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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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應尊重專業
自「三一八學運」到「鄭捷殺人事件」,教育工作者、社會學家、心理學家、媒體評論…以至「名嘴」瞎掰胡謅,每每說得頭頭是道;某電視主播說是教育體制出了問題,要馬政府和教育部長蔣偉寧負責,其論述基礎薄弱,顯然以偏概全,這位主播本身的教育恐怕也出了問題。但總的來說,必須從教育層面來探討當今的青少年問題應是持平之論;而談到教育,應該涵括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等三個層次,三者環環相扣。 教育是國家的百年大計,學校教育更是強國興邦的基礎。台灣的教育出了問題,馬政府本身固然有部分責任,但大部分承擔的卻是前幾屆政府錯誤教育政策的苦果,只能概括承受。例如:李、扁主政時期,教育部在台灣史課綱摻入「兩國論」或「一邊一國論」的台獨成分,政治力主導的獨化教育之下,模糊了、置換了國人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偷樑換柱,國不成國,中華民國成為他們「借殼上市」的擺飾。 李登輝主政時期,以李遠哲為首主導的教育改革,貽禍無窮;筆者一對兒女都成了「教改的白老鼠」。臺北市龍安國小是開放式教學頂尖的學校,當年正推動學生家長參與學校教學,那時我由部隊調政戰學校任教職,可安排時間到小孩班上當義工,協助晨光活動、交通導護、校外教學及其他支援事項,和許多老師及家長都有很好的互動。但是,有些學生家長「參與過度」就變成「干預」;在龍安國小,低年級升中年級和中年級升高年級兩個階段,有一個重新編班的機制,多數家長表示尊重,但有少數「熱心家長」認為班上同學相處都很好,導師也很棒,因此要求校方不另編班、不換導師,校長基於教育工作的專業和學校立場,出面說明、分析利弊,惟此二、三位家長氣燄囂張,態度強硬,校方最後同意不另編班,只換導師;這一班寶貝升上五年級時,全班的群性和默契達到巔峰,那位五十開外、教學理念比較傳統的導師被折騰得「體無完膚」,帶了一學期就打報告辭了,此後,正式的老師都不願意帶這個班,一年多,又換了兩位代課老師。學子何辜?成了幾位不尊重教育專業的家長干預教務下的受害者。 自從教育改革以來,由於政治力介入教育,隨著政黨輪替,「各自一把號,各吹各的調。」教育工作專業淪喪,政策永遠搞不定,課綱反覆改不停,爭議不斷,永無寧日。這個世代學子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中成長,怎麼不出問題?因此,若要撥亂反正,尊重教育工作者的專業,減少外力的干預,才是正本清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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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有咖啡喝嗎
來來往往的多次進出金門,每一次的風貌感覺在改變,有時是迷惘,有時是雀躍的,破壞建設翻新,現階段的金門一直在多樣的呈現給世界觀看,生氣蓬勃的推銷吶喊,好像也達到一些目標,也正積極的邁向世遺的定位。身為金門人雖離鄉背井三十年,返鄉總是與有榮焉。 聞有前輩多年來努力投入沙美老街重整事宜,日前也曾在網路連繫上,問及是否有可能回老街…,我又返鄉了。車漸靠近沙美車站,眼前出現的是看見彩色耀眼的LED螢幕,只有下來步行時才能看到沙美老街的小指示牌,沙美二十年來維持這樣,經過幾任鎮長建設後,我們又看見些什麼?二十年來應該有十億投入金沙鎮,但沒有建設的藍圖,修修補補很難成大器,沙美的老街,真的老矣。 外食後的附餐是咖啡,咖啡很難喝,回家的路上自嘲著還不如自己開間咖啡屋,這個夢藏在心底幾十年了,夢不曾消失只是服貼的養著,也許有一天…。同學說如果可以,好想在老街喝上一杯咖啡。午後,放下沈重的工作,走進沙美老街,街上有幾隻貓追逐嬉鬧著談戀愛,不畏生人,靜下心看,頹圮的牆角,殘碎的屋瓦上,貓兒們靜靜的睜著無辜的眼看著你,那是白天,夜晚你不敢與牠對看,因為貓眼是詭異的,藏著神秘的靈魂,幾世紀都是如此。一個外來的遊客盯著洋樓賞味著,忍不住內心的衝動,走近她,妳對洋樓好像有興趣哦,她回答得有深度,為何老街沒有咖啡喝。我無言,環視著石板街道,空屋傾樓板房…… 幾棟穿插其間的洋樓,更多棟是頹廢的倒下,鎮公所也很細心,每有瓦礫必優先處理運棄,保留房子四角落的遺跡,看到的只有心疼,主人此刻在哪?或許下南洋落番遺忘了他們,或許是繼承上出了差錯,或許只有產權的幾分之幾,老街無法動彈,在時光中越來越老。但別忘了,老街曾經是多少人的愛戀。 時間如飛梭,幾個十年過去了,曾經人煙滾滾的巷弄,如今不小心掉了針線都可能聽見,沉寂的,聞的出雜草堆有氣息聲,磚瓦橫木堅持在三度空間。走進去,看到的是歷史,而不是人群,來來回回走了數趟,心中百味雜陳,也想努力忘記,早年既存在的記憶模式。說重建、都更、補助整修都好,都好,只要你不忘就好。 前輩的一席話,時刻驚擾著我。一張藍圖雛型漸漸展開,小小的文學紀念館有舊書有老照片,老奶奶的三寸金蓮踩在凳上,鎂光燈一閃封印住貼上牆,那是 老街同學貼上網的老照片;左轉小屋有咖啡,如果你累了請進來讓維也納滋潤你的心,或許曼特寧更純粹,你說不,是拿鐵;歇腳亭在路口處,寒夜有客就說茶當酒,道一聲好酒不濺,童學;昏昏欲睡的午後在夢醒時分,趴在斑駁的桌上,牆上影片是廊橋遺夢,梅莉史翠普正演妳的渴望,一樣五十歲的人生。小鎮美食燒餅油條花生湯、廣東粥麵線糊、手工麵線綠豆糕……正摩拳擦掌呢! 其實老街重整,不用風華,那些遺蹟也可以存在,只要有心,讓他變更老時,暫停不灰飛煙滅。民間能力有限,政府心有餘而力不足,年輕學子大量外移,中壯一代想回歸的心日益炙烈,卻怕尋不到定位。也許在有前輩的挹注心力下,我們也可以付出些微的行動,共襄盛舉,老街就可長存。因為沙美老街是我們五年級生心中永遠的夢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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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遺之路﹕監委造訪大馬補述
2014年3月22至26日,我陪同監察院黃煌雄與劉興善委員,前往馬來西亞,拜會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博士、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及檳城世界遺產機構。此行,是為了爭取金門申請世界遺產計畫的海外支持,以及向已成功登錄為世界遺產的檳城取經。有鑑於兩位監委即將卸任,為了讓大家了解他們兩位為金門申遺的默默努力,我試著撰文記遺,為歷史留下見證。 楊忠禮博士為跨國企業的YTL集團創辦人,出生於馬來西亞,是舉足輕重的大馬華人領袖。2007年於金門祖鄉東堡村捐資興建一幢「楊清廉紀念館暨明馨祖祠」,以紀念其父母親,並緬懷祖德;同時,近年來與夫人潘斯里陳開蓉女士捐獻超過5,000萬新台幣予金門大學,做為教育基金之用。 這場餐會討論出席者有楊忠禮博士、我國駐馬來西亞代表處大使羅由中、公使高泉金、政治組周啟宇副組長、僑委會組長林渭德,以及黃煌雄、劉興善委員、江柏煒與李和莆教授等人。 黃煌雄、劉興善委員向楊忠禮博士說明金門申請世界遺產對於金門永續發展的重要性,也指出「從戰爭走向和平」(the path to peace)是飽受戰爭傷害的金門人最有資格提出的訴求。相對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法國諾曼第地區以「邁向自由之路」(the path to freedom)做為和平博物館的主題,金門的戰地文化有其世界意義、傑出普世價值。 此外,監委在會中也指出,金門閩南文化的完整性,在海峽兩岸首屈一指,目前金門縣政府、金門國家公園也投入相當多的資源進行保存與經營,如古厝民宿已是活絡地方產業且兼顧歷史保存的有效政策。而這些類型的文化資源,亦有許多近代華僑僑匯經濟的產物,如洋樓建築,反映了海外移民艱苦打拼的歷史。 楊忠禮博士表示,他非常支持這樣的方向。一方面文化遺產的保存是歷史精神的發揚,一方面也是文化觀光的重要品牌。文化遺產的保存比起博弈產業,對金門長期的發展更好。他也回憶在戰地政務時期以大馬童軍團的身分來臺,蔣經國總統了解到他是金門後裔,特以軍機載送他返鄉探親。這是他第一次返回金門,也親眼目睹了戰地的情景,至今印象深刻。所以,若以戰地文化做為世界遺產的主題,是具有普世價值。 兩位監委表示,由於我國政治特殊處境,未來進行申請階段,需要多多借助海外僑領協助。未來海外若有一個推動委員會,可由楊忠禮博士登高一呼,號召參與。楊博士表示樂觀其成,他會盡力協助推動。 在巴生金門會館、浮羅吉膽金浯江會館的座談會上,申遺的議題也引起了熱烈的討論。李錫循署理主席特別指出,大馬雪蘭莪州巴生聚集了相當多的金門移民,閩南文化在此傳播、開展、落地生根,金門會館在這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同時,近年來尋根團報名人數踴躍,聯繫了海外與僑鄉的關係,特別是移民第二代、第三代等。而文化遺產是一個戰略選擇,它不只是文化,也是經濟發展計畫,原本因為戰爭所付出的「代價」,如今變成「價值」,他們全力支持金門申請世界遺產的做法。許晉福總務則指出,金門地方對於世界文化遺產的態度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凝聚共識後,海外鄉親從旁協助,這樣或許可以達到目標。但海外鄉親是堅定支持,以和平為主題的文化遺產保護。如果接下來的「世界金門日」,可以聯合東南亞各地的海外金門會館發表宣言或共識,以促進共同推動本計畫邁向成功。 不論未來申請世遺是否會成功,我相信透過深入的論述、有效的保存、積極的利用、廣泛的參與、國際的推廣,金門的文化資產一定會受世人的尊敬,以及成為永續發展的文化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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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飛的心情
女兒經常抱怨現階段的國中課程艱澀難懂,讀來費盡心思,又缺乏成就感,真期待永遠不用再「啃」書的日子。我總想是她自個的努力程度不足吧,臨時抱佛腳的投資報酬,想必也不可能好到那裡去,再加上班上的讀書風氣不佳,同儕缺乏互勵互勉,想要學有所成,除了仰賴她自個開竅外,健康正確的心態、抵禦的挫折能力,恐怕都攸關重要。這又不禁令我想起國中那段「想飛」的日子……。 國二開始,正式進入以成績論輸贏、考試至上的日子,依照成績好壞重新分班,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常態。而且通常平時、月考的試卷還會依「好班」、「普通班」分別出題,以測試學生的真正實力。敝人不幸的總是和好班結緣,有一回,月考題目極難,老師還想出了「開根號乘十」的妙招,令吾等感恩涕零。 事實上,彼時各界已有了常態分班的共識,教育部對此更是三令五申,要求各校不得再區分好、壞班,畢竟這對青少年的心理總有不健康的影響,但通常各校為了升學率,依舊是上令下不行。記得是剛升上國三後不久的一個午後,學校突然下令打散八年級各班,重新編制。頓時間,哭的哭、笑的笑、吵的吵、鬧的鬧,孔子像後方的教室亂成了一鍋粥。混亂的人群有如迷失的小螞蟻,紛亂間雜沓著少年僵化的青春……。 升上國三後,日子過得更緊湊了,一切的努力都為了-升學。各校間為了爭排名,不時地刺探著彼此的學習情報,臆測該屆畢業生的整體實力,及「狀元」將落誰家。良性的競爭是好的,怕的是揠苗助長;那時我們久久才上一次體育或文藝課,泰半的課程都被移作補課、考試或自習用,小考、大考竟日不絕,許多同儕都嚐到了初萌白髮的滋味,一縷縷的,像綠茵中的枯草,惆悵莫名。 回首國三那段只餘讀書聲的過往,其實還是有不少甜蜜的回憶。例如:因為美麗的國文女老師,我背透了課本裡艱澀的古文章句;開朗的地理老師,帶我打了第一回通暢心懷的壘球;長得酷像伍佰的工藝老師,領我完成了生平第一件得意的木雕創作;仙風道骨的美術老師,讓我明白黑與白就能讓石膏像活起來;就算是賞了我一棍的歷史老師,也讓我一輩子都不會把「齊桓公」搞錯。唯一比較遺憾的是,沒能好好的欣賞校園裡的秀麗美景,只記得教室旁那短短的綠地斜坡上,大伙七橫八豎的和身躺下,用教科書蓋著頭,嘗試用超人般的念力將書本上惱人的黑點點灌到腦海中,結果自然沒用,並頭一次萌生了「想飛」的念頭,雖然,大部分的人都將飛入另一個升學的牢籠。 我可以理解孩子那種面對學習的無力感,但學習終究還是必需講究方法、效率的,特別是還要早日擁有自己找樂子、放空自己、隨遇而安的調適能力,畢竟,「想飛」會是一輩子如影隨形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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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已經不一樣了
近日忙著收集未曾去過的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資訊,渴望靠近閃光的「金門雙碇」燈塔,吸收它的靈光,激發創作。大膽、二膽開放在即,金門又增多一處觀光空間,如果能邀請詩人、畫家、攝影師、紀錄片拍攝團隊登島做文化開路先鋒,以藝術之眼關照、詮釋、解讀「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揭開神秘島嶼面紗,那麼後來的觀光客,必然能更深入認識金門,瞭解戰地前線在兩岸互動演變中,其獨一無二的價值。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因地理位置特殊,一直牽涉、串連著兩岸過去、現在、未來的海上關係,透過藝術家的洞察之眼、閃光創作計畫,一條深遠的海上脈絡,必然更加璀璨生輝、受世人矚目、喝采。 我將收集的諸多資料傳給Kimbo(胡德夫)、一群詩友後,又和攝影師及紀錄片製作人討論,從未登過的島嶼,該怎樣定位、呈現、彰顯它的價值?在專業領域已累積許多優異成績的友人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我們的登島情緒已十分激進、昂揚、狂熱,雖然腳印還未踩上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詩友們寫的「金門主題」詩,早已飛越朵朵浪花,翱翔到島外島去了。 當我忙著架構「鳴金耀光--大二膽、金門雙碇」企畫案,澎湖籍的詩友對我說,明年三、四月我們應該邀請詩友進行另一座離島的詩與歌對唱,接著他說起澎湖一座又一座的島外島。我說等完成金門一系列計畫後,再來思考另一座島的藝術創作。因為身在家鄉的我,發現「金門,已經不一樣了」,而且是「大大」的不一樣,讓我驚豔不已。我說,這階段我得多花一些時間重新認識、瞭解金門。我從料羅灣出發,延著海岸線走,通過台灣海峽、金烈水道、金門港道、遠眺金門灣、接著通過古寧港道、轉進后江灣、洋江灣、枋港漁港、東割灣、許白灣、狗嶼灣、復國墩、咕力岸、再回到料羅灣,從空拍、俯瞰、衛星圖去看金門,忍不住要大聲讚嘆「美哉金門」! 人在家鄉,心緒柔情萬千又澎湃激昂,走在清晨的薄霧裡,我伸出手掌去感受鄉音,回味童年對霧的迷戀與探索。後來我在「返鄉手記」寫道:「清晨的薄霧,帶著寧靜的美,牛隻在草地上悠閒吃草,友人載我四處蹓躂,從車窗往外拍,霧中的群樹真美,讓我想起Theo Angelopoulos(泰奧·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他的巴爾幹三部曲:《鸛鳥踟躕》、《尤里西斯生命之旅》、《永遠和一天》,我看了又看,電影配樂聽了又聽,《霧中風景》也是。每次再看一遍,都忍不住和專業攝影師討論,如何把金門的霧拍得像詩一樣美。」 看著地圖上一個凸出的呷角「寒舍花」,我心裡想,這麼美的名字,真應該為它寫一首詩。雖然早年有人抽中「金馬獎」在那服兵役,曾描述寫說「此地巨石嶙峋、沒有聚落、沒有樹木……」,但一點也不妨礙我飛翔的靈思,除了「金門,已經不一樣了」,我發現藝術家之眼,可以看見另一個世界,每次漫步村落之間,我特愛拍攝雜草叢生的頹屋、廢墟,從傾圮的牆角探出一片綠葉、一朵花,乃至空空蕩蕩的碉堡,都充滿美感,讓我想為它們寫詩。 歸零、重新出發、再找出一條新路,是創作者常要面臨的重要之事。就像月亮影響潮汐,海浪不斷翻湧,春夏交接時節,草色青青,「金門,已經不一樣了」不用刻意造山、造水、造景,大自然便恩賜金門人美麗福祉。我聽著窗外的鳥鳴,整理內在的自己,深深感受人在家鄉,真的生出不少新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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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都看赫曼赫塞
讀赫曼.赫塞,是在十二歲離開金門以後。特別是高中歲月與戒嚴時刻重疊、徬徨青春和懵懂情苗呼應,壓抑生活的蛛絲馬跡,都能在赫塞的作品中,找到宣洩與合理的看待。高中至今,書籍累積漸多,每逢書冊出清,我檢視赫塞的小說,總不忍棄之,彷彿丟棄的不只是書,而是一段眷戀。從擁有赫塞的作品至今,已歷幾十個寒暑,他的著作如《鄉愁》、《荒野之狼》等,經過多次遷徙,定居書房門後的書櫃。雖位置隱晦,卻不受干擾,免除被拋售的命運。 重讀赫塞,滋味複雜,依稀老赫塞隔著百年光陰偷偷瞄我,更是自己的舊青春,透過他的故事還魂。 不能說年輕時不認真讀書,而是蒙著一個「愁」字閱讀,任何事都灰陰了。以前的我看《生命之歌》,或將之看作失戀之作,與主角庫恩,互以傷口安慰。《生命之歌》其實寫了許多個深刻主題,而以「殘缺」最能吸引年輕的我。 庫恩的「殘缺」首先表現在性格。庫恩是一個「不受喜愛、沒什麼天分、卻安靜的學生」。他不善交際,常搞得面紅耳赤且不知所云,於愛情部分,常是暗隱的羅盤,悶放在心,難以明現。這樣一個想愛卻無人可愛的年輕人,對愛情是潔癖的,他曾暗戀一個漂亮女孩,心思繞著她轉,知道女孩將在聚會唱歌,庫恩期待滿懷。女孩惡劣的歌喉消解了庫恩的愛戀,愛慕之情消逝無影。 庫恩害羞內向,不能說是「殘缺」,但青春萌發,對於不能說或者說不出的「愛」,不僅是「殘缺」,更是「宿疾」了,且連結沉默但廣大的族群。我不僅年輕時屬於這廣大族群,到現在也都還是。 庫恩在一次滑雪之旅,為贏得莉蒂青睞,一親芳澤,決意挑戰陡峻的崖坡。庫恩摔斷腿,成了瘸子,真的有了他的「殘缺」。瘸子如何走上舞台,成為知名作曲人,戰勝「殘缺」、迎擊心頭病,成為本書激勵人心的主題。 庫恩目睹女孩的爛歌喉,愛慕消散之際,點出本書的音樂主旋律。儘管庫恩常被漂亮女孩吸引,內在美卻更重要。莉蒂探視摔傷的庫恩,發現她的虛榮跟輕浮,庫恩的迷戀成為一場玩笑。庫恩沒怪責莉蒂,養傷時沉潛音樂,譜下他的第一首奏鳴曲。這首熱情奔放的曲子,使庫恩有機會認識演唱家莫德,以及他鍾愛一生的歌特蘿德。庫恩從譜寫不成熟曲子,到寫作歌劇、出版歌本、巡迴演出,一個音樂才華不被認同的人,在音樂領域發光。一條找到了、也勇敢踏上的路,讓庫恩從畏縮而無懼。 年輕的一個特色是,很輕易可以找到自我滿足的點,卻也很容易找到任何一個點,就自我厭惡了。庫恩的「殘缺」影射了多少青年人的內在隱晦。尤其我早年非常不能說話,一與外人言,就結結巴巴。難怪當時的天候特別地陰,除了政治上的戒嚴,也還有著青春心理上的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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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心動了花開了」書
