大行其道。 國軍人事強調公平、公正原則,但是透明度不夠,所以是說一套做一套,因此形成一種惡質的官場文化,大凡有重要軍職升遷前夕,就可能有些不尋常的舉動,有關係用關係,沒關係找關係,以至於關說時有所聞;或是黑函滿天飛;更有內部的人向媒體放話,讓已經內定人選曝光,所謂「見光死」。此外,舉發某人違失以示眾,拉下馬來,為自己製造機會者亦有所見,例如,某軍種司令動用單位人員於假日協助家宴,媒體披露,因此下台。 這次關說疑雲牽扯到政戰官科人事,事關陸軍航特部政戰主任少將職缺。媒體先前報導,本來安排人選是位學經歷完整、至為優秀的上校〈據悉為金門子弟〉,孰料為媒體臆測而生變;可以合理懷疑,是否有某個系統或某個人透過媒體放話,讓他曝光,想影響其升遷的用意至為明顯。果不其然,經數日,終於傳聞綠委推薦目前任職於國防部財務中心政戰主任的唐明德上校的關說疑雲。最終發展,已由陸軍司令部公共事務組長史順文佔少將缺,但改接任金門防衛指揮部政戰主任,原金防部政戰主任武立文少將接任航特部主任。 至於關說之事,究竟內情如何,軍方始終三緘其口。而政戰局長聞振國中將去向綠委說明並鞠躬道歉,凸顯了國防部處理這件疑案荒腔走板。就個人閱歷,受關說者的層級應在政戰局長之上,而且,國防部既然二度發稿否認,何必「畫蛇添足」,去向民進黨籍立委鞠躬道歉,究竟是道什麼歉呢?可有真相版?國防部長馮世寬或許可以解開疑雲,但卻沒這個肩膀。 事後,國防部再度說官話,強調國軍相關將領晉升,均依規定按評選程序秉公平、公正原則辦理。但是,如果原定人選因為媒體報導波及而中箭落馬,對他公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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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笑灑在環形軌道上
我相信人生奇遇,一日可以扭轉一生,在環形軌道上,不用計量人生是長是短,只需堅定信念,昨日的根與今日的夢,都會在一條環形軌道上,千千萬萬年都有一個圓心,引領自己的鼻額與眉眼往前奔馳。小羽毛和小跳芽都知道,他們長大後可以變成任何一隻鳥、任何一株植物,我的繪本跟著他們的行腳,不斷轉換構圖、媒材、色彩,在歐洲10個國家穿梭。我們彼此相互照應,寫專稿時,我常從文字阡陌飛躍向一首詩,或踅入成堆的照片和錄音檔案,萃取特別的感動,為他們增添一頁可愛童趣。旅程中等待磨圓的詩句,夢著、醒著、笑著,從巴黎(Paris)走向布列塔尼半島上的聖馬洛(Saint Malo),接著展開跨國行,我們流轉過許多國家與城市。為了豐富繪本故事,我把歐洲10個國家的照片又瀏覽一遍,小羽毛和小跳芽也跟著挑撿他們的最愛,當故事畫面有了新風貌,我的歐洲紀行專稿也跟著成長、蛻變。再沒有比這更美好的堅持了,我把每一個階段衝激出來的新能量,移植到創作上,讓一切嘗試、翻轉都產生新的感動與美。 我一邊看小羽毛和小跳芽玩拼貼遊戲,一邊寫專稿,我想起在布魯塞爾(Brussels)的「樂器博物館」(Musical Instruments Museum),跟著一群孩童一起上音樂課的情景。指導老師輪番讓每一位孩童玩各種不同的樂器,那教學溫馨又動人,音符和笑聲疊映成一幅快樂童年的彩畫,讓我對音樂啟蒙教育有全新的體悟。生活與學習,得不斷更新,彌補不足。走在路上,我常紀錄街頭畫家、音樂家、歌手的即興創作與表演,沿途的觀察、攝影、錄音,匯集成各種形、聲、影,豐富了我的畫作。寫詩,可以昇華自我,寫專稿,可以保留珍愛的紀錄,畫繪本,成了最美好的統合。喜歡搭輕軌電車四處走逛的我,望著天空一條一條交錯的電車線,滿心雀躍,那些四通八達的線輕易把我的魂勾走,我毫不猶豫的跳上車,沒有特別的目標,單純只是想走向更遠的他方,隨意選一站上車、下車,走逛一段路,再銜接另一條路線,繼續漫遊。