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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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國主義遊戲
金門活動多。影展、演唱會、各式節慶,宛如成為居民的休閒。所謂的「玩」,在父長這一代,是不可思議的,父親常說,「玩」能做什麼呢?當然,新一代的教育發現寓教於樂,「玩」的方法,常有啟發。七月底參加「金馬影展五十在金門」開幕,驀然想起看電影,正是我的「玩」法;而有更多種的「玩」,是傳統鄉俚的。 古早時,「玩」非常困乏。沿襲兄長或者前一代的遊戲,如抓蟬、捕金龜蟲,於泥地上畫跳房子,運動遊戲如綁結橡皮筋,跳高。我們玩撲克,且在廟裡頭玩,彷彿正說,低頭玩撲克、抬頭有神明,誰敢舞弊?賭彈珠或橡皮筋,東西不值錢,一旦成為籌碼,彷彿無價。我曾親見堂哥與鄰居為籌碼吵架,接著是伯父拎著扁擔,追打堂哥。 很多遊戲是與時並進的。比如,有汽水,才有汽水瓶蓋,才能發明敲平瓶蓋,磨利它的圓弧邊緣,中間鑿刺兩孔,繫穿麻繩,左右手不停翻滾繩頭。瓶蓋打平,兩頭受力,快速轉。刀刃已不夠形容,而像是「血滴子」。我與玩伴,剎那化身百曉生武器榜上高手,為爭奪排名,彼此拼搏。繩斷者落敗。我曾割傷他人的手,也曾被他人割傷。血幾注、傷幾道,旋轉的刀,真有血滴。然而,英雄視死如歸,膽敢再製武器比拼。 童年的遊戲常往險裡去。元宵持花燈是傳統,探勘廟前碉堡到村中央的防空洞,則是新興的玩法。坑道不足一米,連小孩都得矮身走,坑道的出口、入口,不過百公尺,但站在甬道前,黑暗邃、膽氣寒,常常得由兄長領頭,若龍珠,持手電筒探望前路,孩童餘次跟上。我曾在隊伍中,見龜殼花就在頂頭不到一尺處。終於,輪到我領頭了,我打開手電筒,依稀看見蛇紋如碎殼。我拿手電筒探前,右手向後,牽弟弟或堂妹等的手,小心地移開甬道裡的黑,小心地蛻變成龍。 元宵的險,一在地下,另在地上。不像現在都用Led燈,當燈籠的光源。以往,一律用蠟燭。點火時,必須小心褪下燈籠彷彿脫了褲,蠟燭安底座,再仔細穿上。燈籠綁在鐵絲上,鐵絲繫在竹竿上,竹竿,我們握著。舉燈不定、呼吸不順,都容易岔氣,致燈籠歪斜,釀成俗謂的「火燒厝」。元宵夜,隔不久總能見哇哇哭嚎的幼童。以「江湖」而論,正所謂乳臭未乾,不知人心險,正如火頭與塑膠;遇火即融,即體無完膚,無顏再見江東父老。這時,總由兄姊出面,遞交自己的童心與燈籠。 元宵夜,我們不使關刀、九龍槍,而用暗器「水鴛鴦」。持鴛鴦炮,劃過火柴盒,霎時硝煙燒,我後來才知,在台灣以及一般的玩法,都靜待炮燃燒,然後爆裂。但眾夥伴們,使凌波微步、操金剛手,冒險撿起鴛鴦炮,擲向他處。 這些事,我幾乎遺忘了。我跟我的時代金門,以冷戰為欄、戰火為杆,我身在其中,並不知道人間還有別等痛快。每次回家,見戰地如火、望口號喧囂,我又想起這些過去的遊戲。我也常常回到元宵夜,總是月圓,總是月光如洗,我們的影子跟白天一樣顯。我們的冒險在地下,也在地表。我必須有勇氣,才能不懼蛇吻,不怕火爆,我必須鍛鍊,才能不畏懼真正的火。 仔細想來,我們的戰爭童年,連遊戲都非常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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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錄音筆新春耍嬌嗔
為籌備三月份鄉訊刊登,二月八日起程前往中南部採訪鄉親,帶著簡單行李與相關文具用品,沿著幾個城市遊走,前後十天的時間,同時也逛了多個英雄館,就這樣正式開始為期一年的採訪歲月。 出發之時,發現錄音筆臨時故障,到了首站「嘉義機場」時,祇好請林金鍾鄉親陪同找家3C用品店,購買一支新的錄音筆,而這段採訪即完全由這支新錄音筆表現。返金後不久,慢慢整理文稿與錄音檔案,方才發現除了首站嘉義採訪的兩位鄉親錄音正常外,後面訪談記錄都沒有一絲聲音,心想實在糗大了。 回想民國95年暑假,策劃本縣首度南僑訪談計劃時,縣府秘書董群廉事先購買十個小型卡帶式錄音機,但一行十人將近二周行程下來,這個錄音機與卡帶似乎有其不足之處。所以第二年再下南洋進行訪談時,就改用新式錄音筆,首次用這個新裝備,與舊式錄音機一樣,隨時都得注意電源是否充足,避免採訪到一半沒有聲音,影響後續採訪作業。 二月份赴台採訪,有了之前數度經驗,操作錄音筆總是小心翼翼,深怕採訪中有所差錯。而看似正常的過程,最後檢驗成果卻還是有些問題,3C用品顯然不能確保一切工作圓滿順利。在檢討問題癥結點時,也不知是否在檔案複製過程中產生覆蓋問題,而讓聲音全部沒了,就連用音頻軟體補救還是聽不出任何聲音。 這次採訪過程中,有的配合用筆紀錄,有的則完全信任錄音筆,返金尋找錄音筆問題所在時,配合著筆記本與清晰記憶,也將一些採訪稿整理出來。有的現場未作筆記,又記不清楚的,不得已再打電話叨擾受訪人,就這樣也彌補出幾篇文稿,最為可愛的是,有的鄉親不好意思在電話中聊起受訪內容,也暫時讓那份採訪內容近似空白,實在傷腦筋。 而十天採訪行程原本規劃好好的,雖然臨時有些變化與修正,幸好這些插曲都不會影響採訪事宜,到頭來整個採訪行程最大問題,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錄音筆,讓人想起一句「人腦比電腦好」的廣告詞,原來是真的啊! 正當被那些啞巴錄音檔搞得頭昏腦漲時,為了防患未然,祇好抽空再多買一支錄音筆,並反覆在家測試錄音,力求將這兩支新玩意的功能,澈底弄清楚才是。再次採訪時,必將帶著錄音雙響炮出籠,但求採訪過程完美無缺。 第二次採訪,有如帶著新武器似的錄音筆出征,依約與受訪鄉親會面,有的卻是周邊場地干擾雜音太多,一旁的親友太過熱心,不時幫襯插嘴,有的受訪者太過拘束,表明不要錄音,碰到這些臨時狀況,尊重之外,也祇好努力傾聽,用心筆記,事後並趕快反覆審視筆記本,再三把訪談資料多作補充,可喜的是再次採訪錄音效果完美無缺,真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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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藝非綠化
公孫龍有名的「白馬非馬」說,正是本文最好的立意:「園藝非綠化」;園藝絕不是綠化! 說來弔詭,若非地球暖化的危機及迫切,怎能使得一向崇拜水泥叢林的第三世界,也開始思索「森林綠化」的功能?更使綠化成為普世價值。 多年來,我一直強調「綠化」一詞,業已擺脫「園景」的本意;早已從「植栽」邁進了「植林」的意義,尤其是「森林綠化」:希冀藉助「森林」的深根、葉茂及光合作用,有效發揮環保生態功能,乃至目前德國、日本醫界所謂的「森林療癒」等康健療效。 之所以使用「森林綠化」一詞,無非在強調:今日先進城市的綠化,不僅不是「植栽一些灌木」等小兒科;更不是婦幼們「蒔花弄草」的「園藝」。因為這些僅能提供特定場地作為點綴、美化之用。對生態、環保毫無功用;況且維護這些園藝,耗時耗力,更非綠化本意。 所謂喬木森林的概念,如本文所述,希冀藉助其深根、葉茂等功能,有效厚植土壤、降低溫度、淨化空氣,進而改善市容。此種市容從空中鳥瞰,整片喬木森林構成一片「綠海」,使城市等建物,如同島嶼般地浸沒在整片「綠色海洋」中。甚至在水泥叢林中,規劃出綠色走廊,俾便將季風、海風引進市中心。這才是今日先進城市所謂的綠化,其目的就是使整個城市均「深陷」於蒼松翠柏之綠色森林中。 為了補足綠化空隙,及方便人們使用,在連接各種建物、森林間之走道、空間等處,更是遍植厚實如氈的「草坪」。因為草坪(皮)是世界上最佳的地被植物,具有穩定土壤、防塵、滅音的效用;更是一種可以讓人踩在上面做各種活動、遊戲等休閒的好地方。就因為草坪具有散熱、靜音、吸塵等功能,因此在先進國家,早已是城市先進與否的指標。況且修剪整齊之草坪,與喬木共構之綠地,更能讓人有愉快、乾淨、涼爽的作用。 職是之故,意以為,以金門獨特之條件,最有希望成為全國第一個綠化城市。方法就是「植林於民間」:鼓勵、獎助私人提供住家之庭園、空地,效法林務局獎勵林地之精神,由林務單位將「喬木」、「草坪」移植於私人提供之土地上。待養護成功後,直接移交土地提供者,並獎勵之。 易言之,其精神如同將私人提供之土地,視同林務單位移植成木之用地;而林務單位則如同保母般,培育幼林,待成木後,再移植於民間;寓林木綠化等工程於民間。當然,為了防弊,相關單位可效當年票據法之精神,自可防之。況徒法不足以自行;事事防弊,一無所成!如此,則金門成為遠樹凝煙,平疇翠綠之綠化城市、低炭城市、美麗城市,方有可待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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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交給族譜紀錄
歐厝老家要修族譜,寫了六十幾年日記、一天也不曾間斷的父親,回溯過往事蹟有憑有據,為了調閱老照片,父親忙了很多天,特別是祖母那個年代,難得有機會拍一張照片,父親費了許多功夫才找到一張適合入族譜、祖母的黑白照片。哥哥提供的全家福照片當然是彩色的,背景是法國凱旋門,旅行中的一家人笑得十分燦爛。弟弟提供了一張在美國滑雪的獨照,他們的下一代都是ABC,所以我都很努力的練英文,方便聊天說東、西。而我們全家還沒分散東、西方時,很早之前的一張全家福照片是歐厝老家門前拍攝的。 我看著「續修金門歐陽氏族譜族親聯誼資料表」,讀到民國六十九年清明祭祖時,宗族成立歐陽氏宗親會,並倡議編族譜,歷時六年首編「金門歐陽氏族譜」問世。時光荏苒,匆匆過了三十三年,為了承先啟後,歐陽氏族譜正在進行續修。 協助父親整理家族資料時,我回頭去看父親的著作「懷憶金門」,勾動許多特別的往事,而在整理哥哥、弟弟在國外的學、經歷時,又觸動更多童年的記憶。我的床邊擺著父親的十幾本日記,那是借來回顧、書寫童年的創作資料,父親寫了六十幾年的日記,一天都不曾間斷,父親說,他讀初中時國文老師說了一句話:「一個人有恆心、無恆心,就看他寫日記能不能持續的寫。」 父親從初中開始寫日記,這一寫,寫了六十幾年,一天都不曾間斷,實踐了他老師的教誨,做一個有恆心的人。編族譜,也需要足夠的恆心毅力,首編族譜歷時六年才完成,匆匆過了三十三年,將再續編的「金門歐陽氏族譜」一樣得傾注許多時間、心力來完成。父親要我將續編族譜的訊息傳給在美國的哥哥和弟弟,我看見編族譜的聯絡處有金門、旅台宗親聯誼會、新加坡、馬來西亞。 循著族譜的紀錄前行,可以看見一個宗族的脈絡發展,在族譜裡的人不分老少,都在自己的天命裡演出自己的戲碼,有些死去的名字一直活在宗族的記憶,有些活著的名字得多念幾遍,才能拼湊出他的模樣。一部綿長的族譜,是許多人一生的回顧、以及句點落處。許多人一起合作編族譜,為自己也為死去的人,延續宗族脈絡,這過程在我眼中驚心動魄又美麗。 生於斯、長於斯、祭於斯,三十三年才一修的族譜,首編歷時六年才問世,這次續修得花多少時間來完成呢?我沒有多想,我很認真的協助父親整理資料、聯絡長居國外的家人,把黑白老照片掃描、復拍、燒光碟,用種種方式保存原貌,不讓它在時光裡褪色,因為家族的記憶常新,長大後的我們,越活越老必然會「返老還童」我看著黑白全家福照,微笑的家人一點都沒變,我還是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活在當下的我們,不用特別去關注下一次續修族譜的時間,世代更替,三十三年之前、與三十三年之後,我們都只需做自己的主人,活出自己的亮點。其他,就交給族譜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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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略記清明節同學會﹐謝謝金中校長蒞臨聚餐
驚蟄如歌,清明似酒,感恩天公作美,氣祥溫潤。我們趕在清明節前夕,?韄喝一票旅居異鄉,趁佳節返鄉同窗們聚集在金沙湖畔,半百年歲的同學會。今日月黑風高,湖影矇矓,金沙國中12屆同學悠悠慢慢,緩步而來,此刻正黃昏。 既陌生又熟悉的同學們,別來無恙,再一次相遇相聚在故鄉,熱情不改,尤勝當年。二大桌筵席滿滿,或坐或站或擠,歡聲笑語浮動,自嘲打鬧話當年,即使座中有恩師在,我們鬢角灰揚,無損人生無常。佳餚溫熱美酒溢滿,桌上旋轉中,匆匆已過三十五寒暑,人生如夢。忘了過境幾巡,你來時,空杯便有酒,說盛滿。盤中出現那些年少事,歷歷如昨,風花雪月,恩怨情仇,化成罄聲與鐸聲,時光流轉,停停歇歇。 方寸包廂,二圓桌擠滿三、四十人,我們相親相愛,濃情密意,酒味煙味菜餚香,迴繞年華似水的胭脂,徒嘆英雄路短。曾經也許,我們只是同校而過,同窗一載,同學三年,早忘了畢業歌起承轉合,滿江紅的慷慨激昂,蘇武牧羊壯志未酬,也忘了欄杆平台今何在,朱顏以改,餐廳福利社我們的最愛,音樂教室工藝課最初人生舞台。當年當我們童稚時,我們原是相見不相識,我們總是頑皮喜樂嬉戲,升旗降旗穿縫閃躲時光,旗桿掃帚舞弄權勢,牆內牆外相逢,謝謝你拉我一把,窗內窗外你的喃喃苦讀,遮掩年少的浪漫,現在我們都說,老師!幸好有你,縱然手心微痛,傷痕早結疤。陰晴寒雨,沙中同誼不滅。 今晚同學們,皆年過半百,不再戚戚於清明節雨的陰晴,不管他一世的情緣是否相值於千年的慧根,誰讓你我相遇在當年。酒過三巡同學們漸微醺,桌上見狼藉,移座換位,輪話家常。在金門當媳婦的同學預忙完明天清明祭祖事事陸續又出現,又引起一片歡呼,人聲越來越凌亂,心越來越高昂,將進酒,酒杯幾乎捧不住,杯底眼底盡是笑語蕩漾,我醉欲眠,卻不忍不言,卿可去。 是誰讓美光燈偷偷竄出,按下第一張珍貴的鏡頭,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喀嚓喀嚓聲,引人遐思,一張張未經修飾的笑意,一批批即將溢出的醉態,紅顏停留在臉上,歲月暫存在眼角,你我皆要說:勿忘影中人。親愛的同學們,三十年後,我們與它話當年。笑容累了,眼迷離,一台台的相機對不住焦,對不住的日月星晨,音樂輕輕響起,該點一首歡樂年華,紀念逝去的青春,還是如果再回到從前,太傷感。一首朋友歌唱得五音不全,童年、紅蜻蜓讓我們忘記早生的華髮。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我們不歎人生苦短,互勉珍惜當下。無奈夜漸沉,夜風肆意,湖畔餐廳燈火輝煌,濃郁情緣溢出,湖水月色遙映,歡樂時光隨著同學們的腳步離散,珍重再見一聲聲不停歇,頻頻回首。夜涼起,心漸清明,昏沉淡薄,我們一行人暫收拾紛亂的心情,整裝共赴下一攤,人生旅程,再續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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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畫移植
烈嶼東林佛祖廟的牆上有八十餘幅精彩的壁畫,是小金門天助師的水墨遺作,近期將翻修該廟,東林想要保留壁畫原貌,為地方留下寶貴的文化遺產!57年重修的佛祖廟,由鄉人林天助繪製,描繪孫臏與龐涓的歷史故事,還有哼哈二將、仙女、東方朔等封神榜的壁畫。水墨直接畫在廟宇牆面,是林天助僅存於金門的遺作,甚具文化價值,希望大家要重視金門鄉土藝術的保存。我個人的淺見,要搶救天助師水墨壁畫的方法有:一、保留壁畫牆面,其他的工程可以動,原作不動。像板橋林家花園的圍牆是新修的,但呂世宜在咸豐二年題的字,那一區塊就保留著162年前的古壁面。二、請台灣或敦煌的專家來金門,把壁畫剝離撕下,再移貼在新造的牆上;或移貼在油畫布上,裝框就可移動懸掛在適當的地方,當成藝術畫作來收藏。 金門早期的寺廟壁畫,天助師是直接畫在白泥灰牆面,用水墨畫成;如要彩色的也可以,是在水墨畫好後,再淡彩染色(用礦物質色粉調水膠),容易剝撕。70年以後金門的宮廟彩繪工程,舍弟吳鼎信承包很多間,至今還繼續在做。他的壁畫是在現代的洋灰牆面,打上白色的水泥漆底色,然後用油畫原料彩繪;或是用水泥漆來彩繪,水泥漆分油性和水性,兩種都可用,也很容易剝撕。孔子《論語.八佾》有提到「繪事後素」,就是打上素的底色以後再彩繪。就像日本的膠彩畫,本來也是中國的東西,先在絹布上打一層白底再彩繪,用的顏色比較厚,有敦煌壁畫的感覺。 敦煌壁畫,曾被掠奪到大英博物館展出,這是被盜剝下敦煌的壁畫,流出國外之一地。1914俄國奧登堡到敦煌莫高窟,不僅掠奪大批敦煌寫本,還掠走了第263窟的多塊壁畫。美國華爾納到莫高窟,盜剝了大面積的壁畫,並掠走彩塑。1924華爾納率領的第一次福格考察隊,在莫高窟盜剝六幅壁畫。當時藏經洞中的遺物早已被偷光了,華爾納不甘心空手而回,他採用剝離的方法對壁畫下手。他曾到義大利學習壁畫技巧,用特製有粘著劑的膠布,一種能夠使壁畫分離的特殊化學溶液,剝離了莫高窟的唐代壁畫精品十塊,如今保存在美國哈佛大學藝術博物館。 在師大美術系,我的老師陳景容,早年留學東京藝術大學壁畫研究所。他是當時台灣唯一能做壁畫剝離的人,但他不輕易教人,直到有一年,中部有一間閩南式古厝要拆修,文建會請他帶幾位學生,去做古厝壁畫的剝離保存。文建會有專文紀錄,壁畫剝離的工序及所使用的化學用品,因時間太久,我已找不到我看過的資料。只約略知道壁畫的剝離程序:一、先塗一層固定顏料的無色藥液在壁畫上面,保護原畫的色彩不退、不掉、不渾。二、塗一層厚凝膠水,保持整片畫面完整不脆裂。三、再塗一層剝離劑,使整片畫面能凸離,撕下牆面。四、撕下的壁畫,在背面塗膠(黏著劑),再移貼在新的牆面。五、把畫面上塗的凝膠、剝離劑,用清水洗掉,還原壁畫的真面目。六、畫面做適度的修補。(如果是超大面積的壁畫,而又要運送到遠方,可以像地磚一樣切割,再按編號,拼貼完圖。) 我後悔當年,沒把這項壁畫移植的技術學下來,也不記得那些進口的化學藥劑,失去很多機會來搶救金門古厝的壁畫。我在北美館看過陳景容的畫展,他把他自己畫的小幅壁畫,撕下來貼在畫布上展出。75年學者郭文夫,曾向文建會申辦,在國內首度從事剝離實驗(大甲郭家祖厝文物之壁畫-陳景容主持)。現在台灣應該有很多人出國學會這項技術,所以金門當局要向文化部求救,來搶救金門的鄉土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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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