在家無意間翻到一本書,編撰者是我熟悉的鄰家妹妹,裡面金門十位在地作家則全是我熟悉敬佩的藝文前輩。適逢雨季因霧停留金門,看書也屬於慢活的步調。這書讓我雖身處雨霧,心動了,心花漸開了。 從小就認識則錞一家,長大後還是認識她,看了書覺得她陌生了,除了依舊熟悉的臉,她的心性靈,全然陌生,文字隨性放浪形骸,彷彿天地間一切皆無,無我無他,所以不畏。我開始有一些想法。閑閒嫌的午後,腦筋有些打結,刻意的無常的。口中常念著:人生無常。以前是有些無奈,現在可以心喜,等它轉換。 假日十點,二人在家。兒子閒時直問:午餐吃啥?幾點吃?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吃好料,你自己騎腳踏車去鎮上吃。他說不會為了吃個午餐,跑那麼遠。那你又為甚麼會在意幾點吃,吃什麼呢,你已經把它當一回事了,時刻放在心上,心中有所期待。 人,總是這樣那樣的,有所期待有所徬徨,有所無知…期待他人給你驚喜,想冒險卻徬徨,想有順遂的日常,心卻有所不甘。我的假日午餐,幾片紫菜蘇打餅,沖一壺茶,飽足了。更早9點半,一大杯黑咖啡加上鮮奶,早餐就漲滿了胃。這是不用擺一張餐桌的日子,隨心所欲的快樂,假裝不用人間煙火。 最近喜歡吃鎮上一家韓式石頭泡菜鍋,一碗白飯置石頭鍋底,上面堆滿滿的五顏六色菜,紅蘿蔔絲、筍絲、小黃瓜絲、黑木耳、豆芽菜、泡菜,加上你選的肉。熱呼呼的大碗,一大把亮光湯匙好重。習慣先把碗內容物混一混,再挖著吃,從小口小口,辣、燙、香,到溫熱的順口湯匙越挖越大,碗底漸漸朝天。滿足又有些罪惡,不知不覺吃太多了。 一碗飯菜的人生,路不是都這麼順遂、如意、美好吧!炊煙裊裊是風景,滋味在心,餐桌你想擺在哪裡?則錞她的午餐,也可以是一顆白煮蛋,一杯水。 身形在自然中舞動。是的,舞動是我所羨慕的,我辦不到,我的心靈俗物充滿。究竟要練多久才能揮灑有形於無形,我也練瑜伽,我卻只練身骨,她的瑜伽已經融入心性靈。 習慣盤腿而坐,看書也打坐。在金門是軟嫩的沙發墊上,在小鎮是大木椅上一層薄墊,想像自己也可以是一位行者,這方小墊就是諾亞方舟,盤著腳有時麻了,有時是敬靜的舒適,「文學是苦悶的象徵」川端康成如是說。 午後小憩醒,自然而然的,被春光吵醒,被一方窗口的蟬聲呼醒。禪醒,我不惱,是生命韻律,一旁的時鐘,滴滴答答,隨時提醒我,內心的活著。光陰啊!這一刻值不值,千金不想要,我只要手中這本書讓我可以安靜的,與書對談,悄悄的翻過一頁,遺忘上一頁。 梅雨今天暫停歇的第二日,蟬蝶蜂忙亂的,爭先恐後的擠著,嘶聲力竭,舞動即將生鏽的翅膀。光影雲風,一起互相擊掌,驚醒一旁的我,慌亂了。匆忙抬起頭,書落了地,嘩啦嘩啦…那一頁是哪一夜?被這梅雨季纏綿了多日,嘻笑怒顛癡。地上的泥濘,草木間的蟲蠹,你在那兒安歇。冬眠盡了,春也留不住走了,初夏的我,欲求與你相遇,風不來,霧就不散,可憐一雙翅膀舞不動,只好為你停留。一起聽雨吧,一起留在天地,站的像一棵大樹,雙手伸向天,雙腳直入地,閉目吐納,瑜伽的基本。說宇宙,我怎麼如此的渺小,如何才能讓我與自我,逐漸強大。問未竟,就將老。 怎麼一直在,知了!知了!唉,這蟬聲我一點都沒輒,任憑他提醒我,一室的清靜。還好書仍安安靜靜的,我蓮花指逐字逐句指著,虔誠的讓他過去,一頁又一頁。書香咖啡香陽光香,佛心充滿。美好的午後,三點半,我的午睡已醒,你呢,仍在眠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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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死亡
在亞里士多德的《物理學》保留了著名的吉諾(Zeno,490-430 BC)矛盾律,其中之一是阿奇力斯和烏龜賽跑,設使阿奇力斯讓烏龜一百尺再起步,依吉諾的歸謬法,阿奇力斯永遠無法追上烏龜,因為阿奇力斯在這一百尺中,他必得先完成其半五十尺,五十尺中又要先完成其半,如此無窮無盡,因此永無追上烏龜之時。吉諾矛盾律之所以成立,在於我們把時間和空間看成是對應的,如果從愛因斯坦的普通相對論來看,時間和空間只是時空(time-space)一體,如此一來,吉諾的矛盾律自然不成立。我這裡要說的不是吉諾的矛盾律,而在於我們對時間的幻覺,以為時間是如箭一般線性前進,其實恐怕未必然。 從佛經的觀點來看,過、現、未其實都包含在當下,我們所能擁有的就是當下而已。我們用幻想將未來填滿,然後往前方直奔,好像那才是真實的,我們想著未來的計畫,做白日夢,或擔心某些可能會發生的事;或者我們活在過去的回憶中,不知回憶渺不可得。 西方神話中的薛西弗斯,每天把石頭推上山,石頭到了上頂後又滾下來,如此週而如始;著名的藏傳佛教大師密勒日巴,奉師父之命建造石頭房子,隔天又奉命把建好的房子拆掉。他日復一日重複做著同樣的工作,終於悟到在時間之流中,死亡的課題與生命融合在一起,二而一,一而二。一個人可以活在時間中,卻紮根於時間之外。這樣的人,就是死亡的具體呈現,他單純地做自己,沒有任何自我懷疑。因為他知道我們的心靈、身體、角色、責任、人際關係、成就、自我形象等一切,都隨著時間而消逝。這就是心理學家榮格所謂「立足於永恆,在時間中旅行的人」。 亞歷山大帝征服了半個地球,在臨終時,他交待身旁的人把他的雙手放在棺木之外,因為他要世人看到他「兩手空空的來,也兩手空空的走」。死亡提醒我們,生下來就是要放下一切的。我們來的時候空無所有,走的時候也將空無所有。但凡夫不能明白,往往在來與去之間,藉著累積財富和知識,想逃避這個「空無所有」。據說,柏拉圖在臨終之際,有一位朋友請他為自己的畢生巨作《對話錄》做一個總結。柏拉圖從昏迷中醒過來,看著那位朋友,簡單地回答道:「練習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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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與散文
談到新文學,似乎就與五四分不開;尤其是散文。其實,在我國,散文的地位是遠遠超越西方的,不僅是源遠流長,一脈相沿;且能古今互通,新舊交融。 從最古老的甲骨文、殷商文告、金石銘文乃至唐宋八大家的古文,到新文學以後白話文所書寫出來的文章、札記、書信等皆屬之。 可以說,我國自有文字開始,廣義的散文就已經存在,且極具文學素質。而《尚書》應該是我國第一部散文集子。尤其古人濡墨信筆時,皆是集「文」「筆」兩種特徵而情馳神縱之,通過藝術的渲染,舍形忘影而成文。 然而傳統文章,每有重載道而輕性靈,專推敲而忽淋漓,是以早在文學革命以前,顧炎武即有時代文學之倡議。其後譚嗣同以詩界革命,黃遵義以我手寫我口呼應之,時勢所趨,終有民國六年風起雲湧的新文學運動。更使得中國散文史邁入一個嶄新的代,不少作家在從事創作同時,也在不斷總結經驗,吸收外國理論。 最早探討革新者可推胡適、錢玄同、傅斯年等為先驅。但他們重視語言的樸實美,卻無意中忽略了深邃美,且對散文的特性亦界定不清。直到郁達夫才對現代散文的特徵作一總述。他指出:現代散文最主要的特徵,是作家勇於流露自己的性靈於作品中;其次是不但題材擴大,對語言的運用更是無限廣泛;第三個特徵則是人性、社會性與大自然的調和,所謂「一粒砂子見世界,半瓣花上說人情」的境界。 但讓散文在文學史上狂飆者,當推五四運動。五四是我國文學史上大解放的時期。其主要運動有三:反對載「封建之道」、「代聖人立言」的古文,力倡寫實求真,表現真性情的白話散文。即周作人所謂的「美文」、王統照稱之能「使人閱之自生美感」文學。 此種類似於法國十八世紀文壇史上有名的新舊之爭,雖說新舊兩派對於文學史實,並非獨到精確:諸如林圩反對「引車賣漿之徒」的「土話」,殊不知詩三百未嘗不是布衣紅塵之俚語;而胡適引但丁(Dante)來支持他的白話運動,卻不明但丁在「論俚語」(De Vulgari Eloquentia)一書中,所力主的「宮詞」、「詞藻」等,竟是胡適所力棄的,寧非弔詭。 然而白話運動已排山倒海而來,其截斷眾流的影響,又豈僅是對散文的激盪而已;其次是將傳統寬廣的散文概念,推向於文學領域,所謂文學的散文;最後是大量吸收歐日等理論。如魯迅即反覆申說他所以寫作雜文,是為了對舊中國進行毫不留情的批評,而批准的精神正是日本文藝評論家川白村《出了象牙塔》書中的名言,可見影響之深。 然而,說來弔詭,五四以來的所謂新文學運動,其所洋溢著的反古典主義,通俗語彙的當令,心靈意識的動盪,個人性靈的重視,乃至革命思潮的澎湃等特質,儘管頗似德國十八世紀文壇,在韓德(Herder)倡導下的狂飆運動,但其結果及影響,則恐非五四諸人當初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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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草地上的幸福
溫哥華史丹利公園舉辦了一場「告別冬日」(farewell to winter)活動,在草坪插上牌子,遠望像矗立田間的小小稻草人,正納悶是否為「禁踏草坪」的警示,走近一看,才發現恰恰相反,上頭寫著「walk on the grass」(走在草地上)。原來溫市公園局鼓勵民眾走出戶外,脫掉鞋子,奔馳在廣闊的草地,盡情享受春天帶來的生氣與活力。 北國居民最能體會陽光綠地的可貴,經過漫長的秋冬時節,好不容易盼到春草抽芽、小花含苞。有庭院的,趕緊蒔花弄草,總要花筆可觀的費用,為自家花園打扮一番;沒有庭院的,則前往鄰近公園,免費享用政府提供的公共財,那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便成為市民歡樂的泉源。 春江水暖「綠」先知!當大地從枯黃轉為嫩綠,草地總是第一個換上新裝。赤腳踩在上面,綠浪溫柔如氈,像母親的雙手,輕輕喚醒冬眠的孩子;草地上蹦蹦跳跳,有著橘紅腹部的美洲知更鳥,更是吱吱喳喳叫個不停,四處宣告寒冬已去、大地春回的消息。 「去公園野餐吧!」是春天朋友之間最常見的招呼。幾個家庭相約,把餐桌搬到了綠草如茵的湖畔,藍天為帳,大地為床,是多麼奢華的饗宴,較之米其林星級餐廳毫不遜色。 夏天夜短晝長,十點才天黑,公園與民眾的生活尤其密不可分。幼兒在草坪上翻滾,玩著翹翹板、鞦韆與沙坑;滑板場、越野腳踏車道,一群青少年正在大展身手。草地上有人打棒球,有人丟飛盤,銀髮族齊聚一角打槌球,歡笑聲此起彼落。如果你不喜歡喧鬧,也可以攜本書,坐在遠遠的長凳上,欣賞草叢間跳躍的松鼠,以及忙於覓食的加拿大雁;望著滿天紅霞映照綠野平疇,盡情編織一幅最美好的仲夏夜之夢。 許多活動都選在草地上舉行。每年六、七月爵士樂節(Vancouver International Jazz Festival),主辦單位常在公園裡搭舞台,現場演唱,聽眾或坐或躺,或隨著音樂自然搖擺,神情陶醉,彷如舞在天地之間。 鹿湖公園的露天音樂會(VSO Concert)更是年度盛事,市政府邀請溫哥華市立交響樂團,在可容納一萬人的大草坪上演奏世界名曲。闔家攜老扶幼,早早佔好位置,座椅、薄毯、食物、飲料一應俱全,連家中寵物-狗狗也不缺席。蕭士塔高維契《慶典序曲》、拉赫瑪尼諾夫《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約翰史特勞斯《拉德斯基進行曲》……的悠揚樂音,在草坡上自然流淌,古典音樂從巍峨殿堂走向了普羅大眾。許是開闊的天地啟發了人們追求美的天性,我看到小小孩不吵不鬧,偶爾還興奮的手舞足蹈,讓藝術與生活真正合而為一。 大文豪莎士比亞也來公園湊熱鬧。每年七月,莎翁戲劇節(Bard on the Beach Shakespear Festival)在溫哥華凡尼爾公園舉行。草地上搭起大帳棚,一連兩個月,演出《哈姆雷特》、《一報還一報》……等眾人耳熟能詳的戲碼。除了觀賞經典名劇,現場還提供葡萄美酒,甚至規劃煙火、烤肉、劇本研討、讀書會,活動豐富多元,莎迷大呼過癮。 原來,草地不僅精采了我們的生活,更能滋養我們的心靈。金門本身即是一個大公園,草坪潔淨、綠意盎然。我常在莒光湖畔散步,八哥、喜鵲、戴勝、麻雀總是三三兩兩,停佇在綠色的山坡啄食;春天南飛的燕子,更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空劃過草尖,身影如此輕巧曼妙。 一方綠地即是一方天地,幸福的金門人,是否能夠體會走在草地上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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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又結了一次婚
自從高行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以後,漢學家馬悅然為國人所知。當年,高行健的書籍,正屬於馬悅然旗下的出版集團,一時間「陰謀論」甚囂塵上,質疑諾貝爾獎的「公平性」。事已境遷,多年後莫言再得獎,為東方書寫增光。 那些年,馬悅然常往台灣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促成的,馬悅然迎娶了時任《中國時報》的記者陳文芬。馬悅然與陳文芬成了夫妻,他們的差別始終存在。兩人合著的《我的金魚會唱莫札特》,陳文芬用本名,馬悅然化名為「南坡居士」,他說,「嫁給我這老頭兒,小妖還是個女生,還是個東方人,我可沒把她的腦袋娶進門」。小妖,自然就是陳文芬的化身。 俗謂「夫唱婦隨」,兩人合著的《我的金魚會唱莫札特》卻是形式的唱和,維持短、小、精、幹,其餘都任由發揮。南坡發揮精深多元的漢學基礎,詩詞、傳奇、小說與稗官野史等,一一入文,穿天入地、抬古槓古,與古人展開一連串的逸想、懷想、「亂想」,學術與打屁的落差,有了會心一笑的詼諧。南坡藉與古人說話,聊課本不便交、史書未必載,但以邏輯推敲,或將存在的隱諱,以諧趣為外衣,一個個說出。南坡問古、考古也擬古,與古人談起戀愛了。需指出的趣處是,南坡的短輯情慾暗藏,流串古今,更顯作者對古老歷史、傳奇與愛情的嚮往。尤其當古今衝突,作者愛古意,對實際狀態約莫就是「不爽」。 不同南坡的古今雜燴,小妖文如其名,妖異十足。妖,來自文字,透徹清冷,非常有節制地,讓文字與寓意雙飛。如在豬身上作畫成為畫家、寫胖子馮先生與岳父喝光了酒、自暗夜離去的流氓等,都以寥寥兩、三百字,寫出寓意飽滿、且兼詩意的佳作。沒說出部分是寓意、是留白,總之讀來心酸。 小妖還有一個區塊是寫記者生涯難忘的片段與價值,如「他將受訪者當作獵物求索所需,卻也一生尊重他們」,提到「記者如老虎」、自己曾犯的報導失誤、以及冤獄。儘管「記者如老虎」,但小妖說,老虎屬貓科,不為人知的時候,展現牠纖細的光影。小妖行文素簡,淡描外在的行為、姿態跟爭執,總在末文戛然結尾,雖屬「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招法,但顛覆感夠,常見悵然。 合輯中,部分生活被夫、妻,各自呈現,相同主題、異味詮釋,宛如東、西世界的聯姻。 最後,套用「南坡居士」腔調作結,「我們結婚了,可寫作這事,可不需結婚哪」。樂見南坡與小妖「分居」,再各自成書,必更可觀。 陳文芬偶爾從國外來信,說他們的生活與工作,但是網路便利還是無法克服距離,慢慢少了聯繫。就像是每天上網,看故鄉事,終不如啟程,朝故鄉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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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
年少的時候,有寫日記的習慣。總記得,每逢自己生日的那一天,心情就莫名的沉重,覺得生日,不僅是母親的難日,更是多邁向了死亡一步。 年復一年往前走去,生命只有日漸的短少,彷彿看到豐沛的水道,日漸枯竭乾涸;自己像條魚一樣,怎會有喜悅的浪花,只有滿腹的沉鬱。往往在孤燈下,就把這一天的日記,寫的像是遺囑或像是遺囑般的悲傷。 只是隨著工作的繁重與移動,與有了自己的家庭,那為賦新愁的少年,早已失落在往昔了。然而,那份把生日當作忌日的情懷,仍然深刻,覺得那不僅是一種情緒,更像是對上一世尚未遺忘的一些記憶。 中年的時候,認識一位朋友。年邁的父母住在澎湖,生活規律,總在清晨時兩老結伴外出運動;也經常跨海到高雄的兒孫家小住。 有個清晨,老父醒了,訝異的推叫著平日都是先起床的老伴,老伴紋風不動。房間裡安靜如深夜,老父慌了。急忙的捻亮了臥室裡的燈光,才發覺老伴走了,走的一臉安詳,走的一身端莊。 全家沒有哀傷、沒有哭泣,只有震驚。震驚著老媽媽,何時整理好了裡裡外外的七層壽衣?悄悄的帶在身邊。震驚著老媽媽,何時起床梳洗,上下仔細的穿戴妥當?枕邊人應是個證人,但此時卻更像個無辜的孩子。「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啊!」老父不斷的呢喃著,焦急的希望別人能解開這些答案。 望著朋友緩慢又沉靜的描述,我聽的則像是一則神跡,一個讓人動容的神話,一個凡人經過虔敬的生活,就可以跳過病與苦的見證。 進了初老。紅帖少了,白帖多了。殯儀館裡的各樣的廳、堂裡人潮爆滿,家祭、公祭,一連串的儀式;世界由城區走向了郊外,哀傷取代了歡樂,靜冷驅走了繁樂。我彷彿是觀眾,看著生命與死亡的蹺蹺板,一低一高的起落,如日昇與日落。 再來,就是母親的突然過世,逼我進入真正的場景。 母親仍是圓心,家人們圍攏在旁,我趴伏在母親的胸前,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也似乎感受不到自己跳動的心臟。突然,我雙手移開,驚嚇的退了半步,母親的身體冰涼了。 一生不多言的母親,似乎在告訴我,生命就是一種溫度;寒涼,就是下課。再多的熱淚與財富,也無法換回!人生終點的站牌,已隱隱的望見。想到友人恍似能預知自己離去的母親,想到悲喜交集的李叔同與一些沒有來也沒有去的高士大德。 愚癡貪嗔的我,怎能跳脫這個紅塵,阻擋這個肉身逐漸衰敗,離開病苦的軌道。我攤開日記,重新書寫,真實的自己,畏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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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大二膽島的發展策略
