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
終成回憶
記憶,總是隨著時間沉澱,來到心靈深處,有時,它會突然不期而遇的浮上心頭,或許是會心一笑的快樂往事,或許是驚心動魄的痛苦經驗,總之,記憶時時刻刻,留在心的深處。 人們總是喜歡美好記憶,而逃避那些不願回憶的記憶,反過來說,自己是否也曾成為別人不想回憶的某段記憶呢?最近,我常常在想,什麼時候自己也曾快嘴說錯話而刺傷了別人的心靈,或者,曾經做錯事而成為別人內心的痛? 當自己受到別人有意無意的言論而受傷時,我常常會這樣反省著。 紛紛擾擾的現實社會,人多口雜的現象難免,太多的猜忌懷疑,只會換來更多的不信任,多年的友誼,也許一夕之間就瓦解了,何況是短暫期間的相聚呢?都會城市地狹人稠,難道心眼就會比開闊的城鄉人窄小嗎? 與其浪費心思去討論這個原因,還不如每天臨睡前,想想自己一整天的言行舉止,古人言:「吾日三省吾身。」這絕不是老掉牙的老生常談,反而是現代人處身立言之道,在自己週遭處世,如能謹言慎行,相信必能免除小人等不必要的困擾了。 在人生旅程上,朋友、同學,都是一塊不可或缺的資源,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不愉快,而放棄了這一些珍貴的情誼,除了家人親友,友情的記憶,也是人生路上另一份值得回憶的記憶。 五月,放棄了研究所的考試,難免有些悵然若失的遺憾,一方面,卻又感到如釋重負的輕鬆,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畫畫了。 三年學分,二年學業,在台藝大的這些日子,真的有著如夢的感覺,做夢也想不到有這麼一天,在藝術殿堂裡,親手領到這一份沉壘壘的畢業證書,不管它對自己的將來是不是真的用得著,總是圓了多年來的遺憾和夢想,一紙之隔,究竟有多少的差異,專業和非專業之間,又是該如何認定?熬了五年的學院派,在繪畫旅程上又有什麼樣的變異呢?期待看到自己的一變,在多年後,也能得到自己和旁人的肯定,但重要的倒不是變不變,而是自己真正學到了什麼?體悟了什麼?成長了多少? 六月,辦了第二場畢業展,才真正感到即將被逐出校園的感覺,老是慢半拍的情緒,反應了適時的喜悅,些微的不捨,擋不住太多的期待,在作品集的留言板,我寫下自己深深的感觸:「人生或許不能盡如人意,也需包容忍耐,方有真正圓滿,對我來說,畢業不是一個句點,而是嶄新的開始,之後,我將繼續反芻這份專業的美術資源,化為自己的創作養份,讓它發揮最大的藝術效能,繼續努力,方為真正的滿足。」在上台代表致詞時,也表示了自己的想法:「新觀念、新視野,才能開展自己的創作新面貌,為社會國家盡一份心力……」 夏暑,一場午後雷陣雨,打斷了校內洶湧的人潮,學校這最後一場畢業展,只剩兩天就要落幕了,嗅得出即將歇息的味道,在學校最後一週有放暑假的感覺,慵慵懶懶的氣息,讓學校都放慢了腳步,即將離開校園的我們,拚完這一場,今年的暑假,將成為告別台藝大永遠的長假。 回首週遭,自己是否不捨,相信自己也很難理解自己的矛盾,酸酸甜甜的心緒,究竟是依戀還是痛快的告別──這老學生的身份呢?很難為自己下一個定論,也許哪一天想不開,又跑進哪一個研究所去當個老學生也說不定? 閒散的午後,稀落的人群,三三兩兩的進出這午後的展場,在值班中,看著書,偶而繞個全場巡視一番,就怕大家的精心傑作有所閃失,那可就很難對同學們交代了,畢竟奮鬥了幾年,才有這樣的成果展現在此刻,對他們來說,也許這輩子唯一的所有,就是在學校這幾年來的創作了,離開學校,能夠繼續創作持續不斷的人恐怕不多了,藝術,終究不能拿來當飯吃的。 告別學生身份之後,自己終將回到原點,繼續自己的創作之路,十月的展覽也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把一切拋在腦後,勇往直前。 今日往前行才有將來,今日往後看終成回憶,在前瞻與回首之際,總要有所選擇,才能決定自己的腳步和眼光,必須落在哪個方向? 終成回憶的,恐怕不是這如夢的學校生涯,而是自己想要告一段落的心!