乖乖是家裡飼養多年的一隻小鳥。 多年前有次搬家,那天準備將一些輕便物品先載過去新家。當打開車門,赫然發現車旁蜷伏著一隻小鳥,一對明亮的眼睛注視著我看。鳥兒狀似鴿子,翅膀翠綠發亮,有著尖長的棗紅色喙及腳爪;見了人一點也不驚慌,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那時女兒還小,妻從車內打開一片女兒的紙尿片,小心翼翼將小鳥捧在尿片裡。 這可愛少見的小鳥,引來路人及鄰居七嘴八舌的評論。有人根據地緣,說是從烏來飛過來的,有人看到鳥兒如此乖順說,應該是人家養的,籠子沒關好飛出來的,……….。妻將捧在雙手的鳥兒上下抖動,試圖讓鳥兒飛走,但鳥兒就是不肯飛。拗不過孩子的要求,想留下來飼養當寵物,及一種來自心裡的奇特感覺,這天正好是搬家,見鳥兒飛來,讓人有種吉利幸福感,便答應了孩子。只得先將搬家的事擱一旁,全家大小開著車在社區大街小巷四處找賣鳥籠的店。 原先孩子答應幫忙餵食鳥兒的,但沒幾天照顧鳥兒一切雜務全落在我的身上。除了餵食、清潔鳥籠,有時也將鳥兒提到頂樓陽台淋浴。牠的羽毛具防水性,當水灑在身上即刻凝成一顆顆晶瑩水珠,當拍拍翅膀抖動身體,水便掉光了。鳥兒除了在籠內走動,有時站在鳥籠橫杆上發出「嗯~嗯~」的聲響,雖然不像有些鳥鳴婉囀悅耳,但也不聒噪吵人。這溫馴的小鳥,沒幾天家人不約而同地喚牠「乖乖」。 自從家裡有了乖乖多了不少情趣,孩子會過去逗逗牠跟牠講話,有時放入幾顆葡萄,不過乖乖對水果好像沒多大興趣。孩子有時看乖乖單腳站立,另一腳及翅膀往後伸展,孩子就高興得嚷著來報信說乖乖又做瑜伽了。有時乖乖只做些和緩的運動,雙腳站在鳥籠橫杆上,然後,上半身前傾後又回復原來姿勢,連續這樣的動作。 剛開始自鳥店買小米給乖乖吃,後來發現路過的一家飼料行賣小雞飼料,顆粒大小還適合乖乖,就在這店買鳥食。鳥籠內一頭放著飼料盒,另一頭放清水盒子,長年擺放在前陽台的盆栽間,這裡有綠葉遮蔭花卉可賞,且不時有麻雀、白頭翁等鳥兒飛來與乖乖打聲招呼,順便分享乖乖的食物。 春去秋來,轉眼間,乖乖與我們相處了十幾個年頭,帶給我們無數歡樂也習慣我們的呵護。那年離開台灣,只得依依不捨將乖乖轉託給弟弟,後來弟弟無暇照顧將乖乖轉送友人,讓我們好懷念,不知道乖乖是否過得還好? 北國的蒼穹,偶爾見鳥兒飛掠天際,有時見不知名的鳥兒於枝枒籬笆樹叢間跳躍,有時聽到啁啾的鳥鳴,有時見小鳥於草地上覓食,往往牽引著我想起乖乖那翠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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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赴廈交流續篇
筆者〈追憶赴廈交流聯誼〉刊出,友人詢說,會中精彩發言似乎還有,我說既蒙關愛惠覽,不妨再述一二分享。 一同赴廈的胡之光教授(胡璉將軍長子)在座談時說,八二三炮戰當天,國防部長俞大維與胡璉談了三個小時,當天為美軍顧問團新的少將前來。在此之前,胡璉既掌握訊息,勸蔣中正及各軍總司令勿來戰地,來了就速返台。說俞大維留德,為來福槍射線專家,八二三炮戰,美軍死了一少將(日後我讀鄉賢鄭瑞堅中將文〈八二三砲戰翠谷營區將領遇難記〉(刊《兵器戰術圖解70期》,知當年美軍顧問小組,在金編階最高是上校,砲戰期間美軍無人傷亡)。 當天胡之光教授談興甚濃,又說當年白崇禧上將不願胡璉當十二兵團司令,白屬於第三勢力,說王作榮教授曾言國民政府撤退來台,早期有大功於台灣的文武名人,文的是尹仲容從事經濟建設台灣,武的是胡璉率兵固守前線護衛台灣,有此二人,台灣得以保全。明年(民國97年)正逢「八二三」五十週年,金門觀光協會楊再平準備接洽廈門文化局副局長葉之華(中共名將葉飛之女)與他(胡之光)做一次歷史性的會面,象徵兩岸走向和平。 我起身補充胡教授所言,說據我所知,國府仍在大陸時,華中剿總司令白崇禧上將寫信給胡,謂將向中樞建議,任命胡璉將軍為兵團司令,撥給三個軍的裝備。但胡璉將軍當著友人面前毀掉此信,說黃埔子弟,豈能朝秦暮楚、投奔桂系,此事王禹廷《胡璉評傳》、沈衛平《823砲擊金門》,都曾寫出。而第三勢力,則是1949年以後,美國在香港支持的一個反蔣集團,裡面有一些軍政界過氣人物,但白崇禧不能算是,因白在台始終遭監控,言行小心謹慎,也無法離台。軍界參加第三勢力,較知名的是曾任陸軍總司令的張發奎上將,第三勢力以香港為大本營,日後也瓦解了。 話說完沒多久,座談會仍在進行中,我和李瓊芳 老師被請到另室接受採訪,當天接受訪問尚有楊清國、陳為學、許維權,我與記者交換名片,識廈門日報姚凡、宋智明,海峽生活報陳聰稀,海峽導報林連金。日後廈門商報刊出訪問,廈門文聯朋友來金,曾攜廈報贈閱。可惜的是,報導中引述楊清國的話,說鄭愁予是金門的中學教師。引述我的話,將時任福建師大文學院院長陳慶元,寫成鄭慶元,這些小疵乃瑜中之瑕。 座談會結束,大家下樓合影,雙方互贈書刊,文聯設宴於樓下餐廳款待,朱水涌教授特地騎單車回家取書相贈,盛情感人, 朱教授有一姊給金門人蔣家做女兒,後來嫁金沙黃家。宴中得識廈大台灣研究院台灣文學研究所所長徐學教授,相談甚歡,徐教授在台灣五南書局有出書《台灣當代散文綜論》。 第三天(22日)文聯友人王永盛、閻欣寧陪我們搭渡輪到鼓浪嶼,在巷弄間穿進穿出,觀賞各式洋樓。再爬日光巖,沿途摩崖石刻甚多,我邊走邊攝影記錄,歸來比對《廈門摩崖石刻》(福建美術出版社)一書,發現有一名人石刻,書中未錄,我特謄抄於後:勁節孤忠久寂寥,海山遺壘未全消,高台月皎霜寒夜,彷彿如聞白馬潮。 民國九年獲登延平水操台,口占一絕即請仲訓先生雅正 汪兆銘。 汪兆銘即汪精衛,此人曾任孫中山先生的左右手,也是當時海內公認的民國第一才子。據說1919年,僑領陳嘉庚創辦廈門大學之初,禮聘汪為廈門大學首任校長,但彼時粵軍揮師討伐廣西。汪精衛忙於政務,又請辭大學校長職位。可惜汪兆銘日後勾結日本,成了漢奸,書不錄汪詩,也是可以理解。 至於邀請汪來鼓浪嶼一遊的黃仲訓,書有簡介,說黃仲訓,號鐵夷,祖籍福建南安,生于廈門,近代越南富僑,1916年春回國定居鼓浪嶼,築瞰青別墅于日光岩下。 日光岩的石刻文字,很多殆是應黃仲訓所請,與其詩文唱和,並由黃雇工鐫刻,成為今日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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兌現自我的承諾
三月底,弟弟帶Kyle從美國加州返台度假,父親開車載我去機場接人。我們沿路聊天,沒注意路標,父親把車子開到龍潭去了。父親說,上一次我哥從密西根回來,是我開的車,也是聊天分神,我一樣把車子開到龍潭。再折回機場的路上,我們一樣東聊西聊,家裡人口簡單,情感因此特別深厚,我的創作靈魂,也可以當話題來談,一點也沒有隔閡、障礙。 家人的生涯規劃,哥哥出國讀書後,弟弟很自然的步其後塵,記得爸媽和我送弟弟出國時,弟弟一出關,我便開始哭,從桃園國際機場一路哭回台北,眼淚一分鐘也沒停。再後來送千羽的哥哥去法國讀書,我已習慣家人各奔前程,不再傷悲,因為E世代便捷的互聯不但可彌補時空距離,還可以談更多、更深、更廣的話題,家事、國事、天下事,無一不是情感的連結、世界脈動的探索。 330深夜回到家,一進門我接到哥哥從密西根打來的國際電話,這通電話談了一個多鐘頭,千羽後來把許多資訊傳去美國給他舅舅,我發現燃燒的議題,躍上國際版面時,來自世界各地的聲音,真的值得「島嶼」人深入思考。 清明節,全家一起上山掃祖母的墓,我們依金門傳統習俗祭祀,擺供品、掛墓紙。Kyle和我把五彩繽紛的墓紙一張一張用小石頭壓在墓頭、墓碑及墓旁,十歲的Kyle充滿好奇的探問一些事情時,他很聰明的建議我:「姑姑,你用中文說,我用英文說,這樣我們兩個人都可以『練習對方的語言』」後來我發現他比我聰明、機靈,每週學三小時中文的他,中文表達力很強,因為美式教育讓人懂得如何快速吸收、應變、表達自己的想法。 清明節,一家人在祖母墓旁,我們談著島嶼面臨的難題,也談著個人未來的抉擇。我對弟弟說,如果千羽到德國去攻讀博士學位,我也會選擇「終老異鄉」,因為千羽的哥哥在法國,最好我目標定在義大利。弟弟說,很多人出國留學,最後還是選擇回到自己的國家,終老一生。我說,那不是我們家族的模式,因為我們的性格帶著奔竄的理想血液,很適合在異鄉打拼,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為了未來的夢,眼前我得更加努力,珍惜當下的每一天,實踐我想完成的島嶼計畫。那麼,將來不管走向何方,我都會了無遺憾,因為我忠於自己,兌現了我對自已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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鮭魚回鄉──側寫李振龍老師
金門是僑鄉,我這一代的上一代或是上上一代,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華僑,國中時,我就常幫綁小腳的祖母回覆「批銀」,我會在那張黃色輕薄幾乎透明的油紙,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下:來信收悉銀貨兩訖母親身體無恙望兒出外平安。然後奔跑到「三益」,接過店家給予的錢回家交給祖母,祖母會高興的賞賜我一枚有國父像的五毛銅板,這是我對「華僑」的快樂回憶。 近年,我家已經不需要靠「華僑」的經濟支援了,我對「華僑」的印象也越來越淡薄了,但就在民國100年,我擔任校長的學校走進一位馬來西亞的華僑第二代,他是林厝人,因為校門口一句「沒有眼界就沒有境界,沒有實力就沒有魅力」,「啟發學生多元的知能發展,培養學生寬闊的視野器識」,吸引他願意答應當時一位叛逆少年的母親的懇求,到校幫忙教導他的孩子,我也買一送六,連帶請他一併輔導其他六位英雄好漢。 一開始,他為了和學生套交情,先用魔術表演吸引他們對他的好感,接著進行一連串的「動態」功課,他教學生們製作酵素、種芭樂,陪他們到海邊戲水,到野溪打撈死狗,陪他們到田野露營,到墓地講鬼故事,也強迫學生當他演講時的鼓掌部隊,也窩心的陪學生夜裡回家向家長求情免挨打,容忍學生耍酷抽煙裝大人,慢慢收拾他們野放的心,期間,他陪學生經過群毆事件、火燒事件、偷竊事件,種種事件也培養出他們的革命情感,最後他成為學生們信賴的「老師」,聊天訴苦的夥伴,也和學生家長結緣,成為學生家裡吃飯的常客,和家長成為朋友,把管教他們成為理所當然。 他對狂飆的青少年,常有一針見血的剖析,他說:「失去了家庭溫暖的遊子內在的焦慮和孤獨感會加深,於是經常和有同樣困境的同學聚在一起,尋求心理的支持和溫暖,稱兄道弟的緊密關係和彼此認同,可以讓他們暫時減少內心的壓力。」,因此學生們常物以類聚,叫老師們疲勞應付,因此他強烈建議家長:「如果一味責備他過去所犯的錯,不僅沒有任何幫忙,反而在強化他的負面價值,他會覺得我有改沒改你們都認我沒改,我的努力都是白費,挫折感會加深,因而就陷入更深的負面能量去。」,因此我看到他與學生相處幾乎都是正向的語言,極為有耐心愛心。 在他與學生火花交會的過程,他把台灣政治大學學到的心理輔導專業,加上他對父親的允諾,回饋這個祖先的島嶼,在我校三年,他幾乎都是無償付出,有時我在想他到底靠什麼吃用,也許他的生活簡單,不需要太大的開銷,但,我真的覺得怎麼有這麼不自私的人。 在生命過程中,國中是人生最快樂也是最痛苦的一程,他們很想努力掙脫自己變大人,但這群孩子有時候又不由自主,茫然不知對與錯,他們懵懂的心也很脆弱,有多位同學都說寧願被媽媽痛打,也不願意看到媽媽掉眼淚,這就是他們善良的一面。 在他與學生的「交陪」過程中,我看到他對金門的眷戀,我欣賞他說的:一個家鄉如果失去了魂魄失去了精神,遊子回來的時候,將如過客一樣,不帶走一片雲彩,沒留下一片情感,有如失去了碼頭的帆船,沒有了依靠,心靈失去了源頭,再多的豐功偉業也有遺憾! 這樣的話語叫人感動,在我的生活經驗中,年長的海外華僑已遠去,年輕的海外華僑想回來,回來不是變賣土地的,真是少數,尤其願意陪擁有刻苦耐勞積極奮鬥血液的金門新生代過青春的,更是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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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僑鄉的金門
近世以來,金門海外移民眾多,跨境流動的社群促成各個層面的社會文化變遷。 有關金門人海外僑居的記載散見於地方史料。《金門華僑志》指出明代隆慶、萬曆(1567-1620)之後已有川走南洋之例。亦有一些族譜記載17世紀中葉以降的出洋紀錄,可一窺當年的海外活動。此外,近年來我從田野調查掌握了近代以前海外金門人足跡,如馬六甲三寶山上發現7座金門人的墓,其中最早為1772年陳坑陳巽謀之墓;在日本長崎,1628年由泉漳船主所興建的福濟寺,做為閩南為主的船員、匠人安葬之所;1945年在戰爭摧毀下,僅存290座墓碑,其中可確定祖籍者,金門人有84座,數量居冠。這些線索說明了在鴉片戰爭之前,金門人已往來於東南亞、東北亞等港口城市。 1842年《南京條約》後廈門開港,一水之隔的金門進一步連結到東亞貿易網絡。此後,一直到1949年之前,金門有四次主要的海外移民潮。首先是1860年《北京條約》開放華工出洋合法化,出洋客不需再背負「背棄祖宗廬墓」的棄民身分,同時經濟困頓使得閩南人積極向海外謀生。第二次南渡潮在1912-1929年間,當時南洋相對於中國,商業發達、治安良好、往來便利,吸引了大批青壯人口外出。第三次移民潮是1937-1945年的中日戰爭期間,青年不願成為日軍軍伕,逃至南洋投靠親戚友人者比比皆是,本地俗稱「走日本手」。第四次則是1945-1949年間,因治安敗壞、盜賊四起,加上國民政府自南方省縣抽丁(徵兵)調往北方支援國共戰爭,致使僑民不願返鄉或本地壯丁進一步外逃。也就是說,前二次的僑居主要是經濟因素,後二次的遷徙則為戰亂與政治之故。當然,也有1954年九三砲戰、1958年八二三砲戰期間被接往東南亞的僑民。 僑居地則遍及東南亞諸邦,如新加坡、馬來半島、北婆羅洲、印尼、菲律賓、越南、泰國、緬甸等地的主要港口城市,東北亞的日本長崎、神戶也聚集了一部分的金門鄉僑,香港亦然。當然,許多案例是同鄉陸續前往同一地點、從事同類工作、互助團結的「連鎖式移民」(chain migration)模式。出洋人數超過本地人口數,顯見金門是一個向外移民的社會。其中,海外金僑最為集中、人數最多的地方為新加坡。 之所以是新加坡,主要是政策因素。1819年,任英國蘇門答臘明古連(Bencoolen)總督的萊佛士爵士(Sir Thomas Stamford Raffles)取得新加坡島,1826年再與檳榔嶼、馬六甲合組海峽殖民地(Strait Settlements)。新加坡以重商主義的自由貿易政策,逐漸成為區域貿易的中心,並吸引了華人(以閩、潮、廣、瓊、客五大幫群為主)、印度人移民的到來。 從目前的研究看來,至少在1870年代,已有為數不少的金門人僑居新加坡。其中,一部分的商人於1876年正式建立「浯江孚濟廟」(金門會館前身),一部分的勞動者(又稱估俚、苦力,coolies)則在新加坡河沿岸成立至少34個鄉團,並合組「金浯江」(浯江公會前身)。 我在2007至2010年間,花了不少時間進行新加坡金門人社群的研究,花了一整年的時間撰寫成《星洲浯民:新加坡金門人的宗鄉會館》(2010)一書,並由金門縣文化局出版。這本書在國內外學術界引起很大的重視,不過,由於政府出版品的行銷通路有限,文化局亦無特別地推廣,本地知道這本書的人反而不多,實屬可惜。 僑鄉研究是閩南文化研究、建築史學研究、文化遺產保護的核心學科,自我期許為閩南文化重鎮,並積極申請世界文化遺產的金門,應該投注更多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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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修辭
修辭學家陳望道在《修辭學發凡》中說得好:「修辭不過是調整語詞使達意傳情能夠適切的一種努力。」可見修辭首在適切。意以為在形式上要文從字順;在意境上要生動活潑。而辭采賞析可藉由修辭學上的技巧,諸如對偶、排比、頂真;摹寫、轉品、夸飾乃至文字錘鍊入門,且要靈韻用之。如文字的錘鍊凡人都以精簡為標的,其實,文字的血肉要燕瘦或環肥,端視文體而定。佘樹森曾論及此中之妙: 文字的精確、簡練,必然帶來文體的明晰、簡潔;詞藻的豐富、華美,常使文體顯得繁縟、濃麗;多用長句者,其文體自有一種浩瀚流轉之勢;而短句的排列,又使文體顯得精悍、緊湊;古文成份稍多一些,其文體常有簡古之風;而多用口語者,其文體自有活潑之趣;偶句,使文體凝練;散句,使文體流動;排比,給文體增加一瀉千里的氣勢;重複,給文體帶來一唱三嘆的節奏。 他並舉楊朔散文「海市」首段修辭為例,以見文字錘鍊的效果:其一將初稿中的「景致卻不錯。不是小,倒也有點小小的」刪去,改寫成:「城不大,風景卻別致」。由原來的十五個字,錘鍊成八個字。文字減少了大半,對古城的描述卻更加準確而突出;其次將初稿中的「你走到閣上,倚著欄杆一望」,改為「你倚在閣上」,既交代出觀景的地點,又寫出觀景者悠然自得的情趣;而將那「一望」的動作留給下文:「一望那海天茫然……」這就寫出了那種放眼遠眺的開闊氣勢;又將「空明清碧」改為「空明澄碧」,而「清」作「澄」,不僅詞義更加精確,而且讀來更加鏗鏘和諧了。 另外在辭采上,中國文字最適合表現聲韻美的,因為中文是由形、音、義三者構成,且相互關聯,一字一音,容易表現出抑揚頓挫的音樂之美。更由於中文聲義同源,適合以同聲字營造氣氛。所以歷來作家都喜愛運用中文形、音、義天然的優越條件,製造抑揚悅耳的句子,或借音來烘托情境,增長聲律之美。聲音主要是平仄的諧調,中文有四聲之別:平聲哀而安、上聲厲而舉、去聲清而遠、入聲直而促,宜多妙用。 欣賞雅文要從作品的思想、意境、情感上去挖掘。尤其是散文,大部份呈現作家個人的內在情境及人格特徵,創作對作者而言,是不斷深掘自己心靈的過程,而讀者則是不斷深尋的歷程,兩者都饒富意味。然而由於媚俗及作秀歪風的泛濫,世人每誤將暢銷書視同精緻書;加以精緻作品或由於不擅作秀、抑或不屑媚俗,以致低劣粗俗作品充斥坊間,不但影響國人接近雅文之機會,亦淹沒了賞析美文之良緣,令人浩歎。有鑑於此,如何引介大家作品於世,確為有心人燃眉之務。 雖說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且涇以渭濁,但枝可連理,各家文風雖受各人秉賦、時空環境而定,但無論他如何天機渾成,仍有可湊泊處:那就是唯有舊學新知,莫不堅實,且能深入雅文精粹,溶取外來文學因素,跳脫地域政治侷限,以生命之情灌溉之,自有大家之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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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杯咖啡吧