長年被視為軍事禁區的金門大、二膽島,現正由陸軍守備部隊與海巡署、金門縣警局交接防務,預計6月30日正式移交給金門縣政府。該地區觀光旅遊將在明年7月試營運、9月正式開放,標誌著大、二膽島的開發史邁入了新紀元。 大、二膽島位在烈嶼(小金門)西南方約七百公尺處,距離廈門白石砲台5.9公里,大膽島是面積0.79平方公里的花崗岩島,二膽島0.28平方公里,地小作用大,是扼制共軍進犯金門的軍事要點,號稱「前線的前線」。如今,蒙兩岸關係和緩之賜,即將脫去神秘的面紗,以新的樣貌呈現在世人面前,讓人好生期待! 筆者第一次登上大膽島是民國八十年代初期,藉某次國防部年度定期視察之機會,搭兩棲偵查營快艇,乘風破浪登岸。見島上風光絕美,驚艷讚嘆不已!礙於禁令,不可隨意拍照,走馬看花,殘存記憶中只剩下神雞墓、北安寺、神泉井等景點;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大膽挑大擔;島孤人不孤」的標語及著名的「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心戰牆,這些戰爭文化下的人文遺產,也將是該島開放觀光後的亮點和最佳賣點。 李沃士縣長表示,接管大、二膽島後,將優先改善現有碼頭及島上水電設施,以利開放觀光。管見以為:對於其後續開發,以觀光為導向的發展策略必須作整體規劃。首先,大、二膽島饒具戰鬥風格的戰地文化特色,有史實為基礎的戰爭典故與傳奇,必須原汁原味保存,官方宜專責專人協同相關部門蒐集資料,編製專冊,提供旅遊業者參考,避免外界因利之所趨,做出歪曲史實、憑空杜撰、以訛傳訛的版本,貽笑他方。 其次,開放觀光必須站在旅客的角度思考問題。觀光客遊覽,除了重視交通、食宿等條件,更在乎的是景點的可看性,因此,景區的整體規畫要深具創意,就既有的戰地遺跡,把最好且最有特色的一面展現出來,以增強吸引力;此外,如何善守「以客為尊」之道,提升服務品質,營造一個友善、安全的旅遊環境,讓旅客有賓至如歸又受尊重的感受,有賴官方和民間業者共同努力。 再者,兩岸關係雖然日趨和緩,也希望不再起波瀾。所謂「忘戰必危」,以大、二膽島地形險要,扼制廈門港,瞰制料羅灣,於今仍具軍事價值。因此,一旦開放觀光,國軍雖僅留駐少數兵力負責防衛任務,然國家安全和觀光產業二者之間如何兼顧?允宜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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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戰酒》的內心世界
導演想將文學置入《戰酒》的企圖顯而易見。 因此,「好花不與殢香人。浪粼粼。又恐春風歸去綠成陰。玉鈿何處尋。木蘭雙槳夢中雲。小橫陳。漫向孤山山下覓盈盈。翠禽啼一春。」文人雅士齊聚茶館,吟唱姜夔的《鬲溪梅令》,品酒論劍、道盡風流。 因此,金門樂府琵琶、二胡、洞蕭,南管樂音全入了戲;多首詩詞更以花鳥昆蟲為背景呈現,刻意營造浪漫唯美、意境高遠的氛圍。 導演欲以大格局、大視野、大縱深的方式來拍攝金門、詮釋金酒的用心不難窺探。 因此,「無論什麼事,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需要感謝的人太多了,就感謝天罷。」一棒打死多年來紛紛擾擾,爭論金酒鼻祖的迷思。 因此,「啜飲日精月華,天地佳釀;啜飲清風萬古,明月千川。」一舉攀上飲酒文化的制高點-莫只知醉在金門酒鄉,亦要醉在金門的詩酒年華哪!期許「金門不僅既貴且富,而且要富而有文,富而好禮。」 導演無疑在為自己出考題,看電影的人,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看門道的人,當會走入導演的內心世界,檢視他的高度、深度與廣度。導演以《烽火甘泉-金門高粱酒傳奇》一書為底本詮釋《戰酒》,努力展現歷史和人文之視角景深,不僅在詮釋金門史,也在詮釋他詮釋的能力。 然而這樣的一部大片,關係錯綜複雜,想要言簡意賅把它說清楚,確實有很大的難度。導演試圖以史詩式的拍攝手法,展氣魄於外、寓哲思於內,希望讓世界看到金門文化的底蘊,用情不可謂不深,用心不可謂不切,責任不可謂不重。 故事可以變成傳奇,傳奇再焠煉成史詩;故事如何述說,往往成為創作者最大的挑戰。戰酒歷經古寧頭大捷、八二三砲戰,走過十萬大軍、軍民一家;它的誕生,是偶然-天時地利人和,也是必然-為解決百姓生計。因此,應以時間為經,以戰爭為緯,以胡璉為骨,以黎民為肉,將故事的大綱、腳本的寫作、場景的舖陳、情感的帶領、創廠的歷程、關鍵的人物,以及金酒揚名立萬的張本,像剝竹筍一樣,一層一層的剝出來,或許會讓影片的脈絡更加清楚。 《戰酒》的片名英譯「Battle Spirit」,傳神且寓有深意。Spirit既有烈酒之意,又直指心靈,如此神來之譯,令人拍案叫絕。又整部片子以文史工作者的旁白貫穿,這樣富有歷史滄桑感的金門腔,親切而自然,是全片神韻之所在。 金酒現已成為金門人生活的一部分,文化的一部分,情感的一部分,而且是金門人幸福的泉源。《戰酒》為我們回收記憶、典藏故事,鄉親對它的熱情支持,從秒殺速度索票一空可以得到印證。 看過《戰酒》的觀眾,評價不一,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每個人從不同角度,給予不同的評價,正可以反映社會生態的多樣性。 那晚從國賓影城出來,在電梯裡遇到一位阿婆,先生以金門話問她: 「好看嘸?」 「好看!」 「拍的敢有真口麼?」 「有真!有真!」 我知道《戰酒》正引領她穿越時光隧道,回到少女時代,回到烽火歲月。不知道在她躲防空洞的記憶中,是否也曾有過一段清純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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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金慢活歲月
梅雨季回金門,迎城隍煙硝味未全散,整個金門充滿滋味。有溫馨的母親節餘韻,有神祇煙火迴盪,有梅雨紛飛的黏膩,一波一波層層疊疊化成濃濃的霧,此時,霧鎖金門,我為霧滯留浯島一週,品嚐慢活歲月。 週一下午四點半下飛機,感謝同學艾莉絲接機相伴,我們匆匆的前往金門花園,前一天約好,趕在老闆關門前要一杯咖啡喝。探了探旁邊的831文史館,來不及回味,說遲到了四十年,明天請早吧!我們聒噪的聊著,咖啡滿室馨香和藝文氣息,書畫圖陶藝品,吸引著我們幾乎坐不住。點了維也納咖啡,濃濃的一層奶油猶如窗外的天氣,這季節讓人有些心事,隨著音樂輕飄,說住在金門,真好。 晚餐還早,來到金門當然要先感受綠意舞動,我們晃至中山林,涼涼的天氣溫溫的風,雨停霧淡了,黃昏前正適合閒散談心話桑麻,滿眼滿園子的綠,林木聳天鳥安靜,初夏的金門充滿靜謐,路過一旁的枯黃樹,納悶著不是秋意啊,慘澹枯黃灰白的樹身樹葉,迎客松病了,樹一如人生也必須歷盡生老病死,我們無言,只是默默心痛。 清晨六點被窗外淅瀝的雨聲叫醒了,有雨的日子鳥也倦勤。醒來先觀象,太武山在哪,天空高還低,霧濃還是淡,聽不到引擎聲想必機場又關閉,習慣這陣子機場的開開關關,我暗喜,對自己說:偷福。一襲涼衫一雙涼拖,踩著水漥,髮間飽含水氣,眉宇浸染雨霧,悠悠漫漫的,五月我的留金歲月,吃喝玩樂在金門。上午十點我們在雨中逛大街,雨大了躲進金城車站的地下坑道,幽幽暗暗的過往,竟有些不知所措,我自嘲有幽閉恐懼症,還好走出來天開朗了。模範街繞一繞,跟貞節牌坊抬手致意,石獅子們揮揮手。今天的早午餐就是那家知名的廣東粥了,陰雨天很幸運,不必排隊不必有傳聞中的臉色,一切都很美好,還有商會旁的咖啡很飽足,創意的玻璃水杯在桌上晃蕩,是不倒翁也像我們雖年半百仍不太安份的心。 有朋自遠方來,這一天我們就尋找舊時光吧,怵目驚心的老街,走過才知道,老街不是一條長長的街而是一大片約一平方公里的區域。三人戰戰兢兢的踩在破碎的地磚上,小心不要驚動縫間的花草,雨後的濕潤一群小生物蠢蠢欲動在我們腳邊探頭探腦,抬頭是一棟棟荒廢殘破的古樓,斷簷殘壁立在半空中,搖搖欲墜…這是近年人人談論將如何整建的沙美老街。一步一腳印,我們走進四十年前的記憶深坑,雖褪色仍見「華華小吃」字樣在灰舊牆上,依稀有包子饅頭字在,那長滿雜草的方寸地是水蒸氣繚繞的廚房,轉角有間二坪大的餛飩店是外省老兵開的,童年最怕經過的棺材店如今怎麼只剩一小方格大啊?同學的手機不停的喀嚓喀嚓,想留住的是現在還是過去?天空高高的雲層低低的,童年青春年少漸行漸遠,我們雖捨不得,卻不得不離開這片有我們成長的地方。 午餐饗足了山西拌麵、金門特產美食,一顆心仍空蕩蕩的和金門文史館一樣,偌大的園區空蕩蕩的,只有我們的足音和話語。午後的非假日的金門,是安靜的,沒有太陽漫步金門不用遮遮掩掩,梅雨季節的金門多一分浪漫,多一分幽思,安靜的日子久了,只想尋找引擎聲。明天霧會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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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火在一起
幾個月前,我接受博客來書店專訪,談金門書寫新書《熱地圖》,採訪者是陳心怡。她是優秀的紀錄片編導,同時也幫華視「點燈」企劃製作。她的採訪非常精彩,提到:「金門很熱、人情很熱、酒也熱」三要素,是書名「熱」的背景,而「地圖」則是昇華了的鄉愁。吳鈞堯發現,包括他在內的每個人,都有來到金門的不同理由,背後也就有著不同的地圖指引,「相形之下,我才發現我認識的金門很狹隘,這是很要命的發現。我不能一直只認識我的鄉愁啊」。 老是被愁綑綁,是沒辦法的事,深情的人,總是想方設法,把他人、他事,與自己縫補。一經縫補,他們在我這兒,我也在他們那兒,可謂「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 多情時,得按管自己情緒,像擠牙膏,必須衡量牙刷的寬長,擠壓那些藍、綠、紅、白,跟愛心形狀的牙膏;也像掛上一幅畫,哪面牆、哪個高度,我們要跟誰合影?該擁抱還是矜持而坐?火熾熱時,就該調整瓦斯或抽取柴火,最好維持一個字的文火,慢慢燒它。慢慢燒向自己與他人。讀王正方《孤獨在一起》,就這麼感覺,但是,根本不覺得孤獨,而是很火、很熱,根本可以取作「讓我們火一起」;幸好,書名有個副標「我記得那些可愛的人」。書名就存著人存活的面貌,即「孤獨,卻不寂寞」。前者面對生命,後者面對人生,便連結出「我記得」的重要性了。 善記的人,必也多情,王正方像擠著時代牌牙膏,時光於此出現斷流,一是「分」,再是「合」。分,我們擁有私人天地與樂趣,記得國小游老師的福州口音,他左上衣口袋插有一枝自來水筆。女同學「狐狸精」又討厭又美麗。合,劉同學搭乘太平輪在舟山群島海域沉沒,這便瞧出個人與時代的關係。書籍首篇〈我的一九四九〉,揭示本書分、合的敘史構造。可以半夜偷考卷、精靈鬼怪、偷瞄女孩的胸線起伏,但諸如省籍、兩岸、戒嚴等政治氛圍,仍緊密地充填生活。尤其飛抵美國,大量閱讀「禁書」,秘密拜訪中國大陸,且勾勒東、西方世界的對比下,浮現的台灣島。島,在我們腳下,很多人以文字、影像等,挖露它們。 王正方挖法不同,他用牙膏。無論愁苦悲憤,口氣皆清新。然而,要用牙膏刷白牙齒,真是太困難了。王正方常以後記,表一個浮雲蒼狗。那顯示時間的無情,以及人的惦念,正以一個一個字的火,慢慢燉。早過了吃大鍋菜跟無限飯飲的年齡,那就,一事一餐,餐後,記得刷牙。 陳心怡訪過我之後,不久後採訪王正方。我正巧撥電話給陳。我沒見過王正方,說不上認識,但讀過他的書、知道他的人,請陳轉電話,沒大沒小地跟王扯淡。 電話中,我們說再聚再聊,但我知相約無期。但不要遺憾哪不要遺憾。有時候人與人之間,這般,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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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的智慧
慈悲心與智慧是達賴喇嘛修行的兩根支柱。他常常用比喻或說明來強調這兩支柱的重要性,就像一隻鳥需要雙翅才能飛翔,一個人只有智慧卻沒有慈悲心,就像一個孤獨的隱士茫茫然生活在山中。一個有慈悲心的人如果沒有智慧,也不過就是個可愛的傻瓜。 達賴之所以強調慈悲,是因為對達賴來說,生命的真相就是神話中的著名的因陀羅網。宇宙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網,上面交織著無數的線路,每一個連接點都是一顆鑽石,每一顆鑽石之間都有難以言喻的交互關係。破壞了網的一部分,就會激起漣漪,不管有多微妙,最後都會衝擊到其他部分。 達賴喇嘛的經驗讓我們想到安德魯‧紐伯格與尤金‧達基里的實驗 這兩位美國科學家多年來一直在研究宗教體驗與大腦功能之間的關係,在這實驗中,他們獲得冥想專家一位年輕的美國和尚羅伯特的幫助,當羅伯特進入深層的冥想時,安德魯‧紐伯格與尤金‧達基里用放射性掃描器經由靜脈注入他的血管。掃描器讓他的血管染色,讓他的腦細胞鼓脹起來,高科技的照相器材便拍下這瞬間羅伯特腦部的變化。 兩人發現:在羅伯特冥想到最高點時,大腦頂葉後上方的活動量低得嚇人,他們稱這個區域為「定位關係區」。從過去的研究當中,兩人知道「定位關係區」從不會停止運作。那麼為什麼羅伯特的「定位關係區」會降低作用呢?只有一個解釋說得通:在靜坐冥想達到最高潮時,羅伯特的感覺中樞所傳遞給「定位關係區」的訊息被阻擋了。因為缺乏了資訊,人腦就很難描繪出羅伯特身體上的界限,「定位關係區」在毫無選擇的狀態下,只能推斷羅伯特沒有界限,換言之,所有伴隨著他的人、事、物都連結在一起。 後來他們問羅伯特在達到冥想的高潮時有什麼樣的感覺,他回答說:「感覺我好像是每個人、每件事得一部分,我跟萬事萬物都有關聯。」這正是幾千年來得道高僧與瑜伽修行者所說的道理,也跟達賴喇嘛所說並無不同:在這宇宙當中,我們和其它的人事物都因為某種因緣而連結在一起,因此對他人慈悲,最終獲益的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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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楊忠禮先生
依據縣長的政見「每年選派在學學生出國學習參訪,與外國縣市建立友誼關係」,因此,今年本校承辦金門縣103年度國民中學學生出國教育參訪,參訪國為馬來西亞。目的是要拓展本縣學生學習領域,打破離島教育資源不足之限制;藉選派學生親赴世界各地,促其瞭解與體驗不同的教育環境與資源,除增加學生國際視野外,同時亦能瞭解及尊重不同的文化,達成族群融合之目標。我們除安排一些旅遊的環境體驗行程外,還安排一天的學校參訪活動。 行前得知我們的僑領鄉親楊忠禮先生在馬來西亞有卓越的成就,不但高度關切家鄉教育與建設,而且對教育事業尤為熱心,除馬來西亞當地外,還資助國立金門大學建設。現在也是巴生興華中學董事長、沙巴國立馬來西亞大學榮譽副校長及我國彰化師大的榮譽博士。因此,趁著他返金之際,經由金門大學校長李金振先生之介紹與他認識,並表達我們要帶領本縣優秀的國中生到馬來西亞參訪,希望到他所興辦的興華中學訪問,他非常親切的一口答應說:「非常歡迎你們的到來,我們會以最重要的事看待,雖然那天我有行程,但我一定親自歡迎接待各位的到來。」 四月十八日,我們興高采烈地到他所興辦的華興中學,一早就有很多人在學校等候歡迎我們,包括楊忠禮先生賢伉儷、學校主管及師生,非常隆重,讓我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在團體合照之後,楊忠禮先生親自簡報他的奮鬥史及興華中學創辦的辛苦歷程,讓我們金門學子獲得一堂寶貴的人生奮鬥及感恩課程,有不虛此行之感。 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先生是出生於馬來西亞巴生的金僑第二代,祖籍在金門縣金寧鄉東堡。求學時期就有闖出一番事業的雄心,13、14歲時,便代替父兄跟隨柴油卡車出外送貨、接貨及收帳。1947年馬來西亞學潮爆發,年僅18歲的楊忠禮先生與一些同學、老師、家長合力創立了華文學校「興華中學」,對他而言是另一個影響深遠的人生經驗。1955年獨力開創自己的事業,努力有成。由於楊忠禮先生不僅在馬國建築史上貢獻良多,堪為馬國建築界的領袖,他更熱心社會公益,也曾出任許多社團要職,因此為表彰他的貢獻,馬國冊封他為「丹斯里拿督斯里」,即為最高拿督勛銜。楊忠禮先生不但是馬來西亞第七大富豪家族,同時亦名列世界華人富豪榜。雖然他成就非凡,卻一點也沒有大商人的架子,且時時刻刻不忘回饋鄉里。從小就不斷聽父親敘說金門家鄉故事的他,不但多次回金門探親,還慷慨捐助國立金門大學興建完善的學人宿舍,更慎終追遠的興建「楊氏明馨祖祠暨楊清廉紀念館」,用以感懷祖德福蔭子孫,及懷念他的父親楊清廉先生教養的恩情。這些都是令我們一行人最感到敬佩之處,也給學生一堂最珍貴人生課程。之後,我們又由楊忠禮先生介紹拜訪金門會館,也受到鄉親熱烈的歡迎,讓學生深切了解金門人早期出外艱苦的歷程及珍惜當前擁有的一切,好好努力求學,開創美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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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
暖風拂面,霧季來臨了,春天的金門充滿浪漫,早晚總是霧茫茫的一片,白天春陽露臉霧淡去許多,也是抬頭看不見太武山。看不見太武山,金門人的心就揪成一團,天空失去了顏色,飛機沒著落,機場時而冷清時而人聲沸騰,二個島嶼之間一條心思牽掛著。離鄉的回不來,返鄉的進不去,梅雨季又至,抬頭期盼,風吹起,霧散盡,遠山近處皆清明。 太武山在金門人的心中,亙古常在,童年就開始儲存太武山的模樣,攤一張島嶼的圖,描繪著高高的山,美麗的邊稜線,蜿蜒著山坡,樹木二旁林立,隨季節更換容顏。在星光微亮月光下,遠方觀看山巒在夜幕中起伏著,山的稜線上方,是一座觀測所及數不盡的星星不停閃爍著,還有童年的浪漫是二顆圓圓的冰淇淋。如果在白天從山頂高處往北邊看過去,美麗的田園景觀都收在眼底,一畝畝紅土田是遊子的想念。三、四月份有如鋪上綠色的地毯,麥穗高粱滿滿,幻想一波波的麥浪搖擺著,告訴旅人及歸人秋天將會豐收。 在戰地軍管時期,能上太武山的日數不多,有土石路可攀爬手腳並用,有緩坡柏油馬路可快走,一步一腳印是心志。島東居民大多從屏東方向上太武山,沿途有著許多文字石刻,在上山的轉彎處,就是鮮紅字體「人定勝天」的激勵,充滿天地正氣,彷彿遠古的鏗然說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如果沒有特別注意,也許你會忘記那是凸出的石刻。那顆「頑石點頭」最深受我的喜愛,像個孩子盪在天地間,靜待脫胎換骨。還有「其介如石」鼓勵戰地軍民要有石頭般堅毅情操,一個偉大的名字。字字句句具歷史意義的石刻,在童年只是上山途徑中的距離標記,在少年讓夢想增溫,中年了是回鄉的想念。 隨山嵐緩步到了山頂峰,山風飄蕩景色無邊,海印寺位於太武山兩座山峰之間的凹地。每年正月初九是登高進香時節,也是金門地區大宗教活動之一。海印寺旁有龍、鳳兩閣夾寺,寺前有鐘樓與鼓樓,寺院的後山為靜觀園。據老師父說鐘聲可以傳遞綿遠,人立處意念可以穿越時空,到達八百多年前的宋朝,也可以回到童年我的海印寺。 古老的故事「毋忘在莒」是金門另外一個感傷的名字。巨大勒石端坐於山頂上愛撫著島民,也癡望著對岸山河,無盡的海浪是祖國同胞一波波的情懷。年輕人的自嘲是「嘸望ㄟ代誌」,現在已成為太武山的地標,到此一遊拍張照,讓時光暫停。 三十年前在金門,我微薄的軍服身形守住山頭,夢想那麼偉大,三十年後我踏上山頭,風吹草動故鄉情,童年遠了,少年不在,青春逝去。年年歲歲那麼相似,不知不覺的時空移轉,歲歲年年發酵沉澱,人事物不停改變。山上馬路兩旁廊帶的木麻黃已經悄悄被其他行道樹取代了,木麻黃日漸消失,登高太武山的歸人也慢慢變成過客。我上山的腳步仍輕快,心思漸蹣跚,如滔滔巨流,想訴說,卻道不盡,浪潮湧向海峽兩岸。 夜晚來時,空杯便有酒,盤中出現那些年少事,歷歷如昨。太武山的罄聲與鐸聲,是我回憶和思念金門的心音。 ─附註:原文修改從一位三十年前金門軍人的記憶─黃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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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書法抒情﹑療癒﹐進而求美