-
評國民黨金門縣長黨內初選
國民黨金門縣委會辦理之98年金門縣長選舉黨員初選,投票結果已於6月14日揭曉,由現任議員李沃士勝出。此次初選,選舉總黨員人數計4464人,投票數2678人,有效票數2657票,無效票數21票,投票率接近六成。 此次國民黨黨內初選分「民意調查」與「黨員投票」兩階段進行,由兩階段加權成績最高者出線,共有李沃士、黃怡騰、吳成典、陳清寶等四位候選人參選。其中,在民調結果方面:1號李沃士民調平均支持率40.082%。2號黃怡騰民調平均支持率19.518%。3號吳成典民調平均支持率31.408%。4號陳清寶民調平均支持率8.992%。至於黨員投票方面,四位候選人的總得票數為:1號李沃士:1060票,得票率39.895%。2號黃怡騰:431票,得票率16.221%。3號吳成典906票,得票率34.099%。4號陳清寶:260票,得票率9.785%。 依國民黨黨員投票佔30%、民意調查佔70%之黨內初選規則,此次國民黨黨內初選結果:1號李沃士得40.026%,排名第一。2號黃怡騰得18.529%,排名第三。3號吳成典得32.215%,排名第二。4號陳清寶得9.230%,排名第四。依初選投票結果,國民黨將提名李沃士角逐年底金門縣長選舉。 如何解讀這場年底金門縣長之前哨戰?試從以下面向分析: 一、肯定國民黨落實黨內民主: 應先指出,自1949年以來,金門民主政治之發展進程與國民黨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在1992年11月7日金門解除戒嚴以前,金門實施世所僅見的長期軍管戒嚴,當年軍政當局對金門選舉的態度,主要反映在超高的投票率與「同額競選」上,可以說,軍管時期金門的選舉就是典型的「樣板民主」,直到1993年11月27日進行首次縣長直選,金門的選舉方有民主選舉之基本形貌。 回顧金門民主發展進程,一黨獨大的國民黨政府對貽誤金門民主發展當然必須負起主要責任,不過對於國民黨此次辦理縣長選舉黨內初選一事,在此仍應予以肯定。公平的初選機制既可杜絕候選人提名發生黑箱作業,更是政黨重視選民的表現,其他有意投入年底縣長選舉之政黨,亦應以具體行動展現對金門民主發展與選民之重視。 二、國民黨初選凸顯了金門藍軍獨強的政治生態: 基本上,經過多年的選戰洗禮與政黨整併,台灣本島已然確立競爭性的兩黨體制,然而,反觀金門歷次重大選舉,最大反對黨民進黨不僅選舉結果乏善可陳,有時甚至連適當候選人都推不出來,以此觀之,國民黨之所以大張旗鼓辦理黨內初選,相當程度也反映了金門藍軍獨強的政治生態。 其實,一黨獨大或政治光譜過度集中並不有利於金門的民主政治發展,持平而論,過去幾年,民進黨金門縣黨部對選民之經營與服務不可謂不積極,何以服務成績未能反映在實際的選舉結果,當然有其原因,限於篇幅,另日再作討論。 三、初選結果反映了在地與現任優勢: 此次參與國民黨黨內初選的四位參選人,條件皆為一時之選,所提政見其實也大同小異,其中吳成典與陳清寶均有中央民代之資歷,學經歷俱優的黃怡騰此次主打總統牌,相較之下,勝出的李沃士則有在地與現任議員的優勢,究竟什麼因素影響了初選結果?選舉結果應該給了我們答案。 四、初選結果不必然等於年底選舉結果: 雖然前面談到,國民黨初選凸顯了金門藍軍獨強的政治生態,但這並不意味著獲勝的李沃士就必然贏得年底選舉,之所以有這樣的落差,主要因為除了政黨因素外,「宗族政治」向來更是影響金門選情的重要變數,兼以尚有潛在候選人未參與此次初選而擬直接參選,因而年底選舉變數仍多,值得進一步關注。 無論如何,此次國民黨初選堪稱理性平和,選舉過程四位參選人雖難免往來交鋒,不過均展現了民主風度,總體而言,此次初選對金門之民主發展有其正面與進步意涵,期待年底縣長與縣議員選舉,同樣是一場提升金門民主的選戰。
-
少年行之一