金門,不知何時咖啡漸風行,精美咖啡屋林立,年節返鄉動不動相約咖啡,同學情誼在35年後逐漸發酵,旋轉在一杯杯的咖啡間。一杯喝了三小時,像急於彌補消失的1979。 身為酒鄉女兒不嗜酒,年輕到年老,咖啡屋的夢未滅,喝了三十年也沒有成為咖啡人。咖啡越喝越濃,時間越喝越提早。愛屋及烏跟著喜歡咖啡杯,當義賣活動,就翻箱倒櫃翻出一組組咖啡杯盤,都是時光,都捨不得送出,反而買回許多的咖啡杯,無奈今生對咖啡難分難捨。 鳥聲中醒來,夢境仍殘留,是金門的暑假期間,一群孩子在外婆家的歡樂早已攪亂了平日的作息,但是,先來杯咖啡吧!清早氣定神閒的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在廚房的大餐桌上,香氣開始溢出繚繞在四週,挑動著味蕾,壓住載浮載沉的心,選了一只寬口喇叭型的杯子,暗粉綠的沉,有份古樸的內斂,杯內是灰藍色,適合今天的心情。 一組五杯盤的雙色咖啡杯,不知從哪兒漂洋過海空運而來。回金門時,母親總會問著要不要,所謂母女連心,我們流著同咖啡系列的血色。不是很喜歡的形狀和色調,當時甚至覺得有些粗俗,搞不清家中兄嫂從不喝咖啡只喝酒的,怎會有咖啡杯。今年再次帶兒子回金門過暑假,又發現有同樣的一組,家中到處是雙色杯盤,廚房一只、客廳也是、房間也有。孩子們用來喝紅茶、泡麥片;父親拿來喝酒;只有我們母女倆用來沖咖啡,她是一大早提神,我當下午茶。 用慣了,才發覺原來雙色咖啡杯愈看愈順眼。大大的盤子當點心盤,親子時間,要孩子們挑自己喜歡的顏色,有紫紅、鵝黃、咖啡粉和嫩綠…我拿個沉沉的古樸綠、暗色系的藍,適合金門的慵懶,五顏六色的咖啡杯適合單調的餐桌,一本書一段音樂,平凡的生活。 都會繁華,擋不住故鄉呼喚,封閉島嶼暫時封閉飛揚的心,深居簡出過日子。木麻黃下遇到童年,在地球繞了一圈後,又轉動在故鄉遇故知,島嶼小小的點連成一條線。黃昏前,來杯咖啡吧,我慎重的找出最精美的咖啡杯,精緻的古磁,橢圓形、白底印染著紅蘿蔔花樣。小巧可愛,滿滿一杯才130cc的水,不小心溢出來,滿桌的香氣紛飛。厚厚奶油在小小杯面上無法迴旋施展,只能等著它慢慢融入,彷彿一場手足無措的盛宴,正安靜的老去。 一杯小小咖啡無法滿足遲來的相約,太精緻的咖啡杯承受不住濃郁的試探,冷了,一口氣喝完,再續杯。從風華正艷、年華移走、二十年的歲月如一日,童年、青春、少壯,濃縮在一杯杯冷掉咖啡因沉澱,香味久久不散。他一臉的慵懶、我一身的疲倦。那麼白淨的骨磁,也承受不住咖啡漬,一圈圈命定的痕。 咖啡醉酒,二難分。冬候鳥集聚,金門的夕陽有些陌生,掛在木麻黃枝頭,眼底逐漸迷離,昏色漸濃越近咖啡。一天近尾聲,卻是家庭主婦再一次忙碌的開始。點亮一盞盞燈,千呼萬喚,所有午後的睡夢、早晨的發呆、下午茶的慵懶,在黃昏時刻愈退愈遠。收拾亂飛的心、收藏夢的滋生,一個家的溫暖就在咖啡杯洗淨之後,整裝出發,迎接一聲聲孩子的童年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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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活運動就從簡約喪葬做起
「一大早,又不是過年,怎麼就有人在放鞭炮?」,浙江虹橋鎮的清晨,沖天炮聲不絕於耳,筆者心想:「應該是有人結婚吧?」搭車出遊的路上看到出殯的陣頭才知,竟然是有人在辦喪事,喪家還需花錢請專人沿路燃放煙火才顯得體面莊重,讓外人不免咋舌,對此印象深刻。 「為了面子,這裡的人連死都相當舖張,光放煙火就要放上十萬元(人民幣)」、「老人家往生後總要擺上十天、半個月,親友前往弔唁,喪家還要為其張羅住處、日供四餐;一次下來約要花上百來萬,因此常常有人『死不起』」,當地的導遊這樣說著,顯示傳統中國「死」要面子的陋習。 金門雖然沒有像虹橋鎮鳴放鞭炮、藉以公告周知的情形,但辦一場喪事的行情平均也要花上五、六十萬,等同於是現在22K大學畢業生二、三年的薪資,對於經濟狀況不好的家庭勢必形成無比的壓力,因而讓不少人開始懷疑世俗會不會太過舖張、「有例跟例」有其必要性嗎? 靈堂、輓聯、桌菜、師公、古樂、西樂、花圈、花籃、花車、飲料座、高粱塔等,已經夠讓人目不暇給,現在連台灣的蜈蚣陣、土地公、佛祖、男女哭童也陸續出現在金門的喪葬場合裡,只差「孝女白琴」還沒來報到! 辦事喪事的另一重大開銷就是事後要招待前往弔唁的親友及協助處理後事的鄰居、宗親,為了省事,喪家委外「辦桌」,再結合金門特有的高粱文化,喪事變鬧劇的狀況時有所聞,完全失去莊嚴肅穆、感念敬謝的本質。 上述的禮儀風俗,有些是特定人士「規定」,有些則是在世者為表達對往生者的敬謝之意、再不就是要幫忙「做場面」而花錢如流水,惡性循環之下,歪風愈走愈偏! 縣長李沃士前年就職三周年時曾宣示要推動「心」生活運動,同時指示民政處加強移風易俗之宣導;欣聞縣立殯葬管理所已購買相關設備,未來就要全面推廣「電子輓聯」,減少資源浪費並避免焚燒後可能造成的空氣汙染問題。 筆者建議,為避免歪風日盛,縣府應研擬鼓勵相關辦法倡導簡約,民眾也應更正用錢「做場面」的錯誤觀念,至於事後宴請則可以點心、餐盒取代,為在世者節省時間、為喪家減少開銷,讓死者可以安心入土、放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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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許給金門了
「老師說,他今年受文化局聘為金門駐縣作家,從此就許給金門了,要我們趕快想一想,能為金門做些什麼?」 黃春明老師的秘書,轉來老師對金門最真摯的情意,還附上一箱宜蘭牛舌餅,說要與去年中秋來金門演講時,接待他的朋友們分享。 這是典型的「真情歐吉桑」─受人點滴、湧泉以報。沒有偉大承諾,不講虛偽客套,僅僅捎來最原始簡單的善意,卻讓人備覺溫馨。原來黃春明對土地、對人民恒久豐沛的情感與關懷,不僅從他的小說中讀到;每一個與他近身接觸過的人,都能夠感受得到。 記得那天在金合利鋼刀廠,主人殷勤邀約至內室奉茶,老板娘巧手烹茶,為我們一一斟上,每個人禮貌性地以指叩首,巡至黃春明,他驀然起身,雙手舉杯,無比恭敬。這樣一位年近八十,獲獎無數的國寶級作家,表現如此謙和,我向同行者說:這才是大師風範! 3月24日黃春明第一次以駐縣作家身分抵金,行前囑咐我安排校園說故事,我告知駐縣合約沒有這一條,他十分阿莎力:「沒關係!我喜歡為小朋友說故事!」 吳念真說:「台灣最會講故事的作家是黃春明。」聽過黃老師說故事的人應該都無異議。他講「稻草人與小麻雀」,講到稻草人最後與小麻雀達成共識-趁農夫沒來驅逐之前小麻雀趕緊吃飽離去,表現十足童心,以及大地共享的平等胸襟。講到外婆的智慧,他說小時候在農村,時常看到牛隻被牽去屠宰場準備宰殺,外婆就告訴他要低頭致敬,並且雙手放在身後;低頭是為牛隻送行,雙手後扣是告訴牠們我沒有能力救你們,這分認命與慈悲即是真實人生。 黃春明常說,你眼前所看到、最感動的東西,才是你內心最終的東西。他把這些感動化成文字、訴諸語言,最想寫給孩子看、說給孩子聽。因為最終也是最初,在孩子的心田播種,日後自能滿園花開。 金城鎮公所很快呼應了黃春明的想法,委託金門書院辦理「聽大文豪黃爺爺說故事」計劃,巡迴各國小校園,讓孩子有機會親近文學大師,瞻仰大文豪的風采;並且透過生動有趣的故事,搭配銀幕、布偶、插畫和小道具演出,啟發學童閱讀興趣,落實文化紮根的工作。 囿於提案地區限制,計劃只能在金城鎮執行,但我相信黃春明的足跡將踏遍大小金門,即便我再告知合約上沒有這一條,他肯定又這麼說:「沒關係!我喜歡為小朋友說故事!」如今已確定的戲碼包括奇妙的蘋果樹、會笑的石頭、採草莓的姑娘、拇指神童、我是貓也、短鼻象、小駝背、愛吃糖的故事…….等;更可以確定的是:今年金門的天空,很黃春明! 有人說金門辦活動講師匆匆來去,與鄉親鮮少互動。金門書院首先打破成規,開創雙向學習模式。一方面老師將淬煉後的智慧交給我們,一方面我們也回報他最純樸自然的金門元素。金門本身即是一個大型博物館,文物、遺跡隨處可見,經深度導覽老師都覺得獲益良多。書院也用心安排地區人士與大師交流,許多藝耕者令老師驚艷,老師紛紛表示:原來「人」亦是金門美麗的風景之一呢。 在這樣對等的關係下,老師很容易融入本地,關心本地事,與本地人交往,漸漸與金門這塊土地產生甜蜜的連結;也源於這一分真心誠意,黃春明與金門結下了好緣。 今後,希望更多的訪金大師也能這麼說:我把自己許給金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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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個念禍也成福了
今(103)年偕妻參加元旦升旗慢跑,心情舒暢,下午晴空萬里,暖洋洋的冬陽,讓我想騎單車走農道,欣賞田園風光,返湖下看看故居以及生態園,因為去年,我把故居要回,準備做自己文物陳列室,又在老家的附近整理一塊地,準備開闢成生態園,種樹、種花、種豆、種果、種菜。 退休後非常嚮往陶淵明〈歸田園居〉的悠閒境界:「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也想要效法唐朝詩王白居易為官時,喜歡到處栽花種樹的風範:「手栽兩松樹,聊以當嘉賓」、「白頭種松桂,早晚見成林」。「但使願無違」,希望我的歸田園居、栽花種樹的願望都能實現。 意外回程,就在荒郊野外的埔邊廟旁下坡轉彎處,因閃路上沙石,滑入坑洞,緊急剎車,摔了筋斗,臥地五分鐘後,才能爬起來,坐了休息很久,才又騎車回家,原以為沒事了,照樣參加金城國中退教會議、金蓮淨苑佛學講座、佛教會法會等活動,直到五日下午三點,參加佛教會法會的歲末祝福回家後,腳開始劇痛,六日一早赴金城「禾心骨科」就診,經照相認定嚴重骨折,必須立即轉診金門醫院開刀,正好遇上金門書法協會總幹事志鈺兄,他熱心地立刻幫我叫救護車,我被綁在擔架上,推上救護車,啊嗚、啊嗚、送到金門醫院急診室,這種情景發生讓我感概良多。 是日下午一點三十分推進手術房,感恩王仁威醫師馬上為我,進行開刀手術,打了三根釘,五點半鐘住進病房休息。這太意外了,原本要為好友臻公寫的紀念文趕不及,他九日的告別式勢必也無法參加,這讓我比自己身體傷痛還傷痛,而且留下無以彌補的遺憾,臻公,對不起,我只能在病床上感念您。多種意外發生,我似乎早有預感,人生無常,在醫院讓我不斷的懺悔反省,於是有感寫下這八則《病床懺悔錄》。 廿四日報導作家楊樹清、好友廖尚夫、楊智品來訪,問起我的病情,我說托大家之福,一切康復良好,只是生病感觸很深,我就把所寫的感慨文稿,請他看看,他立即把我寫的書法草稿拍照,抄寫上文字,放進網路上,「浯友二會」、「浯友三會」的浯友知道,立即就有黃克全、許水富、翁翁、陳能梨、李台山、陳榮昌、翁維智、以及王先正、陳為學等好友表示關懷,我很想貼張「揪感心」的圖,感謝大家呀!我在浯友網上PO文,戲稱浯友會樹清版主,是「世界級的快速傳播達人」。 我的八則《病床懺悔錄》,要把它當成書法創作來展現,準備八月二十二日,在文化局與林金龍校長書法聯展展出。八則:「苦智」、「無常」、「禪心」、「隨順」、「感恩」、「無欲」、「正念」、「精進」等兩字,是用朱紅色的隸書寫成,《懺悔錄》詞句,是用黑墨行楷書寫,以全開中堂裱褙展現,水墨加朱紅色,相互輝應,應該可增加一點色彩的美感與趣味,屆時請到文化局展示區觀賞指正。 跌倒骨折開刀休養的這段期間,讓我感到一時失去健康,不能正常外出活動,只能乖乖在醫院休息、在家靜養,雖是痛苦不自如,但也因此,獲得更多內人的悉心照護,還有幸獲後輩子女、孫兒的親情,師父、師兄的道情,長官、鄉親的友情,都令我銘感五內,讓我更懂慚愧感恩,更懂惜福培福,也有更多時間思考寫作,準備申請出書,更多時間勤練書法,準備書法展,也意外獲得一筆小小意外保險理賠金,突然間,讓我感覺到轉個念,禍也變成為福了,我感覺「得到」的,似乎比「失去」的多很多,真是「因禍得福」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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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顛倒是非混淆
三一八學運,這場台灣有史以來最荒腔走板的民主鬧劇,有人讚揚是民主深化,有人認為是暴民政治,看看這段期間媒體報導,聽聽社會底層的聲音,大家來評評理。 這些學生真的只是一群出於愛國忘我的單純大學生嗎?從他們占領國會時,手上高舉民進黨黨旗,不禁懷疑,首謀幾位學生是否綠營豢養用於政治鬥爭的馬前卒?他們自許為「公民團體」,口口聲聲說是「代表人民」,卻置民主法治於不顧,糾集同夥強攻立法院,占領國會議場;動員群眾凱道抗議,索求無度,若不從,將持續抗爭,直到依他們的訴求為止!學運首領林飛帆宣稱:「不能放棄議場,議場是談判的籌碼」;這與筆者數年前遭歹徒「擄車勒贖」的經驗何其神似! 這些大學生連小學的《生活與倫理》都沒學好,還有資格談「公民社會」嗎?且看,抗議學生代表陳為廷,在媒體前指名「馬英九」要如何、又如何,連「總統」的稱謂都去掉了,缺了對體制及對人的基本尊重;再看,當行政院江院長到場與學生會晤時,這些學生要求他講話前必須先答應兩個前提,否則不與之對話,並打斷且終止院長的講話;甚至態度蠻橫,訴求一再加碼。如此「鴨霸」無禮,顯示這些學生的家庭教育、公民教育和民主素養都不及格,做為家長和老師的難道都沒有責任嗎?而少數具有特定立場的教授去聲援這些違法脫序的行為,實乃師道淪喪、法紀蕩然,怎不令人感慨萬千! 即使「反服貿」理由再怎麼充分,學生和群眾占領國會殿堂、倒掛國旗、拆下立法院牌匾,一度侵入行政院,都是野蠻粗暴的違法行為,是民主法治之恥。但是馬政府卻輕輕帶過,「軟調」處理;尤其是,電視媒體未作平衡報導,把非法霸占立法院的這幫學生稱為「熱血青年」,當成英雄般吹捧,無視於反對聲音及沉默大眾的看法;再如,學生違法在先,暴民們倒掛國旗、掛綠旗,警察驅離違法群眾,這是執行公權力的法定作為,卻被形容成「國家暴力」,搞得現在鎮暴警察值勤時,除了拿盾牌以外,連警棍都不敢配戴,要警察如何捍衛社會秩序? 民主國家端賴民主來確立法治,更以法治來保障民主。這些學生如此蠻幹,荒腔走板的演出,歹戲拖棚,是民主的失控;而馬政府軟弱無能,一再寬容、退讓,毫無積極作為,導致鬧事者氣燄囂張、益加猖狂,是政府的失能。看著警察保護這些現行犯在犯罪現場〈議場〉接受媒體專訪或參加電視台談話性節目,台灣社會已至天道顛倒、是非混淆之境,令人匪夷所思。 美國在台協會理事卜道維,在《尼爾森報導》評論台灣的服貿風潮時說:不論台灣學生霸占立法院,或是民進黨霸占發言台,都是民進黨的選舉手法,都是非法行為。引用此話,則綠營假學運之名,行操兵亂臺之實,卻要無辜人民買單,這合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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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寫字
台灣的服務業漸次興盛,「黑手」這個詞,漸少人提了。 黑手多指車床、電工、汽修等行業,雙手勤勞務,沾染機油的藍領階級。手黑了,不好洗,得先用揮發性燃料淨手,再用肥皂洗。卻還洗不乾淨,指甲縫總有釐不清的污漬。 我原有機會當黑手。我就讀南港高工,必須學會在一分鐘內,斬斷五條半公分厚的鐵條。學著拆裝引擎,開挖土機、用電焊、氣焊跟簡單的水電配管。這都是黑手的基本配備。職業沒有貴賤,但成為黑手,不在父母對我的期待。小學,我學業成績名列前茅,父母期許我莫像他們一樣,扛水泥、搬磚頭、鑿牆壁營生,他們是希望我拿筆,「坐辦公室、吹冷氣」。至於坐辦公室、吹冷氣能做些什麼工作,已不是他們所能想像的了。 進國中,我從偏遠金門小鄉搬往城市,發現國小時的優秀成績,只因為缺乏可以比較的對象。來自金門,我難以發捲舌音,英文課羞赧開口。數學本就差,幾番考試下來,更印證了城鄉差距不是隨口說說。而真有其事,可證之數字--我的分數。 我開始逃離每一天,迷漫畫、浸電玩,當時沒有憤怒鳥、砍水果,還是可以玩小精靈,越玩,越發覺腦袋越不靈。我佈置更大的網迷惑自己,總跟自己說,過了明天,數學、英文、物理等,自可迎刃而解。我錯用了小說《飄》裡頭,郝思嘉所言的,明天會更好。 明天沒更好。我成為黑手候選人。暑假期間,為適應以後的黑手工作,我到鐵工廠搬弄鐵管,套上鑽頭,鑽各種孔徑。休息時,大夥喝涼水、抽菸,電台正兜售著胃藥、肝藥跟香港腳藥膏;這期間,在喧鬧跟浮臭之間,在雜亂氣味跟鋼管之間,找了一個位子,坐下。時間跟我,舒服地擠在一塊兒。以為我的未來,就該長成這樣。 高工畢業前,我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提前入伍。這決定,產生了另一個決定:退伍後考大學。我進南陽街補習班,不意碰見高中畢業的、也來補習的軍中同袍;他很是驚訝,問我不當黑手了?那不是一個壞行業,只是我想試試別的路。同袍哼了一聲。我知道那個聲音,我知道那層意思。我武裝自己,不向那個「哼」字低頭。 一九八九年七月一日,我走進聯考會場。我知道沒有準備好,然而人生,絕對沒有準備好的那一天。國小、國中時,我文科勝理科,補習經年,事實沒改。這是我的最後聯考,父母與社會價值,都不允許一個已經退伍的男人,空坐在家,只為考一個沒有答案的分數。 我坐好位子,深呼吸。數學仍是我的罩門,胡亂猜的不少。時間趨近,還能塗抹多少空白,換來心安理得?該怎麼猜這一題填空,一個機率題?當一顆骰子胡亂轉動時,三十六、七十二、一○八,都有可能?如果當時,我寫上「六」以外的答案,將被扣除六分,總分將從三九九降到三九三。六分差距,中間隔著六百或六千人,我不會就讀中山大學財務管理、未必可以遇到日後「順理成章」認識的文友、妻子,不一定提筆寫,不一定不好或好,但不知道,我會是什麼樣的人。 我在那個關鍵時刻,填上「六」。那個答案,將我帶到現在的軌跡上。我變成家族第一個大學生,沒有跟哥哥一樣,當車床黑手。手黑,不是壞事啊,如我大哥用他黑黑的手,鋪排自己跟子女的未來。 我只是試著在大哥放棄的聯考上,看看我的明天,有沒有可能長成另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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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吃七餅
初春,冷冬的氣流仍在天地間遊蕩。跨過陰冷一季,迎來近清明,好像整個世界也在變質,每天溼溼答答訴說著人世情緣。天遠處,一座座墓碑隱在荒煙漫草中,字跡剝落,搖搖欲墜,每一青苔痕都是牽扯的故事。我們說每一個遊蕩鬼魂,都曾是親愛的人。 童年的清明我們只有喜樂、滿足與滋味,清明祭祖掃墓也不懂悲苦哀傷,墓園內一個個陌生人墓碑,我們檢視大頭照,尋找天使旅程,哀傷的句子是優美的詩句,生平年日是輪迴的證據,蒼老的歲月、天妒的容顏、童稚的純美,我們不懂得害怕,天空時而飄著細雨,時而陽光微露臉,小小的心靈沒有情懷,不懂人事憔悴,雨只是雨,不染塵埃是非。 清明寒食,正陰晴不定,霧氣重陽光稍露臉,一竿子衣物就跟著移進移出。走進市場,心情也開始有過節的喜悅,一攤攤的應節物品,春捲食材潤餅皮。台灣到金門到處都在包潤餅,金門俗稱七餅,用各色的蔬菜切細或單炒裝盤或合在一起炒過,算算也不下七色呢!紅蘿蔔絲、筍絲蛋絲黃金雞絲、白豆芽黃豆苗豌豆蒜青綠、紫色高麗菜更添鮮豔,豆乾絲蚵仔肥美肉品香,滿滿一桌豐盛饗宴先人,兼慶豐年,也是另類光宗耀祖。是春捲也是潤餅,十幾種菜餚,一道道生命饗宴,用一張薄薄軟嫩的白麵皮,包成精采人生。 清明節吃春捲是習俗,台灣、金門作法大同小異,十幾種春天菜色,一盤盤洗淨切絲的食材,配料真是「澎派」。紅黃藍綠白圍成圈就是一個彩紅大太陽,肉絲海蚵豆干豆腐蛋噗滋噗滋在鐵鍋內跳躍,焦煙味香味溫暖溢滿廚房,盤盤生花香味四溢。 金門人喜歡吃七餅,元宵吃尾牙吃清明吃冬至也吃,街上都有小攤砌春捲皮。小時候喜歡看老板表演,覺得神奇,猜不透手掌內乾坤,現在中年了也喜歡看砌春捲皮,是真功夫,師傅手中一團白麵糰任由手掌搓揉拿捏,輕輕往平底煎鍋一甩一抹,一層透明的水粉貼上鍋底,另一手就撕下一張薄麵皮,軟Q柔嫩,小姪女喜歡單吃。清明寒食節,台灣吃寒食拜過的潤餅材料下神桌就包,不再熱過。金門喜溫潤,所有春捲料翻炒熱過成一大盤華麗重新登場,百般滋味用溫嫩白麵皮將春天捲進去,嚐一嚐在世人生,思念情愁悲歡離合全一口咬下。潤餅與春捲,一盤盤分開的拼盤和一鍋什錦總匯,該面對的是過去還是未來。 潤餅是寄給遠方的思念信息,而春捲卻是春天的延續,在山嵐繚繞的金門天空等待清明,除了悲傷思念更多了一份春暖花開的期盼。無論春捲或是潤餅,古老的的飲食烹調是創作藝術,古老的娘親將傷感化成遠古的追思,愛慾情愁母親無暇顧念,其貫注能量溫暖家人才是無價情義。當她憑藉刀鏟鍋碗,將各色品類的食材精雕細琢出一盤盤色香味俱佳的佳餚,彷彿也將人生的酸甜苦辣重新舖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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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點鐘方向─燕南書院與金門大學的時空交會