金門縣教師退休協會理事長吳友欽副縣長,於今(103)年教師節前,安排「林金龍與楊清國兩校長書法聯展」,以及「董朝來老師磐石個展」,一起在金門縣文化局一、二展廳共同展出,可謂是他任退教會的一大盛事。 寫書法原為抒情、紓壓與療癒,把能夠震撼心靈的文章詩詞寫成書法用來自勉,並不求美感,後來寫作品,越寫越感到不圓滿,應注重它的書法美,我沒拜過師,如何精進美感?成為心中結。99年6月20日,在廈門海峽兩岸教育論壇會,兩岸藝術聯盟總會秘書長李沃源大師,推薦我上北京師大書法專業研究所就讀。從此,連續三年利用二個暑假(第三暑假籌辦畢業聯展),每次上課一個半月學習,每天七個小時的努力進修。當然這番研究學習,有助追求書法美,希能慢慢達到「人與書俱老」的境界。 「青山不老書法聯展」,我佈展的五大重點: 其一是我早期所寫的范仲淹先生的「岳陽樓記」,有行書與楷書各一幅,各十條幅。可見我早年很喜歡這篇文章,讀它、寫它,都是為了抒發我的胸襟,它給我安定奮發的力量,從「憂讒畏譏,寵辱皆忘」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進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自我期許。 其二是岳飛的「滿江紅」,我寄讀斗中,參加校合唱團時,曾經高歌演唱過新版:「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很有強烈的節奏感,非常雄壯有力。岳將軍那種奮鬥,打天下的精神與毅力,深深地感動了我,當年因戰亂負笈在外求學,面臨困境,我也曾「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過,要求自己「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書隸書、草書各一幅,草書希能展現我的豪情壯志心境。 其三是蘇東坡的「赤壁懷古」,在我晚年讀來感觸越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無情的時間洪流,帶走多少古今的英雄歷史人物,人生似乎就是一場悲涼空幻,誠如金剛經所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我們終將「灰飛煙滅」,不能帶走一片雲。東坡先生從「人生如畫,一時多少豪傑」的豪氣到「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的灑脫,心思轉換,我深有同感,他由儒家積極追求功名的思想,轉向成老莊的逍遙豁達,以及佛家看破紅塵的豪邁瀟灑,與我心有戚戚焉!我以草書八條幅企圖展現其豁達瀟灑。 其四是因退休非常嚮往陶淵明的〈歸田園居〉之生活:「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也想要效法唐朝詩人白居易,栽花種樹的風範:「手栽兩松樹,聊以當嘉賓」、「白頭種松桂,早晚見成林」。返故居金寧湖下村開闢祖業的一塊岱地,三面高、中間低,正像一個佛龕,以約五百多塊花崗石條(30×60公分),花費台幣拾伍萬餘元,佈置成一尊長約五十公尺,寬約五公尺的立佛,準備以纓花值大佛。我以六條幅大字行書寫〈歸田園居〉及往昔所寫學佛的部分書法舊作,藉機以弘揚佛法。 其五是八則《病床懺悔錄》。今年元月骨折開刀,期間懺悔反省,寫下的感悟。也把它當成書法創作來展現:「苦智」:病後始知身是苦,健時多為別人忙;心中自有安閒法,八苦交煎總不妨。「無常」:哀我骨折打三釘,活龍一條變成蟲;好友臻公突往生,人間煉獄昇天堂。「禪心」:遇橫逆不怨不尤,患病時不驚不怖;這就是所謂禪心,手術房開刀感悟。「隨順」:面對外在事物,盡量隨順因緣;不一定要強求,盡心力即可矣!「感恩」:患難見真情,處處有溫馨;慚愧又感恩,行善報眾恩。「無欲」:學佛治貪欲,無欲則剛強;不如泯得失,隨緣亦快哉!「正念」:骨折開刀不是禍,放下萬緣方知福;找回生命無價寶,安分平凡度終生。「精進」:人並非一帆風順,遭遇困難要克服;休息為走更遠路,精進充實不空過。標題是用朱色的隸書寫成,內容是用黑墨行楷書寫,以全開中堂裱褙,水墨加朱紅色,應該可增加一點色彩的趣味,這也可謂是因病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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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老芋仔
我想,多數金門人對「老芋仔」是有好感。 金門戰時,老兵不少。我們無以分辨各省腔調,一律稱「老芋仔」。那年代,閩南語被壓得扁扁,老芋仔無論東西南北腔,各個散發光彩。他們位階不高,但多身經百戰,執掌軍中要務,與他們熟,猶如沾染權利。我喜歡老芋仔的髮油味、他們掩在身後的糖果,當我遷離金門到台灣,他們也成為鄉愁,幸好,台灣不愁見不到老芋仔,但的確越來越難見到了。 漸長漸明白,我跟村人,都讓老芋仔的腔調給唬住了,以為他們高高在上、日子快活,以為他們沒有心事,當然也沒有故事。事實上,他們也被嚇著了,不解一口渾濁鄉音,何以換來莫名欽敬;不知一身草綠,為何左右逢源?漸,老芋仔剝解了,他們窮、苦、困,他們哀、痛、疲,他們無路可前、也無路可退。 我在二○○九年秋,曾與桑品載賢伉儷同行,參加夏潮基金會交流活動。桑品載未必在金門服務過,但的確是「老芋仔」。當時,不知桑品載已完成《岸與岸》,並構思撰寫《小孩老人一張面孔》,自不能多談兩岸生離死別,故也少喝了幾杯高粱。 當時代動盪,歷史的舵就不掌握在一人一手,而由集體的、看不見的冥冥主宰,切劃生死、分裁南北。那是一個時代的悲劇,而關於此,我們已經讀了許多,尤其在齊邦媛、龍應台等作家述說下,兩岸的流徙變遷為生死無奈,當我們傾聽歷史,個人與群體猶如一聲兩調,悲鳴齊奏。 然而,大江之下,個人流域自為故事,險、急、哀,桑品載《小孩老人一張面孔》可分「自傳」與「他傳」兩個主題,桑品載自述怎麼陰錯陽差,成為娃娃兵。這部份,細節從容,透過散文與小說的交錯,細膩如臨現場,讀著桑母哭,我們跟著悲慟。提到「辣味是精神上的集合,甚至是一種尊嚴的象徵」,不禁撫掌稱快,深感這是「辣」的深刻注解。 我跟「他」是必需的連結,尤其在動盪的歷史江湖,於是蕭連長、張老師、趙老先生、黃排長等,一一成為主角的河流,小小桑品載在人的善浪、惡波上,浮浮沉沉。 有人挺不過江湖惡水。舒阿根逃兵被逮,被打得皮開肉綻,臨死前,屁股已經長蛆。上海人錢貴,服役馬祖時,犯鄉愁,藉球漂浮不果,槍斃論處。王民艇長擬娶台灣女子,遭到刁難,後挾持人質不成,被憲兵捉了。不僅桑品載身不由己,而是我們、他們,都處在歷史的潮水中。 《小孩老人一張面孔》穿插桑品載各階段照片,尤其是娃娃兵時期,天真爛漫,其實卻飽受凌虐。讀此書,讓我想起常到家裡,吃菜脯、喝地瓜粥的老芋仔。他們跟桑品載一樣,都是少年兵嗎?當我想找解答,他們已退伍,再找不到人。 縣籍作家黃克全曾寫《兩百個玩笑》,為老兵寫詩、寫小傳,一本詩冊,承載兩岸風暴。他們都指出,大時代中,人,孤伶飄零,如水逐流,彷彿這年頭,正是一個身不由己的江湖。戰爭是時間的大浪,浪來了,我們去了、也遠了。我們理該怕浪,卻又專注聆聽潮聲。只因為逝去的時代,有著磨滅不了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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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再臨
告別了六年多沒有電影院的日子,金門一下子有了兩家現代化的影城。4D、華麗震撼的影音效果,對老一輩來說是新鮮的不可思議。而對我們這輩泡在電影院長大的孩子而言,對電影的記憶和感覺是一輩子的,並不會隨著光陰的流逝而消退。 全盛時期,金門有17家電影院,那時看電影不但是休閒,也是生活。小時候,父親的雜貨店就在師部電影院的邊上,什麼光怪陸離、限制不限制的電影,在我的軟泡硬磨下,總能拖著大人的手或在撕票員的默許下,看個通透。那時節電影流行剪片,該看不該看的,總要放映員說了算,有時跳接得太厲害,常令人搞不清楚劇情的發展。 小時候,男孩們最迷武俠片。《獨臂刀》、《龍門客棧》、《邊城三俠》、《斷腸劍》、《虎俠殲城》、《十三太保》等等,如數家珍。尤其是王羽主演的《獨臂刀》更是百看不厭。幾個毛孩子更常削了樹枝當刀劍、暗器,玩得不亦樂乎。一回,鄰居的小毛頭拿夾竹桃枝當飛刀朝同伴招呼,同伴神氣的咬在嘴裡扮大俠,沒想當晚便口吐白沫、中毒昏眩。連累村長連夜張羅來了通行證,陪著家人把人送入了軍醫院,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那時我才知道,當大俠一點也不好玩。 女孩們則對《養鴨人家》、《小城故事》,瓊瑤的三廳式電影比較感興趣。唐寶雲的堅毅多情、林鳳嬌的溫柔婉約,配上阿B、秦漢等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總能攏絡少女們的心。 有電影院的村子還是幸運的,在一些窮鄉僻壤的駐地,想看場電影就只能指望露天電影了。露天電影大抵在曬穀場、宗祠前廣場上映,找面白牆,或拉張白色塑料布,權充銀幕了事。阿兵哥們總會拎著小摺凳唱歌、答數的準時出現;整齊隊列的後面便是萬頭攢動、人聲鼎沸的老少男女。那時放映的通常是一些正經八百的愛國電影,有時候,慷慨激昂的民族英雄正要賺人熱淚時,偏就來陣風讓其形象扭曲變形,叫人忍俊不禁。 後來,大軍如潮水般的退去,錄影帶也開始流行了起來,電影院一家家的關門大吉,豬哥亮的「歌廳秀」甚至成了許多人共同的回憶。那時,還有一、兩家戲院勉力的支撐著,但任誰都知道電影院的大勢已去。有時候,看電影的就寥寥幾人,臨開映時,老闆還會抱歉的說:「歹勢啦!不夠成本,要不再找些朋友來看?」通常也不乏一次買下不足票數的影迷,在偌大的空間裡享受包場的待遇,或許聲光效果不再,心靈的滿足卻難以言喻……。 燈光緩緩的熄滅,銀幕下盡是一雙雙期待的眼晴。睽違多年的電影又再度降臨金門,遺憾的是,我們再難找回斯時贈免費電影、看露天電影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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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電子媒體經驗(下)
最不能讓我接受的是,後來我才知道,當時整個新聞雜誌,只有陳月卿小姐是新聞部編制內的,其餘所有人員都是用約僱方式,以致當第一年碰到發年終獎金,華視新聞部編制內的人員都是發四到六個月獎金,約僱人員都最多只有一個月,實在讓人不平。 華視當時隸屬國防部,所以幾乎是軍人當道,隨便一個小妹,她的爸爸不是上校就是少將,星光閃閃,當時立委盧秀燕在負責播氣象,另外,新聞雜誌有兩位助理孫自強和王瑞玲,也先後播氣象,孫自強還曾是早期有名的軍中情人,至於王瑞玲之後也曾是知名節目主持人。 我記得曾製作過一個交辦的專題,我約了一位國立大學教授專訪,我說我過去訪問他,但他說不用,自己搭計程車來電視台接受專訪,這位學者後來還當上國立大學校長,學問很好,但是會口吃,所以並沒有辦法剪太多畫面,電視畫面會說話,比較現實,對他的誠意事後讓我頗為過意不去。 有些學者為出名很喜歡上電子媒體,巴不得記者找他,但有些學者則是接受一次專訪後,就謝絕來訪,原因是,電視台做專題經常是先畫靶再射箭,也就是找學者來背書,很多學界人士講述他的意見,都有條件式的,但是電視台都只剪他們要的,把他的保留意見「但是」刪去了。 例如,他是有條件支持核四,但記者把他的前提不剪進去,變成他是無條件支持核四,很多學者揹黑鍋後,對電視新聞開始「敬謝不敏」,或接受前會要求不能剪接,否則就不受訪。 我還曾做過一個「窮算命,富燒香」的社會時事專題,當時訪問一位錢姓的算命仙,他的配合度更好,訪問後一直追問何時播出,原本也不疑有他據實以告,結果對方在播出的前一天,在報紙上大打廣告,上頭一看到馬上下令撤播,那個單元被延後到我離開好幾個月才播出,印證了一句閩南語俗諺「吃緊弄破碗」。 我做過的專題印象最深的是配合專訪當時中風正在做復健的孫運璿院長,那時有一個多月,我們每週至少去他重慶南路的住家一次,看他做復健,採訪他中風後的一些人生觀,孫院長有時講一講就會流淚痛哭,我常想,如果他看到目前的社會,不知會不會痛不欲生?我結婚時他還送了一幅中堂給我留念。 因為不習慣電視台這種teamwork的工作方式,加上不是正式員工,所以我在新聞雜誌工作十個月後,正好七十六年報禁準備要開放,當時各大報大幅徵召平面記者,我就轉行到中國時報當記者,告別了近一年的電子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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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電子媒體經驗(上)
民國七十年代,還只是老三台的時候,電子媒體獨大,三台沒到,記者會會為他們延後召開,那像現在百家爭鳴,電子媒體有線、無線一團亂,名嘴治國狗咬狗,有的被貼標籤,現場連線還被嘲諷、被罵還被打,電子媒體昔為天之驕子,今日倒成了社會亂源。 我退伍之初,也曾懷抱電視夢,但去應徵一次,在鏡頭前唸一段旁白,對金門籍的閩式腔調,及ㄘㄗㄤㄥ不分,夢馬上醒了,自忖不是吃這口飯的料。 不過,服預官役時,那一屆新聞碩士只有我一位,所以當大伙在抽籤要分發陸、海、空或陸戰軍種時,都沒有輪到我,最後才被告知我被逕分發到大直的三軍大學,還是上下班的。我以少尉佔少校器材官身分在三大的教務處教材科負責一個電視製作中心,專門幫三大教官錄製教學節目,另外,也兼三大校長的照相官。 就是因為這層關係,即將退伍時,當時三大校長言百謙上將接見預官群,我請言校長幫忙寫推薦信,他也爽快答應了,把我推薦到華視去,但我接獲通知,才知並不是華視新聞部,而是華視新聞雜誌節目。 華視新聞雜誌對我而言,並不陌生,因為我研一升研二時,就曾到該節目去實習兩個月,也製作了一個「墓地公園化」的專題播出,當時只是抱實習心態,卻沒有想到退伍真的來上班。 新聞雜誌當時的主持人是陳月卿小姐和高信譚先生,陳小姐兼節目製作人,她也是我新研所的學姐,當時還有林玉清、胡毋意兩位學姐也在那,節目每週三播出四個專題,週四放假,每週五開會溝通專題題目,跟一般雜誌社作息有點類似。 剛去先跟著學姐邊學習邊摸索,後來就開始獨當一面,自己報題目做想要的專題,只是在平面媒體,也許你可以自己自拍自寫,但在電視台,出去就是一組人馬,有攝影記者和助理,必須互相配合,有時攝影記者不夠分配,還必須跟外面的傳播公司租用,要遷就攝影記者的習性,這一點讓人較不習慣。 另外,就是電子媒體分工較細,過音時也需要找主播或外面的過音員協助,我就曾找當時華視台內的李艷秋幫忙,也找過聲音十分有磁性的廣播人劉鍚華,他們的口白,可以幫專題增色不少。 過完音後,必須自己剪接,當時新聞雜誌和新聞部共用剪接間,必須等他們忙完晚間新聞後,我們才能使用;所以每週二我們幾乎都要通宵熬夜剪帶子,大約從晚上十點或十一點接手,一邊剪聲音,一邊找畫面配合,通常一個十幾分鐘的專題,幾乎要剪到天亮才能完成,通宵熬夜,偶一為之還可忍受,若是經常得如此,對身體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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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文化研究所在金門
2006年8月,金門技術學院(金門大學前身)成立以碩士班為主的閩南文化研究所(簡稱閩南所)。這是臺灣各大專院校唯一以閩南文化做為教學、研究主題的研究單位。經過幾年師生的努力,閩南所已經成為金大的特色系所,在國內外學術界初步具有知名度。 對我來說,閩南所發展的首要工作是強化學科建設。一個新興的人文社會學術領域,不但需要整合性與開放性,避免畫地自限的學科定義,也要考慮資源的有限性及短期內建立學術優勢的迫切性。在這樣的思維下,我們和同仁們在多次的討論中,擬訂了「多學科、跨地域、全球視野、在地關懷」的發展目標。 多學科對話,是人文社會學科的趨勢。惟有如此,才能提供學術發展的養分。在極為有限的師資員額中,我們擇定了歷史學、人類學、民俗學、社會學、建築史與遺產保護等專業,進而聘用學有專精的老師進入本所。另配合金大的華語文學系之漢語方言、民間文學等師資,初步建構了閩南所的陣容(在我與劉華嶽教授擔任建築系系主任的那段時間,建築系與閩南所的合作十分密切,前者是物質文化,後者是非物質文化為主,很可惜因為人的因素導致無法在同一學院,課程師資也無法整合)。未來,若有進一步擴充的機會,仍需聘用戲曲、考古學、博物館學等專業教師。 跨地域是嘗試以金門為核心,進行與閩南其他地方社會、臺灣、東南亞及東北亞華人社會的比較研究。事實上,金門做為歷史上的僑鄉,海外移民遍及各地。在過去數年,我們探討海外金門社群的文化變遷,以及他們與僑鄉之間的關係,累積了一定的學術成果。將閩南視為一個文化詞彙(cultural term)而非僅僅是地理詞彙,有助於我們擴展教學研究視野,並讓閩南文化研究成為國際關注的重要學科。 全球視野與在地關懷亦是我們思考課程架構的核心精神。歷史上,閩南文化的跨境傳播,以及在不同國家與社會下的當代變遷,是我們理解華人文化強韌生命力的例證。因此,通過世界史的視野重新理解閩南文化的形成與發展,有助與其他文化相互對話,更有助於深入了解閩南文化的特性。在地關懷的部分,則是我們對於金門島文化遺產保護與經營的社會實踐。過去一段時間,閩南所的師生參與了金門的歷史保存工作,也舉辦了多屆「閩南文化國際研討會」與「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累積了古蹟修復技術、遺產空間活化利用、文化創意產業、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等知識與技術,不但壯大學科發展,也對學生畢業後的就業能力大有幫助。 必須坦言,閩南文化學仍在一個建構的階段,它的定義、內涵都需要進一步被釐清;同時,閩南文化的當代詮釋及演繹也必須重視,使之成為創新文化的一環。做為創所所長,即使不在崗位上,我仍然對閩南所有一份愛護的責任心,時時惦念著那群樸實、可愛的師生們。金大閩南所的發展經驗尚淺,有待各界給予督促與鼓勵,期能未來躋身國內外一流學術單位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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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學中國