我的心跟著輕軌電車飛奔,想要成為藍色的天空,小羽毛和小跳芽也是,我們把自己幻化成一朵雲,融入風景裡,每一次循環、跳接、轉換的過程,就像釀酒一樣,一顆一顆的葡萄,用清亮的眼睛透視時間,把心事吐出來,越真誠,把自己擠榨得越徹底,酒香就越醇美。 畫繪本的時候,我心裡都有一首詩,我記得畫第一本繪本時,有一幅畫的背景十分素淨,一片白茫茫的霧,佔據整個世界,小羽毛和小跳芽牽著手,一條細細的、淺淺的、短短的線,橫在畫面中間,似有若無的牽引著什麼。霧茫茫的世界,隱隱有光在浮動,我的等待與盼望,穿過薄霧,悠悠蕩開。那幅畫,觸動我內心極柔軟的情愫,默默牽引著我,一直到如今。所以在起風的日子,我要將笑灑在環形軌道上,並且為它寫一首詩,銘記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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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報有感 補述舊錄
日前,閱三月二十一日《金門日報.浯江副刊》,薛德成先生撰〈王公蒙塵六十八載奇冤待雪〉,文中述及榜林村頂保承濟殿,因「國軍退守駐村時被佈雷大隊佔用屯放信管炸藥等物,不幸於民國三十九年農曆五月六日午後一時餘發生爆炸,斯時濃煙密佈、藥味嗆鼻、土石齊飛、血肉模糊、金身粉碎。」又言「查案發當天適有金盤區王區長永仁先生蒞村視察,目睹此烏煙、斷石、塵土、飛沙、廢木及肉身,悽慘苦景。」薛先生大文與民國九十年六月,他所編著《金門縣金寧鄉榜林村誌》,第六章:「宗祠宮廟」述及承濟殿之文,內容近似,但更加詳盡,薛先生努力搜集史料,挺身呼籲國防部及各級民意代表賜予追查,還榜林村公道,薛先生之用功及為民喉舌的精神都令人欽佩。 薛先生大文及書中,均曾提到「金盤區王區長永仁先生蒞村視察」,引家父永仁先生為見證,然先父已往生十多年,後生想向他詢問當年詳情,也無法如願。不過,先父生前著有《有義回憶錄》,書中對於他擔任金盤區長之經過,有不少敘述,以下選錄部份,分享讀者: 「民國三十八年,縣政府奉命,為適應戰時需要,準備暫時結束地方自治,由十一月起改為軍事管制區,劃分金東、金西、烈嶼三區,各設民政處管轄庶政,隸於各軍事轄區,金西軍管區分城廂、金城、金盤、古寧四區,余奉金西第二軍事管制區司令部(第十九軍軍長)兼司令劉雲翰派任金盤區區長(雲管人字第○○一號令),發給鈐記一顆及少數開辦費,一切責成自行設法。於十一月七日在榜林村(徐萬全住宅適駐部隊調動洽商撥用)創辦金盤區公所,上級派中校監察官王萬青兼區指導員(開辦數日後才到差),余邀請董文山先生為主任幹事,董員係中央警官學校畢業曾任軍官,文武兼備學識甚佳,且待人接物均為誠實,對戰後區務推行貢獻良多,其餘各幹事亦能共體時艱努力工作,因戰後軍事加強防禦措施,徵用木材、砍大樹及搬取外門門板與派民工等軍差,應接不暇,連星期日都照常上班。當時有兩句鼓勵言語:「破產保產,拚命保命」。尤其區公所人員分別率帶民眾清理戰場,有部分陣亡者陳置於溝渠或草木中,腐化不能移動乃就地埋葬,當時既無衛生設備只用萬金油擦毛巾聊當口罩,此項工作為軍差中最辛苦之一種。 余奉核支陸軍上尉待遇,因無眷糧配給,家庭生活依賴內人在家耕種勉強維持,同仁生活集中,伙食也要負責設法,粗飯淡菜數月不知肉味,天氣良好才買有海魚佐餐,工作之忙生活之苦,有甚於抗戰期間。有一段時間上級為補充營養之不足,推行吃糙米,俗語云:「飢不擇食」,照辦照吃,此時很少發現有人體重太胖。 按金盤區轄前盤山、後盤山、後沙、嚨口、西山、湖尾、安岐、湖南、榜林、東洲、後垵、庵前、後湖、泗湖、昔果山等十五個自然村,每村設村長一人,大村者設指導員一人,小村者二、三村合設指導員一人,均由軍中調派軍官兼任。當時區公所本身並無交通工具,有部分個人自備腳踏車,所以下鄉工作如集體行動則洽調駐軍支援車輛,一般督導工作經常徒步,或在路上攔搭軍方便車。 民國三十九年三月十五日金門軍管區行政公署成立,首任行政長沈敏(金防部司令官辦公處少將主任)為全地區行政統一主管,三個民政處同時結束。