僑鄉古浯洲 海濱稱鄒魯 燕南啟道 建我新學府 拓紅土 植萬樹 世界唯我金大人 傳承八百春秋 真知力行是課業 兼善天下是文憑 金門大學 金門大學 借問歷史誰來獻猷 四十四位進士啊! 老校友 ─鄭愁予詞‧李子恆曲《國立金門大學校歌》(典儀型式版) 「11點鐘方向。」 金大誕生前夕,校長約我一道拜訪燕南。 上山前,四埔林場的風聲、蟬聲,賣力地為這一季夏的尾聲,進行最後的協奏。校長正要發動榕蔭下的座車引擎,手機鈴聲響起,他走出車外。通話結束,回到車座,校長開心地告訴我,永齡基金會會長黃南輝轉達鴻海集團總裁郭台銘將捐贈美金一百萬元作為校務發展基金,郭總裁已安排好在香港接見他及學校行政主管,時間是七月二十六日。 獨家在地方報社主編鄉訊版、來採訪一所大學即將誕生的故事的我,輕易就在校長車內逮到一個鄉訊焦點。 「一九七二年,郭董在金門當兵,空軍,高射砲。」上山的途中,校長再補充一些背景線索。 「啊!這裡以前就是高射砲陣地,」繞入燕南山文化園區了,換我為校長作導覽,「小時候,我常以放牧或找祖墳為理由,撥開芒草,避過鐵刺,來找高射砲的阿兵哥,運氣好,可以要到一點口糧;天色好,會看到遠方的山巒、帆影;阿兵哥心情好,會讓我一起加入防護保養、擦拭烏黑漆亮、對空旋轉的砲管。」 那些如伯勞紛飛、來來去去的高射砲戰士,說不一定其中有一個是郭董。 如果郭董來過,並不很久以前。一處還存在的高射砲陣地,以及解嚴後剛移走的雷達基地。 更遠古的記憶,這裡是一座書院、一座巖寺。 如今,消逝在明朝的書院、民國的巖寺,因著「燕南書院暨太文巖寺」的新建計劃,它們又奇蹟式地重建、復活。 缺乏文獻、圖錄可佐證,形式與規模不可考,當今呈現在我們眼前的燕南書院、太文巖寺,是依據歷史學、堪輿學、書院建築規制及當地耆老訪談等相關研究,想像、推敲出的產物:書院坐南朝北向,採三進兩院之空間格局,形式則採傳統閩南寺廟的建築風格。燕南書院第一進為出口山門,第二進為供奉清水祖師的太文巖寺(正殿),第三進則為朱子祠(書院空間)。 書院與大學,穿越時光隧道。 「看到了?11點鐘方向。」 校長再一次提醒、調整我的視角。 書院與大學,山長與校長,橫跨八百年歷史時空,多麼神妙地在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交會。宛如幻境,多麼不真實又具體的存在。 與校長站在燕南山頂的時間點,距離金門大學的掛牌,還有一個星期。天剛破曉,二○一○年八月一日上午六時,這裡就要呈現一個「燕南啟道」,祭祀朱子、薪火傳遞場景。主祭者,地方行政首長、金門大學校長外,還有一位經小三通渡海而來的廈門大學校長朱崇實,他是朱熹長子朱塾派下的第二十八代嫡孫。 以燕南書院為起點,「薪火相傳─源遠流長」的隊伍,將沿著古城國小、官裡、賢庵國小、莒光樓、金城國中、浯江書院、中正國小,聖火最後抵金門大學校門口,由國立高雄應用科技大學前校長黃廣志遞交給國立金門大學首任校長李金振。 「距今約八百五十四年前,南宋的朱熹在金門設燕南書院,比英國牛津大學創立還早三十年」,校長似在山上為金門大學的揭碑儀式準備致詞講稿,「金門大學真是神奇,短短只花了十三年就建校成功,但他卻醞釀了八百多年,南宋紹興二十六年、西元一一五六年,朱熹在金門。」 校長看著我,對著萋萋的雲樹、書院、11點鐘方向發出了歷史的交響,「受朱熹教化,金門出了四十四位進士,因此,燕南書院可說是金門大學一脈相傳的發祥地,而歷代進士就是金門大學的老校友了。」 校長的神奇之音揚起後;「此日山林,他年儒林」,斯時斯地斯景,我的腦海再浮現,地方文獻採錄、流傳的,精易學、堪輿之學的朱熹,曾曰「鴻漸反背皆同安」,又在視學浯洲、登臨燕南時,道出儒林之說。 「看到了嗎?11點鐘方向。」 看到了!站在燕南書院正門護牆看過去,11點鐘方向,同樣是閩南褐紅建築格局,金門大學正在陽光照耀下的山林中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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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哥窟與金門世遺﹕說出建物的故事
寒假,年度家庭之旅,來到開發比較落後的越南和柬埔寨(即高棉)。雖然落後,只要對擁塞交通和物質水準,稍加耐心包容,這些國家,仍有值得一覽的景色和文化。 九天的行程,在微醺、舒坦的冬陽陪伴下,吃喝玩樂,天天陶醉在異國風情文物懷裡。最期待的,算是此行的高潮吧,應是柬國的吳哥窟(Angkor)世遺景點,細嚐不可勝收的人類寶藏。 乍看下,吳哥窟世遺規模之龐大和氣勢之雄偉,豈是金門可望塵。然兩地世遺之路,有所不同。依我淺薄之觀察,吳哥窟世遺至少有一個優點,足供努力申請世遺的金門參考學習的:說出建物的故事。 吳哥窟之浮雕和建築之美,嘆為觀止,窮一生之力去賞析,恐都不夠。此點,我們金門有自己的資產,閩式建築、軍事建物、寺廟等,都是吳哥窟所無法相比的。我們要珍惜自己的世遺資產。 吳哥窟之古廟,自元朝至今,已有千年歷史,呈現不起眼的灰黑色。吳哥窟是一座巨大的水上都市,十二世紀的吳哥王朝國王蘇利耶跋摩二世興建,作為吳哥王朝的太廟。吳哥窟的立體廟山多層方壇和迴廊,最引人注目。 其實,吳哥窟可貴之處,在於古老建物,能與歷史接軌,予現代與未來人們活生的意義。從導遊口中傳出的故事,每一幅石雕,都活過來了,每一項古物,都有了生命。此點,值得我們效取:金門的每一棟建物,都有一個吸引人的故事。我們要說出那感人與有所啟示的故事! 任何一項建物,再古老、再藝術,若沒有故事或人的因素撐腰,將空洞無意義。建物,如何幫助人類生活得更真更美更善,可為千秋萬世,甚至到永恆的啟示與激勵,這是我們要把握與追逐世界文化遺產之基本精神。 將建物與故事相聯結,須下一番研究功夫。以瓊林聚落為例,每一棟建物,一磚一瓦,每一個裝飾和設計,都有歷史故事。這些故事,有些是口耳相傳,許多卻是我們要深入探討的。將瓊林聚落與閩南建築的演進歷史,化成人人易懂的故事。讓每個人聽完故事,都能由衷萌生珍惜人類資產之意。 將每項世遺資產背後的故事,用口說與文字記載,是我們對故鄉金門應盡的一分責任,也是申請世遺過程,我們對人類文化應盡的一項重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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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美老街─京華煙雲
老街有說不完的故事。故鄉沙美也有一條老街,漸漸將被遺忘時,重啟維修保固。幾回夢迴,老街真的已老,殘留的陽光照在一排排半掩的木門,剩殘存的生命招牌,整條街的生命力彷彿都移走,軍人撤了,百姓活動力凝固了,畫面停格在老弱婦孺的臉上,歲月的痕跡,隨著老街殞落。四十幾年,古老得似幾世紀。走一趟,哪一段是你的歲月,哪一段是我的人生。那些濃郁的味道記憶,是否我們依然在夢裡期待,老街的前世今生。 踩在老街,古老青石板改成窯燒磚,整修過洋房旁仍有棟棟待整的破舊,像凌亂的煙花殘柳,迎面而來的老婆婆,三寸金蓮搖曳生姿。午後陽光漸斜,一排珠花斜插,倚門而坐,小板凳懸空著繡花鞋,月白色大布褂,緞黑長褲圍著深藍布兜,歲月在她身旁嘆息。每次遇見她,就是前朝遺老,盯著她的三寸金蓮繡花鞋,緩步挪移,窸窸窣窣,每一步都是故事,恬靜的劃過深宅大院,跳脫烽火兒女。來不及長大的腳丫子,禁錮在三寸的空間。 小時候長長寬寬的街,白天熱鬧夜晚燈火通明,漫畫店、腳踏車店、包子饅頭滷味麵店、雜貨店、理髮廳、冰果室、…食衣住行育樂濃縮在一條街上,人生百態,排排林立。雜貨店除了糖果餅乾,還有一盒盒的再抽,一個洞一個希望,是早期的樂透。每次經過那間棺材店,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慢行疾走,等到靠近店時就快跑而過,偶爾往店內瞄一眼,只見滿滿棺材,成品半成品,棺材或站或坐著躺著,有描金繪銀滾紅邊全黑的,任君選擇。老闆認真的在棺材板上修整刨光,住在棺材店的孩子,不知是否早早就參透生死輪迴,我總是好奇著。 隨早市開啟,清早麵店內機器聲不停運轉,吞吐著麵糰,擠壓搓揉,袋袋麵粉堆在一旁,空氣中白粉飛揚,人手臉面粉白粉白。店外一竿竿的麵線麵條,等著陽光洗禮。柔軟的線條吸飽足陽光,慢慢的堅韌服貼,是老街給市民的生活必需。串串麵線傳情思,幾十年後老街陳舊傾頹,金門麵線終於發揚光大,彷若傾城見證麵線的偉大。麵店年節清明更兼做春捲嫩皮,小小麵店希望無窮。 當孩子小時寒暑假帶回金門,偶爾帶他們去老街做田野調查,常會遇見了童年。二坪大的店面,二只煮泡麵鍋,確是煮餛飩扁食,陳年老鍋,終年未刷,像個聚寶盆,源源不斷的過日子。山東老伯伯,早年隨國軍來台,一落腳就是一輩子。小鍋子在爐火上跳躍,童年華麗的滋味,奢侈的想像,想問回不去的故鄉,有多少怨悔。 天透亮福伯總會卡達一聲,將他的兩輪賓士車往前一推,扶著騎出門。福伯單身來金,靠著家傳的打石好手藝,挨家挨戶替人打石,石輪石器維生。孩子的眼睛,總是盯著那帥氣的腳踏車,人雖小,志氣可高,小小腦袋中有了夢想,他想騎上腳踏車遨遊而去,追著風,迎向太陽。 說不完的老街故事,隨著宣導整修,逐漸改觀,但是老街在記憶裡永遠不改,演義著京華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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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一座燈塔之後
失去一座燈塔的繪本標案之後,我得到交通部航港局支持我的全台灣三十五座燈塔的創作計畫,但我說,我只剩三十三座了,因為馬祖燈塔的案子我推不動。 為了讓燈塔的光與詩,有更豐華美麗的結合,我走進交通部航港局,與友人特別引薦、最了解燈塔的主管會面。因為被燈塔的光感召,興奮的我顧不得航港局已快下班,我匆匆趕到時,已超過下班時間六分鐘了。熱忱的主管為我泡了一杯好茶,我嘰哩呱啦把最近畫燈塔繪本的心聲告訴他。一杯好茶顧不得喝,逐漸冷卻,我的心頭卻越來越火熱,友人特別引薦的主管,很快變成我仰望的燈塔權威專家,他管理的三十五座燈塔,每一座背後都有精彩的故事。 我請教專家友人,哪一座燈塔最適合結合詩、圖、文,閃放最耀眼的光芒。友人立即提供給我許多寶貴資料,又告訴我許多燈塔故事,聽得我神迷不已。引薦我認識專家友人的知心好友,已經有許多座燈塔的工作經驗,他最鍾情的彭佳嶼燈塔,一直在我腦海閃光。我問專家友人,是否把彭佳嶼燈塔列為首要創作目標。友人說,彭佳嶼燈塔位在孤島,交通不便,文創行銷恐難帶動。經過一番討論,友人定位出適合推動文化藝術的漁翁島燈塔、三貂角燈塔、鵝鑾鼻燈塔,我說好,我將會積極進行創作,讓燈塔與我心中閃閃發光的詩結合,讓它們走進美麗的繪本王國。專家友人說,他們管理的三十五座燈塔,只要我有需要,他們願意盡力協助我完成創作計畫。我說好,我一定盡全力跑案,一座一座燈塔走下去。我說,我心儀的繪本出版社,以菁英團隊打造的頂級繪本,不惜血本做精緻鏤空紙雕、再加上立體燈塔設計,這樣的陣容實力,竟然無法通過馬祖的繪本標案。我仍捨不得放棄精緻唯美的藝術版面,所以我特別來拜訪他,向他請教,放棄無法順利推動的馬祖燈塔繪本,我該挑選哪一座燈塔,繼續貫徹執行發光的計畫。專家友人說,燈塔需要轉型,變成美麗的觀光景點,這點需要藝術家來協助完成。我說,我會十分積極努力,立刻展開新創作計畫。 談起全台灣的燈塔,專家友人說金門也有兩座燈塔--北碇燈塔和東碇燈塔,我說自己從未上去過,友人說那屬軍事管制區,無法上去。我說那怎麼辦,那是我家鄉的燈塔啊,我一定得上去,努力為它創作詩、圖、文,一項也不能少,一定要讓它閃閃發光。友人說,只要我遞案,全台灣三十五座燈塔,他都願意協助我。我說,只剩三十三座了,馬祖燈塔的案子我推不動。我說但沒關係,東莒燈塔和東湧燈塔我都去過了,只可惜東莒燈塔列名國定古蹟,喜歡燈塔的我卻無法為它進行美麗的創作計畫,只能讓這一座古蹟從缺了。 夜裡,我輕聲對家鄉的東碇、北碇、發光的燈塔說,我來了! 北碇島,位於金門東方,距金門復國墩約四千二百公尺 ,面積零點零八平方公里,島上的白色燈塔,是清光緒八年(一八八二)建造。已有一百多歲囉。 東碇島,位於小金門正南方二萬七千公尺處,面積零點零一六平方公里,清同治十年(一八七一年)興建東碇燈塔,為台澎金馬三十五座燈塔中最老牌,比東莒燈塔早一年、漁翁島燈塔早三年發光。 就像交通部航港局的友人所說,燈塔需要轉型,變成美麗的觀光景點,這點需要藝術家來協助完成。我要寫一首發光的詩,送給「金門雙碇」,告訴他,我愛他,我來了,我們的生命都要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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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
人生就像一座大舞台,當我們演完一齣戲後,就是某個階段任務的完成,不管演得好不好總是要下台,甚至有時候還要再換另一個角色,可能是主角、配角、或跑龍套,但也都要把它演好。很榮幸從小就立志當個老師,雖然父母都不識字,但常提示我們要如何走上人生之道,身教言教,耳濡目染,無形中培養我有一份責任感、道德感與使命感,甚至把教育當成終身志業。途中雖然歷經各種酸甜苦辣,但總是全力做好本份工作。除此之外,修身齊家也是重要任務之一。這一生在教育旅途中,我曾經扮演過許多場不同的「角色」,也遭受到許多挫折與不同的抉擇,人生紅綠燈,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紅的時候,就沒法向前走了,如果闖過去,就可能發生交通事故或被罰;綠的時候呢?一路通暢無阻,很快就到達目的地。有時你遠遠看著那燈是綠的,等車子加速到了跟前,卻可能突然就紅了;有時遠看是紅燈,到了跟前卻變綠了。有些車到每個路口都可能是綠燈變紅燈,有些車到每個路口都是紅燈變綠燈;但是,他們最終都同樣離開了這裡,朝著遙遠的地方前進。由此可知,人生也是變化無常的,有了這紅綠的變換,人生的步伐才需要快慢調整,人生的景色不才有五彩斑斕嗎?為什麼要為一次紅燈而焦慮不安,或為一次綠燈而興奮不已呢?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是要做決定,但每次都有不同的結果,既然做了決定,就要認真努力,且無怨無悔地走下去,所幸也都沒有偏離教育這個舞台,認真的把這齣戲演好。如今,即將演完一齣主戲,而另一齣戲又要上演,雖然前戲不一定叫好,但總是演完了,後戲如何演好才更重要。常想:如果能將人生發揮得淋漓盡致,無愧社會國家,那是最完美的句點,但這是不容易達成的事。只要我們能以愛自己的心去愛別人、愛社會,甚至愛國家,力求精進,無論到那裡,都能抬頭挺胸,向前邁進,必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以個人的微薄力量釋放給社會一股正能量,這就是人生真善美的境界。 近日看到一片反服貿聲中的學生運動,好像我們又落伍許多,似乎不配闊談人生,但也許時代背景不同,產生不同思維所致。曾有人說:「真善美要有皆大歡喜、人人守法、社會和諧三大要項」。像我們整天捲入繁忙的自我空間與工作裡,只有忙、忙、忙一個字,從沒有想到生命的源頭在哪裡?也從來沒有時間去論人是非,只常問自己有沒有做錯事?有無對不起國家社會?雖然常受他人不實之非議,也只好一笑置之。大家有沒有靜思過人生的價值是什麼?如果隨波逐流,人云亦云,不分對錯,不能溝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難道這就是人生嗎?難道人生只有名利與享受嗎? 人生真、善、美是一種道德行為,發揮極致,實現美德,抱持著慈悲心、愛心和感恩的心,才是人生真諦,常說:「心中有愛就是美」,這就是我們所追求的人生境界。有一前輩書法家送我一幅字,內文為『開韶慶佳節,合宅樂團圓,夫婦同堂洽,兒孫繞膝妍,華燈燦樓表,吉爆響階前,瓊萼南枝報,春光宇宙延」(錄乾隆帝題歲朝歡慶圖);這就是我人生的體驗,謹此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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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的另一種鄉愁
「我要回家鄉工作了!」半年前我突然拋出這話,很多認識我的朋友都很訝異,頻問「為什麼?」 從民國六十七年金門高中畢業,離開金門到台灣求學,轉眼間,在台灣已經生活了三十六個年頭了。在台灣扣除了唸大學、研究所、當兵前後八年,進入職場在新聞圈闖蕩了近三十年。 近三十年的新聞歲月,我除了最早一退伍在電子媒體華視新聞雜誌待了近一年,之後離開到平面的媒體,在中國時報待了二十三年,轉到時報周刊又待了五年,媒體的黃金歲月我全經歷過了,從最基層的記者,歷經了各職務歷練,也擔任過社會組主任、採訪中心副主任,得過曾虛白新聞獎,也在大學院校兼過課,教學相長,說真的,夠了。 年紀漸大,面對近年來新聞環境的變化,媒體的嗜血、腥羶、跟風,有時無力感真的很重,不是說自我看得很重,想要改變什麼,但是苦悶的是自己有時也必須身不由己,那種良心的負擔及職業包袱,有時會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所以,年過五十歲後,我就開始認真的思考,什麼時候是可以換跑道的最佳時機? 說真的,跑新聞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工作,當你跑到獨家新聞時、當你的報導發揮作用時,當你寫的新聞受到採訪對象重視時,那種喜悅是即時的回饋,可以撫慰你忙了一整天的辛勞。 但是漏新聞的壓力,也會讓人第二天有如黑雲罩頂,自己的新聞被漏,第二天就必須找一條獨家打回來,這是榮譽感,等我當主管的時候,又得擔心同仁被漏,常常必須看完早報,確定沒有被對手報漏新聞,才敢放心回去睡回籠覺。 這是勞心又勞力的工作,常常下班都是凌晨一、兩點時,回到家翻來覆去睡不著,所以晚睡又晚起,變成我們的日常生活形態,通常若早上沒有預定的事,都會睡到日上三竿,要十點、十一點才會起床,和太太、小孩的作息時間全不對,所以太太常抱怨:「孩子怎麼長大的,你都不知道?」 我要辭職時,我的直屬長官兼好友一直勸我不要辭:「你不會習慣的,你二、三十年來的生活習慣,回去要過朝九晚五的正常上下班,我不相信你受得了?」他一直看衰我。 「三十年了,我的工作環境有改變,但中間沒有停過一天,從華視、中時到時周,都銜接得恰到好處,沒有中斷過一天,我真的有點累了,況且兩個小孩都已大學畢業,我背上的擔子也可以放下了,我想試試不同的工作領域。」我這樣告訴他。 其實我心中還有另一個盤算,離開老家三十六年,除了逢年過節回家省親外,長時間在外,對於家中兩老、一對高齡雙親,有著一份愧疚,若能一兼二顧,工作之餘也能陪陪他們,略盡人子孝思,這樣的機會是很難得的,所以才會讓我心一橫,我要回家鄉。 但是,回到老家,必須暫時放掉另一個家,結褵二十七年的妻子,她有自己的工作、事業,不可能要她放棄跟著我回來,所以我必須先徵得她的同意,她肯放我走,我才可能成行,好在妻子很獨立,對我也很放心,我也才能「單身赴任」,並定期做個「空中飛人」。 另外,還得說服我的長官放人,雖說不做最大,但長年的工作伙伴,我必須有始有終,所以從辭呈送出去,還留了兩個月的「緩衝期」讓他們去找人遞補,仁至義盡,我才放心放手離開。 「又一隻漂鳥返鄉了!」好友前金門日報鄉訊版主編楊樹清知悉我回家鄉工作,傳了一則這樣的簡訊給我。 金門人早年下南洋,叫「落番」,我們這一輩當年為了求學、就業,也是一批批離家出走,在台灣謀生活,某種情勢也是另一種「落番」。在他鄉我們沒有任何家世背景,沒有父祖庇蔭,完全要靠自己腳踏實地,去跟別人競爭,金門人在台各行各業人才輩出,這種吃苦耐勞的韌性,有人形容就是吃地瓜長大的金門囝仔。 金門籍的音樂才子李子恆的作品「蕃薯情」寫道:「小漢的夢是一區蕃薯園,有春天呀有風霜,蕃薯的心是這爾軟,愈艱苦愈能生存。故鄉的情是一滴蕃薯奶,尚歹洗呀尚久長……,阮是吃蕃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咱是靠蕃薯生活來疼生命,著愛一代傳過一代聽。」唱著唱著眼淚都不禁奪眶而出。 唐朝詩人白居易有詩云:「無論天涯與海角,大抵心安即是家」,在台的日子,也曾過著「處處無家處處家」的日子,有了房子建立自己的家後,「此心安處是吾家」,返鄉後思妻思子女,「一夜鄉心兩處同」,故鄉是他鄉,他鄉是故鄉,這也許就是身為島國金門人的宿世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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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三月天金門照台灣