哲學包含三大部分:邏輯學、倫理學、美學。 2012九月,隨李錫奇大師二度「晉閩台兩岸三地書畫交流」,會八閩,遊三晉,上五臺。大概是在這次交流,認識了李祥德大師,2013十二月他從太原寄來《美學中國》一書。此書是山西人民出版社2013八月出版,由李祥德(山西美學大師)、鄭欽鏞(福建美學大師)晉閩合著。《美學中國》原名《中國倫理美學史稿》,上下兩大冊50餘萬言。 從中國原始、奴隸、封建社會的興衰,到清末民初、新中國的倫理美學思想,進行有系統、立論新穎的論述。論及老、莊、孔、墨等的倫理美思想,大學、中庸、孝經等的倫理美思想,韓愈、白居易、王安石、周敦頤等的倫理美思想,洪秀全、康、梁等的倫理美思想,孫中山、李大釗等的倫理美思想。中國古典美學的特色,是以「意象」或「意境」為基本審美範疇,而對「美」範疇討論甚少。中國古典美學,雖無美學之稱呼,但中國審美文化,從有了儀式和配飾的山頂洞人算起,上下二萬年,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發展到2010八月,在北京已經召開了18屆的「世界美學大會」。 《美學中國》是一部中國倫理美學史、是一部中國哲學史、是一部中國思想史。書中一個畫家都沒有提到,也不論及繪畫,只有附錄一篇〈霍州媧皇廟壁畫的理念世界與美學意蘊〉;書前也只附幾圖泥塑、水墨畫,所以藝術、繪畫美術是浩瀚「美學」中很微小很微小的一部分。第十一章「西學東漸,中西倫理美學思想的邂逅與交融」,第七節「西洋藝術-大西洋琴與繪畫法的傳入」,約略提了一下西洋的藝術,音樂與繪畫傳入中國。最早傳播西方美學的是王國維,他崇尚康德哲學,並深受叔本華哲學的影響。先後發表了《紅樓夢評論》、《古雅之在美學上的地位》和《人間詞話》等美學論著,把近代西方美學的理論觀點,運用於中國文學欣賞和批評。 我在師大美研所,修了留美哲學家劉文潭的「美學」,他著的《現代美學》是大學叢書,講的是德國哲學家鮑姆伽登的美學(Aesthetics)、康德「美學」等。劉文潭教授亦著《藝術品味》、《中西美學與藝術評論》、《西洋古代美學》及《西洋六大美學理念史》等多種,是國內知名的美學及藝術評論家。他看我們寫的文章,批道:「寫這個什麼東西,給小朋友讀的?」;他看我們畫的畫,批道:「畫這個什麼東西,給小朋友看的?」。他嚴苛批判我們研究班,要求創作要有一定的高度! 通儒學者辛意雲來金門,在浯江書院做了幾場精彩的講學,講述與他一系列有聲書相關的《論語辛說》、《莊子辛說》。辛意雲教授師承錢穆大師,深入經、史、子、集,長期在台灣傳承儒學。辛老師任教於國立台北藝術大學,講授老、莊、中國哲學史、美學史。所以他從哲學到豐厚國學根底,把「論語倫理美思想」、「老莊倫理美思想」等,闡述得更是鞭辟入裡,與《美學中國》是一路的。他也愛好中國傳統戲曲,長期推動京劇、崑曲與歌仔戲藝術。他對書畫的評論,語多獎掖,是謙謙儒者風範。 美感的經驗是一種社會責任,繪畫美學雖是雕蟲小技,要能從純藝術的美學性靈中去追求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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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吉爾與小布希總統
一回在圖書館找書,無意中發現一本邱吉爾的畫冊,讓人頗為驚訝,原來邱吉爾也畫畫的。不僅如此,更令人驚訝的,邱吉爾還是1953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這位二戰時期領導英國力抗德國納粹的首相,不但運籌帷幄成就斐然,本身的文藝涵養同樣讓人刮目相看。邱氏四十歲開始作畫,剛開始他也認為畫畫是高深莫測的事,直到實際投入才發覺繪畫的趣味無窮。這個嗜好讓他找到另外一個世界,在這裡他可以暫時遠離繁忙及煩雜的政治事務。 自從邱氏開始畫畫後,他更留意周遭的美景及其變化,並從中獲取樂趣。他說「驚訝地發現在自然景色中還有那麼許多以前未注意到的東西。每當走路乘車時,附加了一個新目的,那可真是新鮮有趣之極。…… 我一邊散步,一邊留心著葉子的色澤和特徵,山巒那迷夢一樣的紫色,冬天的枝幹絕妙的邊線……。」他驚嘆地發現著手繪畫,讓他的眼睛好像多開了一扇窗,發現一些本已存在,而以前他卻視而不見。 邱吉爾的畫作以自然風景為主,也有部分室內景物、人物畫及靜物,由於他對繪畫的熱情專注,身後共留下五百多幅畫。其中一幅較為人知的是邱氏送給美國總統杜魯門的摩洛哥古城《馬拉喀什》。杜氏於1972年辭世,這畫為杜氏女兒所有。後來女兒想賣掉畫,當時的估價就超過了一百萬美元。 有趣的是美國前總統小布希退休後,專心畫畫,最近在德州達拉斯「喬治布希總統圖書館」舉辦展覽。他說讀過邱吉爾的文章,受到不少畫畫的啟發。小布希也畫風景及身邊的貓狗等寵物,但這回展出的畫作以政治人物為主,有普丁、梅克爾、布萊爾、達賴喇嘛等世界各地領袖。小布希將這些人物的面部五官比例掌握得十分精確,神韻生動。據小布希說只學畫兩年,這是一項豐碩的成果。 小布希說「我很認真的看待繪畫,它改變了我的人生。」又稱自己體內住著一個林布蘭特,讓他的繪畫慾望一發不可收拾。令人發噱的,他的畫作簽名都是43,因為小布希自己是美國第四十三任總統。 俗話說,富者因讀書而貴。同樣的,政治人物除了卓越的行政能力外,若又具深厚的文化涵養,將更受到人們的尊崇與稱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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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賽教卓的一絲感想
本月19日教育部教學卓越獎訪視委員,將要蒞校訪評本校的教學實況,這是我的教育生涯中第二次接觸這個獎項,2003年我擔任城中教務主任時,曾組織學校同仁參加教育部第一屆教學卓越獎的競賽,後來獲得金質獎,得到獎金60萬元,分享給40位同仁。 十年後在我寧中校長屆滿前夕,我又請陳雅蘭主任的英語教師學習社群提出「讀讚龍頭」的專案參加評比,經過縣府教育處長官核送,進入全國複賽,這是我校英語教學的一次檢驗。 民國101年5月14日我校建構完成「戰地生活英語情境教室」,這個教室結合我校多位教育奉獻者(諸如王建立主任、陳雅蘭主任、陳文壽組長…等)的創意與心血,以及我國中時代的師生周鳳珠、朱禹潔博士等,應用了先進的資訊科技與教育理念,我們成功建構了這座「金門第一、台灣唯一」的英語情境教室。 這座教室,我們一直把它定位在「教學基地」、「觀光景點」、「小型文物館」,在軟體課程方面,經過陳雅蘭主任、周鳳珠老師、朱禹潔博士的腦力激盪,我們已經設計編撰了一系列的戰地生活課程,應用資訊融入教學的互動牆、互動地板,文物館展示的器物、模型、圖照等,我們讓學生應用3D互動軟體學習,或是以角色扮演、遊戲、文物導覽、會議討論進行教學活動。 今年我校又以陳雅蘭主任為首,開發出My Country, my love與Spectacular Kinmen等系列課程,結合外師Jarita以及金大英語系周晏安主任的支持,應用「策略聯盟原則」,結合學區四所中小學,共同參與;應用「活化應用原則」,引導學生應用生活上的語言,以閩南語、國語、英語來認識介紹家鄉;應用「共同參與原則」,結合學區的教師、學生及家長,共同參與,期望學生能從智能、態度與行動,一起關心家鄉的人事物。 這是英語教學課程,也是環境教育課程,我們把兩者結合為一,提報競逐教育部的教學卓越獎,也是要檢視我們英語環境的建置、數位E化的教學、自編環教的課程、教師教學的模組,是否可以讓孩子認識到鄉土環境,訓練學生能夠進行環境探索,達到培養學生探索力、溝通力與服務力的教學實踐。 本校學區位於金門島的西北位置,有如龍頭的位置,取名「讀讚龍頭」,是期望我校學生在求學中能夠「獨占鰲頭」,能夠透過環境教育,了解這塊土地所孕育的鄉土文化,除了關心自然議題,也能深入了解人文歷史議題。 參賽教卓非執著在得獎與否?我們在乎教育理念的實踐,教學成效的達成,「雖然我們個人力量很渺小,但我們懷抱改變世界的心與能量是巨大的。」,這是我們討論出來的一個信念,在與學生教學相長的過程中,我相信我們多了一份責任與成就,畢竟教育的路途,雖然有時沉寂沒有掌聲,但相信給予孩子多一點能耐,夢裡睡覺也會笑出聲來,因為我們不枉費教育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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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花果奔放
每次排妥返鄉行程,心裡除了喜悅之外,還有一種貼近又遙遠的複雜感受,因為返鄉總是為某一個案子在忙碌,一執行完又得離開,來去匆匆,為了安撫飄忽、惆悵的心情,我會努力創作金門家鄉主題的詩、畫,讓它們銜接從前的我,並激勵未來的我。 我的返鄉紀行隨筆,像日記一樣充滿內在的探索、不斷調整當下、積極衝刺向前。在詩、圖、文履痕中,我發現童年的記憶特別清澈、深長、多情,一粒一粒細沙堆積成充滿韻律感的沙灘,那是一條永遠走不完的風景路,我的回顧與瞻望,隨著執行案子的特色,也有不同的看見。一棵植物永遠不會忘記地底的根,因為每一片翠綠的葉子、每一朵花的芳香、每一枚果子的甜脆都來自土地的力量,我也是一株離不開土地的植物,我詩、畫的花果都依附土地而生,特別是家鄉神奇而強烈的呼喚,總讓我產生新能量,連結善緣,有機會發現另一座花園。安排妥返鄉行程,雖然知道此行是為了圓文創美夢,但回憶先一步蹦跳而出,伸向天空的枝椏,佔據了整片天空,我只好望著它,透過枝椏縫隙看一片湛藍,再從中萃取色彩,架構一座美麗的彩虹橋。 順著感覺回應家鄉的召喚,每次面對正在興建的一棟建築,我總關心僻遠村莊一棟正在傾圮的老屋,一些觸動衝激著我的腳印。記得之前返鄉進行碉堡裝置藝術,退潮時我走進海邊的蚵田,與七十多歲身子仍十分硬朗的阿婆閒話家常,我發現不斷與大海搏鬥的人,面對爭戰過的土地,不是悲苦的逃避,而是與它一起成長並衰老。蚵田人家,不會多說戰地往事,一切欣喜與悲切都化成生活的力量,看見採蚵的辛苦讓我修正佈展方向,我想寫的詩,只能滲入百姓的生活,碉堡的生命也是,它與人們一起經歷災難,而後的屹立不搖並未特別陳述什麼,只是與當地居民相互扶持,走過變動,迎接未來。 一次返鄉行,我在友人家中聽一群人討論編族譜,尋根的背後藏著散佚資料的煩惱,那必須挽住的一條宗族脈絡,一絲一縷交織編串起來,才會有完整的島嶼群像留給後代。儘管地球上存在許多島嶼,飄洋過海尋根,也有說不完的精彩故事,但唯有一座島嶼發動「世界金門日」,讓生於斯、長於斯的人,有所依歸,並世世代代承傳不絕。那次聽一群人討論編族譜,帶給我另一種衝激,就像走進蚵田、拉遠鏡頭去看一座島嶼,發現不同的看見一樣。後來我走進一座又一座村莊,去探索環境的變遷。返鄉,對我而言是回歸也是旅程的開始,一顆敏感的心,常常興發寫詩的衝動,我總是被情感牽繫著去感受許多人、事、物,我不斷探訪古厝,拍下一系列紀錄照片,它們背後的文化底蘊,正開啟我現今的文創構思。 安排妥返鄉行程,另一段生命旅程於焉展開,我要去搜尋更多散佚的故事,奔向文創花園,那既復古又創新的圖騰,是詩也是畫,我嗅聞著家鄉的花果,細細梳理一種貼近又遙遠的複雜感受,發現一路誘發我無悔前行的,正是那充滿美感的刺激與衝擊,沒有返鄉矛盾心情的相觸與相疊,就沒有文創的造形魔幻效果。因為有這番體悟,我安心踏上返鄉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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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上
那天因事到台北,一到松山機場,時間上的壓力使我必須選擇搭「計程車」。 上了車,我告知司機先生目的地後,他隨即和我聊了起來,首先他問我來自哪裡,我說是「金門」,他說剛下車的那位「阿伯」也是要去金門的,然後他開始暢談曾在金門的種種,那是民國六十四年間經歷的,如今經過近四十年了怎麼記憶還那麼深刻? 我問他在金門的哪裡,他說他是工兵,走過金門好多地方,水頭、金城、尚義、成功、山外、小徑、陽宅、沙美…,我好奇的問他,這麼久了都沒有再到金門走走嗎?他說「還沒有」,言下之意是家中孩子還小,加上有長輩在之類的原因,我建議可以「全家出遊」,他點點頭。他問我住在金門哪裡,我說「飛機航道經過的地方」,我以為這樣比較好連結,他還是再問,我說「金寧鄉」,這下可考倒他了,他對於哪一鄉、哪一鎮好像沒什麼概念,我只好說接近金城,靠海,他說「瓊林」不是也靠海?我說我們那頭的海可以一直連到料羅灣,然後他說「料羅灣」是金門很重要的港口。 他沒有去過小金門,當年哪來的「小三通」,事隔如此多年,他打開金門地圖都有些陌生,當年他們稱「中央公路」,如今改了名,我說還是有人如此叫它,想必他是怕當年的記憶一點一滴的消失,我想是異中有同、同中有異吧!畢竟今年已是民國一百零三年了,金門從戒嚴到解嚴,其中歷經多少不同的時期,早已不同以往,但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今天的金門,不就是由過往各種樣貌的金門累積而成的嗎? 說到「小三通」,我說很多人來到金門,也坐船到對岸去,他像做民調似的問了我一個深奧的問題,「統一」好還是「維持現狀」好?這問題當然每個人看法不同,立場也不同,他說他問過很多「香港」來的朋友,沒有一個贊成「統一」的,是啊!這議題太大了,想當年「九七大限」前我們一群人也跟著過去觀光,因為不知接下來的那裡會變得如何?或者平凡老百姓的我們只是想要「安身立命」就好。 他談到目前在金門高中一位「董老師」曾是他在「台大補習班」的同事,當時董老師是導師,而他是總務主任,董老師住「古崗」(頗得意的口氣說:你看如果我沒到過金門,怎麼會知道這些),那間補習班如今已關了,但人與人間的感情、緣分卻連了起來,我問他的大名,吳先生,我禮貌性的說改天遇到董老師再跟他說,末了再次邀請他「回金門」走走、看看,因為他是個「惜情」的人,當年不過是人生中的短暫一年,卻在他的未來歲月中烙下了印記。 平凡的日子常有一些偶然的緣分出現,誰知道下一秒鐘會不會又有什麼驚奇發生?人生,某方面來說,還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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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璉將軍家人及其他
臉友知我嗜讀名將傳記,近日以網路傳來中共書之影印文供我參考,說日前報紙副刊曾寫胡璉將軍侄子胡之駒來金,以其所言印証大陸所出版之書,研判內容可信。 我回說:「兄台所傳來文字,與弟前此閱《民國高級將領列傳》第二集(解放軍出版社),書中〈胡璉〉篇所述類似。」事後,覺得意有未竟,不妨再說。 胡璉將軍一生,用兵練兵,足智多謀,善結軍心,屢建戰功,兩任金門司令官,文武兼資,致力各項建設,為戰地金門奠定了厚實基礎,功在國家,待民如親,金門人至今感念他,稱他為現代恩主公。筆者前此曾撰數文,稱述其人與李光前、高魁元的小故事,但今日要探索的是其家人種種。 台大李守孔教授寫有〈胡璉〉《中華民國名人傳》(近代中國出版社),在文末寫出:「璉妻曾廣瑜、廣仙為姊妹,係贛南興國望族。男之光、之輝、之耀,女之冰、之玉、之潔、之玲、之清,皆在國內外完成高等學業,分獲博士、碩士學位,在公私機關擔任重要職位。」 閱《陸軍一級上將胡公伯玉紀念集》,由書中所錄輓聯及追悼文字,知胡將軍長子胡之光娶楊心儀,次子胡之輝娶包殿齡,三子胡之耀娶宗才焮,長女胡之冰嫁相重新,次女胡之玉嫁鳳錦章,三女胡之潔嫁成重昆,四女胡之玲。五女胡之清嫁雷鳴。 民國八十幾年,金門文史工作學會理事長張火木教授邀胡之光教授等人來金門縣議會參加「胡璉將軍與金門社區總體營造研討會」,張教授邀我評論其論文,會中得識胡之光教授,日後,與胡教授曾多次交換書刊、共餐談話。 民國九十四年六月二十四日,看金門日報知胡璉將軍舊屬當日上午九時許在太武山公墓公祭,我即趕往靈堂,見室外士兵儀隊淋雨肅立,室內與祭者敬穆行禮,心中欽敬感動。之後,與眾退役將士進入太武山的胡璉紀念館參觀,在二樓展示櫃見胡璉自撰陸軍官校簡歷影本,文初寫道:「余世居陝西華縣,赤水鎮南二里之北會同坊。介以華渭水間,沃野且清幽,業農,差堪自給。曾畢業縣立中學,投考北京大學不果。遂南入黃埔軍校,始受三民主義薰陶,前此蓋只有個人英雄思想,一如普通學生,讀書為作官,作官為揚名聲、顯父母也。」 日後見報章寫說胡璉曾考上北京大學,我甚感不解,曾向胡之光教授說,胡將軍親筆簡歷已明白寫出,人人得見。「投考北大不果」的解讀,並非考上而不就讀。正想建議他請人赴北大查閱當年錄取名單,不意他於一百年底辭世。 此次胡之駒來金所言有些是我前所未聞:說其叔胡璉本姓張,胡璉的爸爸叫張彥娃,被胡之駒的祖父胡英德收養,才改名胡景彥。他聽爺爺說過,胡璉在十六歲時,在老家有娶一房媳婦,但因為他跑去廣州唸軍校,就把這房元配休了。但《民國高級將領列傳》則說,胡璉到開封黃埔軍校秘密招生處報了名,并將胡俊儒改為胡璉,字伯玉,為了解決旅費,妻子吳秀娃賣掉新婚的首飾和娘家即將成熟的青苗,湊足盤纏,讓其上路。 民國九十九年縣文化局出版《胡璉將軍紀念專輯》,書中有許多珍貴史料,由中冊所刊〈1952年國民黨幹部訓練人員調查表〉(223頁)、〈國民黨中央改造委員會第五組人事調查表〉(253頁),胡將軍親筆寫出他還有一子胡之軍(比胡之耀小四歲)。據悉,他曾就讀金門中學,為人豪爽大方,面貌酷似胡璉,高中未畢業就投考軍校,同學錄無他姓名相片,民國五十四年畢業的老校友,很多人見過他,也喜歡他,可惜的是,他英年早逝,以致《陸軍一級上將胡公伯玉紀念集》的子女署名祭文、輓聯,都不見其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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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烈嶼到汶萊
19世紀中葉以後,烈嶼人出洋謀生。除了新加坡之外,烈嶼人的僑居地尚有汶萊(Brunei)。這個位於婆羅洲西北、面積有5,765平方公里的蘇丹邦國,1888年之後成為英國的保護國,1984年獨立。在全國40餘萬人口中(2010),華人約佔15%,超過6萬餘人,其中七、八成的移民祖籍來自烈嶼,是當地華人社會最重要的社群。 烈嶼人何時來到汶萊已不可考,據信19世紀末起已有不少在此落戶,初期多以海底工估俚(船運苦力)、碼頭工、漁撈、小販為主,後逐漸有人累積資本後轉作生意。 1910-30年代,烈嶼人絡繹不絕南渡汶萊。社群規模漸大,華社領袖幾乎是烈嶼人。蘇丹透過冊封少數對於國家發展、社群服務、教育開拓、經濟提升有傑出貢獻的華人,表彰他們的成就。1950年代後期,由於金門受到戰爭威脅,有不少華僑家庭申辦手續將親人接至汶萊,有部分移民在汶萊取得永久居留權或公民權,進而落地生根;有一部分無法取得身分,於1980年代陸續返回金門。 致富的汶萊僑商,對當地華人社會與烈嶼僑鄉社會均有貢獻。茲引介數位重要僑界領袖: 1.丕顯拿督林清注(1905-1993年),最早受封丕顯天猛公宮廷官銜的華族之一,他出生於烈嶼東林,10歲到汶萊,生意成功之際,樂善好施,曾擔任汶萊中華中學董事長及斯市中華總商會首任會長。 2.丕顯拿督甲政林德甫(1910-1999年),烈嶼雙口人,17歲下南洋,之後創立美成號,累積了不少的財富,除關心汶萊公共事務,烈嶼家鄉的各祠廟多有林德甫的捐輸,如烈女廟等,另外他也設立林德甫獎學金鼓勵家鄉子弟求學上進,其子拿督林明泰等人克紹其裘,將其事業發揚光大。 3.丕顯甲必丹王文邦(1882-1940年),烈嶼西宅人,1900年時年18歲南渡新加坡,翌年抵汶萊發展,創辦德源號,經商有成,亦於中華中學擔任董事要職。文邦之子、拿督王金紀(1931-)則是出生於汶萊的第二代,繼承父親事業,熱心公益,目前仍是當地舉足輕重的僑領。 4.丕顯甲必丹方文汀(1927-2001年),烈嶼后頭人。8歲隨父親到汶萊,受教於中華學校。創立建源號起家,並與人合資建立友聯百貨、萊萊百貨,後跨足房地產業、旅館業、船運業及磚窯業。對教育與社團服務方面,貢獻卓多。 5.丕顯甲必丹拿督劉錦國(1920-),烈嶼上林人。18歲南渡汶萊,孑然一身。1947年以160元購地建屋,勤奮努力、胼手胝足,創辦華和商場,終成現在9家百貨商場(華和百貨)、12家現代化農場的大企業家,跨足農、商業,並在馬來西亞、新加坡、臺灣、香港等地都有產業。他崇尚儒家思想,繼承傳統文化,又能與時俱進、創新發展,是汶萊烈嶼人的一頁傳奇。 6.丕顯甲必丹拿督吳錦進(1944-),父親吳福記,出身烈嶼上庫,錦進為第二代。他曾是汶萊蘇丹陛下的同學,1964年進關稅局工作。1970年,毅然從商,創立吳福記汽車公司,專門代理日、韓、歐洲汽車,後又從事汽車零件、保險等事業。其弟吳景添在汶萊經營地產公司,頗有成績,景添之子吳尊,在華人娛樂圈頗負盛名。 此外,尚有烈嶼西宅出生、汶萊福建會館主席、拿督林成國(1926-2011年),以及在汶萊被譽為「百貨王」的林國民(汶萊騰雲殿前任董事長、第一百貨創辦人),均為傑出的烈嶼鄉僑。 在南中國海的婆羅洲西北隅的王國,百餘年來烈嶼海外移民在那裡胼手胝足,開創了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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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目標導向的人生