雖說傍晚了,但初冬下的港都依然暑氣殘存;車經「川揚」餐廳,菩提樹蔭下,不留神還看不到招牌,從依稀人影來看,似乎沒什麼客人,蕭軍不由嘀咕:「早知道就叫王世道改在川揚!」 「除了你,誰會想到川揚?對了,私房小館後來怎改名川揚呢?」身旁妮兒輕聲問道。 「大約七、八年前吧,他們夫婦移民加拿大,不知怎麼,前幾年又回台灣,在現在這個地方開張。有一次在『好市多』巧遇才知道的,隔天全家就去捧場吃了一頓;真是令人回味的川揚菜!」 「為什麼生意會變的這麼差?」蕭軍不由想起那年…… 有十年了吧!當時小寶才三、四歲,蕭軍帶著他到中正文化中心玩,到了吃飯時間,繞了半天,不知在那裡停車?小吃嗎,簡陋髒亂,加上沒空調,不忍小兒子受這種待遇;飯店呢,終究只是一個大人,怎點菜?車子再度繞到高師大前,遠遠看見路旁一家「私房小館」小餐廳,從捲起的粉白窗帘望去,窗明淨几的不像小吃,當下停車牽著小寶推門進去。不大的空間,五六張小桌子,早已坐滿客人,潔淨的環境,清爽的空調,輕音樂中,有一種舒暢的感覺,尤其是粉牆上裱掛著一幅布衣居士的瘦金體墨寶,益見主人心思: 大飽易賣 大錢難撈 針鼻銷鐵 祇是微中取利 同父來少 同子來多 檐前滴水 何曾見過倒流 正好臨門一張小桌子空者,父子倆就併排坐著,此時,一位學生摸樣的女侍端了一壺溫茶過來招呼,蕭軍點了一道「私房豆腐」,一道「開陽玉采」,叫了二碗飯,看了一下湯單:「好豐富哦。」抬頭笑道: 「不點湯了,吃不完。」 「沒關係,我們有免費的青菜豆腐湯,還有水果。」 「還有冰淇淋!」小寶突然冒出這句話來,引得眾人大笑,蕭軍忍不住緊擁小兒子親了一下;但見此時門外已一堆客人等著…… 「那不是雅軒?」妮兒將蕭軍從追憶中拉回!抬頭一看,左前方「雅軒」看板特別顯眼,蕭軍停妥車,在服務生指引下緊握著妮兒的手走進大廳。挑高明亮的大廳,滿是衣裙明艷的客人,入口一張紫檀立几後,站著一位朱紅旗袍的巧笑女待,樓梯口紅框白底布告牌上斗大板書:「曲觴廳:同心會」。拾梯而上,經過數間包廳,推門進入曲觴廳,一眼看見高中同學王世道、吳友情正與謝潘鎮老師閒談著,包廂內或站或坐約有十來位同鄉。一見蕭軍,王世道就迫不及待: 「大師!我們正在談你這才子!」 「老師好……」蕭軍與妮兒向謝潘鎮打個招呼,並向眾人點頭示意,轉向王世道、吳友情笑道: 「在罵我吧,吳友情校長,是不是啊?哈~~為何在雅軒?之前不都在海寶?」 「改改口味吧,而且吳連山說離他們高師大近,雅軒你來過嗎?」王世道答道。 「多年前曾來過;是學生的謝師宴。」蕭軍邊說邊拉著妮兒在謝潘鎮對面沙發坐下,看了一下,問王世道: 「就三桌?」 「這次時間較急,很多人來不及通知。」 「對啊,我今早才從廈門回來,接到吳連山電話才趕來的。」謝潘鎮喝了一口茶說。 「易永彬來高雄做什麼?」蕭軍接過妮兒端過來的茶後問道。 「到官校演講,是洪仁傑系上邀請的。」一旁的吳友情應道。 「好了,先繳錢,一人一千。」王世道拿出名冊在旁嚷道。 蕭軍聞言,走了過去,拿出二千元大鈔給王世道: 「二千!」 「現在還常半夜想孩子哭醒?」王世道關心問道 「……」 「兒孫自有兒孫福,還是老話,你們什麼時候定下來呢?」王世道側過頭望了一下妮兒輕說道。 「總要問問孩子吧;但你也知道……」蕭軍無奈說著。 此時人聲喧嚷,打斷他們談話,吳連山引著洪仁傑、林金運等一行人推門進來,笑容可掬: 「各位學長都到了!真是謝謝……來,向各位學長介紹台大特聘教授易永彬伉儷。」用手引介了身旁一位年約六十的學者。 「真是不敢當,麻煩各位了。」易永彬靦腆地應道,身旁一位樸素婦人也點頭回禮。 「好了,可以上菜了!」一陣客謙後,王世道催促著眾人就位。妮兒、蕭軍依序坐在吳連山左側,而正對面就是洪仁傑,面對這位後起之秀,蕭軍不禁對他會心一笑。 「這紅燉魚翅滿道地的;新鮮清甜。」賓主寒暄敬酒後,蕭軍幫妮兒盛了半碗魚翅,忍不住又說道: 「不過這彭家豆腐光看呈現就知作法不對,雖然已熱炒除去豆味,但豆豉、蒜苗、肉絲的燜燒火候不足……」 「來!易學長,特別再向你介紹蕭軍蕭學長;執教大學、文化論者,還有台灣餐飲界米其林的雅號呢!」吳連山拿起酒杯向右邊的易永彬夫婦推薦道。 「不敢當,子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差多了。」蕭軍客謙道。 「還有是新好男人,放假就陪家人,帶孩子。」吳友情笑著說。 「早在多年前,就知道蕭學長不計一切從事婦運工作,真是大慈大悲……」易永彬讚道,與吳連山同時向蕭軍舉杯。
-
阿兵哥﹗你好心嗎﹖