民國六十八年底陸官畢業,隨著部隊東奔西跑,幾乎很少再踏步高雄。近日到屏東採訪金門同鄉,搭機抵達小港機場,再轉往屏東參與盛會。就這樣來回二次路過陸軍官校、步兵學校與中正預校,從車內往外看,這三個年輕時接受操練的營區,今昔大不相同,而變化最大的當然是整個鳳山地區街道景觀煥然一新,而每個街角轉彎處藏匿的靈魂也徹底翻新。 高雄與金門極度相似之處,軍校林立為百姓店家帶來可觀消費群,軍校生與阿兵哥都成為忠實顧客。即使是全國性裁軍導致金馬等地兵源嚴重縮減,而鳳山、左營、岡山等地軍校官兵依然是高雄許多生意的忠誠粉絲,這些做官兵生意的商人幾乎天天哈哈大笑,雖然有些人骨子裡始終把這些軍校生視為國民黨部隊而不屑。 相較於普通大學畢業的大學生,軍校所培養出來的軍校生,責任心與思維是截然不同。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軍校生一畢業即是把生命貢獻給國家,隨時準備為國家送死的,即使是承平時期,部隊官兵全天候工作也是常有的事,雖然在台灣軍校畢業的軍校生,幾乎都沒上過戰場,但依然是肩負著為國為民的神聖使命。 下部隊參加演習測驗倒是家常便飯,那就是為將來赴戰場時所做的預備訓練,所謂「演習視同作戰」,任何演習任務,官兵必須服務命令,徹底完成任務。除了演習之外,部隊投入助割、救災等社會服務也視同作戰任務,不得有絲毫懈怠,官兵有為國犧牲奉獻責任,為民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軍校生並非如同公教人員一生都可享有鐵飯碗,諸多經管與年齡限制,往往是做到一半就得轉行,告別軍旅後就得自謀事業第二春,這兩年來,台灣整個社會對於退伍官兵權益再三打壓,而軍人們離開部隊卻還保有堅忍特質,多為國家想,少為自己爭,實在可貴。 三月的台北,正興讓舉國情緒沸騰的學運,讓人想起陸官畢業那年,南台灣剛發生美麗島事件,這三十餘年來,始終有人熱衷謀取自己權益,而軍人一直是台灣社會付出最多,權益最受冷落的一群,特別的是,許多政黨對於退伍軍人,由敵視態度轉為積極拉攏入黨,看來手中一票偶而也會發酵。 高雄三月天早已是個艷陽天,軍校生依然是把國家擺在首位的一群,福爾摩沙一直在變,「愛國愛鄉」因理智與認知不同,解讀與做法也不一樣,在台灣百姓中,有些是三四百年前祖先由金門遷去的,有些是近半世紀才舉家遷台的,從人性看台灣,文武兩相對照,頗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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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近飄飄
因為出生金門,對於當兵,自然有更多勇氣承受,高中畢業即提前服役,以更從容迎接未來,沒料到卻碰到「鬼壓床」。 大約每一個人,都曾夢得深遠。眼睛睜開,未必是醒來。天花板靠近、窗靠近、吵鬧聲靠近,遺失的人世,靜靜歸位,這才想起自己是誰。把東西變不見或變出來,是常見的魔術。人處混沌,彷彿一種消失。哆啦A夢展,到台灣了。他的一個知名法寶是任意門。西洋或東方,儘管信仰不同,都有靈魂交換的故事。我好奇夢遠之際,靈魂去了那兒? 服役時,我的臥鋪陰暗,按陰陽之說,容易積穢。鬼魅常找到我,無言但死沉地壓著。有一次,剛躺平,意識、視覺都清晰,「鬼」竟來壓。我無法出聲喊門口的衛兵、喚洗澡回來的班長,只能用力掙。一股力量往天靈蓋集中。我即將鑽出,告別我的軀殼。 警覺到危險,我放棄掙扎。我沒有把自己變不見,我回來了。 我難免懷疑,當下是場幻術。只因為現在有光、有愛,所以我不願意醒來,只能用力覆壓在,「我」的身上。 ◎ 有一年某報文學獎作品,寫大陸少年窮追金門飄來的氣球,希望奪取載運的物資,搆著纜繩,人跟氣球一起飛走,最後是在土匪的巢穴中,找到遇害的少年遺體。又一次活動,巧逢施放氣球的退役士官,他說趁夜黑風起,施放文宣氣球,氣勢不輸平溪天燈,但沒有騷動的張望,只雙眼肅穆相送。 高飄的東西,彷彿都是一種寄望。氣球、飛機、太空梭,一個比一個高,也去得更遠。 我也曾經擋露水、走小徑,撿拾傳單,禁不住好奇多看。杭州、上海、紫禁城,泱泱美景。我心裡暗啐,都是騙人的呀,老師說可憐的大陸同胞,只能吃樹皮。後來我到大嶝島戰爭紀念館,陳列的英雄事蹟,正是暗潛金門,摸殺了無數的士官兵。 還好,我已經站得夠遠了,遠得可以微笑閱讀,中共的英雄。 ◎ 海的可怕,在當它是阻隔,而不是一座橋。因為戰爭,很多金門人遠去,他們的姿態決絕,彷彿永不再歸。因為嫁娶,很多人偶爾來回這個島。小時候我默默看著戰爭跟我。我跑到屋後看海,看不同的軍艦,一如看著人生,剪影來、剪影去。眼力好的村人能從艦艇型態,判斷何為軍艦、哪一艘是登陸艇或者貨船。 過年前,更常往屋後的緩坡跑,眺望群艦,想像姊姊們搭乘哪一艘軍艦,歸抵料羅港。在那之前,姊姊們只能以書信告知約略的船期,彷彿遊子歸鄉,也成了國防機密。 後來,我搭軍艦離開這個島,扶著欄杆,看著自己眺望軍艦的緩坡。 那年我十二歲,我搭乘萬安號軍艦到高雄,第一次親見火車,搭乘它北上,遷居三重。我以為機械是不死的,沒料到「萬安號」軍艦跟柴油火車,一一除役與退休,只剩下我,還留在它們的胃納中,聽著秒針,在我體內滴答滴答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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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與謝靈運
陶淵明辭去彭澤令次年,寫下「歸園田居」五首詩篇:是他辭舊我的別詞;迎新我的稱頌。分別從辭官場、聚親朋、樂農事、訪故舊、歡夜飲,描繪了怡然自得的隱居生活,抒發內心那種歡愉、明朗的氛圍。 正如一個人不願觸及心中隱痛一樣,即使他自況「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但仍不免有些惆悵之感。因此在詩中表達了不願提起昔日汙濁的官場。「誤落塵網中」的遺憾。而「一去三十年」一句,就是明白表示對前半生,遊移官場的懺悔。而今總算迷途知返,「守拙歸園田」,心中是何等豁然開朗。 「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譬喻的是故園依舊,「吾愛吾廬」的一往情深。而「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則意味著簷後榆柳樹影清風,正是消去焦慮的愉悅。而眼前桃李弄姿堂前,此種與草木大地合一的喜悅,不正是內心深處的呼喚嗎?而極目遠眺,炊煙與暮靄齊飛,耳聞所及,依稀犬吠雞鳴,這是何等閒適清淡的田園生活啊。從前那些不堪的俗務、案牘等「塵雜」,皆為「書香琴意」所取代。因此儘管以世俗來看待,此時吾家已是一無所有的「虛室」;但對詩人來說,卻是內心自在充實的「餘閒」天堂。 詩末以「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了結心中真意。「久」與「三十年」相映;「樊籠」與「塵網」相擬,而以「返」字,點出「歸去來兮」的樂趣。的確,官場消磨了詩人前半生的「清風明月」,而今總算迷而知返,怎不悠然而自得? 較之於謝靈運,陶淵明是東晉潯陽柴桑人,名將陶侃的曾孫,卻安貧樂道,嘗作五柳先生傳以自比,世稱「靖節先生」,堪稱古今隱逸詩人的宗師。而謝靈運是南朝宋文學家,也是名將謝玄之孫,襲封康樂公,又稱謝康樂。少好學,工書畫,文章之美與顏延之為江左第一。性好山水,其詩開創山水寫實派風格,兩人表面上不分高下;但其中最大差別在於陶安貧樂道,而謝則是朱門奢華。 謝靈運由於出身名門,十八歲就被封為康樂公,食邑二千戶,但他愛漂亮,講排場,衣服時髦,用物昂貴,進出車馬,亮麗耀眼,極度豪華。加上年輕得志,官運亨通,自然更加狂放不羈。正是這一點,成為他後半生悲劇性遭遇的一個重要原因,更是兩人歷史定位上之限。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讀書人應該以傳道為志業,追求的是精神的充實,而非物質的享受。因此如果以自己吃穿的不好而為恥的人,是不值得與他論道的。所以「嶽麓書院」的學規就有一條「服飾宜從儉素」的規定;傅斯年校長到台大的第二個學期即親自布告:「本校學風,素稱儉樸,…以後如見有習尚浮華,衣食奢侈者,必予以糾正,或開除學籍。」因為儉樸才能養廉;養廉才能養氣。就此而言,兩人之歷史評價已毋庸費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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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米亞‧雅爾達
烏克蘭克里米亞地區近舉行「脫烏入俄」(加入俄羅斯)公民投票,結果一如預期,以壓倒性的票數通過,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烏克蘭根本無力回天。 克里米亞面積約有台灣三分之二大,250萬人口有六成是俄裔,1954年赫魯雪夫(烏克蘭人)擔任蘇共總書記時,將克里米亞由俄羅斯版圖劃歸為烏克蘭管轄,在昔日俄、烏同屬蘇聯陣營時問題不大,1991年蘇聯解體,十五個加盟共和國各自獨立,克里米亞問題成為俄、烏利害衝突的焦點。 克里米亞對俄羅斯具有重要的意義。在經濟上,它是俄國天然氣對外輸送的管道之一;在軍事上,境內的塞凡堡(Sevastopol)自帝俄時期一直是黑海艦隊的基地。蘇聯解體廿多年了,俄國在當地的駐軍從未離開,顯見俄國對它緊抓不放。這些年來,烏克蘭經濟低迷,政爭不斷,而三度擔任俄羅斯總統的普亭是當今國際少見的民意支持度高又精明能幹的領導人,當然會算計如何抓住歷史機遇,借力使力,把克里米亞納為俄羅斯聯邦第廿二個自治共和國,以便青史留名。 我們讀小學時就知道在歐洲有個「克里米亞」。國語教本有一課「提燈天使」,講的是南丁格爾的故事,敘述她在克里米亞戰爭中,夜夜提燈照顧傷兵,成為白衣天使的鼻祖,以及自此發展出現代的護士制度。後來讀西洋史,又瞭解克里米亞戰爭規模有限,但影響深遠,因為這場戰爭重新排列歐洲各列強的敵友關係。當時,俄國戰敗,惟恐英國奪其屬地,匆促地將阿拉斯加賣給美國(700萬美元),讓美國撿到天大的便宜。當時參戰的一位俄國軍官,因接受這場戰爭的洗禮,後來寫了一部偉大小說---《戰爭與和平》,他就是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Lev Nikolayevich Tolstoy)。 有一年春天,我與友人到俄國自助旅行,曾赴克里米亞渡假聖地雅爾達,探訪其近郊的里瓦幾亞皇宮(Livadia Palace),這裡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Czar Nicolas II)常駐留的居所,大廳牆上掛著沙皇戎裝照與全家福相片,但這顯赫的第一家庭,在1918年也就是「十月革命」翌年,被「布爾什維克」秘密警察集體槍決,全家人無一倖免。 近代史上,攸關我國國家利益的兩項條約,曾在這座行宮簽訂:一是1879年(清光緒5年),清朝欽差大臣崇厚與俄國外交大臣簽訂的《中俄交收伊犁條約》(又名《里瓦幾亞條約》),另一是1945年2月二戰結束前,美、英、蘇三國領導人(羅斯福、邱吉爾、史達林)在此會商,為籌謀世界新局簽署了《雅爾達密約》。前者讓中國損失大片土地,崇厚也因喪權辱國被清廷治罪。《雅爾達密約》影響層面更廣,它不僅改變戰後許多國家的命運,如東歐因此淪為共產世界,也造成南北韓分裂,以及中國從此無法收復外蒙、國共內戰擴大等等。雅爾達,一個籠罩歷史陰影,令人遺憾的地方。 近期克里米亞風雲,看似山雨欲來風滿樓,但因烏克蘭內政紛擾不安,回應無力,美歐等國又對俄缺乏抵制籌碼,只能擺擺姿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眼睜睜看俄羅斯用西方國家最喜標榜的「民主」手段,輕鬆收復克里米亞。這樣的發展演變,看在國人眼裡,該有怎樣的警惕與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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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不得睡覺的詩
我拎著大畫匣,帶著精挑的彩色紙,走進大圖輸出、彩印店,心裡充滿歡喜。每次完成一本新繪本,我都會在第一時間製作手工書,為自己留下創作紀錄。十幾年前,我開始嘗試製作自己的詩、散文、小說、畫冊各類手工書,我正式出版的書,家中書架上不見得會有它的蹤影,而親手做的手工書,一直被當作寶貝呵護著,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開始畫繪本以後,我更加迷戀做手工書,一本又一本累積自己的創作,不怕歲月催人老。 帶鹹味的海風,一再吹出新的樂章。環繞島嶼與海洋的繪本創作,帶給我許多喜樂,前一本繪本,我跟著畫中人物在沙灘上徜徉;新完成的一本繪本,我仰望一座燈塔,帶著禮讚為它寫詩;下一本繪本,我將潛入深海,伴隨水底的音符跳舞。每一本繪本都有它的旋律,而我被色彩攫住的感覺就像在激流裡漂浮,我放鬆自己,順著感覺專心畫繪本,常忘我的畫到半夜,有時清晨五點才擱筆。一直陪伴我的古典音樂終宵迴盪、盤旋,那穿過靈魂深處的音符,像一座世紀燈塔,散發光芒,照耀我底前路。 當創作的熱情一路誘發我狂奔,有時畫中出現缺點我也沒察覺,我心儀的繪本出版社總會適時指導、協助我修改。一幅又一幅的畫作,順著繪本layout往前推進,我前後畫了二十四幅四開畫作,後來篩選出二十幅,完成一本新創作。它像春天捨不得睡覺的詩,倒掛在枝頭,想為大地增添靈動、清脆,想要盡早開花、結果。 一個令人興奮的下午,我捧著出版社菁英團隊的精緻紙雕、加上立體燈塔設計的唯美藝術版面,忍不住一直驚呼,無法壓抑狂喜的我,一直說原以為這高海拔的綺思、畫意、美夢,我得跋涉多年才能靠近,但奇蹟像夢的羽毛一樣翩翩降落。眼看著一個美夢孵化完成,我甜孜孜、飄飄然的走出出版社,腳底的一朵雲一直飛,我沿著大街一直走,過度的驚喜讓我茫茫然,只能一直往前走,我走了很久、很遠的路,心裡一直想,繪本在我的多元創作中,佔據越來越重的份量,它比其他創作更強烈的衝激我。每次畫繪本時,敏感的神經總搭著交響詩的音符,一路狂飛,那越飛越高的音符,仿若世紀燈塔的水晶眼睛,超越可以計量的塔光海浬,投射飛入宇宙深處。我一邊聽交響樂一邊畫繪本,總是特別感恩音樂天才的堅持與努力。 我走了很長很遠的路,感覺累了餓了,我走進一家傳統老店吃了一碗油豆腐粉絲,腸胃的踏實讓我聯想更多。好的繪本作家,總得上天眷顧,他們的靈魂之眼是一架攝影機,可以融入大觀世界、也可以隱藏在極隱密之處,自然捕捉人間風景。他們不會把成人世界的懷舊、追憶、老化的思維灌注給孩童,他們是放低姿勢,用孩童的視角去看世界。因為孩童的哭與笑都是春天的嫩芽,好的繪本作家,能夠理解歡愉與悲傷都是再生的力量,他們不怕孤獨,因為爬高,可以更靠近星星、月亮。當我為燈塔作畫時,我想,閃光的燈塔在孩童眼裡是一位巨人,他昂然站立海邊的身影一點也不孤獨,因為愛與付出讓生命發光。一座白色燈塔在孩童眼裡是彩色的,在我的畫中也是,它是一首捨不得睡覺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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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國際美展