側身教育三十餘年,常在思考學校教育的核心目標到底是什麼?教育的目的應該是幫助學生找到人生奮鬥目標和方向,否則教育便失去它最核心的價值。現在十二年國民教育強調適性發展、適性揚才,其實就是在幫助學生找到個人的人生目標和方向,所有的教育內容和措施其實都應該鎖定在這一焦點上,無論是課堂上的學習、學校的所有活動、或是家庭教育和親子活動等等。 當一個人清楚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便能畫分該做和不該做的事,當個人要作決定、安排時間或運用資源時,若沒有目的便沒有準則。你會因當時情境、壓力或當時心境來決定。沒有目的的人會因工作(包括娛樂等)過量而疲於奔命,引致不必要的壓力、疲乏與衝突。目標導向的人生會導致更簡單的生活型態和更簡明的行程表。 目標導向的人生能使人更專注於生活和學習,他便會集中時間和心力把重要事項排在他的生活中和行程表中。可以排除或捨棄那些次要的事,讓自己的多些思考,少些躁動。專注又有目的人生是大有能力的。能改變歷史的偉人,都是生活專注的人,香港首富李嘉誠,從年輕時就不斷地自學看英文和有關科技與商業方面的書籍,所以從科學雜誌中,看到塑膠花研製成功,想盡辦法取得國外同意,之後變成房地產和電信業大亨,靠的就是專注而精準的預測和判斷力。 目前地區都是小校學生數少,而地區活動又多,藝文、體育運動、才藝展演活動很多,小校學生往往忙得人仰馬翻,分身乏術,如何能有更專注的精神去學習。現代教育最大的危機是:大人安排的課程和活動太多,學生能自主的時間和空間太少。特別是可供思考和反思的時間。這也是造成學生被動學習的主因,中國古訓:「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台灣現在的教育,老師教太多,學生學太少,學生更缺少獨立思考習慣,導致很多學生缺乏學習熱情,欠缺積極主動的學習態度。 建立目標導向的人生,學生才能燃起學習熱情和動機和挑戰自我的精神,不只是靠外在的誘因,乃是內在自我鞭策和努力求知的動力,學生知道為何而學?不只是為父母、師長或社會期待,乃是為了達成自己的人生目標,目標帶來熱情,沒有任何東西比清晰的目標更有動力,我們疲累、乏力和失去喜樂,常常是由於無意義的工作,而非工作過勞。蕭伯納曾說:「人生真正的喜樂是當你感到自己是為偉大的目的而活,是當你覺得自己是大自然的力量,而不是無病呻吟、自怨自艾,只是埋怨世界不能令你快樂。」 如何讓我們的孩子們覺得學習和生活是有意義的,就需要幫助他們建立目標導向的人生,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人生跑道上,找到自己努力的標竿,點燃學習的熱情和求知的渴望,勇往直前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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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酒稅捐問題之省思
近來監察委員馬秀如針對金酒將盈餘捐贈金門縣政府所衍生的稅捐問題,多次督促財政部函知縣府,金酒公司應先繳納營利事業所得稅後再辦理捐贈,且捐贈不得超過所得的百分之十,近半年來引發金門府會朝野的強力反彈,日前立委楊應雄召集中央部會跨海溝通,揚言若馬繼續亂搞,將要求監察院將她解職,甚至不排除發動鄉親「路過」她家,印象中金門鄉親除了當年要求「金馬解嚴」的政治運動外,鮮少出現如此激烈脫序之言論。 本案的爭點在於兩造對於《所得稅法》第36條的見解不同,該法條全文:「營利事業之捐贈,得依下列規定,列為當年度費用或損失:一、為協助國防建設、慰勞軍隊、對各級政府之捐贈,以及經財政部專案核准之捐贈,不受金額限制。二、除前款規定之捐贈外,凡對合於第十一條第四項規定之機關、團體之捐贈,以不超過所得額百分之十為限。」問題是金門縣政府既是金酒的股東,又是地方政府,如果以股東身分受領盈餘,則應繳交營利事業所得稅,捐贈金額不得超過所得額10%;但若以地方政府身分受領捐贈則否,且受贈金額無上限,此原係法規漏洞,待修法彌補,而長期以來,財政部亦同意縣府以後者身分受贈,並已成行政慣例,如今財政部在監委壓力下,便以一紙公文推翻原慣例,增加金酒的納稅義務,其間更牽動十數億金額歸屬,若無明確法律依據或行政訴訟判決,實難以令人信服。 何以造成如此爭議?或許從馬秀如的調查報告可窺知一二,該報告指出:「查各地方政府所屬之公營事業……,絕大部分未對管轄之地方政府作出捐贈,作出捐贈者,僅金酒公司等5家而已。……金酒公司之捐贈金額又遠高於其他4家,顯見金酒公司該支出之性質及額度均特殊。」簡單的說,據馬秀如調查,各地方政府的公營事業因經營不善,大部分處於虧損狀態,所以無法捐贈所轄的地方政府,然金酒公司不但創造出豐厚利益,且作出鉅額捐贈,其額度更已高到非調整法令不足以規範之程度,此間便有針對個案修法之嫌,因全臺公共造產,除金酒外,並無其他適用對象,這形同處罰「好學生」,揆諸事理,豈可謂平? 當然,適法爭議,有其救濟管道,姑且不論。不過對金門而言,節用金酒的盈餘,恐已是刻不容緩之事。馬秀如調查時為民國100年,當時金酒捐贈額僅49億,如今已高達70億,照此趨勢未來數年甚至有上看百億之可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何將金酒利益擴大分享縣民,不使帳面上出現過高盈餘,或可避免成為覬覦之的之良方,有關單位必須慎謀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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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羅灣味道
春天是想念的季節,春天的濃霧梅雨總是包圍著金門島嶼,整個金門充滿聲音和味道,海霧山嵐船鳴機翼盤旋。 聽說,每一棵樹,都有一種味道,在金門木麻黃的味道是甚麼呢;聽說,風的嘆息聲是歲月;聽說,有一個季節適合想念,聽說,有一條路讓人分開又相遇…。四十年後我開始回想故鄉的一切,是甚麼味道呢?是高粱香戀,是甜甜的地瓜滋味,是冬天的油菜花黃,還是冬候鳥鸕鶿的堅持停留。 心情隨著霧散飛揚,味道散發,有悲涼有驚嘆有喜悅有等待。我苦思,聞一聞,風的味道,淡淡的往事… 摘一葉咀嚼,苦澀感傷…季節的味道在發酵,寒暑最濃的灣。四十年前第一次到料羅灣,是國小五年級,學校舉辦活動,從老舊黑白相片中看著排排站的同學及自己。 味道開始於一條土路,從料羅村南側邊緣滲透,經過小小緩坡就可以到達港口。緩坡邊緣兩側木麻黃聳立,緩坡最高點可以眺望整個港口,左側是天然花崗石小山屏障,港內遠處是湛藍海水蕩漾,在太陽照耀下顯得十分亮麗,近處卻浮著油汙及嗆鼻的汽油味。在還沒擴港時,臨港區左側有一製冰廠,童年買支冰棒就是幸福的享受。生銹斑駁的輸送設施延伸到港邊,一旁的八角亭,涼風灌入有隱約的離愁,鮮紅色柱子暗呈著年代苦難,坐在涼亭內可以與新頭港區相對,日月就在中間,兼可觀看整個南海岸。在沒有運補日子的料羅港,空蕩蕩的與清澈海水相映顯得有些淒涼。十五歲時站在緩坡上向海邊望出去,這裡是天涯海角嗎?從港口出去可到世界的盡頭嗎?我有許多個疑問,隨海水浮動。 港口是夢想的起點。金門的料羅灣更是,在戰地軍管時期,往返台灣金門交通都是依靠軍船,所謂的開口笑是登陸艇補給船。船身為灰色系,上面標示著2開頭的字樣,船底呈稍平樣式,前方為主要出入口,船口打開像一個無底黑洞,內部底層鋪設有棧木,船艙內外不時有股強烈撲鼻而來的柴油味,成為長大後的夢魘。 寒暑假則為忙碌運輸期,人、貨物、軍警,沸沸騰騰。航行作業常利用夜間進行,候船室出入境則在岸邊的平坦沙地上,溽暑太陽、凜冽寒冬,等待的心隨著黑夜與海浪拍打聲一波波無依,遊子脹滿的心高高掛在夜空。夜泊在外海的船隻等待黎明出發,航行船隻則前後跟行,兩側前後不時可以看到保護的艦艇,行進期間有相互聯絡燈號閃爍,讓人感受到冷戰時期的慌恐。船上的等待時光十分難熬,船艙內充滿燥熱不安,嘔吐聲不時飄浮,二十多個鐘頭的航程在風浪中搖晃前進,彷彿等著輪迴,黑暗中拖著疲累身軀到達彼岸,遊子們也消失在高雄十三號碼頭中。 早年乘船回家是金門人無可奈何的必須,如今民航機非常便利,台中港也有快速潔淨的民航船可搭回金門,現在已經很難向年輕人解釋沒有飛機回家的路。回家,這一幕是半世紀前所有金門人心中的痛。我想無論世界如何變遷,故鄉是永遠不變的思念。 一位軍旅金門的故鄉人-黃益源手稿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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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清倉
似乎我們的一生都在學習如何擁有,沒有人教我們怎麼捨棄。 兒子的公司預定年底搬遷至新大樓,老板要他擬一個搬家計劃。我心想這有何困難,不外乎請大家整理好個人物品,然後找個搬家公司,確實無誤送達,再各自就定位罷了。沒想到兒子說這些只是基本工作,真正重頭戲在於如何節省搬家成本。 「什麼叫節省搬家成本?」我一時有些丈二金剛。 「就是不搬不需要的東西,因為多搬一樣就多一個成本。」 我明白了,原來兒子面對的,是人性最大的挑戰-貪,以及人生最難的抉擇-捨。 為了達成任務,兒子絞盡腦汁設計一些清倉遊戲,甚至推出辦公室競賽,看誰是清倉達人,誰最會化繁為簡,優勝者還可以獲得獎品呢。 相信大家都有屯積的經驗。甫入新屋清清爽爽,接著雜物堆陳與日俱增,於是被迫在物中穿梭,左閃右躲,尋不著一方清淨。久而久之,物件終於喧賓奪主,住在屋裡的人反倒淪為配角了。 讓物質完全主宰了我們的生活,所付出的成本是否太高? 記得當年我們從五十多坪的大屋搬到一半坪數的小房,家具、電器、燈組、裝飾整整多出一倍,我二話不說全數送人;甚至那台跟了兒子15年的鋼琴,也給了一位愛琴卻無力買琴的小女孩。「物」不正因有人使用才得以彰顯其價值? 日本女星高峰秀子,五十歲時決定息影,從此洗淨鉛華,過著簡單的家居生活。她資遣二名女傭,從九房大豪宅搬到三房公寓,賣掉華麗家具和服飾,只留下一桌四椅、二杯二碟。或許我們不必活得與她全然一般,但適時來個大清倉,清掉外在的贅物,同時也清理內心的妄想,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清理內部想必比清理外部更加不易。行至中年,越能體會簡媜所言:「漸老之路,宜乎一肩明月,兩袖清風。」這是一分人生的溫靄智慧,唯有明白了物慾的限制,接受了生命的期限,回歸真誠至簡的生活,以清風明月映照人生風景,始能坦蕩自若,面對落日餘輝仍不改談笑風生。 談笑風生是一種人生的寫意筆墨,行所當行,止所當止,行止間卻又似有還無。這分自由需來自心靈最深處的清倉,非僅僅告別物慾這麼簡單;告別的,是沈潛於血液裡的傷痕斑斑。 什麼是金門人的傷痕?翻開近代史,金門因冷戰對峙,無法選擇被劃入了最前線。金門人高舉聖戰的旗幟,並不能撫慰家破人亡的痛楚;反攻復國的偉大目標,更無法換來生命的基本尊嚴與榮耀。因此,金門人想爭一個公道,在歷史的長河中不甘只是一個泡沬。然而,當我們理解到這傷痕原是歷史造成,原是地理造成的,是否能以更宏觀悲憫的角度,重新看待這部世界冷戰史呢? 欣見地區人士已開始思維以「和平博物館」來代替「戰爭博物館」。沒錯,真正告別戰爭的方法只有「放手」-放手讓戰爭的陰影遠去。人類的苦難是共通的,何不抹去心底的傷痕,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讓滄海一聲笑,換一個清風明月的人生。 有一天,所有的東西都會向我們道別,不如趁早來個裡外大清倉,能捨則捨,不能捨亦捨,否則,屆時可得付出極高的搬家成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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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海呢
近來讀須川邦彥《無人島上十六人》,讓我想起金門的海。這本書完成於二十世紀中葉,距今甲子餘,現在讀起來,反而別有意思。小說敘寫的年代,是在十九世紀末。那年頭,配備引擎動力的輪船尚未普遍,而仰賴人力與船帆,對抗多變的海。 中川倉吉船長與十五名船員,駕駛「龍睡號」,本想在船隻冬天避寒的時候,驅向南方溫暖之海,說不定還能撿些龍涎香等高經濟香料,沒料到竟擱淺礁岩。幸好船長指揮若定,全員撤退到無人島,吃龜肉、啖鳥蛋,在急難中發揮團隊力量,終於得以安全歸返。 讀《無》,經常讓我想起當紅的卡通《航海王》,劇中的魯夫,不就戴草帽,召集志同道合朋友,駕駛使「梅利號」出航,宣稱要當海賊之王?魯夫的歷險千奇百怪,其中的「天龍國」,曾經熱鬧地成為代名詞,隱喻某族群。除了海與冒險,讓我想起兩者外,《無》的情節安排、敘述節奏,更有著欣賞當下冒險卡通的樂趣。《航海王》怪誕離奇,《無》架構在現實基礎上,它透過百年前的船難,陳述冒險、彰顯人性光輝,對於海的今昔、海的知識,以及求生與保健等,都緊依著冒險,一一搬演。 隨「龍睡號」啟航的,是百年前的海。那年頭,可在海上或者無人島,撿拾龍涎香。十六人被困小島時,有龜肉可食,然而百年之後,不知這些景觀是否跟著作古,不復再見。作者須川邦彥把百年之海移到眼前。它的富饒,比照生態破壞的當下,是神話,也是理想。但願我們能把海跟天,都一一修復了,再給地球跟後代,一個富有的傳承。 最有趣的,是海的知識。比如在船上吃白米,易得腳氣病,必須吃麥子飯。用毛毯而不用棉被,可提升寢具衛生,降低感染。海龜除了可以食用,牠的肚子裡存有幾公升的清水,發生船難時,他們便依賴海龜維生。發現島嶼,船夫慣說「中了」。 求生訓練是冒險的基本配備。我有一位朋友,他的工作非常特別,帶年輕人到山上獨自過夜。沒有燈、沒有光,只有暗摸摸的黑跟自己。荒島求生,最容易跟自己過不去,中川倉吉船長發揮領袖魅力,制定團隊規範。正因為把大家都擺在對的位置上,才能夠鑿井取水、堆沙丘架瞭望塔、織漁網,甚至授課教學,讓流離孤島的十六人,彼此扶持協助,而不至於走向《大逃殺》(也是日本知名小說)中,彼此獵殺的殘酷狀態了。 對於日本來說,海洋是開放的,所以有各種可能,但近代台灣跟金門的海,經常是關閉而危險的。它阻擋了島民的冒險求進,它規範了天空的面積,所以海洋文學在台灣,得到了上個世紀末,才漸漸描繪它的面貌。然而海洋文學在金門,似不見正在發跡的文字。 「龍睡號」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出發了。它的航程是中途島、檀香山等,現在則開進台灣跟金門。它融合了冒險求生、海洋生態與知識。 它知道海的危險,更明白海的可能。而人生與航行,不也在蛻變眼前的蓊鬱,而走向彩虹,或者是另一種藍天、另一個金彩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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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流浪去吧﹗
記得孩子小時候感冒不吃藥,媽媽威脅利誘還是不行,爸爸一生氣拿個小背包裝二件衣服要趕孩子出門去流浪,最後孩子妥協乖乖吃藥。小小心靈中流浪是很恐怖的事,走路、過十字路口、紅綠燈、上市場、遊樂園、百貨公司……。每次出門一直牽著孩子的手不敢放,怕出事怕意外怕他受傷,很多人的童年就是這樣長大的。這是孩子的幸福嗎?還是家長的過度保護,我們開始檢討,必須放手讓孩子去流浪。 小兒子在外言行處事總是畏縮不夠大方,小學教育我們只要他很陽光很快樂,鼓勵他追趕跑跳碰,假日希望他可以騎腳踏車四處去探險,帶球去鄰近鄉鎮跟同學玩,寒暑假回金門放任他跟著同年表兄姊妹去外鄉鎮玩,一張車票可以坐公車觀光環島,用金門單車環島,一點零用錢就可逛街一下午,給支手機備用,踏出流浪的第一步。在金門我們很放心。 幾年前暑假外公後送石牌榮總,我們去台北三週,大人忙大人事,台北是都會叢林,媽媽們也要學著放手。三表兄妹開始浪跡台北,一個人帶一個背包裝一把傘一個水壺一張悠遊卡一些餐費,一張地圖一個計畫一些目標,走出流浪第二步,坐公車轉捷運兼步行勇敢踏出去。晚餐前回到家,有簡報有日記有學習單作業,還有一顆欣悅的心。大台北地區是個充滿驚奇的地方,人文藝術街頭表演,公共資源資訊充足,暑假期間到處有學習的課堂可體驗冒險,他們也懂得利用與享受,成長痕跡在小小的身子上,臉龐上綻放。 小小年紀(約是小三、小四而已)就放手讓他們到處去流浪,其實做媽媽的還是很擔心,只用一支手機遙控狀況,發生狀況一切還是他們必須應變解決,這就是社會學習,不是校園內可以學到的事。記得有一天晚上回到家,妹妹說著搭公車坐過站,下車往回走再到對面找站牌,太陽好熱;搭貓覽時到半途遇大雷雨好恐怖,臨時被通知下車,又餓又累,買了洋傘,又去買冰淇淋吃;參觀袖珍博物館時,捨不得買午餐吃卻花大把錢買了小小紀念品…。 二、三十年前一直很佩服求學期間那些可以浪跡國外的同學,當背包客做工換宿也好,半打工自助旅行也罷,也很羨慕家境好的同學可以花大筆錢去遊學。年紀越大走出去國外的勇氣越是消失,終至只能跟著旅行團三、五天的觀光到此一遊而已。 從小學開始訓練孩子一個人可以走出去是必須的,先有勇氣小範圍的出走,加入人群陌生的團體是一種獨立也是一種經驗的培養,慢慢長大他就會有勇氣去嘗試另一種國度的胸襟,放眼天下,接近夢想。 金門得天獨厚,在大陸與台灣之間有海峽兩岸可悠遊,金門縣政府為了鼓勵學子們增廣見聞,發放交通券讓學子們寒暑假可往資訊發達、人文薈萃藝文充斥的台灣遊學,而大陸廈門更是同於金門的生活圈,進出方便。所以家長們,孩子是你的寶貝,不是你的資產,長大也有他自己的人生,慢慢放手,就讓他從小小的流浪開始吧!然後我們會發現孩子不是想像中那麼的脆弱,世界也到處充滿良善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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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記趣
女兒經常和我談起國中校園中的點滴,對於她這般「鬧市」長大的孩子而言,總有些強說愁的情緒,難道在青澀的歲月裡果真沒有什麼東西是值得珍惜與回憶的?遙想當年初入國中的我,記憶裡盡是新奇……。 民國六十八年,我踏入了金湖國民中小學的大門,那時金湖國中和小學在一起,便在今日金湖國小的校址。對從鄉下小學畢業的我來說,對學校的第一觀感,就是什麼都大,什麼都多。 因為是中小學合校的緣故,人多是必然的,但學校裡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大得嚇人的孔夫子銅像。猶記得初入校門時,他還躺在地上。同儕們頑皮地將手伸過木板框架的間隙,摸著他著名的額頭(孔子名丘,因為生有一個高聳突出的前額而得名)。有位同學說:「抓緊摸吧,等立起來了,那有機會?」細思下,果是如此,大夥摸得更起勁了。是以,在下可以很驕傲的說:「我摸過母校的最高象徵、孔夫子銅像的頭。」想這是學弟們沒有過的福利吧? 開學後未久,孔子像就立起來了,曾經觸碰過的高聳額頭,現在已經插入了雲端,腳下還有著高高的立座,正前方有塊方正的石板,上書「至聖先師像」,整體氛圍凝重,深褐色的軀體散發著莊嚴的氣息;那時我才知道,孔子像的右、後、左側,分別是七、八、九年級的教室。也就是說,未來三年,我與孔子不是「望其項背」,便是「長相左右」。 在新生入學之前,所有七年級新生集體參加了一次會考。考試當天,我才知道原來是進行所謂的「智力測驗」,用意在分班。也直到那時我才明白,還來算一個籠子裡雞兔有幾隻腳,也和智商高低有關;想必家裡沒養雞兔的,智力一定有限。興許是從小跟雞兔廝混慣了的關係,我的智力測驗成績還不差,被分到了所謂的「好班」。 「好班是什麼?」我含著棒棒糖問著高大偉武的父親。 「好班多是『熬』讀書ㄟ班啦!猴死囝仔,看真沒……」 一時間,我連口裡的糖水都嚥不下去,心裡想的只是「熬」字。 然而,一見到美麗、熱鬧的校園,我早沒了「熬」的心思;相較下,大學校裡好多人,好多人代表有好多故事,好多故事代表日子不會過得太無聊。在我年少簡單的腦子裡,數大就是一種美、熱鬧就是一種幸福,這是來自窮鄉僻壤的我,以往未曾經歷過的,也是我心裡待開發的幸福。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慢慢地,我才發覺大學校也有它差勁的一面。比如,許多人常常見面,卻不相識的,老師也經常換燈如走馬,不像小學時老師都「從一而終」,如何培養深厚的革命情感?學校老師們教學也相對嚴謹,對待學生也更嚴厲。那時體罰可是家常便飯,學生不興談什麼人權的。印象中,一次月考,我將「齊桓公」寫成了「齊『恆』公」,雖然越過了八十分挨板子的門檻,女老師還是特別點名賞了我一藤條,不巧那下誤打在左手腕的血脈上,讓它整整罷工了一週。 這些記憶對女兒而言,都是遙遠得不可思議,她的腦袋裡「嚴厲」絕不等同「有趣」。或許時代真的變了,孔子不再偉岸、藤條不再犀利,學生只餘考試的本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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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起滿山的待宵花──大膽島詩想曲