分設:城廂、金城、金盤、古寧、瓊浦、滄湖、碧湖、金沙、烈嶼九區,余仍係金盤區區長,區公所遷移呂世註住宅,呂論住宅為會議室(兩棟並排),工作聯繫較為方便。本區分:後湖(含泗湖)、昔果山、後垵(含庵前)、榜林(含東州)、後盤山(含嚨口、西山)、前盤山、安岐、湖尾(含湖南)、後沙九個行政村。每村派村長(義務)及指導員各一人,指導員仍由軍中調兼。其施政原則:軍事勝利第一,民生至上,法治至上。施政方針:利民、教民、救民。 三月廿九日金門地區首次創辦集體結婚,本區為倡導節約,區公所幹事張英及傅隨春率先參加,本人為張君主婚人及為傅君介紹人。因風氣未開,全地區只有八隊參加,本區佔四分之一。」 先父之回憶錄,對於榜林村承濟殿爆炸事,究竟有無描述,請看筆者下一篇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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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人喊救人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時代變遷,社會的亂象不言可喻! 時下講真話的人越來越少,要嘛是阿諛奉承,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樣活得久,縱然沒有天災,也少一些人為的傷害。而也有一些惡人先告狀,也就是本地人所謂的「拍人喊救人」,憑著高亢的嗓門,或是三寸不爛之舌,挑撥是非、強詞奪理,明明是欺人,卻強裝可憐,以博取他人的同情和信任;遇到這種人,一般心態是惹不起,那就當順民,凡事順著他的意。但如此作為是助紂為虐,有良知與血性之人,就千萬不要躲起來,要勇敢站出來,這樣惡人才不會太囂張,否則打人喊救人,惡性循環,好人永遠難出頭,壞人當道舞獅頭、擺獅尾,囂張跋扈如入無人之地。 人的顏面看得到美醜,拜醫學發達之賜,再醜的人,只要肯花錢,自然可以看到美麗的容顏。但人心隔肚皮,好心腸與壞心眼,不是寫在臉龐上,要相處才知道。君不見多少相貌堂堂的美男子與多少標緻美麗的可人兒,則是滿肚子壞水。他們心機重、城府深,為達目的,善於偽裝又不擇手段,任誰也看不出其偽善的一面。要說他壞,他會不屑地回答:啊不然你要怎樣?這樣的人前人後兩張臉,知道內幕的人反感,不解內情的人則被耍得團團轉,那真是要嘔死一干人,氣死驗無傷! 說話大聲愛告狀,動不動就說找官員或民代來圓謊,古時攔轎喊冤遞狀紙:「大人呀,冤枉啊!」辛苦了包青天!而現今有事乾脆走法院,只要有憑有據,就可理直氣壯,否則又何必放那些空包彈,尤其是讓人啼笑皆非、打人喊救人的無理行徑,更是令人作噁。假如膽量小的一定被嚇得屁滾尿流,但少部分有膽識的則是老神在在,見招拆招,並快狠準地拆穿對方的假面具,要告官,請便;上法院,奉陪。那些拍人喊救人的宵小之途,準會無趣地摸著鼻子。當然,聰明之輩從此收斂,小人之心伺機報復! 自從解嚴後,島鄉的土地漲得兇,年輕人買不起房子,正等著合宜住宅,政府努力中,但需要時間,相信不久即可實現競選諾言。而多少祖先遺留下來的地皮,能在自家土地興建,那才省力又省錢,但農地需要農民身分,建地誰都可以,而讓一些不肖之徒或投機份子先借後佔,某些家庭糾紛就是因此而起,君不知,島鄉有句俚語:「有命佔據,也要有命居住;活人好說話,死人則是死人直」,也就是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別用盡心機,倘若用不當手段佔據他人的土地,即使蓋成豪宅或高樓,半夜鬼敲門,又豈能心安入夢鄉? 不公不義的事情太多,又有多少人敢說?而社會要進步,就要滌濾人心、端正風氣、掃除汙穢,否則走到哪裡,都可以見到惡人先告狀,拍人喊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