「第28屆亞洲國際美術展覽會」2月24日在金門文化園區開展,世界藝術能夠走進金門,提昇金門的藝術視野。來自台灣(含金門)、新加坡、馬來西亞、香港、日本、韓國、泰國、菲律賓、蒙古等九個地區作品共聚一堂。 國策顧問李錫奇在韓國的亞洲會議中,極力爭取來金門展出,對金門有不凡的意義。金門曾是砲火連天的戰地,將來應以文化藝術聞名於世,大步邁進!這也是金門建縣一百年的重要活動。建議多次,金門一直蓋不起一棟像樣的美術館,不如從文化園區撥一棟,掛牌「金門美術館」以因應頻繁的美術活動,及大型的國際美展! 整個亞洲曾經被西方強權殖民過,西方文化藝術影響了亞洲,尤其現代的繪畫著重歐美西畫的表現。「亞洲觀」和「亞洲精神」,亞洲藝術界是不是要找回東方的藝術本位?東方的象徵-水墨畫,似乎要另尋一條現代水墨創新的道路。西方繪畫源於義大利的透視法所表現的空間,是視覺上的幻象錯覺。印象派打破了傳統的透視法則,也改變古典繪畫嚴謹的造形與結構,以生動的色彩和流動的筆觸來表達空間。現代繪畫之父塞尚,覺得靠視覺所得印象及透視法太膚淺,改用眼睛的哲思去觀察世界事物,在他眼下一切變成透明,穿透力直指人心。 塞尚啟發了立體派,更推翻了透視法的局部性以及繪畫的幻覺性,使繪畫獨立於所描繪的物體之外,如畢卡索打開新藝術之門。藝術家也紛紛另闢蹊徑,於是現代繪畫思潮不斷誕生。現代繪畫其實並不難親近,但許多人不得其門而入,因我們內心的成見,造成一道現代藝術的障礙。追求藝術完全的獨立性,為藝術而藝術,必須絕對純粹,必須有原創性,當然藝術家就必須獨具慧根,擁有異於常人的創意。二次大戰後,無國界,沒有文化差異的抽象藝術便征服全世界。 現代繪畫離我們現在也幾百年了,進入的是「後現代主義」,逐漸脫離現代的形式主義,而導向多元的藝術形態。現代主義是工業革命的產物;而後現代主義則是電子革命後的想法。繪畫不只是繪畫,雕塑也可以不是雕塑,是綜合媒材的組合,也可以解放平面與立體的束縛。 這次亞洲美展,並沒有給我特別的震撼,島上美學資訊並不封閉,常常樂以接收新的刺激。西畫、水墨畫,只是東西媒材的的不同使用,現在都可以混著用,藝術已是不分國界的世界語言。我平時少從事西畫的創作,三、四十年致力於水墨的創新,大量拋棄傳統繪畫的技法,傳統的繪畫技巧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也漸漸打破本土的迷思。但固有古老的文化底蘊,卻越老越如影隨形,難以抽身。老文化新思想,如何完美結合成當代藝術的後現代?是值得思考的方向!如果太重視眼睛所見的,畫下來就太著像了,創作的內涵首重的是內心深處的靈思創意。 幾年前紐約畫派宣稱:「繪畫已死亡」。我畫了大半輩子的水墨,教了大半輩子的美術,在後現代,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去教學生畫畫?自己多年的思索在水墨一途,都還摸不出一個道理!「現代水墨畫」如果是以本體文化融合外來的技法,在這片土地上,創造出新繪畫風格,成為「本土繪畫」,就這樣嗎?再經過變形、潑色、分割、拼湊、重組、鼎革新技、打破空間結構,這樣好嗎?我無一是從!還不是以中國的筆墨,披上西洋的羊皮佯裝現代!中國畫的畫家面對西洋畫派,還真教人背著沉重的包袱,徬徨於十字路口。藝術要能創出自己的風格,不必跟著時潮走,不必跟著一股習氣,積習浮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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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
時序進入三月,仍未見春光明媚景象,數日前才又接二連三下起雪來。 下雪雖造成交通不便,卻令人雀躍不已。尤其是家人,只要誰發覺戶外下雪了,一定興奮地提高嗓門嚷著「下雪了!」然後,其他人便迫不及待拉開百葉窗觀賞。下雪是浪漫的、迷人的、美麗的,雪緩緩下來,純淨無聲,一片銀白。像有一股魔力,讓人陶醉其間,陶醉於一片寂靜大地,而整座天地像似歸你所有。 落雪,戶外渾然天成一塵不染的美景,經常牽引著我穿戴齊全,拿起相機直往住家附近的小公園。春天時節,公園花團錦簇色彩繽粉,但此刻花木乾枯如乾稻草覆著一層厚厚白雪。公園裡散落著幾處高聳的松樹群,粗壯的樹幹擎著綠色巨大的傘蓋,在雪如鵝毛、如撒鹽、如柳絮,又如飛蝶、如蛾、如蒲公英種子的飄盪飛舞,此時傘蓋已披上或濃或淡的白雪。我走在鬆軟的雪地上,近距離特寫枝條上積雪,或遠距離攝取那偉岸的松樹群,像兒時捉迷藏般穿梭樹叢找尋最理想的拍攝畫面,又如貪玩的孩童樂在其中,常忘了戴著手套的指頭已經凍麻了。 這回,雪下得又深又厚,積雪覆蓋於屋頂上、矮樹叢上、車頂上如棉被般厚厚一層。樹上的積雪與樹幹的一黑一白形成明顯對照,煞是好看。放眼望去大地一片潔白直叫人讚賞,它不像亞熱帶的花紅柳綠,也不似熱帶的艷麗繁複,是一種屬於北國的清純、冷俏、超絕之美。 雪,雖浪漫迷人,但長久冰凍,難免讓人發悶,企盼那溫柔春風再度的吹拂。無獨有偶古人也有相似的心情。韓愈有一首幽默逗趣的小詩「春雪」,正反映著詩人的心聲,期待春天快快來到!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大意是說新年已經過了,還未見春花開,二月份見草吐出了嫩芽頗為欣喜。白雪嫌春天的遲到,只得穿越庭樹,讓雪花紛飛當是春天花朵。一首風趣、充滿想像的詩篇,讓人莞爾。 雪終於停了,我拿出雪鏟將屋旁人行道積雪鏟除。休息時,抬頭望著圍欄邊僅剩枯枝的楓樹,枝條已冒出密密的嫩葉來。幾隻雛鳥吱吱喳喳跳躍在蘋果樹枝枒上。 春天終於悄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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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溝通
企業管理過去是溝通,現在是溝通,未來還是溝通。──日本經營之神松下幸之助 人總是希望自己作為、主張可以被他人尊重、了解,於是,就需要溝通。溝通實在是很奧妙的東西,多數人窮極一生其實都在進行溝通。小時候,跟父母尊長提要求;長大後,在職場上向上司彙報工作;老了,也不免要對後輩們耳提面命,希望他們幸福生活。 在社會上,更有許多人的工作就是溝通,諸如:成日搏版面的候選人與立委諸公。有時候,溝通是無害的,博君一粲、馬耳東風;但有些溝通就事關重大了,諸如:核能發電、重大開發,以及許許多多攸關民生的公共議題等等。按說,到了今日網路發達、人手一機、全民狗仔的當口,溝通應該是很容易的,不用翻山越嶺的捎帶一句問候、不用風塵僕僕打探消息;頭一低、手一滑,彈指間,就達到了溝通的目的。但令人不解的是:「雖然溝通的方式多元了、利便了,但被溝通者卻往往聽不懂,或者拒絕聽懂」。 這樣的狀況特別容易出現在重大公共議題的爭論上。譬如:核能發電、服貿協定、都市更新、重大開發等等;其實,要真將問題剖開來,溝通真的沒有那麼難,彼退我進、利益折衝、風險分攤、透明監督、層層把關等等,總能找到一種方法、一款作為,可以讓迥異的立場,順勢而為、趨向衡平,獲得較為圓滿的解決。但偏偏在許多公共議題上,各方人馬的立場、看法、利益取向都是不一致的,於是乎,便有了為反對而反對,坐轎的人想下來,抬轎的人不允,或是一堆政客、名嘴得空插花、暗槓一番,攪亂一池春水,弄得真理不辨、是非不明、有口難言、有志難伸,賢能者掛冠求去,跳樑輩恣意橫行。這般的溝通結果就是當事人所希望的結果? 孔老夫子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般的說法或許流於消極,作法或許過於被動,但至少表明了在位者應負的責任與態度。民主時代,除了作奸犯科之外,政策的良窳、政治人物的言行,只能經由選票來檢驗;而不是只要一踫到熱點議題,小至母雞不下蛋,大到馬航鬧失蹤,一票政客、名嘴們都忍不住的插上一嘴,不損搏不了版面、不罵跟不上潮流;益顯一堆教授、博士級「坐轎者」的昏庸與無用。身為小小選民的我,或許還真希望可以風水輪流轉,被糟蹋的,那天也能盡責的攬起糟蹋人的活。 任何事總找得到負責任的人,所以溝通時著實不用挾帶情緒化的字眼、無禮的肢體動作;同樣的,也要奉勸那些總綰民生大事的大人們,麻煩在行事前先仔細的想想:到底是再痛都要做,還是純粹只是做了讓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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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
機場,來來往往的班機、旅客,承載著多少人的規劃、期待與心情。 金門尚義機場,也漸漸的成長,我這個機車族停車處從最早的小型到現在的一大片,以前是在現在公車候車的地方及出口右轉不遠處,而現在可觀的機車數,除了自用,還包括租車者;另外因應觀光需要,大型遊覽車日益增多,而公車乘客上下車也搬了位置。 原來的貨運區從機場最左邊改到了現在的最右邊,航空公司目前有四家,裡頭包含消失數年又重現江湖的;行李託運從集中在一區到現在回到各櫃台旁;出境、到站出口也因著機場的擴建而更改,舉凡各種改變都是為了實際需要吧!我想! 便利商店、餐廳、特產店進駐了,觀景台也增設了,候機室的免稅商店開啟了另一層面的新商機。如今,手扶梯、空橋、登機門的增用,讓機場的規模越是成熟,而旅客來自四面八方,因小三通之故,大陸來的、台灣來的、外國來的、台商到大陸找生意的、台灣人到金門服務的,有人為觀光而來,有人為工作而來,而有人為探親而來。 有金門大學的學生在機場內找人做問卷,有關金門酒廠的,也有免稅商店的;偶見紅布條拉開「歡迎…」,或是某某長官,或是某大學,當然也有「進香團」虔誠的捧著「神明」過行李,而曾經在機上聽到如下的對話,有空服員對乘客說「神明也要買座位」,而乘客一說「應該的,多少元」,對方說「全票,一共是…」,乘客二卻說我買的是「打七折的票,神明也要」,最後他們仍為祂買了「全票」,「神明」應該不會如此的計較吧! 「他」是台灣人,到大陸「找生意」,只要陸人提出要買什麼樣子的「東西」,他就到台灣各地尋找,大部份是「奇岩怪石」或工藝品,尤其以花蓮居多,貨自台寄出後,人再到大陸收款。從松山機場出境後,導遊對一個一個出境的旅客打招呼、拍照,彷彿是「驗收」成果,甲說:「金門真小,屁股都還沒坐熱又到下一站了,不過,金門好玩。」乙說:「該買的都買了!」丙說:「『金門』真是個好地方!」 你曾經「飛機」就在眼前,而因天公不作美在機場苦苦守候的經驗嗎?人潮消散不去,班機一班班取消,「能見度」上上下下,就是達不到起飛的標準,這時還真的是「耐性」大考驗的時候;你碰過到了最後開始算「總人數」,希望可以加開班機嗎?人數夠,皆大歡喜,人數不足,只好敗興而歸,隔天再繼續奮鬥,誰叫我們如此的「需要」它呢?過年期間,機場裡的人潮來來去去,空中的飛機此起彼落,滿載的是異鄉遊子,滿載的也是團圓的心;就怕遇到滿滿的人潮夾雜著紛亂的心情,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候補、唱名、歡呼、失望。 有時不免唱著:耳邊又傳來陣陣催促的聲音,我只聽到彼此無言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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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城隍的歌
每年農曆四月十二的迎城隍,是金門社會的黏著劑,不僅是後浦人的大集合,近年來,更發展成金門人的大集合,尤其在去年9月,後浦迎城隍被文化部指定為國家重要民俗活動,並正名為「金門迎城隍」,已成為國家的重要文化財。 金門的迎城隍,不論是官方或民間,主事者一直標榜尊崇「傳統」,這是正確的方向,因為唯有如此,才能保有金門廟會的特色,才能在眾多機械化廟會活動中獨樹一幟,擁有強大的吸睛能力,確實,這幾年迎城隍的活動,是越來越熱鬧,新舊雜項、五彩繽紛,讓整個農曆四月的金門人都感染在歡娛的氣氛中。 我從小在後浦長大,參加迎城隍活動,大都是扮演觀眾角色,我無法扛挑轎輦、擎舉大旗,也不會敲鑼擊鼓,充其量只能當個非正式的「報馬仔」,拍照紀錄寫文章,讓活動的影像流傳出去,但今年我想貢獻力量,想寫一首迎城隍的歌,終於我寫了兩首歌詞,一首請住在後浦南門的吳星輝先生幫忙譜曲,另一首請曾在金門當兵的台南人杜守正老師譜唱。 吳星輝老師擅長多種樂器演奏,近年返鄉推動烏克麗麗樂器,深化金門多所小學的弦琴教學,年前他已幫我完成迎城隍的部分協奏曲;杜老師是一位自然老師,但對音樂教學十分投入,音樂作品曾入圍2006年第十七屆金曲獎,他擅長吉他彈唱,我給他歌詞,他不到二天就傳送一首叫我驚訝感動的歌,我與他心有靈犀,兩地相通,感覺很棒。 第一首迎城隍歌寫於103年1月2日,歌詞如下: 鼕鼕鼕鼕鼕鼕嗆 迎城隍呀迎城隍 四月十二 後浦街路人兜人 大家相招迎城隍 文武將軍軋陣後 七爺八爺作頭前 阿媽舉香磕磕拜 保庇子兒攏平安 鼕鼕鼕鼕鼕鼕嗆 迎城隍呀迎城隍 四月十二 後浦街路人兜人 大家相招迎城隍 少年阿兄尬神輦 肩頭有力腳步栽 七星腳步真正讚 轉來旋去無輸贏 鼕鼕鼕鼕鼕鼕嗆 迎城隍呀迎城隍 四月十二 後浦街路人兜人 大家相招迎城隍 囝仔妝人足大板 姑娘梳妝水噹噹 阿婆規身金系系 阿公開嘴笑咳咳 鼕鼕鼕鼕鼕鼕嗆 迎城隍呀迎城隍 四月十二 後浦街路人兜人 大家相招迎城隍 人人挨來又挨去 你來喊聲我來弄 大家相招迎城隍 保庇富貴保平安 四月十二來金門 迎城隍呀 迎城隍呀(口白) 第二首迎城隍歌幾經修改,陸續接受杜老師的意見,終於定稿於103年3月13日,歌詞如下: 四月十二後浦迎城隍 請來作客逗陣來熱鬧 囝仔妝人真歡喜 少年扛輦拚輸贏 咱的蜈蚣座 世界第一名 四月十二後浦迎城隍 請來作客逗陣來熱鬧 鑼鼓一陣接一陣 大旗一面續一面 咱的藝閣陣 世界第一名 無人不知金門的城隍爺 厝邊頭尾朋友親戚 大家攏來拜咱的城隍爺 有燒香有保庇 有拜拜無代誌 四月十二後浦迎城隍 請來作客逗陣來熱鬧 阿婆拜拜真誠心 阿公看戲笑海海 咱的公背婆 世界第一名 四月十二後浦迎城隍 請來作客逗陣來熱鬧 美麗姑娘裝水水 漂泊阿兄比煙斗 咱的打花草 世界第一名 無人不知金門的城隍爺 厝邊頭尾朋友親戚 大家攏來拜咱的城隍爺 有燒香有保庇 有拜拜無代誌 有燒香有保庇 有拜拜無代誌 四月十二 請來後浦作客 逗陣來迎城隍啦!(口白)」 寫就「金門迎城隍」的歌,算是盡一份心意,我有濃厚的鄉土情節,總是希望能發揚光大與金門有關的東西,我非專業歌詞寫作者,也不敢期望它會成為一首流傳的歌,或者只能說是拋磚引玉,期望未來有更多的人為金門這塊土地寫更多金門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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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飛魄散一洋樓─側寫﹕沙美張文帝洋樓
趁著年節返鄉熱潮已退,二個台灣友人來趟小三通,我偷閒和她們來個半日遊金門。雖然金門住了二十年,離家十年後又寒暑假逐趟返家園,卻是看著每年金門景觀月月更新,開放觀光後金門縣政府更是大肆整修建設,路邊花木扶疏,縣樹、行道樹挺拔二旁,條條馬路都是綠蔭大道。 洋樓、古厝修整更見成績,因為友人住談天說地民宿我們就近逛了陳景蘭洋樓、舊金門城、明遺老街、黃天佑洋樓…。傍晚回到沙美家中,附近有幾處正整修中的三合院老宅,新紅磚綠瓦飛簷燕脊山水馬背十分搶眼,我帶著相機,從八卦磚窗口,護龍、天井取景,新院落對照一旁的殘破洋樓,在夕陽下孤獨的無奈。那是張文帝洋樓,民初張氏下南洋經商發達,風光返金興建洋樓,民國26年完工,新房納新人,美妾蔚為美談,隔年烽火四起,張氏再回南洋,留下新妾房並將洋樓托與管家,從此未再返,洋樓故事中斷,留與後人話滄桑。 這一故事為父親病中無聊,我們好奇追著問,故事斷斷續續,有烽火兒女情、有三條冤魂滯留…時間空間語焉不詳,我們聽著也將就。每經過沙美大稻埕,走近張文帝洋樓,只見鐵門欄杆破舊斑剝,院子雜草叢生,蚊蠅滋長,蟲蠹竄升,內院陰暗,在夕陽下更是殘破不堪,可憐一洋樓曾經風光,如今魂飛魄散。 張氏洋樓因在家旁,從小我們就玩繞著它長大,曾經是日本兵保正看所,也曾為憲兵隊分所、國軍駐所。光復後軍警撤走就一直空著,歲月久了斑剝,剪紙花窗凋零,煙花飄散,冤魂游移,怪力亂神荒誕之言四起,聽說借住之家庭都撐不了時日就搬走,只有一有神力之師公壓的住煞氣住較長久。隱約記得學齡前鄰居有喜事,喜宴就借擺在洋樓內廳堂院子,當晚是單日打砲日,筵席途中對岸砲彈打中喜宴,新人、賓客驚慌四竄,杯盤碎落,狼藉不堪,救護車鳴笛聲擾人心慌,家父也是其中一員,幸好只是輕微擦傷,事後街坊鄰里都言新娘不祥他日將命運多舛,無人問及為何黃道吉日會選在單打砲日。 近年只要回金門,午後黃昏我都會靠近探看洋樓內事物,早期興建的洋樓十分講究,想像著偌大的庭院,山牆華麗複雜的裝飾,令人迷惘,曲線,磚雕窗檯,洗石子柱,令人動容,不知當年張氏洋樓是否五彩花卉描金彩,現在但見只是古樸面貌,灰白水泥磚牆零落滿地,荒煙漫草。 我們行進間每每望著雖破舊卻仍挺立的洋樓,鐵門深鎖,庭院深深。頂樓上小窗口往外看,就是一片蔚藍天空,內院圓桁與圓桁間的樓板,夏日睡個晌午,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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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赴廈交流聯誼
近日,友人編印金廈交流特輯,索稿於我,回想民國96年4月往事。那月20日上午,金門縣寫作協會會員及友人,搭「東方之星」抵廈門和平碼頭,廈門文聯陳元麟、王永盛等在門口拉布幅歡迎,電視台記者熱情訪問(當晚廈視有播出眾人鏡頭及談話),文聯將大夥行李以專車送往將入住之希爾福大酒店(位在思明南路),我們搭中型遊覽車先到南菩陀寺山門前,再走往廈大一條街,洪春柳老師於素食館設午宴為大家接風,洪老師是寫作協會的理事,當時在廈大讀中文博士,才華洋溢,好學不倦。 宴後先回酒店,再搭車到書法家廣場及音樂家廣場(前兩年新設)溜達,文聯友人伴遊,晚間廈門文聯設宴於海利餐廳,文聯張萍書記、作家協會陳元麟主席等人招呼大家,席開三桌,主客觥籌交錯,氣氛愉快。餐後,回酒店稍歇,我與維權兄同住,又出門到廈大一條街逛逛,進曉風書店和光合作用書店看書,晚間與維權兄暢談他求學往事,對他昔日自願降級、重讀的求學精神非常佩服。 隔天清早,大夥先到集美鰲園看陳嘉庚墓園,又到園博園工地聽簡報及參觀,中午集美大學文學院副院長夏敏教授等人請客,夏教授父母原係浙江人,1951年年赴西藏,在那兒待了三十多年,夏教授在西藏長大,考上高校讀北平師範大學,之後讀研究所,先服務於西安,再調來廈門,專業是口頭文學及文化遺產(古蹟建築),寫有《閩台民間文學關係研究》(福建人民出版社),他於2003年曾到台灣訪問。 飯後車駛往廈大附近的文聯總部開座談會,場面盛大,來人不少,看到先前赴金訪問的廈門作家協會榮譽主席陳慧瑛、詩人舒婷,會中我與許維權及廈大鄭啟五話較多,陳慧瑛說她到金門得識陳延宗、王先正、陳長慶等人,她返廈之後曾寫一文〈金門去來〉刊於「廈門日報」,說她認真看了金門友人的寫作專輯,發現金門文友的古典文學修養深厚,有赤子情懷,她讀楊清國的文章深受感動,今日很高興有緣相聚。 廈大鄭啟五教授回憶1958年,他當時為幼兒園學童(鄭1952出生),兩岸炮戰開打,滿天都是火光,他原以為是放鞭炮,老師們見狀,急拉幼兒往防空洞躲藏。鄭說他的童年記憶都在防空洞,洞口有不少沙包,因洞內人多,吃喝拉撒皆在裡面,空氣不流通,味道很臭。高級長官陳毅來視察,對於防空洞堅固極為肯定,但大伙躲在洞裡面實在很苦,解除警報,才可出來重見天日。 鄭說1959(八二三隔年)颱風,廈門受災慘重,海邊沙灘有不少飄流物,偶有浮屍。當時全民皆兵,廈大民兵師待命支援。讀廈大時,必須拿步槍與同學輪班在海邊站崗,站海防哨,哨所遺有著火彈痕,說曾有蛙人(水鬼)出沒。有一夜,遠遠見一物飄來,正在緊張擬開槍,細看才知是麻袋。之後,炮聲少了,對岸常傳來鄧麗君歌聲,並有心戰喊話:「離地三尺,就是自由。」 朱水涌教授回憶烽火歲月,就讀同安一中,語文課作文,老師訂題「給……一封信」,他當時寫了「給解放軍叔叔的一封信」,向軍人致敬。鄭啟五說台胞有人寫詩被關,詩中有詞「當歸」,因而被關。我說此殆係誤傳,真相是詩人紀弦以中藥名入詩,再聯想,但紀並未被關。此詩我剛好讀過,詩題是〈飲酒詩〉,詩文首四句即「飲當歸酒,當歸故鄉。故鄉啊,你在何方?」 許維權說八二三時,金門有不少人受炮擊傷亡,有同齡友雙手被殘後送,我補充說此人姓名許燕,友人周玉山曾在報章撰文憫其傷(但未寫許燕姓名)。日後,中國時報曾刊少年斷臂照片,請知情者示知少年姓名,楊樹清亦曾在金門日報鄉訊追蹤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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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現實勇於改變