「一望蒼茫,淼無涯矣」,「千里萬里祗藉一帆風耳」。──郁永河(1645-?) 「綜觀余之一生,生逢亂世,艱難起伏,實踐崇儒尊孔,傳承忠孝節義,雖在生死存亡之際,我不失君子坦蕩之風,絕不造惡因,自有善果。謹以余身訓,傳諸後世,是吾心得。」─史恆豐(1921-2011) 「砲聲總會停止的/而現在我們必須擁抱戰爭/媽媽不要哭…。」─沙牧(1928-1986) 「退後呀 便泊入母親的臂灣/向前喲 就划到老家的外婆橋…。」─鄭愁予(1933─) 乘坐海龍快艇,登上大、二膽島,以諮詢委員身分陪同監委黃煌雄為推動金門登錄世遺的「視察戰地文化保留現地會勘」,帶點嚴肅性的考察行程,我卻滿腦子的詩人和詩。我想找尋四個人踏過或詩想的足跡,清代採礦者郁永河依山泊宿的「大旦門」,大膽戰役營長史恆豐「生死存亡之際」的烽火戰灘,大膽戰士沙牧詩句中長滿了野草「沒有名字的小墳」,以及現代詩人鄭愁予〈大膽島童謠〉詩想裡「擎起滿山的待宵花」,還有那座「把燈火山啊點亮」的燈火山。 清康熙三十五年(一六九六)丙子冬,一場大火燒掉了福建榕城(福州)火藥庫的五十萬斤火藥;福建的官員探悉台灣北部生產硫礦,乃請出從淅江前來八閩遊歷的郁永河渡海前往。郁永河在《裨河記遊》書裡的行腳,康熙三十六年正月二十四日,一行人離開榕城南門,行經思嶺、莆陽道、沙溪,二月初二到了廈門,海象不佳 ,等了十來天後,二月十九日,十二艘採礦的船隊終於從廈門港出發,航行二十公里後來到「大旦門」,他們決定依山泊宿大旦門,至二十日清晨才駛離,眼前所見金廈海面「一望蒼茫,淼無涯矣」,船到料羅港時,採礦船隊只剩三艘,從金門橫度黑水溝到澎湖的行前,郁永河記下「千里萬里只藉一帆風耳」。 「大旦門」,就是後來的「大擔」,當今的「大膽」。如果不是郁永河的夜泊,今人誰識「大旦」?從榕城到廈門,從廈門行經大旦再入料羅港的這一道水域,二十公里路,海上多波濤、險阻?郁永河走走停停,十二艘採礦船隊,只留三艘。 「大旦門」,海上更大的凶險,郁永河離去二百五十三年後。 一九四九年國共戰爭、兩岸分離;一九五○年七月二十六日,這裡發生了一場慘烈的戰役,〈金門前哨初傳捷音 犯大膽匪全部殲滅」,一九九○年七月二十八日,國民黨遷台發行的《中央日報》,以頭版頭題,醒目刊載「中央社金門二十七日上午十時電」,「據軍方發表,二十六日晚九時,匪二十九軍一部五百餘人,分乘帆船三十餘艘,在匪岸砲火掩護下,冒大風浪,向我烈嶼第一線的大擔島進犯,並強行登陸。我守軍在風雨中奮勇阻擊,激戰至今晨三時許,犯匪大部就殲,迄發電時,已無匪蹤,戰果正清查中」。 大擔島之役,同年八月十八日的《台灣新生報》,刊出「大膽島忠勇英雄」名榜,排名之首是「指揮卓越的史營長」,他也是電視劇《風雨生信心》、電影《血戰大二膽》裡被飾演的男主角。大二膽戰役六十周年前夕,在兩位金門籍將軍鄭有諒、董龍泉的引路下,我來到新竹市金城一路的巷弄裡,採訪到了史恆豐營長;不再倒敘戰場風雲往事了,他只遞來一份九十自述〈生平事略〉,「綜觀余之一生,生逢亂世,艱難起伏」,「雖在生死存亡之際,我不失君子坦蕩之風,絕不造惡因,自有善果」,讀到這兩段話,我起身向史營長禮敬。 大二膽戰役發生七年後,一九五七年,二十七歲的軍中詩人沙牧來到島上當兵,某天,他坐在一座沒有碑銘的墓塚,呆望著彼岸的山影、風景,那是他的來時路;他立即收回視線,往腳下的無名墓看呀看的,心想裡頭埋葬的,可能是一位老母親的愛子,也可能是一位大膽島之役陣亡的將士,他寫了一首三行一段落,共計五段落的十五行詩,《死不透的歌〉,第一段落「別老是望著那空了的小書房/燕子已快從南方回來/媽媽不要哭」,最後一段落「沒有名字的小墳長滿了野草/雲的棉絮已夠禦寒了/啊 媽媽不要哭」。 大膽島詩人戰士沙牧的〈死不透的歌〉,很淡、很白,卻又讀得教人想落淚,特別是中間那段「砲聲總會停止的/而現在我們必須擁抱戰爭/媽媽不要哭」。 走了一個在大膽島現場寫詩的人,來了一個詩想大膽島的寫詩人。二○○四年,鄭愁予賦詩〈大膽島童謠〉,二十二行,起行是「退後呀 便泊入母親的臂灣,向前喲 就划到老家的外婆橋」,接續的段落是「月昇的時候,讓我們擎起滿山的待宵花/在外婆惦記我們的方向/把燈火山啊點亮」…。 郁永河的船、史恆豐的砲、沙牧的腳、鄭愁予的詩;登上大膽島,「燈火山」已不再,望著「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心戰牆,我等著鄭愁予詩裡,夜晚閃亮如燈的待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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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覓母親節的禮物
「對!對!對!」媽一會神,快速答我的話,一口氣疊了三個同樣的字,如漣漪泛開來。這是這些年來,媽因重聽常見的說話習慣。每次跟媽說話,都要吼破喉嚨,好像在對一連的軍隊說話,媽還不見得聽得進去。不過,做兒子的我,仍不氣餒,總要找話跟媽講。我感受到媽越來越老了,重聽也越來越嚴重了,但我們母子的距離並不因此被拉開。但看她回話的口吻,充滿童稚無邪的率真,使我感受到「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真正意義和樂趣。 母親節又快來扣門了,今年要送媽什麼禮物呢?也許還是老套和一般刻板的做法:康乃馨、蛋糕、享受一頓美食。也許還有更貴重的紅包或禮品。這一切,都是有形的表示,相當具像,也能贏取普天下多數媽媽的歡心。今年,忽然良心發現,媽媽最需要的可能不僅是大家重視的物質滿足。老人家,最需要的是精神的寄託與慰藉了。媽媽,換言之,最需要的是一份精神的禮物。 稍微剖析一下這份精神禮物,主要是讓媽媽安心、滿足和快樂。什麼事情能讓媽媽安心、滿足和快樂?簡單的說:子女健康平安,就能使媽媽安心;子女服務社會貢獻己力,個個有用,就能讓媽媽滿足;子女孝順,常陪媽媽,與媽媽天南地北話家常,還有與媽媽聊聊金門的陳年往事,都能讓媽媽快樂。 說來這份母親節的精神禮物,上哪都買不到,也真不容易獲得。要讓媽媽安心,平日要注意修身養心,生活起居和飲食習慣。要讓媽媽滿足,平日要教養子女,也要在工作崗位上善盡職守。要讓媽媽快樂,就要善體媽媽的心意,除注意老人家晨昏定省,身體安康,更要提升媽媽精神生活的品質。啊!要送給媽媽母親節的精神禮物,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去實踐,才能獲得的! 對媽,除了感恩,還是感恩。出自內心赤誠的感恩,似乎太抽象、虛渺了。今日起,容我將此份山高地厚的恩情,化成照顧、陪伴、包容與讚賞媽媽的實際行動吧。媽已八十五歲了,看她一路走來,從美女媽媽,活裡活現的,到今日的孱弱身軀與緩慢步履。看著媽,心中對人生興起無限的感慨與無奈,不禁淚濕雙頰。淚水中,有我對媽的不捨與感激,也有我對母子能再相處日子有限而惜福與惜緣。 這些年,遍尋不到母親節真正的禮物,最後,良知告訴我:這禮物,任何地方都買不到。原來,給媽媽最珍貴、最真實的禮物,是發自內心對媽媽無盡的感恩,所激發出平日的點滴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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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公路的迴游詩
想為家鄉的「藍色公路」寫一首詩,我沿著海岸線走,越走越遠,腳印越往後堆疊,路就伸得更前面。一首詩突然躍入翻飛的海浪,和魚兒一起游走了。我追著一首詩,發現一群迴游魚,牠們的魚鰭閃閃發光、鱗片髓著水波節奏跳動著。一首詩對我說,這群迴游魚不久將回到牠們的家鄉,牠們正將視覺、嗅覺、味覺的記憶傳輸到腦中,而牠們的終腦、中腦、間腦、後腦,正忙碌的整合一切訊息,與過去一一對照。在整理一條迴游路線時,每一條迴游魚都散發迷人的光彩,深深吸引充滿好奇心的一首詩,加入牠們梭游的行列。 這群聰明的迴游魚,不久將回到牠們的家鄉,也許牠們會像鮭魚一樣,回到熟悉的水域才願意產卵,孵化一個又一個的夢,繁衍未來。我想為家鄉「藍色公路」寫的一首詩,跟著一群迴游魚,繞經猛虎嶼、大膽、二膽,經過復興嶼、烈嶼羅厝漁港,再返回水頭港。一群迴游魚,伴著一首詩,游過藍色的海域,我感覺牠們發佈迴游命令的腦波,也藏著一首詩,那來自原鄉的靈感,神秘、瑰麗又詭異,正衝激牠們游向從前,搖頭擺尾游回家。 詩意興發的我,心裡有一條風光旖旎的水流,它奔騰、激越又溫柔的呼喚我回家鄉。我想,藝術家心裡都有這麼一條母親河,用心書寫時,藝術家都會變成迴游性魚類,總是沿著一條生命河,回到最初的記憶。我正醞釀書寫的一首「藍色公路」的詩,在尚未定稿時,詩已經先一步躍入海中去旅行,我只好追著它,從海上去看家鄉金門,那是極不一樣的感受,除了特殊海岸地質景觀之外,「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心戰牆、「島孤人不孤」的石碑,都讓我不由得深思,潛入更深的海去回顧、反思「戰地」的定位。 即將轉型為觀光景點的大膽、二膽島,還有我們藝術家團隊將登島創作的「金門雙碇」燈塔,在歷史洪流中一直堅強的屹立海中,見證、紀錄著兩岸。一條波光閃閃的藍色公路,吸引著成群的迴游魚、也吸引一首詩奔向它,一窺祕境與秘史。所有的迴游魚、還有長翅膀的詩,都不想被一條海中線切割,蔚藍天空裡的雲朵,也不想被一條分隔線阻擋視線。 當我追著一首詩,躍入翻飛的海浪,跟著一群迴游魚暢遊時,我對他們朗讀我的心聲,我說:「我的臍帶永遠與原鄉相連,鮮紅的歌唱永遠與它的血液互通奔流。我捧著私密暗藏的詩的養分,我要去栽種一朵詩的奇花。詩的養分,一直是我心頭的火苗,我小心呵護著,航向我的原鄉,我要用一腔熱血為它寫詩、作畫。那些向雲、向鳥、向星、向月說過的讚美,都可以移植向一條藍色公路。時間慢慢流著,我把詩窗開向藍天、大海,我把航程中的浪花、蝴蝶與海風的歌舞一併帶著,一葉詩帆,因此十分飽滿的航向一座美麗的島─我的原鄉。」 我心裡知道,雄性與雌性迴游魚的後代,也會沿著一條藍色公路跳躍,迴游向我的家鄉、我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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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說說母親們
在我的心裡是不過母親節的。小時候不懂母親節的意義,長大懂了人已離開家鄉,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我在台北四周歡樂氣氛充滿,母親在遙遠的金門。我不能幫母親過節,我沒有給婆婆母親節,我自認不是偉大母親我也不過母親節。每年的母親節對我來說都是很尷尬的節日,連家人買個蛋糕說慶祝,我都心中有愧。 老大高中學測前的母親節,么兒的學校舉辦母親節親子烤肉活動,我們歡天喜地一大早備好烤肉食品用具準備參加,卻因為一場學測親子溝通爭辯的面紅耳赤、流淚哭鬧而作罷。又一年母親節前夕,老二在學校摔斷了腿,緊急送醫住院手術,明天是母親節再一週就基測大考,我在病房擔一顆複雜的心。 歌詞說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偉大的。那些在節日被表揚的母親一定特別偉大,偉大的母親她一定是含辛茹苦的拉拔孩子長大,長大的孩子一定是功成名就,有豐功偉業,她才會榜上有列名的偉大,就像古代的貞節牌坊。其他偉大母親都是平凡的偉大。 女人天生都賦有母性,動物也一樣,母雞帶小雞,袋鼠媽媽,母獅子的溫柔。自古以來單親家庭的比例總是媽媽居多,單親爸爸居少數。男人撐不住三年的家庭事業的壓力、異樣眼光孤獨寂寞要安慰,我的同學這樣解說。 我的外婆家一門三孤寡,百年前外公下南洋,留下老病母親,妻兒七口守荒老家園,接著唯一舅舅英年早逝,又留下年輕妻子和五子女嗷嗷待哺。四十年前舅媽三十二歲與婆婆兩孤寡堅持過日子,上山下海撿番薯開海蚵收紫菜醃珠螺。現在孩子大了獨立了,安安分分的人生,家鄉的老母親是不是也該有座貞節牌坊,並沒有。有的是,小姨媽在金門戰亂時隨軍船遷移來台,因為白色恐怖姨丈半夜消失不明,她一個年輕女人帶五個稚齡兒女,進入工廠四十年如一日的一張全勤表揚獎狀,做見證。 堅貞韌性是母親們的宿命,早年更是。隔壁三落大厝老伯母,在南洋出生沒多久就給了人,隨婆婆落居金門,不識原生父母,連姓氏都不詳,婆婆為她招贅一福州夫婿,生養十個子女家貧有送人有易子,夫婿早走,她一付菜擔子在市場邊擺攤,餵養多口,照顧高齡婆婆,如今八十六歲,守著一廳堂的香火,還需幫忙看顧孫兒。 母親們在貧瘠的島嶼生活是幸亦是不幸,戰地軍人的生活所需讓金門的母親有了生存的依靠,只要認真堅持韌性夠,就有經濟收入撐住家庭。我的母親也是,童年看顧癱床的阿嬤,年輕照顧生病婆婆,老年又陪侍無法行走夫婿。嫁為人婦就一付菜擔子養活一家老小近十口,日日夜夜,歲歲年年不曾休息,孩子大了就學就業,成家立業了,扁擔壓彎了母親,母親老矣,髮蒼蒼視茫茫牙齒動搖。她沒有全勤獎,沒有表揚的獎狀,我們也從沒有對她說過,我愛妳,沒有對她說聲母親節快樂,連在電話中提醒她說今天是母親節,她都很靦腆的無所謂。 今年的母親節我一樣沒有回金門,但是在我們的心中母親節永遠在內心深處過著,我的母親比別人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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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來託夢
「老爸來向我託夢了!」 清明過後,小叔偷偷跟我說:「他想吃七餅,裡頭要包海蚵。」小叔的聲音極細微,感覺有些心虛。原來今年清明拜拜,他準備了一大鍋七餅餡兒,央孩子去買餅皮,結果隊伍太長作罷,只好供上沒皮兒的七餅。 這會兒自沒有任何理由推諉,小叔全家備餡的備餡,備皮的備皮,恭恭敬敬包好擺上了桌;然後擲筊的擲筊,問訊的問訊,一切順順當當,大夥這才安下了心。 兒子聽到這樣的傳奇故事,直追著問:「是真的嗎?」 所謂信則有、不信則無,夢與夢者之間的微妙連結,非三言兩語說得明白;只能說:關懷是真,追思是真,承擔是真,安心是真。 但小叔真是一個不容易安心的人哪! 清明前夕來訪,我告知今年環保局推出新政策,呼籲民眾將拜拜金紙集中,統一放進環保金爐焚燒,既省事又減少空污。小叔面有難色,「這……這行得通嗎?怎麼知道誰是誰燒的?」我趕緊解釋環保局有配套,可自行寫下寄件人收件人姓名。小叔仍是一臉狐疑,「再看吧!總覺得哪裡不妥……」,說到底還是心有不安。 我思忖小叔的不安大約是擔心祖先收不到錢,如同擔心老爸吃不到七餅一樣。但給老爸七餅容易,送錢卻要付出污染環境的代價,受過高等教育的小叔,一時間倒顯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何嘗不明白燒香或金紙對環境的危害,台灣許多寺廟早就不燒金紙了……」,皈依法鼓山聖嚴法師的小叔喃喃自語。我趁機曉以大義:「是啊,聖嚴法師不是說過,燒冥紙對往生者只是慰靈作用,並沒有真正功德,反而浪費了地球資源,有害環保,為人間帶來災難。陰陽兩界完全不同,陽界的錢觀念在陰界是行不通的;不如多唸佛,讓他們心開意解,放下愁苦怨懟,超生天國。」 小叔陷入了沈思,「為人間帶來災難」是多麼不可承受的重啊!我想起日前聽一位住金城市區的朋友提及,城區人口密集、建物毗連,每逢祭祀或廟會,巷弄間大燒金紙,煙霧瀰漫,久久不散。帶著重金屬的空氣就這麼順著南風往北吹,中正國小首當其衝,我問小叔:「你的孫子不是快唸小學了?」 這句話肯定打動了小叔,他右手托著下巴,兩眼直視雙膝,沈默不語,進入深刻的冥想狀態;凝重的表情彷如羅丹的「沈思者」,對人類表現出無比的愛與疼惜,卻也為矛盾糾葛的情緒內心隱隱作痛。 我開始有些不忍,看著他一念轉一念,念念是煩惱,好想告訴他,其實我們的每一個念頭,都來自腦中的資料庫,一筆資料是一個執著,外境會在這個資料庫裡自動找到連結,連結越多越不得清安。若能謄空資料庫,則「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自然就清清朗朗、當下自在了。 人生在世,誰不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小叔突然站了起來,雙拳緊握,眼神堅毅,看得出來他已掙脫迷霧,痛下決心,告訴自己這一回無論如何,生命肯定要有所不同的。他轉身向我,慷慨激昂地說道:「沒錯!為了後代子孫,金紙是萬萬不能燒了。我決定了,只要我住的這條街上,哪一家先帶頭不燒金紙,我一定立刻響應。」 小叔終於找到了他的安心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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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旅途轉個彎