輕狂少年,電影迷人;貧困歲月,有夢最美;斬妖除魔,大快人心;公理正義,邪不勝正。 戲劇中,演到跪在衙門中含冤莫白或被屈打成招的情節時,都極盼有「好人」來「筆下留情」的逆轉。或押赴刑場,大刀正要砍下時,有快馬加鞭的「好人」喊「刀下留人」。這一些驚心動魄的情節,常令觀戲者移情入戲,心緒隨之波濤起伏不已。文戲「筆下留情」,武戲「刀下留人」,無非就是要求對「有冤者」給予辯白昭雪平反;如果百姓「有冤難伸」,則社會必定不和諧,個人也就不歡樂,凡事不平順。公權力就是要主持「公道正義」,給百姓有合理的答案,百姓心才會平。 自有記憶中,阿兵哥都和金門的歲月綑綁在一起。 阿兵哥是人,人就會有七情六慾,人就會有喜好厭惡,人就會有親疏遠近。自然就會有如戲劇情節內,給思想單純,黑白分明,善惡清楚的金門鄉親觀感上,出現「好人」、「壞人」的分野;尤其在30至50年前,對純真無邪幼小心靈的孩童們,更是立判分明。小時候,住家附近都有駐軍,多位親戚朋友家的廳堂也成了軍營;當年的金門正是「軍民一家」的最好寫照。百姓被迫提供了居住空間,軍方也表現出關照百姓之舉,但軍人良莠不齊在所難免。 《好人的阿兵哥》:關心百姓,照顧長者,送餐送暖,免費醫藥,便車運送,農忙助耕,修橋鋪路,興學建屋,保家衛國等等。種種善行,令人敬佩。 《壞人的阿兵哥》:自私自利,爭風吃醋,搶殺百姓,炸死民家,偷雞摸狗,欺壓良善,狐假虎威,趾高氣揚,貪生怕死等等。種種惡行,令人不齒。 但今日的「阿兵哥」呢?是「好人」或「壞人」? 驚見《金門日報》民國98年6月6日(週六)新聞報導,大意是:「南門至下埔下,排雷後樹需砍光,民眾急得跳腳,議員接獲陳情趕忙會勘,金防部同意暫緩驗收。」及6月14日(週日)新聞報導,大意是:「排雷行動對樹木無情的砍伐,將讓三、四十年的造林成果,遭到嚴重的破壞。」讀後,不禁令人嘆息,這是什麼思維?是弱智?是腦殘?是白癡? 舉世都在保護自然生態環境,大力廣植樹林,高舉維護綠地,倡導節能減碳。怎麼會有人笨到在合約上要求排雷後,把地上物清除殆盡?已種植了3、40年的樹,都要連根砍除,才算完成合約。當時簽約的軍方想法,真是不可思議?如果該地要歸還百姓,也可先徵詢百姓地主之意,如果是公地更可先保留樹木,留待日後要建設時再另作規劃。怎麼只想貪圖便利,把樹砍光,一了百了。 阿兵哥,你知道嗎?4、50年前,你們的「前輩阿兵哥」及我們這些金門中小學的學生,每人都要分配種幾棵樹,挖紅土樹坑,天天打水澆樹,在缺水的金門,極度辛苦地巴望小樹快快長大。到今日樹已成蔭,怎知會遇到如此不智的事?難道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嗎?平常要移走或砍除一棵樹,都要向有關單位申請核准才可;阿兵哥,你怎麼如此大膽便宜行事?你不知道有相關法規嗎?是化外之民嗎?或真的是「土包子」?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有生命,樹也有生命,而且樹命比人命長。是故,「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而非「前人種樹,後人砍光」。阿兵哥,請你「筆下留情」修改合約,刪去砍樹的要求。 俗話說「好心有好報,壞心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們多麼期待全金門的阿兵哥都是「好心人」。這是國小時,金門種樹學童的一點點「卑微請求」。拜託你!阿兵哥!請你「斧下留樹」,不能再砍樹了,拜託!拜託!我給你敬禮。
-
賣冰記
端午之後,凡下雨一次,氣溫必提升一次,這是節氣使然。炎炎夏日,來一客冰,對從小賣冰吃冰長大的我來說,可是暑氣全消。現在賣冰的花樣,隨著創意與資訊的發達,真是五花八門、多采多姿,價格可以低到一支五元的原始冰棒,也可以高到一客一兩百元的各式水果冰盤。其中個人比較喜歡「鮮芋仙」的冰,每當嚐完「鮮芋仙」的各種套餐冰,感覺像是回到小時賣冰的場景,不同的是,沒有亮麗的店面及規格化的各種套餐。 「吾少也賤,故能多鄙事」,打從民國五十三年的小二時起,我就幫表哥在金城東門的「壩市」(就是在觀音亭後面,模範街出口前的那一片小空地)擺攤賣冰:一輛手推車、一具手搖式銼冰機、一個玻璃冰桶,外加一個玻璃櫥櫃,其他的冰點就是姑媽親手做的四角粉圓(太白粉以一點熱水用力揉合,使其較有嚼勁,再用刀切小丁點;與滾出來的粉圓不同),四果冰的四果(任四種鹹酸甜的醃漬果品)及少量的水果(通常是鳳梨或西瓜),或是煮一鍋綠豆、紅豆備用,糖水一定以糖煮出來的,絕不用糖精。因為姑媽說:「不能害人」。冰塊就從觀音亭左邊一家「泉發」汽水廠買來,簡單的生財設備、簡單的賣點、便宜的價錢(記得從小二的一碗五毛賣到高三時也堅持一碗粉圓一塊錢),真是賣爽的、賣快樂的。 後來東門的「壩市」可能因場地過小,移到現在的東門菜市場,我與表哥的那一攤冰車也轉移到東門菜市場,為工作的店家伙計與過路買菜的各類人等,提供最清涼與便宜的清冰、粉圓或四果冰,偶而還兼賣自創的雞蛋冰。 