人總是習慣於舊有生活方式或思考模式,尤其年紀愈大愈不容易改變。幾年前一架台灣客機由資深駕駛員駕駛,由東海岸的花蓮飛台北。機師輕鬆地哼著流行歌曲,照例滑過長長的跑道。升空、左轉,往台北飛去。只是才起飛幾分鐘,就轟然一聲,撞了山,全機五十多人全罹難了。後來從黑盒子的錄音得知,飛機駕駛可能到撞山前幾秒,才警覺到當天他們換了一條不同方向的飛機跑道起飛,他們會不會因為太熟悉那條跑道,以致忘了變更方向,才釀成大禍。是的,如果一直因襲傳統,昧於舊習,遇到新的狀況而不知變通,則往往會產生很大的危機。 現在的科技進步日新月異,要適應時代變遷的速度,必須要勇於面對現實和努力改變,例如:當大家都在使用「智慧型手機」上網蒐尋資訊,或用「LINE」在連繫時,如果我們還不去改變我們的使用習慣,那真的會變成摩登原始人了。 對未來和未知充滿恐懼是人類的天性,特別是陌生的人事物,因為熟悉才會帶給人安全感,而不熟悉和不穩定,會帶給人焦躁、憂鬱和不安;但相對的也會帶給人改變的動力,「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太舒服的環境往往讓人容易故步自封,安於現狀;保守懈怠,不求進取。尤其當遇到驟變的環境和局勢,仍以舊有的思維和反應方式來面對而不思改變,則往往會造成狀況連連,無法突破困境。近年來國內無論政府的行政和軍方體系,對於一些特殊狀況,如:經濟低迷與蕭條和軍隊管理方面的盲點,拿不出具體的改變策略,造成社會大眾較低的滿意度和很不好的評價。 改變是種冒險,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因此需要承擔的勇氣。面對瞬息萬變,快速變化的世代,無論公眾社會或個人,都必須面對現實,勇於改變既有的思維和習慣的行為反應模式,勇於面對挑戰而不退縮,就像電影超人所言:「能力越強,責任也越重大。」其實我們不是缺少能力,我們所缺乏的是面對現實的勇氣、積極改變和堅持到底的決心。最近看了一部「驚爆13小時」的影片,敘述美國甘迺迪總統當年面對「古巴危機」在短暫時間必須作重大決策的過程,領導者和幕僚所背負的壓力之大,更讓人覺得面對艱困和混沌的環境時,肩負重任的執政掌權更需要勇於改變和承擔責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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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馬習初會的最佳場址
上個月14日,陸委會主委王郁琦與大陸國台辦主任張志軍在南京會面,過程中雙方以官銜互稱,被視為兩岸關係的重大突破,隨後雙方又在上海和平飯店二次會晤,席間談及了「馬習會」,不過對會面地點並無共識,我方首選是今年北京舉辦的「亞太經合會」〈APEC〉年會,但北京有顧慮,日前大陸海協會副會長孫亞夫表示,「馬習會」的地點由兩岸自己商量,想像空間很大,包括當年辜汪會談的第三地新加坡。 北京的顧慮不外兩點,首先APEC的與會代表雖說是經濟領袖,但各國都是國家元首出席,若馬總統也來出席,在媒體傳播上便會產生不易區隔其經濟領袖或國家元首身分的盲點,再加上馬總統若出席該年會,必然轟動全球,成為媒體競逐的焦點,極可能導致「兩個中國」的傳播印象,為北京所不樂見;其次,APEC年會每年舉辦,馬總統若今年獲邀出席,此例一開,爾後的年會,若臺灣再次發生政黨輪替,是否仍能援例出席?勢必讓北京大傷腦筋。 至於兩岸領導人選擇在新加坡會面,若無國際會議為背景,便不算國際場合,這是北京所以能接受的原因,但除此之外,新加坡對兩岸關係並沒什麼正面加分的效果,也就是說馬習初會若選擇在新加坡,「防弊重於興利」,根本看不出什麼大開大闔的格局,如果要拉高兩岸領導人首次會面的戰略意涵,最好的場地非金門莫屬。 理由是金門在陸臺兩地的交流史上,有極特殊的地位。當年「唐山過臺灣」的閩粵移民,大多是先到金門再轉赴臺灣各地,現在的金門則擔綱了兩岸「小三通」的重責大任,每年承載了上百萬兩岸旅客之往來;而明鄭不但以金門為反清復明的根據地,同時也據以展開其復臺之戰,1949年的「古寧頭之戰」更直接導致海峽兩岸隔海對峙之局,可以說今日中國之分裂,正是起始於金門。 所以馬習若能初會於金門,最大的象徵意義便是「化干戈為玉帛」,試想兩岸領導人在曾經血戰的地方,同敲和平鐘,共飲金門酒,此等意象,捨金門外,其誰有之?至於場地選擇上,由於金門曾是挫敗解放軍的地方,所以臺灣民意的接受度會較高,「傾中賣台」的疑慮會降低;而大陸則可以藉此宣示從哪裡斷裂的,再從哪裡接回來,若氛圍良好,甚至可以提出兩岸共建「金廈大橋」的構想。當年毛澤東在八二三戰後決定不再單獨以武力攻金,就是期待金門能在未來兩岸關係發生重大變局時,能發揮關鍵作用,現在或許時機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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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一位外籍媳婦
看著報上地方版的一則新聞標題:大溪鵝肉贈送小菜。覺得竟像是一則邀約;你拿著剪刀,仔細的剪了下來,收妥,如一枚請帖。 假日,通往大溪的車流像水,溢滿了道路,你習慣了這樣的壅塞。在靜止的車陣裡,突然靈光一閃,迅速的轉出車道,繞進附近的友人家。你像獻寶一樣的拿出了那份請帖;走,我請客! 友人未置可否,含蓄的微笑著。倒是他的妻子,操著不標準的國語:「我們早去過了。」聽著有點失望外,緊接著又是一串的驚訝。她說:「老板娘,很可憐嘔!看到我爸爸,就抱著他哭,哭,一直哭…。20年沒回過家了…。從金門過來…。先生死了…。自己的爸爸死了,也沒回去看一眼…。就是哭,一直哭…。」 一句句,緩慢清晰如解剖的刀,比記者的筆還銳利、深沉;層層揭開了,新聞報導中沒有的肌理。 尋常的店面。友人及越籍妻子,還有語言不通來台探眷的岳丈,邁入店裡,在一張大圓桌邊,坐下。她們熱烈的交談,以一種你聽不懂的語言;剎那間,以為置身國外。幸好,老板娘國語道地,台語熟練;三種語言隨時交換切轉,如手上不停切跺,完整又細緻的鵝肉。偶爾,也能吐出幾句客家話,像鵝肉旁點放的薑絲。 灶旁,兩位女兒與一位台籍店員,如車輪滾轉;應接著批批的客人。你注意到,老板娘像舵手,像水手,更像船長,在灶台、餐桌與客人間的大船裡上下穿梭招呼;但也更像個主人,在空檔間,坐在我們之中。 老板娘姓范,你來不及問她為何嫁到金門、先生為何亡故、又如何轉輾的來到這個小鎮;你只想她的故事:應該就是一頁歷史,一頁悲傷的歷史,一頁隱藏的歷史。忙碌中,她突然以越語叫著女兒。簡短的幾個音,你聽不懂,聽懂的卻是不忘本、不驕寵。 你們彼此都故意繞開那些都知道的滄桑與淒涼,都知道曾經跌倒,曾受排擠,甚至欺凌的尷尬與痛苦;不去述說那遙遠的金門或者已過去多年的亡夫。我們笑著談著,一如爬過幽徑,走上了明媚的高崗,眼前只有陽光。 「如果打不開,就用腳踹。」她海海如江湖人一般笑著對一位年輕客人說,並走到置放碗筷的箱子前,伸腿示範。 你有了一種感觸,甚至是感動。仿彿在老板娘的身上,看到過去生活的軌跡,如果腳沒力了,就用手;如果手腳都壞了,還可以用爬。「營生,就是生活;不在賺錢。」她笑著你拿出的那張剪報說:「就是沒有,也可以算免費,招待是常事。吃飽最重要。」接著又以台語:「出外郎,咖ㄟ哉樣甘苦!」 突然你在鵝肉中,嗅到了另一股清香。像花,像梅花,只有冰雪潔淨堅毅的人,才會在嚴寒中揭露的味道。(本文頃獲2014年國際關懷徵文優選,唯內容已略有增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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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邊緣事
我常常想起老劉。他住昔果山村入口不遠的小平房。當老劉在世時,他販賣油條。拿報紙包油條是坊間的習慣。我跟老劉買來的油條上,常看字跡浮印其上。紅的寫著「中華民國萬歲」,黑的則什麼都有,比如「警告逃妻,再不返家,法院見」。 因為油脂的浸淫,油條把報紙變薄、也變老。我曾拿著它,對準太陽看。黃橙橙的光瞬間綻放,宛如雷閃。老劉以為我在讀報,問我能不能為他寫封信。我說可以,但也修正他,我剛剛讀著太陽,而不是讀報。 我為老劉寫了幾封沒寄出的信。他是湖南人,開放兩岸觀光前,他就過世了。 二○一○年五月,我回鄉辦理新書發表,老劉舊居早屋破瓦缺。眼尖的村人指出書中某篇,說主角正是老劉。我點頭稱是。老劉當時說,光太亮就看不到字了,而光太暗也瞧不見,如同老劉靜暗的身世。 我看著村人,相信他吃過印有字跡的油條,也讀過太暗的太陽。 ◎ 我也常常想起「傻瓜仔」,他是玩伴的兄長。 我長大後讀了些小說,意外發現每一個村落都有這麼一個人,傻了、笨了或瘋了。我們喊得直接,就叫他「傻瓜仔」。傻瓜仔是電影迷,起居的廂房貼滿李小龍、姜大衛、狄龍等武俠海報,告訴我《猛龍過江》的民族情懷、《獨臂刀》的俠義本色。傻瓜仔以手指報,一個字、一個字,讀著放映的戲院與場次。我想,傻瓜仔必定想向世界證明他不傻,他以識字且能吟讀,抗議世人的誤會。 離開故鄉,再見到傻瓜仔是十年後,他不再能讀字辨讀,容貌卻如我年少的記憶,毫無老態;難道傻瓜仔輸給世人,但贏了時間?兩年前回故鄉,看見他窩在屋宅角落,抱著腳,彷彿希望把自己折起來,不被人看見。傻瓜仔還是老了,只醒著一對眼睛。 牆上的海報已不見,所有的俠客都被證明只是凡人肉身,我默默與傻瓜仔道別,轉身離去時,依稀聽到當年他一字一字、小聲地唸著,「猛、龍、過、江」。 ◎ 我也常常想起青春。為了訪友、或到鹽埕區看二輪電影,我已忘了。騎機車,離開蟄伏整天的中山大學,車過鼓山路,巷內一處廣場人聲鼎沸,我感受到那是一個磁場,停妥車看究竟。 人群多,卻非常默契地圍成圓圈,雖亂,一圈圈錯開,每一個人都獲得最佳的觀看位置。正因為如此,我靠近人潮,便看見過午以後,即不知所蹤的室友。我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腦袋轟、臉頰紅。半裸的女孩果然是磁場,人群雙眼如指針,緊緊尾隨。有的如朝聖,女孩走內圈,他走外圈,宛如繞行佛像跑香。稍後,室友轉動的視線與我對上了。當下,我們選擇跳針,之後選擇失憶,不再提起。 以後,若週末室友不在,我都想像他到鼓山路,找他的青春救贖。我記得的是撩動人潮情慾的女孩,她走過去時,神情絕望,像一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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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關懷外籍新娘
家是不變的,有了家,日子就不再悲情,回家是漫長的路。 我是外籍新娘嗎?漂洋過海。都開玩笑說家有免費的外籍女傭,北上帶小孩到公園玩,總覺我與外籍幫傭無異。常與外籍新娘接觸,有莫名的隱憂,溝通、教育、綿延。金門從封閉到開放,人口外流嚴重,留在家鄉的勞工農民,與外籍聯姻比比皆是。外籍新娘進駐,外籍者無論階級觀念財富心靈開發都仍屬於特殊層級。 我們輾轉接觸了她。一個越南新娘陳氏伴,疑惑著越南女人都那麼漂亮嗎?類似的名字嗎?艷麗的五官輪廓,窈窕的身材,最難得的是刻苦,餐店老闆讚譽有加。先生是金門的八百壯士,工資部分用在喝酒娛樂,經濟捉襟見肘,她照顧高齡公婆、稚齡兒女、跟著建築施工搬板模拆釘子,作零工補貼收入。最盼能讓她三年五載的一次返家之旅。那是一趟長長的歸鄉路,飛機、汽車、三輪車、爬山涉溪過橋,家仍在遙遠的那一方。 日子的無依讓外籍的她更自強,總是來不及後悔,生命就轉了個彎。相識太匆促,咬咬牙投入滾滾紅塵。李氏,自嘲遇人不淑,先生好吃懶做、公婆不疼、受到家族妯娌歧視。一手攜著兩雙兒女,在大街角落賣早餐養家糊口,秀麗的五官、開朗的笑容,漸漸的成為同病相憐外籍新娘聚集處。 楊簡如,多久沒回家了。餘暉下,她臉上有慈悲的光輝,搖搖頭,不可能回去了。對面的家那麼苦,這裡的家,四個嗷嗷待哺的兒女,也是牽掛,回去一趟除了車資更必須風光,是另類負擔。家--揮不去的夢魘。不同的二個空間,不同步調,相同的思念,咀嚼著母親的叮嚀,因為那是一份安心,牽繫著一條長長的線,前世今生。 生活進退兩難,有時慢的讓人忘了是否還在呼吸,有時又快的讓人不知所措。春去秋來,月明星稀。年節了,眼邊閃過新聞媒體為外籍新娘過佳節,浮在眼前一個個如花似玉的笑臉,幸福快樂的宣告。角落裡的她,仍認命的削著甘蔗,默默經營一個家,守著家,她要她的兒女有家可以回。夢可以延伸,希望無窮。 幸福的外籍新娘,福建省廈門新娘,嬌小瘦弱的阿菊,飄洋過海來,有九十歲老奶奶,有長年鎖在房內的癲癇姐,四代同堂,身負傳宗接代使命,一心只盼能生個兒子,日子其實也無憂,只是在家鄉受過教育的她,也有屬於外籍新娘的難隱。曾經不諳事故,雙十年華就急急飛入王侯家,卻是一入侯門深似海。隔岸的家,曾經是自己急於逃開的,如今卻是最想回的家。所幸牽制於法令混沌未明,剛結婚每半年回家一次,偕同先生衣錦榮歸,然後一年一次的返家。五年來,兒子三歲了,回家的路開始變的漫長,愈來愈艱難,千里路迢迢,望不盡歸鄉路。 每個人心中都住著看不見的故鄉,一張開眼都是鄉愁。一路走過,輕盈的、太重的,記憶常在內心化開。彷彿相思林架起風帆,路徑變成海洋,捎來讓人心境起伏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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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語」和兩岸關係的聯結
三月六日,參加襟弟達勇之母的告別式,有了一趟高雄行。這是第三次搭乘高鐵,距離之前已年餘,因此,還是充滿著新鮮感,享受著高速又舒適的旅程。到達終點左營站,看時間充裕,打消原先搭計程車的想法,在遊客中心上網查詢,乘坐捷運至凹子底站,轉紅33公車,不消半小時就到達市立殯儀館。 此行發現,南北差異真的大不同。當天上午十點左右,高雄捷運往小港方向的車廂僅約三分之一乘客;紅33公車,從凹子底站沿途十幾站,就我和內弟兩個人,看得出來,高雄人和台北都會區民眾的搭車習慣差別很大,難怪該市的公共交通投資負債累累。另一個現象則是:高雄地區講「閩南語」〈他們稱為「台灣話」或「台語」〉人口眾多,習慣了以國語問路,他們很自然地用「閩南語」回答,你和他說「閩南語」,他們會把你當成「同一國的」,展現出親切與熱情。 就閩南人來說,「閩南語」是母語、是家鄉話;在台灣的閩南族裔,「閩南語」是母語、自稱是「台灣話」或「台語」。但是,「吃果子要拜樹頭」,「說閩南語要思源頭」。閩南語源自中原「河洛語」,拜福建地區地理環境之賜〈天高皇帝遠,沒有被同化或融合〉,終能保留中國這一最古老、最完整的「河洛語」,成為極具特色的地方性語種,其優美特點,方家多有論述,此不贅言。倒是,有部分台灣學者說,「閩南」的「閩」字從虫,認為其有「野蠻」意涵,「閩南」一詞有歧視的意味,主張用「台語」取代「閩南語」的教材名稱,實乃不識「閩南語」根源或囿於意識形態者之言。 回台北的車上,思考著「閩南語」和兩岸關係的問題,以及為什麼媒體對於台灣政治板塊的劃分,習慣用「南綠北藍」形容?因為如果從統、獨立場來看,南部人比較支持綠營執政是事實,但並不表示他們支持台灣獨立,否則各家民調「支持台灣獨立」的平均值不會總在二成左右徘徊。論及兩岸關係的問題,是提醒藍、綠陣營的政治人物,台灣的主流民意是「維持現狀」,因此,台灣不應該在統、獨問題的意識形態之中一再爭論與內耗。 語言是人與人溝通的橋樑。藍、綠陣營,尤其是綠營的政治人物,應該選擇兩岸交往的有利因素,善用講「閩南語」的優勢條件,找尋與福建閩南地區的某種聯結,為海峽兩岸搭起「話同種,語同源」的直通橋,或許可以為綠營人士開啟兩岸關係的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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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緣桂花釀
一瓶瓶金澤透亮,泛出蜂蜜般誘人光澤的,是阿偉遠從台南寄來的桂花釀。質地精醇的自製桂花釀,一開瓶就是甜香濃郁的撲鼻桂花香。選用自種的有機肥桂花,搭配大崗山的純正龍眼蜜,香氣濃醇悠揚的龍眼蜜裡逸出清香幽遠的桂花香,阿偉說,他打算把這剛產出的桂花釀取名為「好緣」,為的是和所有能品嚐得到這桂花釀的朋友們,結個好緣。 兒時的阿偉根本不知道桂花樹到底長成甚麼模樣。直至上了中學,學校附近有些眷村改建的國宅,在外省婆婆們休憩乘涼的那塊樹蔭下,老是飄著香。每逢上課經過都能聞到淡淡馨香,一抬頭是好幾十蕊散如星的乳白色小花,那是經得起近距離細細嗅聞的甜香。但阿偉不知這就是桂花,好幾次上下學也都不好意思向那些婆婆們開口詢問。有次騎著腳踏車經過,隱約聽到婆婆們討論隔日該是準備採收桂花,用以製作家鄉的桂花釀,這時的阿偉才曉得,那株開著朵朵細緻小白花的飄香樹,正是桂花樹。 而在家裡種起了桂花,也是一時心血來潮。一直放在窗台邊沒有特別花費心思照顧,直至最近綻了朵朵經冬不凋的清香,想起了彼時外省婆婆們說起的桂花釀,再加上前些日子在朋友住處品飲了桂花釀泡製而成的春芽紅茶,當蜜甜甘口的溫潤口感徐緩地滑入喉頭,行動派的阿偉於是立馬決定自己動手製作桂花釀。 單憑記憶中的口感與氣味,想是無法製作出理想中的桂花釀,先是上網爬了文,才發現製作桂花釀的方法多達數種,參考了幾種製作方式與步驟教學後,阿偉決定按照自己的方法──挑了個晴空朗朗的午後,用手慢慢採收一朵朵清香小白花,過濾花苞與花瓣以外的雜質,開始漸次一層冰糖一層桂花的置放於玻璃罐中,層層疊疊地往上加至滿,拴緊瓶蓋後放置兩至三週即可食用。阿偉說,最好是足足放上三個月,等到玻璃罐中的乳白花瓣開始蛻成咖啡色,冰糖也都呈現液態後,更能徹底展現桂花釀的甘醇與芬芳。這時,最適合取出與三五好友共同享用。 悶熱的天裡,來杯特調的桂花蜂蜜冰飲;氣溫驟降時,煮一碗桂花飄香甜湯圓;嘴饞了想嚐鮮,就來客桂花蜜漬豬肋排吧!阿偉一邊介紹桂花釀的料理方式,一邊提醒:「市售的桂花釀啊,有大半的桂花都是來自對岸,而且很多都是使用化肥,使用化肥能讓結蕊長花苞的速度特快,但桂花栽種時,其實不能添加化肥來讓花瓣增多,那吃起來對身體挺負擔的。我都是加有機肥,有開花就現採,每天一些些慢慢加進瓶子裡…。」「光要去掉雜質,就在那邊挑個半死…。」阿偉直率的這一句,讓我忍不住噗哧地笑了。 收到這一瓶瓶金澄透亮滿漾著馨香的桂花釀,我不禁想起了家。想起了金門老家後院裡媽媽親手栽種的那株矮矮的桂花,植株不大,終年常綠,枝繁葉茂,一年到頭總是綻著清麗細緻的小白花。 房間的窗開著,在雨停了的午後,有風吹來,似是帶來了那股飄洋過海的,幽微柔軟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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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使命