從小功課算不錯,但小學、國中到高中,從未拿過全校第一名,自認資質有限,所以也不敢強求,會走上新聞這行業,其實真的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 當年唸大學也不免俗選修了廿個教育學分,也曾打算畢業後去教教書,不過,畢業那年考上新聞研究所,當老師的想法就放棄了,一心就嚮往「我要當無冕王」。 高中聯考放榜,我考上政大中文系,夜間部考試放鬆心情去考,放榜後竟然上台大法律系,那時還突發奇想,白天唸政大,晚上唸台大,不就可以拿雙學位?不過後來去教育部詢問,回說學生只能有一個學籍,不能有兩個,一定要二擇一,魚與熊掌不能兼得,也只能作罷。 在那個年代,離島的高中考取國立大學,學雜費全免,只要繳交十八元的學生平安保險費,而唸夜間部就沒有如此優待,必須繳交註冊費和學分費,左思右想,基於家中經濟考量,最後還是選擇日間部唸。 我沒去唸台大法律系,但是後來當記者,卻在司法路線上跑了廿幾年,天天跟法律脫離不了關係,可見冥冥中自有定數。 就是因為一念之間的抉擇,影響到我的後半生,新生要上成功嶺受訓,67年那年夏天,我在成功嶺上,連上有不少僑生,他們都是港澳來的,原來那時政大新聞系聯招收四十人,但額外多收一半僑生,我跟他們同一連,混在一起一個多月,在他們的游說下,我答應他們,一年後轉系到新聞系跟他們當同學。 當時政大轉系要「三八」,也就是國文、英文還有總成績平均都要超過八十分,才有資格轉系,所以大一第一學期就很重要。 不幸地,那一年卻發生一件影響我不小的」新聞事件」-我上報了。 大一時,因我大姐當時在台半工半讀,她白天上班,晚上唸智光商職,為了省錢,所以我們就在中和南勢角附近的景新街租了一間套房一起住,也好互相照顧。屋主是一位軍職退下來的倪姓二房東,他離婚帶了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平日開計程車維生,經濟環境並不好,所以才把其中一個房間租給我們貼補家用。 原本大家也相處得不錯,各過各的生活,互不牽拖,但是那年農曆年快到,我因每天通學要換兩班車,有意搬到學校宿舍住,所以跟我姐商量,過完年就不租了要搬家;房東說要搬家可以,房租要繳完一整年,我們那時跟他分租也沒簽約,心想住多久就付多久房租,那肯多付近半年房租,就這樣跟房東吵起來。 那天房東喝了點酒,吵完後我們回房間,他跑到廚房拿了一把菜刀要恐嚇我們,我一見就跟他搶菜刀,結果菜刀的刀刃把我右手的虎口割了一道三、四公分左右的傷口,血流如注,後來趕去中和的醫院急救,縫了七、八針,當時也沒有檢查,事後才發現縫合處長了一個神經結,原來食指一側有條神經斷了沒有縫合,也讓這一後遺症,迄今還會不時隱隱作痛。 我們後來有去派出所報案,但奇的是,第二天竟然出現在社會新聞版中,雖然不大,但是學校教官看到了還來關心,只是記者報導的跟事實有很多出入,後來才知道,那是跑派出所的社會記者抄抄筆錄,自己再加油添醋寫出來的,根本沒有採訪當事人,這是我第一次上報的經驗。 因為手受傷,影響到期末考,我怕會影響成績,所以還特地跟我的大一英文課祝姓老教授打聲招呼,希望他高抬貴手,孰知這位老教授還勸我不要轉,他說:「中文是明日歷史,新聞是明日黃花,幹麼捨歷史就黃花?」結果不打招呼還好,打了招呼成績出來是79分(最氣的是一下英文成績竟然92分),因為與轉系標準不合,也打壞了我的轉系計畫。 因為計畫受阻,為了一圓記者夢,我開始選修新聞系的課程,像新聞編輯、新聞英語等,同時加入政大攝影社,利用大一暑期上大雪山打工賺的錢,請香港同學從香港買了生平第一個單眼相機,展開了我殊途同歸的學生記者生涯。 大四畢業那年,除了考預官,另一個就是考研究所,我選了新聞研究所當唯一目標,那時除了政大有新研所,輔大當年剛開辦第一年的大傳所,另外就文化政研所有新聞組,我只報考了政大,放榜後僥倖高中第九名;當年十五位同學當中,有來自台大外文、中文、社會、心理、法律、化學;師大社教、輔大哲學;其他包括政大中文一位我學姐,政大新聞系一位,政治系一位,文化新聞系一位,來自八、九個不同領域的同學,曾任教育部長的鄭瑞城教授是我們研一的導師。 研二時,要我們學做專題報導,當時找了一位報社的副總編輯當指導,我選了一個停車場的專題,當時政府開始蓋立體停車場,但因要收費,沒有人願意停,路邊又取締不嚴,以致像峨嵋街停車場變成蚊子館,我那時還採訪了當時是交大管理運輸研究所,現任經濟部長的張家祝,他給了我不少啟發意見,而後來全班提的專題中,只有我那一篇被推薦到聯合月刊雜誌登出來,那時我已經在服兵役了,而這一篇作品,也成為我76年進入中國時報的有力自我推銷作品。 另外,服兵役前的空檔,有一天接到「世界地理雜誌」一位主編來電,當時知名考古學者董作賓之子董敏(知名攝影師),應軍方之邀來金門拍攝了大量的戰地照片,他們希望有人來寫文字報導,當時還是戒嚴時期,金門分屬戰地,管制很嚴格,雜誌社希望能找到土生土長的金門人,可以深度去介紹金門,這也是我的第一篇報導文學作品,作品刊出來時,我正在板橋積穗管理學院受訓,當時的教育排長看到對我大為禮遇,也是當兵額外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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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行
三個金門高中同學為續前緣,五年前在台中新社租地種枇杷,現在第一次開放採果賣,歡迎同學來聚聚。陳宗錠、陳清泉、謝光霓三位農場主人在網路上如此公告著,而我們這一群也是半百年歲的金沙國中同學們早就在年初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約好在清明節後繼續踏青春遊,一車人蜿蜒爬上了枇杷果園,預約午後的浪漫,說是效仿白居易琵琶行。 山上陽光揮灑,熱烈的歡迎,我們抬手致敬,帽子布鞋長袖衣一副愚夫愚婦樣,為了與同學相見歡有茶有花有情誼,半採枇杷半玩樂,徜徉農場。不大的農場夠我們驚喜連連,每棵約人高的枇杷樹,掛上數個紙袋,從玻璃紙縫或小洞內可窺視一串串將熟或熟透或早夭的嫩黃枇杷,同學說盡量吃,嚐鮮探滋味試甜度,請不吝指教。 我們踩在仍有雜草、不平坦的土地上,一畦畦的枇杷,不知從何下手,園主說這個品種還在專利中,名為「金鑲白玉或台農一號枇杷」品種所有權屬於施昭彰博士,目前市場幾乎買不到,它的特質是黃皮白肉多汁…耳邊話聲斷斷續續,我們拆開套袋,溫柔的拿出一串金鑲白玉,剝開水嫩嫩外皮,送進口中,若要說感覺,別於市場販賣的大黃枇杷。這枇杷非大戶人家,也不屈於小家碧玉,顆顆吸足中部陽光,飽含清明節雨的水分,輕甜清香掐指軟嫩,小心!小心!同學趕緊阻止,枇杷嬌嫩不能褻玩,要溫柔相待,纖纖指往接枝提上,剪刀喀嚓,套袋回收下一季再用。 陽光下,我們忙亂熱烈的在枇杷樹間迴旋,偷窺,採擷,擇優的或現場吃或帶回家分享。因為園主人各有正職,農場工作都利用假日休憩時光,玩票性也是山林愛好,文人農夫在塵囂職場壓力下,貪婪回歸田園生活,不善理財生意,真是草盛豆苗稀,枇杷被隨意的照顧,荒廢太多,大部分是次級品,這枇杷只堪憐不適合上市場拋頭露面。「做枇杷膏」園主之一清泉同學,正業是食品研究員。「去年我們開放同學來玩,鼓勵親子免費採吃枇杷,但是要有付出,幫忙工作,鋤草、 套袋、採收…」還在沙鹿國中當體育老師的光霓同學,一副玩世不恭。他指著田邊二棵野桑葚,摘下毛毛蟲樣的粉紅果實說,嚐看看,我嚥了下口水,不是熟透的紫紅肯定很酸,但是卻一點也不,清嫩的果實是鮮甜的,第一次遇見毛毛蟲品種,不是兒時的野草莓野桑葚呢。我們說再找一塊地,就種著吧,讓同學情誼發酵的空間擴大。 農場邊搭著一間工寮,宗錠同學就住在裡面,適意的享受農田生活,真好,採擷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啊!我們一群同學擠在工寮內閒聊,工作桌堆滿一籃籃帶分類的黃色枇杷,大顆小顆落著。驚見二盆黃色文心蘭就站在雜亂的一旁冷落,小小的黃花,一副楚楚可憐樣。同學說誰有空就帶回家嬌養吧,這裡已經分身乏術了。也是,這山上農場處處是綠色山野,靈芝鮮菇寮,花草樹木成凡間精靈,自由自在。 黃昏了,山上仍溫潤祥和,驕陽稍緩風就涼了,吃喝玩樂近尾聲,我們收拾行囊,裝滿濃濃情誼,為這次枇杷行,聲聲慢慢隱入紅塵,鄉愁漸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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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的智慧
一九八○年代我在美國念書,有一次流亡在外的西藏領袖達賴喇嘛來到我念書的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校區演講,不知什麼因緣我也走進人潮擁擠的演講廳聆聽法音,那時我正逢生命的低潮,感情上受到很大的挫折,但在如同死亡的同時,我卻又有頓悟般的覺醒,一時之間好像成長了許多。因此那場演講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話便是法王開示說:「當生命最困頓的時候,也是我們學得最快的時候,人生的苦是我們最好的老師。」這句話如同天啟,讓我看到人生的實相,此後我便經常從書本和報導中注意達賴的言行。 達賴雖貴為西藏的政教領袖,但他最常掛在嘴上的卻是:「我只是一個佛教徒,一個和你並無不同的平凡人。」做為一個佛教徒,他最為強調慈悲與寬恕,常舉藏人洛本勒(Lopon-la)的故事為例,他說:「我從西藏逃出來之後 洛本勒被中國人抓進監獄裡,他在那兒待了十八年。最後他終於被釋放,來到印度。他告訴我,中國人要他放棄自己的宗教,在獄中嚴刑拷打他許多次。我問他怕不怕?洛本勒就告訴我說:『是的,有一件事我很害怕。我很怕自己會失去對中國人的慈悲心』。」 對達賴喇嘛而言,慈悲心是一種關懷之心,關心別人的困難與痛苦。不止是關心家人與朋友,還要關心所有的人。他認為,如果我們只想到自己,這樣我們的心就只佔據了一個小小的區域。在那個小小的區域裡,一點點小問題都顯得像天一樣大。但是當你發展出對他人的關懷時,你就會了解,別人跟我們一樣,他們也希望幸福快樂,也期望心滿意足。有了這樣的關懷心,你的心靈就自然開闊起來。在這個時刻,你自己的問題,就會顯得不那麼重要了。結果你的心靈變得非常平靜。所以,如果你只想到自己,只關心自己的幸福快樂,結果就是更不幸福快樂。你會變得更焦慮,更恐懼。只有慈悲才能忘記自己的焦慮,得到快樂。 因此,他認為慈悲心的效用是:如果你想要真正的快樂,那麼最好的方法則是:慈悲地為他人著想,當你這麼做時,你是第一個獲得最大利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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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光的金門雙碇
守燈塔的人在我眼裡是「傳奇人物」,他們獨特的生活模式充滿神祕與驚奇,我一直想要探挖內幕,讓我的創作增添一頁光彩。在燈塔工作的友人,每次聊起燈塔的故事,我總是聽得眼睛發亮、心裡發光,友人於是把我引薦、推介給掌管全國三十五座燈塔的交通部航港局。 因為太興奮,走向塔城街的交通部航港局時,我是用跳的,腋下有一股風,感覺薰薰然。門口的警衛問我已經下班了,怎還來局裡談事。我說因為有個閃光的計劃正在孵育,得把握時間讓它順利誕生,綻放光芒。因趕出門而忘記帶證件的我把家中一串鑰匙押在警衛室,扛著一堆書與資料,興沖沖登上六樓。 航港局的友人對我說:「燈塔需要轉型,變成美麗的觀光景點,這點需要藝術家來協助完成。」一番暢談之後,「金門雙碇」燈塔的閃光計畫,一點一滴成形。看完許多寶貴資料後,友人又推介一位燈塔達人給我,我立即趕去拜訪資深的燈塔專家,捧著對方送的燈塔叢書,我心裡想,我可以為「金門雙碇」多做一些配套規畫。閃光的企畫案因此越寫越綿密、深情、充滿詩與畫的芳香。 夜夜,我仰望夜空,想像「金門雙碇」燈塔的光芒,照亮藝術家心靈的璀璨光景。在邀約詩友進行主題創作時,我的眼睛發光、心靈也發光。特別是在收集「金門雙碇」燈塔資料給詩友時,我讀到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有人形容北碇島像一艘不動也不沉的船,而捍衛東碇島的精彩紀錄,更令人印象深刻。母親聽到我正計畫「登島創作」,她說有一年八月十五她曾帶著一堆中秋禮物到東碇島勞軍,母親說她們搭的船很小,搖搖晃晃靠近小島,大家拉著一條繩索上岸。我問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母親說是學生時代,活潑又擅長歌舞的同學被安排到大軍營勞軍,她們幾位內向安靜的女同學則被分配到東碇島,母親說她們勞軍時沒唱歌也沒跳舞,而是和阿兵哥一起蹲在地上吃了一頓飯,送完中秋禮物就回航了。我對母親說她真幸運,因為東碇、北碇島都是軍事管制區,一般人不能登島。我也是個非常幸運的人,交通部航管局的友人對我說,只要我遞案,全台灣三十五座燈塔,他都會協助我「登島創作」。當我讀到「金門雙碇」資料寫著「開放時間:不開放故無開放時間。注意事項:位於軍事管制區內,且無完善周邊交通、醫療及休閒設施,為民眾安全考量,不建議前往。」我不禁莞爾,因對藝術家而言,「不開放、不建議前往」正意味著它保有更多的神祕與美。 家鄉好友翁翁率先加入「文創」行列,開始設計文創商品;長期支持金門碉堡藝術展的詩友們,紛紛加入「登島創作」陣容;地方產業的「馬家麵線」主動釋出「藝術櫥窗」支持我們佈展;民宿業者也表達共襄盛舉的配套誠意;金門遊艇協會更加支持「金門雙碇」燈塔的發光計畫,因為大膽、二膽即將開放觀光,一條嶄新的旅遊路線,可以把我們從一座島送上另一座島,再登上東碇、北碇島去禮讚、歌詠燈塔,連成一片閃光的藍色公路。 規劃一系列配套活動時,在燈塔工作的友人提醒我,每一座燈塔都有它的特色,要讓「金門雙碇」燈塔璀燦生輝、受世人矚目、喝采,就得為它找出「獨一無二」的價值,友人與我討論著兩岸過去、現在、未來的海上關係、談著中國海關延聘的首任總工程師韓得善(David Marr Henderson)設計的東碇、北碇燈塔,友人熱忱協助我架構閃光計畫時,一條深遠的燈塔脈絡中,「金門雙碇」燈塔的魅力正在閃光,它穿過兩岸、穿過歷史,正迎向閃閃發光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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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鄉交流與國際交流
自從擔任校長以來,即積極提倡城鄉交流,以平衡城鄉差距。民國七十九年,我在金沙國小擔任校長時,由於金門剛開放民航,交通便利了許多,為使金門學子能與外界多接觸,開拓視野,所以以「大手攜小手」的方式,促成金沙國小與台北市萬芳國小的教學交流,並以最節省的方式達到實質的交流效果,迄今兩校交流已達二十四年。兩校交流除提供學子體驗不同學習環境之機會,尚拓展多元學習的教育功能,增進學生對不同鄉土文化及民俗風情,以培養學生愛校愛家愛鄉的情操,體驗城鄉不同的生活方式。並且藉由戶外教學及參訪活動,擴展學生學習的領域,促進校際師生教學之交流,建立兩校合作情誼,進而營造優質學習校風,實踐學校教育願景,對打造精緻、卓越、創新、宏觀、全方位的學習環境有很大的助益。其實,這種教育構思在歐美先進國家已實施四、五十年了,可見交流對於教育的影響是值得肯定的。 之後,由於調任不同學校,因此也與不同的外地學校交流,但大部分都以台北縣市為主,隨著主客觀念與背景之不同,交流所產生的效果與影響也不同,但在整體校務推動與教學方式的改變,有很大的進展與幫助。後來開放小三通後,也曾擴大至與大陸學校的交流參訪活動,雖然因政策關係及兩岸文化與體制之不同,但有些學校仍然持續不斷地進行中。近年來,由於李縣長為開展本縣學生的學習領域,打破離島教育資源不足之限制,藉由選派學生親赴世界各國交流學習,促其瞭解與體驗不同的教育環境與資源,開闊學生國際視野,並能瞭解及尊重不同的文化,達成族群融合之目標。近三年來,每年選派在學學生出國學習、參訪與交流,這是一項重大的創舉與建設性的政策,並展現未來金門邁向國際化的願景與目標。本校為響應此一政策,也由老師與家長共同發起國際交流的政策,先讓學生與外國學生當筆友進行第一階段的交流,然後再做實質交流,因而才實現了這次與法國學校的教育交流活動。雖然是首創的試探性活動,但足以顯現此次活動的實質效益。經費方面有部分是對外爭取支援,有些是學生家長自行負擔,可見這樣的交流是獲得家長之接受與肯定,最重要的是促進學生的自我成長及學習成效,以及開拓國際視野。 金門因位處離島,地理環境及長期實施戰地政務之影響,使得教育工作之推行較為傳統與保守,更由於城鄉差距造成資源不足,使得教育之推展處於不利的狀態。幸好我們有許多積極努力的教育工作者與勤奮向上的學生,才能培育出許多有成就的金門人。為使金門教育更為精進與提升,「城鄉交流」與「國際交流」已是邁向優質教育之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項目之一,如果能有詳盡的規劃,對於金門將來邁向國際化的目標會有很大的助益。如此不但可縮小教育落差,促進教育均衡發展,實現教育機會均等及公平正義,且可紓緩升學壓力,引導學生適性發展,並加速學校達到國際化的水準。由以上所述,教育交流的確是促進學校優質化之正確途徑,也是精進教育品質最好的方法,因此,期盼政府能編列更多的經費,鼓勵各級學校進行城鄉交流,相信對整體教育必有更多的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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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讀書會交流﹑傳頌彼此和平心
金門縣寫作協會第五屆理事長王先正,在理監事聯席會中決議:金門日報鄉訊主編陳延宗理事的建議,要出版協會成立十五週年特刊與會員專輯。王理事長希三位理事長各寫一篇序,囑我再提供一篇文章,我皆欣然同意。協會經歷溫世忠理事長及筆者各兩屆十二年,加上王先正理事長這任三年,十五年不算短的歷程,出特刊分享許多值得記念的大小事,很有意義。 民國94年我選任理事長,第一次理監事會議中,洪春柳理事建議,善用小三通到大陸舉辦讀書會,剛好前同安區文化局長顏立水送我一本《金同集》,遂決定從同安區辦讀書會,研讀《金同集》一書開始,我還商請顏立水先生導讀,並請他導遊同安的金門鄉賢遺跡諸如:蔡復一進士故居、古墓等。 同年5月26日成行了,王先正、陳秀竹、洪春柳、李瓊芳、許雲英、陳樹漢、許丕達、陳靜修和筆者一行九人到同安,和「同安逸仙藝苑」,舉辦讀書會交流座談,前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長陳慶元、前廈門文化局長彭一萬,均對金、同兩會能夠舉辦讀書會交流活動,給予極高的評價與肯定,讚揚這次活動,啟開兩岸相隔五十六年,首次讀書會交流新頁,有促進兩岸文化交流和和平雙贏的深遠效益。 95年12月10日,本協會溫世忠、薛素婉、陳延宗、傅靜嫻、蔡世民、陳秀竹、洪明燦、翟美珍及筆者,參加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成立20周年慶典,翌日赴福建省師範大學文學院,舉辦讀書研討會,文學院院長陳慶元親自導讀其大作《文學,地域的觀點》,還邀了十餘位碩博士生參與,令我們感動不已。 96年4月本協會與廈門作家協會,舉行寫作經驗交換座談會,分享寫作經驗,由其協會陳元麟主席及筆者共同主持,蒞臨的廈大教授有舒婷、陳慧瑛、朱水涌、鄭啟五、徐學,集美大學夏敏,作家有謝春池、宋智明、閻欣寧、王永盛等人,本協會有胡之光、楊心儀教授夫婦,高真民教授、王先正、陳為學、李根樂、傅子貞、許維權、李瓊芳、許秀菁、許丕達、陳靜修、王建裕、陳文經、陳志亮、陳樹漢、許雲英、楊清國等,交談融洽盡興時,王先正老師竟高唱起「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大陸是我們的故鄉…」以表示時代的悲情與荒謬。 96年11月本協會胡之光教授、楊心儀夫婦、陳添財、洪明燦、陳文經、李月娥、陳麗玉、陳靜修、許丕達等人,參加大嶝中學卅五週年校慶大典,並參與翔安作家協會舉辦的「金嶝情深讀書會」,由校長宋火金主持,研讀張再勇作家的《金翔風姿》一書,由張作家導讀,顏立水前局長、翔安金胞聯誼會長宋奇盈都列席參加,我贈送大嶝中學「作育英才」中堂一幅,嶝中贈送本會「金嶝情深、文化架橋」錦旗一面以作紀念。 97年10月26日,本協會在金門朱子祠浯江講堂舉辦讀書會,洽請本會顧問廈門企業機構俞總裁,蒞金分享其大作《往事知多少》的小說集一書,王金鍊老師作讀<張愛玲>心得報告。 筆者因開創了兩岸讀書會等文化交流活動,99年承蒙金門愛心基金會董事長許金龍推薦,榮幸當選「光耀中華─改革創新、百佳先鋒人物」獎, 8月27日赴北京釣魚台國賓館領獎,接受大陸當局表揚。 我喜歡寫作,擔任寫作協會理事長是件很高興的事,但也因此留下終生遺憾,當年廈門作家協會建議與我會締結姐妹會,我竟然不知為何沒有利用他們蒞金交流參訪時,辦理締結儀式,致使後來因種種因素,無法再赴廈門締交,實在遺憾,希望現任王理事長先正兄,能再續前緣,繼續進行這樁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