早期因為「十萬軍人」在金門服役,整個金門雖然窮一點,但生機蓬勃,生意興隆,連我們這一攤最小的冰攤,每日也可以有數百元的收入,如果碰上四月十二遊城隍的大節慶,那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一天最少有上千元的收入。這一攤冰攤也是我表哥從二輪腳踏車、三輪機動車到四輪貨車(計程車)的本錢所在;更是我從小看場面、練膽識的教育場所。 東門菜市場,是我小學至中學時代的另類教育場所;這種場所,不同於學校制式的智育,它沒有硬性規範與要求,它提供人與人溝通、或溝通不順時的打罵、與打罵之後的談判與賠償,人性的善惡嘴臉天天在那裡上演,叫你不想看、不想學也難。記得有一次中午遇上小學一位董老師,看我一幅挨餓相,就請我一碗三元的「咖哩飯」,那種咖哩稍帶一點辣的香味,到現在跑遍台灣想重嚐那一味而不可得;一碗三元的「咖哩飯」思念到如今,董老師真的懂教育。 一攤小冰車,陪著我青少年成長的記憶,也是我表哥成家立業的基礎;東門菜市場,五味雜陳與人畜雜沓的地方,是觀察人性與磨練修養的好地方。這是為何每次返金時,一定到東門菜市場逛逛,看看我小時候的顧客,賣菜的叔叔嬸嬸們是否依然大聲喊「來買菜哪!」雖然他們已經不認識我了,但我來是喜歡他們的叫賣聲。
-
說文學獎
八十年代以後,台灣文壇由中國時報和聯合報領軍的各種文學獎紛紛出爐,包括中央日報文學獎、自由時報的林榮三文學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華航旅行文學獎、宗教文學獎等到近年來各縣市文化局都會舉行的縣市文學獎,不一而足。目前中生代作家有許多都是靠文學獎起家,如黃凡、張大春、朱天文、張啟疆、鍾文音、駱以軍、郝譽翔、張瀛太、吳鈞堯等。有些作家,專以文學獎為目標,成為職業得獎人,各種文學獎上都可看到他們的名字,文學獎氾濫的結果,使早期那種鼓勵創作、甄選文學人才的機制大減,許多人專為得獎而寫,對文學不見得有多少奉獻的熱忱。前輩得獎人一旦獲獎,往往有鯉魚躍龍門的效果,從此登上文壇。晚近則是作家雖獲七、八種文學獎肯定,作品仍乏出版社問津,是文學獎太浮濫,還是文學人口和市場的萎縮?恐怕都有吧。 小說家鍾文音有次向我提起,她在紐約學畫時,寫的小說紛紛被兩大報退稿,後來同樣的小說改投兩大報文學獎,得獎後她作品少再有被退,她從此成了專業作家。可見文學獎確有發掘新人的作用,成名作家如果還參加文學獎,那就真在狀況外,不知行規了。文學新人大多在獲數次獎項肯定之後,退出比賽,把機會讓給更年輕的人。我的同學張大春在大學時代就經常在競逐中勝出,近年來身份轉換,已成各種文學獎的評審。 也有一些作家得獎後便淡出文壇,消聲匿跡,原因諸多,我們只能為之惋惜。台灣文學獎都規定作品必需未經發表,這和歐美正好相反,這些國家文學獎大都如諾貝爾獎一樣,只頒給已出版作品的作家,是對作家既往成就的肯定。當然,世界各地都有作家得獎後即消失創造力,或再寫不出好作品的情況,海明威就是顯例,獲諾貝爾獎令譽之後,他文思枯竭,彩筆頓失,竟以自殺結束生命。文學獎對文學的利弊,恐怕見仁見智。諾貝爾獎百餘年來,獲獎的文學家許多作品我們聞所未聞,但也有歷久彌新的作家如喬伊斯、托爾斯泰等終身未獲瑞典皇家學院院士們青睞。高行健在上世紀末為中國人贏得第一座獎,引來許多爭議,他的書至今尚不能在大陸發行。每一種文學獎或每一位評審都有其政治立場和文學品味,得不得獎往往是評審互相折衝妥協的結果,參與競逐者有幸有不幸,不必太在意。何況文學風格講求作家個性,有時我們很難拿蘋果與橘子相比,作品往往各有優缺點,也只代表作者自身深層的意識和情感藉語言風格的呈現,實無法如科學定理有不變之公式。 近年來我有機會擔任各大學校園文學獎或地方政府文學獎評審,感受較深的是世代的差異,年輕一輩在思考模式和語言上也許受到電腦、網路、影視傳媒的影響,和我們這一中生代或前行代都有很大差異,許多粗劣的翻譯作品也左右了新世代語言的習慣,在我看來,如果大環境沒有改變,光憑文學獎似乎不能提升文學作品的質與量。
-
說金門與馬祖