大學成為社會發展的中心議題之一,是二百餘年來的事。 早期的西方大學在擺脫了教會的附庸地位後,逐漸成為學者自治、自足的學術機構,得以獨立進行學術探索和知識傳承的活動。奠定大學「學術自由」的價值,並具體實現為教授的「教學自由」和學生的「學習自由」,應屬1809年由普魯士教育改革者及語言學家威廉‧馮‧洪堡德(Williams von Humboldt)及弟弟亞歷山大‧馮‧洪堡德(Alexander von Humboldt)所創立的柏林洪堡德大學。這所德國最古老的大學,對於歐洲乃至於全世界的影響都相當深遠。洪堡德大學依據創校者「研究教學合一」的精神,認為現代的大學應該是「知識的總和」(Universitas litterarum),以知識及學術為目的,而非實務人才培育。在此之前,歐陸多半的大學,是沿襲修道院教育的傳統,以培養教師、公職人員或貴族為主,較不重視知識研究的探索。 1852年,英國牛津大學畢業的紅衣主教紐曼(Gardinal Newman)的《大學的理念》,進一步表明了當時關於大學教育的典型認識:大學是「一切知識與科學、事實與原理、探索與發現、實驗與思索的高級保護力量」;同時,大學是「訓練和培養人的智慧的機構,大學講授的知識不應該是對具體事實的獲得或實際操作技能的發展,而是一種狀態或理性(心靈)的訓練」。 之後,德國大學的理念飄洋過海,與美國的實用主義精神相契合。1916年杜威(John Dewey)以實驗主義哲學為基礎發表《民主與教育》(Democracy and Education)一書,即認為高等教育的兩個重要理想是「個人一切能力全面發展」與「社會的效率」。是故,大學作為一種功能獨特的社會機構,與社會上其他的政治、經濟機構鼎足而立,大學之活動亦擴及校園之外,應該成為社會進步與社會發展的火車頭。這種「入世的」、「實踐性」大學精神,全面主導世界大學的發展方向。 20世紀以來,伴隨著政治民主、經濟成長、科技革命、人口激增、知識爆炸等過程,大學的功能與面貌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變化,人們用多元化、巨型化、國際化這樣的概念來描述當代大學的變化。大學一方面成為科技進步的「孵化器」與社會進步的「加速器」,成為現代社會的中心機構,一方面大學也成為區分善惡、建立信念、認識真理的「社會良心」,扮演現代社會「世俗的教會」之角色。 然而,在社會現代化與世俗化的過程中,大學所發生的變化不完全是正面的趨勢。大學精神的衰微及其功利主義的影響,使得現代大學的功能與使命發生改變;包括學術自由與學術倫理的分際、政府與國家干預的限度、大學參與社會的程度與方式等議題,重新為人們所思考,也是高等教育哲學的基本命題。特別是「全球化」轉變了知識權力的結構,也帶動高等教育體系的重整與再定位。大學原有的傳統價值與功能也需回應科技帶來的衝擊,在結構與本質上做局部或整體的改變。如何找回大學的核心價值,兼具歷史傳承、社會責任與市場需求三者的功能,是大學治理的重要課題。 以大學島為發展目標之一的金門,大學的提升與發展應該是公民社會關心的公共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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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裡的冷戰風景
──從作家詩人筆下找尋閱讀一段戰地記憶 「後來他跟我談起當年參加胡璉將軍的海葬儀式時,做為司儀的他,目睹了四星旗冉冉而下,那種『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老將凋零的悲壯蒼涼之感,至今依然充塞著他的整個心胸。」 ─古蒙仁〈浪淘巨河擒龍珠〉(1985年序林元輝報導文學集:江湖春秋) 古蒙仁、林元輝,一九七○年代,先後以〈黑色的部落〉、〈蘭陽平原上的雙龍演義〉摘得時報報導文學獎,古蒙仁持續寫作中,林元輝在政大新聞系擔任教授。 閱讀或投入報導文學寫作的人,古蒙仁、林元輝是不會被輕易忘記的名字。他們曾經在報導文學場域交集,卻很少人知道,他們曾經共同交會在冷戰島嶼金門。近日在胡思二手書店覓得林元輝的舊版《江湖春秋》,讀到古蒙仁的序〈浪淘巨河擒龍珠〉,兩人在冷戰砲擊下的小島碉堡相遇的點點滴滴,「外面砲宣彈正轟轟地炸個不停,周遭一片死寂,景況淒涼無比,我坐了半個小時後,又鑽進一個人來,劈頭就對我說:剛剛匪小艇騷擾我方船團,對岸廈門機場的飛機正在待命,情勢危急,這下可把我這初來戰地的『菜鳥』嚇呆了,可是精瘦個子的他,卻是一臉的沈著篤定,他抽了一根煙,告訴我當天晚上突發的狀況,然後又匆匆地鑽進指揮所值勤去了」。 只是一篇序文,古蒙仁花了不少筆墨描述金門,裡頭有坑道、砲擊、匪船,還有一艘在台灣海峽的波濤上搖晃了三十六個小時」的軍艦,一下船,「一輛『四分之一』便載著我在漆黑的島上東奔西跑」,然後營長召見,便叫傳令帶他到「小小矮矮的碉堡裡,點著一盞燈,一張書桌,一張床,鑽進去之後,我便怔住了」。 兩岸猶軍事對峙、烽火相向,佈滿鐵刺的島嶼,古蒙仁寫出了冷然、森然、戒備的戰地氛圍;但又鮮活了林元輝擔任胡璉將軍移靈金門的海葬儀式司儀的那一幕,「目睹了四星旗的冉冉而下」、「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老將凋零的悲壯蒼涼之感」。 金門退伍歸來,古蒙仁與林元輝又在台北相逢,「我們談起金門的那段日子,彼此都覺得好興奮,彷彿可以聽到碉堡的小窗外,雨季來臨時細碎綿密的雨聲」。 多少軍旅過客筆下的金門,一頁文字,一首詩,總有異於島嶼中人的情感描述;報導文學家古蒙仁寫林元輝,寫他自己,跑出了砲聲、匪船逼近的快節奏,片刻不得喘息的聲音與畫面。而詩人筆下的冷戰島嶼,靜美多了。 少年時代在台北國軍文藝中心音樂廳的周末詩人下午茶識得旅美詩人張,他送我一本剛出爐的詩集《醒‧陽光流著》。去歲在台北再遇,詩人感於我還記得他詩裡的海印寺。「暮鼓晨鐘/還有喀喀的木魚聲/此外一片寧靜/香煙一縷縷/木魚一聲聲/一心看見明朝的苦行僧/芒鞋走過望月池/他急步跟了過去/影子一閃而逝/而一朵荷花卻在池面完全開放/除了疑慮以及/老和尚在井邊的汲水聲/甚麼也沒有」,這首〈海印寺與沙彌〉,張於一九七一年在金門服空軍役時,登太武山海印寺所得,他又在詩外註解道,「你看一心(沙彌)吃力的提了一個木桶在長滿青苔的井邊坐下。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及如何來這兒的,他來時是剃了光頭。擦完淚換好袈裟已是中午,這中午的第一餐齋飯可以說已開始了一心的一生」。 〈海印寺與沙彌〉,沒有一絲絲詩人所處戰火年代的硫磺味,詩與註,映照一座古剎,讀來很淡也很悲,「一心看見明朝的苦行僧/芒鞋走過望月池」,一首詩之之於我,我可能遺忘了古寺裡的十八羅漢,但永遠忘不了提著小木桶的沙彌一心,「擦完淚換好袈裟已是中午」,是中午,也是一生。 讀過張的海印寺後,再來讀已故詩人羊令野的馬山。一九八一年黎明版的〈羊令野自選集》中,第五輯收錄的八首詩,從〈我歌擎天廳〉到〈牧馬侯賦〉,全係詠金門。其中〈馬山望大陸》分出兩首,我是在讀到第二首時才讀到詩人的情感埋藏的,「昨夜 我的雙目/游成海上比目的魚/今朝 我的雙眉/飛出天空比翼的雁/依然千山萬水的秋色/一封寄不出的摺疊家書」。 在馬山,咫尺故園,羊令野「一封寄不出的摺疊家書」;換作了沙牧,家書變一座墳,一九五七年,二十七歲的詩人沙牧在大膽島當兵,他坐在一座沒有碑銘的墓塚,望著對岸的山影、海景,那是他的來時路,他忽然想起,腳下的無名墓,埋葬的,可能是一位母親的愛子吧,他寫下了,「砲聲總會停止的/而現在我們必須擁抱戰爭/媽媽不要哭」、「沒有名字的小墳長滿了野草/雲的棉絮已夠禦寒了/啊 媽媽不要哭」。 文學裡的冷戰風景,從作家古蒙仁到詩人張、羊令野、沙牧,今夜信手拈來,有碉堡,有戰士、將軍,也有小沙彌和家書、無名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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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陽明山花季到「金門花季」
有些地方,住了,就不想走。陽明山,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我一住,就是三十多年。曾想離它遠去,卻是,越想離開,越緊抱著它。 說不上真正的緣由,為何會對一個地方那般眷戀。原因之一,我猜,應與陽明山的空氣、自然景色、花草樹木有關吧。每年二月,陽明山花季的遊客如織,就夠說服人了。 二、三月的陽明山,是百花的競技場。山茶花、梅花、櫻花、杜鵑花,是最熟悉的鬥士了。一株株的開,一片片的染,花,五顏六色,千姿百態,感染了每位遊客。花,引人遐思,任人想像。 數年前,小女善妮,在《聯合文學》發表一篇散文〈是櫻了〉(2007年一月,頁140-141),如此驚嘆著:「當我正掐指計算著櫻盛的日子相距多遠,櫻花的顏色便隨人們驚呼指點的手勢,漫山點染開了」。她如此描繪著:「那一暈一暈山色,一片一片天光,一樹一樹芬芳,一枝一枝曼妙,一朵一朵晶瑩--是櫻!」小女成長陽明山,對此地,最敏感了,對櫻花,最真情了。小女對櫻花的感應,是陽明山花季最真情的告白。 賞花,貴在看花不止於花,而在,看花能衍生出千萬種、隨興湧上的感觸、靈性與情愫。花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特質,正是欣賞者綿綿不絕靈感的泉源。這正是花季遊客,人再忙、車再擠,都要上山禮拜一番、接受花兒啟思的主因。 是啊!陽明山花季,早已是一種「朝拜」(worship)、一種「儀式」(ritual)了。花是多情的,撩人無限情思。單是這層真諦,就夠交織一條年復一年不斷的遊客之河川了。陽明山的自然環境,本夠清雅別緻,花,只是那一陣及時吹拂的東風。 陽明山的花,最有看頭的,不僅在花鐘那一帶而已。識途的人都知道,平等里,以及許多處,一到三月間,此起彼落地爭鳴。這些後起之秀,鼓足我一個堅定的信念:金門也可以栽培出具有相當氣候的花季。開發一個有賣點的花季,足以掀起一波波新觀光潮的花季。 花草樹木是大自然的魔術師,能將金門平淡乏味的自然環境,變成秀色可餐的氣勢。許多花種,金門極適生,就讓它們,一暈暈、一片片、一樹樹、一枝枝、一朵朵,漫山遍野燃開記憶與幻想的火吧!直到,金門大小島嶼,處處鳥語花香。那麼,蔚為花海的氣勢,每年來個「金門花季」,吸引遊客觀玩,將生命化成一串串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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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一朵鮮嫩的雲
初春,淨空一長段時間,全心投入一本繪本創作,這是一件極奢侈的事。在青藏高原待了二個月,從零下二十幾度回來的台北101夥伴潘問我,是否有時間走向青藏高原?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夢,為了順利走進高原情境,我早已做好各種準備,包括補牙、調整體能、收集青藏高原生活資訊,就連在夢裡,我也變成一隻大鳥,飛翔在雲端俯瞰大地,但為了全心投入一本繪本創作,我對潘說,三月底前我不能移動,因為身心靈都貫注在一本繪本上。 為了保有純粹的創作世界,我也婉拒友人推薦我去帶領的寫作課。初春,我只想種一朵鮮嫩的雲,在繪本王國裡飛翔。打從開始做繪本的Layout,我便一頭栽進一個歡愉的世界,那世界單純、深刻又充滿趣味,許多使人感動的事物紛紛冒出來。當我全心創作,一股盤旋向上的美感便衝激出決心,因為有這放飛的心,翅膀才鼓動空氣,讓我下定決心,單純只做一件自己真正喜歡的事。 如果不淨空一切,專注投入手中的繪本,我覺得辜負了春天,辜負了一朵雲的美麗。我親手種下一朵鮮嫩的雲,它變成一個輕飄飄、軟綿綿、香噴噴的麵包,當我帶著感恩的心吃下它,我就飛起來了。 我順著Layout,一幅一幅畫作逐漸累積進度,專注的凝聚力讓我忘記時間也忘記疲勞,連續好幾天我都忙到清晨五點,一直捨不得離開畫作。這是我的第七本繪本,雖然已經累積過去六本圖、文的創作經驗,但我感覺過去一切都已歸零,而我正在重生,只有天上的雲朵與正在竄長的嫩芽知道,我們彼此守著秘密,在深夜竊喜數著新長的綠葉,每一片都是我們的心。原來新生與重生是重疊的,就像天上的雲一再循環生命,永不枯竭。 啟動一本新創作,帶來全新的希望與樂趣。在繪本王國裡,我完全忘記時間,因為擁有真正的喜悅,所以熱情不滅,一直畫到清晨五點,一點都不感到疲倦。一棵樹,為了春天,冒出一片一片鮮嫩的新葉,我用七、八種不同色階的綠,為一棵樹拼貼出兩百多片新葉。它們在風中悉悉簌簌的歌聲,充滿興奮與喜悅,一首抽芽之歌,一直哼唱不停,樹下的羊兒告訴我,牠們最喜歡吃春天的嫩葉,所以我又特別為羊兒拼貼許多鮮美的綠葉,當發芽的樹枝伸向晴空、也低垂安撫羊兒時,時間凝結了美,雲朵飄浮著循環四季。我心裡的愛與春天,在繪本裡永遠不老。 怎樣才能畫好一本繪本呢?我沒有多想,只是全心全意的付出。畫一棵樹的時候完全憑著感覺走,當繪本裡的孩童為一座燈塔的防風牆刷油漆時,他很自然的告訴我,他多麼喜歡躺在草地上吹風,所以我為他寫下充滿詩意的文字,也讓小雛菊盛開、飄香,而燈塔也以熱情的閃光,照亮我們的夢。 如何畫好一本繪本呢?我沒有特別去找答案,當我為一棵樹、兩隻小羊、一些寫實的畫面而忙到清晨五點還捨不得睡時,我心裡明白,只要帶著一顆溫柔的心,就能感受許多美好的事物,它們都會告訴我,如何走進最美麗的繪本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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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師生緣-與許惠倫老師相敘
「昔日城小化育深,芝蘭風範永銘心,半百闊別重相聚,驚喜師顏猶溫馨。」還記得民國53年至55年,本人就讀金城國小小一至小三時的級任老師:許惠倫老師,老師於民國57年赴台任教後即無聯繫,逮自三年前於同學處得知許老師就任於台北市北投國小後,即請同任教於北投國小的內人協助尋師任務。內人打聽許老師已退休好久,暫無信息;後經本人一再催請內人協助,內人終於透過該校退休聯誼會先於2月20日在北投國小親晤許老師,並約於26日與我相敘。 內人描述許老師雖年高八十,依然是活力無窮,除了是學校與慈濟志工外,還是國標舞老師哩!為了與近五十年未再謀面的老師相敘,還真花了一番心思:除整妝門面(內人建議我要整修門面,否則會比老師還老),還請了許老師的同學許惠芳女士與黃先生(可是赫赫有名的中央研究院院士黃一農博士的父母)一道同來與許老師敘舊。 因許老師固定每週3在我家隔壁的慈濟佛堂上課,晚7時我前往迎接,初見之時老師一聲「乖!」立刻跌回城小時的場景,一如父母一般,不管小孩有多大,永遠還是小孩;我們在老師眼中還是那群調皮搗蛋的小孩。到了家中老師送我一本證嚴上人的大作,老師說那是一本言簡意賅的人生啟示,我在領受之後感受老師關懷愛護之意;我一如小學生般地大喊「謝謝老師!」相敘之後隨即報告成長過程與現狀,並簡介幾位聯繫之同學:老師較熟悉的慈濟同道陳克陽老師、台電林仲鶴經理(才於2月22日週6與其夫人及其長女與其女婿在金山老街不期而遇,真是爽事一件)、縣府傅仰土課長等幾位。並得知許老師兒女四人均事業有成,兒孫滿堂;最重要的是,許老師以慈濟志工精神,繼續發揮其熱力,服務社會;怎叫我們學生能不自我惕厲與敬服? 其後許老師與許惠芳女士既是同學也是親戚,二人有談不完的故鄉情誼與懷舊之思,許惠芳女士與黃先生均是八九十歲的長者,許女士身兼中華民國老人福利協進會監事、台北市智障家長協進會監事,他們真的做到國父所說的:「人生以服務為目的」,我與許女士及黃先生相識後才得知他們是黃一農院士的父母,特別是黃先生一身奇異經歷,現在已高齡94歲,依然身體硬朗,反應靈敏,他們夫妻愛心普照,真是值得尊敬的一對鄉賢。 現在我與許惠倫老師同住在北投,內人與許老師同校,雖然許老師自83年退休,但20年來還回北投國小當志工老師,歡迎要與許老師聯繫的同學與我聯繫,共溫那一段久違的師生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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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與我為一
莊子在〈齊物論〉中云:「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印度的龍樹菩薩在《中論》提出有名的八不,說一切現象:「不生不滅,不常不斷,不一不異,不來不出」,禪宗三祖僧璨在〈信心銘〉中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佛道兩家的大德觀察宇宙,很早就看出了世間人我是一自他不二的事實。如果我們從今天物理學的角度來看,會發現宗教家們憑藉著清淨的修行,虛白的心眼,對宇宙實相的觀察,竟和今天最尖端的科學所得的結果一致。 史蒂夫.哈根(Steve Hagan)《地球是圓的也是平的》一書中以一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宇宙間萬物無等差的實相,他說:如果我們用科學方法去檢查一個咖啡杯,首先我們看到的是一道陶瓷牆壁。接著我們會看到很多分子在動,我們已經看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杯子」的東西。更進一步「觀察」這個杯子的原子,那些原子開始失去一些屬性,例如我們根本無法確定他在空間中的位置。這些屬性原是杯子、雲、行星、人、動植物等所有實體都具備的。進一步,在次原子粒子(subatomic particles)的層次上看我們的客體不再有位置、動量、大小、速率等物理特質,只是不斷波動的弦(strings),這些弦其實只是能量和訊息。那麼什麼是物質呢?這不就是佛家所謂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嗎? 我們越是追究下去,就會越迷惑。譬如,電子或任何次原子粒子並沒有實際上的位置,除非我們去找它。可以說,只有在有人找的時候電子才有位置,如果我們不找,電子就沒有所謂的位置。另一方面,當我們真的找到它的位置──一個大致的區域──時,由於我們知道了它的位置,便失去了知道其動量或速度的可能。如果我們決定要找它的動量,我們便會發現它失去了位置。這就是物理學家所說的「海森堡測不準原理」(Heisenberg uncertainty principle),物理實在界的本質之一。測不準原理不僅可以應用在微觀世界,也可以應用在宏觀世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物理學教授格林(Brian Greene)在《宇宙的構造》(The Fabric of the Cosmos)一書中提到,我們對遙遠星系、銀河等的觀察同樣適用測不準原理。甚且,量子理論認為,如果沒有觀察者,也就沒有宇宙萬物的存在,這真是萬物與我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