金門、馬祖雖然都屬花崗石地形,跌宕起伏,差異甚大。 有一年暑假,我跟陳慶翰教授剛好在金門相遇,蒙他帶領,我幸得機會深看東半島,從地質觀點認識金門。金門雖有岩岸,畢竟以沙岸為主,馬祖雖也岩岸、沙岸兼之,岩岸景觀之奇、險,實非金門岩岸所能比擬。 比如東莒島,海灣高低跌宕,氣勢雄奇。尤其大埔村外的峽灣,景色瑰麗,讓人不忍離去。沿途景點神秘小海灣、猛澳沙灘等,都頗可觀。西莒島氣勢不比東莒,蛇坵卻是遠近知名的賞鳥聖地,賞鳥客莫不來瞻仰神話之鳥「黑嘴端鳳頭燕鷗」,或是其他罕見的鷗鳥。為了貫徹生態保護,蛇坵只可遙望,不可近觀,鳥群繞島而飛,彷彿蛇坵就是一個巨大的鳥巢。蛇坵沙灘,弧度優美,沙細柔淨,浮游生物繁多,非常迷人。 馬祖的知名景點多,如果統計,馬祖各景點出現在各傳媒、文宣的次數,北竿芹壁肯定名列前茅。頻頻中選,在於芹壁建築跟它的海灣,以及大小不一的島嶼散佈,把芹壁變成地中海。親見芹壁,是騎在車上,彎過陡坡的海灣,正欲下坡時,景觀忽闊,氣派的石頭屋聳立山巒。儘管知道那就是芹壁,卻還是忍不住緊催油門,一探究竟。 石頭屋屬於閩東建築,跟閩南的三合院、四合院大異其趣;其形態如一顆顆石頭章子。芹壁最知名的是它的海盜傳說。據稱,陳姓地霸擁兵自重,荼毒百姓,剝奪民產,後來被正法。有人說,屋內的地道、海灣內的龜島,都可能埋有陳姓地霸的寶藏。不來尋寶,只來尋幽。芹壁村沿山巒而立,一層延遞一層。戶與戶之間,存有高度差距,通道蜿蜒、石階映趣。在芹壁,無論水平著走,或往上坡、或走下坡,都找不到任一條筆直的路。路,彎彎曲曲,景,凹凹折折;來芹壁,不走小徑,就不知道景致變化的趣味。 儘管馬祖諸多景點,景色怡人,卻總讓我覺得蕭索。 東莒島大埔村,峽灣秀麗,卻已是一個無人村落,社區營造者寶哥跟王建華校長,都關心它的發展。傍晚,經漁路古道到大埔,石砌的房子人去屋空,卻屹立不倒,是跟歲月比耐心,還是對離去鄉人的執拗呼喚?風聲、濤聲,卻沒有人的聲音。村裡的石屋精巧可愛,寶哥說,正想法子改造大埔,以村落為構想整體,分置住宿、廚房、咖啡廳等功能,如此一來,村落將可重整為度假別墅,帶動地方觀光。構想雖佳,卻不知何年何月得以圓夢。 西莒島青帆鄉,曾因為韓戰,成為美軍運籌帷幄跟物資轉運之地,屋舍沿山壁而蓋,錯落擁擠,韓戰時熱鬧非凡,一度有「小香港」之稱。韓戰已遠,八○年代金馬撤軍,戰爭繁榮了這個小島,也消耗這個小島。而今繁華落盡,今昔對比,不勝噓唏。我跟家人,還有其他遊客到島中央,導遊停車讓我小憩拍照時,一輛計程車正從上邊駛來。導遊說這是西莒島,唯一或者唯二的計程車了。一個島頂多兩輛計程車,這是人間仙境抑或人間蕭條?芹壁風景宛如地中海,遊客多下午來,停頓一會就離開,實無法深度遊覽,北竿島空有一身姿色,卻也無處施展。 二○○八年七月底,是我跟馬祖的首航,上船、找床位,上甲板、眺望基隆港跟滿天星斗。此趟旅程,在拜訪與金門關係親密,卻始終未得一見的「馬祖」。晚上,我的「兄弟姊妹」們,正在二樓餐廳用餐、聊天,有的已躺在床位,或依著護欄沉默飲酒。船正駛離台灣島,燈光沿著島岸排列,聲勢壯闊。時間一分一秒瀝淨後,燈光跟島,徐徐化入黑暗。然而燈光與島,必然也在返程時,從黑暗中跳出它們的輪廓。它們的出現,喧嘩但孤獨,它們是每一個離鄉的馬祖人,不得不的希望。我的馬祖之旅,也不斷讓我想起金門人的高雄、料羅之旅。 時代已經去遠了,金門、馬祖兩個島,正面臨各自的問題。馬祖另一個憂患是藝文人士較缺,金門籍藝術家有李錫奇領軍,蔡顯國、盧根等各領風騷,作家有黃克全、楊樹清等為臺灣文壇所知悉,相對來看,馬祖藝文人士,就來得稀少了。 首航馬祖,唯一錯過的是東引島,不知何時再有時間踏訪,也希望二航或三航馬祖,能認識更多面向的馬祖。
-
生命的活水─學佛
讀「生命的活水」,想起朱子<觀書有感>的詩句:「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要生命的活水來,得時時充實新知,聽經聞法,才能保持心靈淨化,思想活潑,健康快樂。 佛光山金蓮淨苑住持永勤法師,為了讓大眾都能聽聞佛法,滋養心靈,發願每月的第一個禮拜五,晚上七時至九時,在金蓮淨苑道場,舉辦一場「佛學講座」,以嘉惠金門信眾,我們感謝永勤法師的慈悲與關愛。本(六)月六日晚上七時至九時第一次開辦,永勤師父聘請佛光山檀講師林清志、林秀美夫婦,蒞金講演:「生命的活水──學佛五十年經驗談」。林清志、林秀美兩位檀講師都很有福報,從年輕時,就能在宜蘭縣雷音寺,跟隨星雲大師學佛,真是善緣好運遇良師,才有今日的慧根成就,他倆好有福報啊!我雖然花甲之年,才毅然踏入金蓮淨苑學佛,起步實在太晚,也太艱難!但佛學我認為是一輩子的終身志業,我能敢進佛門,誠屬有點「創造勇氣」,也應是祖先有德,給我福蔭和指引,我才有此福報! 人生如戲劇,這齣劇落幕了,行有餘力應策謀另齣劇來演出,讓戲劇永不落幕,才能發揮自己生命的價值;人生之旅途,我們應有勇氣,創造自己的價值,營造生命的光輝,為自己的人生、為家鄉寫下歷史紀錄。人生像舞臺,我從金城國中的舞臺下臺,又上了金門佛光協會的舞臺表現,角色扮演雖不同,任務使命卻相差不多,同樣可以為教育、文化做貢獻,因為佛教也是教育、文化的事業,我活力還有是可以做義工,延續我熱愛喜歡的教育文化工作,並傳承弘揚下去。 六日當晚七時,在「佛學講座」開始前,林秀美檀講師帶領大家,齊唱由心定和尚所撰寫的:《彌勒菩薩》歌詞:「彌勒菩薩笑哈哈,人人見到就歡喜他,哈- -哈- - ;彌勒菩薩笑哈哈,人人見到就笑哈哈,哈哈!哈!」觀看寺院門口大肚便便、笑容滿臉的彌勒菩薩,想起:「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事」的詞句。我唱起歌來,就更開懷,更歡喜!林清志檀講師說他十七歲那年,跟隨星雲大師學佛,大師送他的著作《釋迦牟尼佛傳》,要他好好讀,幾十年來他不斷研讀《釋迦牟尼佛傳》,很有心得,到處與人分享。尤其是他幫星雲大師推動釋迦牟尼佛提倡的「人間佛教」,更是不遺餘力。「佛陀出生在人間,修行在人間,成道在人間,弘法在人間」的一套對人的教法。他整理出系列教材,在叢林佛學院、宜蘭佛光大學等學校教授「人間佛教」課程,強調教學的特色;「生活即佛法,佛法即生活」。教導學生要從生活中去體驗,離開生活,離開人間,別無佛法可求。林秀美檀講師即報告,她從對民間拜求佛教迷信的反感說起,一直到她在雷音寺參加共修,體認出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的可貴和民間宗教的不同,才讓她嚮往佛教,進而皈依佛門的一段心路歷程,以及五十年來做義工,實踐佛光山四大事業:「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教育培育人才,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的點點滴滴工作經歷,其投入、深入的精神,令人讚嘆敬佩。 正好前一天(六月五日)下午三時,我金門縣寫作協會與金門社區大學聯合舉辦「樂齡教育」影像讀書會,在社大樂齡教室實施。由金城國中退休教師翁文贊主講:「從<生活的藝術>一文──探討夏丏尊與李叔同之間的情誼」。翁老師的影像從播放大陸的福建省泉州市「開元寺」開始,到發現「弘一法師雕像」的驚喜,它與他教過的康軒版國中國文課本,夏丏尊所寫<生活的藝術>文中的插圖沒有兩樣。然後再用power-point一一介紹「弘一法師資料圖」他所拍得有關陳列弘一法師的所有文物、書法等事跡,實在真是難得珍品,讓沒有去過「開元寺」古寺的人,也可大開眼界,體會古寺的遼闊偉大,以及欣賞「弘一大師紀念館」難得流出來的影像。欽佩翁老師為利眾生的誠懇態度,感動了管理員,才能讓他攝影拍照帶了出來。 民國七年(西元1918年)李叔同落髮出家,拜了悟法師為師,皈依佛教。了悟法師為他取法名為演音,號弘一。李氏出家,震驚了他的好友夏丏尊以及社會各界名流。大家都在研討李叔同如何割捨妻兒?如何放下家庭富裕生活的享受?如何會在事業成就的頂峰,選擇放棄?好多人羨慕他,幹嘛要出家呢?我想這和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出家,有點類似!佛陀原本是印度國的王子,名叫悉達多,也已結婚生子,享受了宮中的榮華富貴,將來勢必就是國王,前程看好。但是他因為思考解決不了人間的生、老、病、死的痛苦,才毅然決心出家修道,希望度眾救人,這是大慈大悲的胸懷,這是很高智慧的展現,這是令後代世人讚嘆的「創造勇氣」。 根據心理學的研究發現,人的需求是從最根本的生理需求開始,逐漸提升到安全需求,知的需求,美的需求到最終極的自我實現的需求;生活的層次,從物質生活,逐漸提升到精神生活,藝術生活,到最終極的超越生活層次;人的勇氣表現從匹夫之勇氣,提升到道德之勇氣,最終極的就是「創造之勇氣」。「自我實現」、「超越生活」、「創造勇氣」,這都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有的人提升不上去,就盲然地過此一生;有的人提升不上去,走不出來,又不能突破,就乾脆自殺,像名作家英國的海明威、日本的三島漁夫等都是,可見釋迦牟尼佛、弘一大師,他們都是先知先覺的聖賢,是追求人生最高境界的覺者,是「看破放下」、「學佛成佛」創造勇氣的典範偉人,值得讓世人崇拜敬仰。
-
蟬鳴響起
「造化生微物,常能應候鳴。」,「知了」、「知了」,夏天到了,金門的參天綠野開始響起這夏天的天籟,叫人側耳傾聽的,應該屬這大拇指大小,渾身兩顆晶瑩滴溜大眼睛的黑色身軀的蟬吧!說它是大自然的歌手,說它是昆蟲界的音樂家,我都接受,因為小時候,它是我的最愛。 夏蟬給我許多回憶有許多,小時候,大約從農曆四月十二城隍廟會那天起,後浦街上開始有賣冰棒的小孩背著冰箱到處搖鈴叫賣,那時起,我們的孩伴就開始換穿短衣短褲,沒過都久,我家對面「金門鎮總兵署」的大榕樹,就會傳來陣陣響亮的蟬鳴,我們就會知道,從此以後的天空,會越來越藍,白雲會越來越多,天氣會越來越熱,夏天已經來了。 夏天來了,我們小孩子喜歡到山上抓蟬,我們用竹竿黏上捕蠅紙,然後循著蟬聲,躡手躡腳,小心技巧的把竹竿深入樹葉間,從蟬的背後偷襲,只要黏上蟬的透翅,那蟬即使拚了命的嘶叫,也只能任人擺布,我們會把它的翅尾剪斷,放在盒子裡,讓它盡情響唱。那時,小小年紀的我們,能夠抓到蟬,是一件傲人的事,這可以「碰風」,告訴人家,我行你不行! 小時候,蟬是孩童的「玩物」,夏天一到,抓蟬是我們過日子的「溫度計」,誰強誰弱?看誰抓得多? 長大後,夏天一到,蟬鳴依然!但聽起蟬鳴,感受完全不同,因為,已經沒有「獵人」的佔有慾,蟬鳴聽在耳裡,自有一份傷感,我不解宋代詩人楊萬裡說的:「蟬聲無一添煩惱,自是愁人在斷腸』,其實我沒有自在多情,蟬鳴不變,我也沒有寄託什麼理想抱負,要什麼明志、抒懷、感憤,什麼的?但只要蟬鳴響起,又是一屆學生畢業有成,此時,我會反省我盡力了嗎? 我自小不是會唸書的人,當上老師後,我特別「同情」(不是可憐,是移情作用。)那些飽受功課壓力的學生,那些真的很努力,但只夠維持中等水準(甚至之,我都會欣然、同情接受,並且投上十二萬分的敬意,因為在我國中高中時代,我已經感受到如此的壓力,他們絕對不會比我差的! 我時常跟人提起,我數學不行,高中聯考我答對一題,倒扣以後,只得到1點多分,還好幸虧有這分數,不然,我真的上不了大學(當時規定只要一科零分,就跟大學絕緣。),如今,我當上老師、當校長,這個轉變真是很大。我一直在想,每個人開竅有早晚,時間和境遇真是會改變一個人的。 我們習慣,在畢業時刻,檢視一個孩子的成就,說他第幾名?說他什麼行!但其實我們都了解,論斷一個人,不是一朝一夕,今天第幾名,未來保證第幾名嗎?人不是一直都在改變嗎? 夏天一到,就是學生畢業的季節,蟬鳴越響越急,畢業的日子也來越來越快,做老師的,其實都有慌張難捨的心情,平時看起來討厭的學生,此時都會覺得好可愛,一份不捨與疼惜的心情,會一直燃燒著,畢竟學生是一張白紙,在成長的路程中,需要我們為他們染色,指點他們,扶持他們、教導他們,即使我們一時喊累,睡過一覺,我們又會珍惜這三年的師生情。 老實講,我不喜歡蟬鳴,那是悲傷的聲音,我不喜歡「今朝蟬忽鳴,遷客若為情?便覺一年老,能令萬感生。」,感也許難免,但孩子離開熟悉的校園,「泉溜潛幽咽,琴鳴乍往還。長風剪不斷,還在樹枝間。」,真的是會有些不捨!
-
解讀球王的淚水
他又封王了!第五次進入紅土場地的法國公開賽決賽才獲勝,因此,在「羅蘭花園」(Roland Garden)灑下英雄淚!瑞士國歌令他更激動!淚水滿頰!歲月一年年流逝,他的對手,輩出好手,虎視眈眈,還有歲月,以及,也是最重要的,要戰勝他自己!因此,他哭了,在獲勝後,無法避免地,掉下淚來。相信,他的感觸是複雜的、外人難解的! 一提到瑞士網球好手羅傑‧費德勒(Roger Federer),熱愛網球的人,莫不豎起大拇指,讚譽有加。為他至今創下的紀錄,嘖嘖稱奇。單就曾連續兩百四十多週世界男子網球排行世界第一,就是一項傲視歷史的成績。這次紅土的勝利,證明他是全球第五位在硬地、草地和紅土,都能得冠,也平了前球王山普拉斯的十四個大滿貫的紀錄。每一次大滿貫獲勝,他總是喜極而泣。背後所受非人的生理與心理折騰與磨練,非外人可想像與理解的!啊!要有非凡的成就,本來就要接受非凡的考驗與挑戰!成功,絕非僥倖,一點一滴,都是努力耕耘與血汗澆灌的果實! 身為二十多年的網球迷,我認為,費德勒之所以能稱霸網林,不是沒有原因的。應說,他有好幾把刷子。先說他的發球,懂網球的人,可以明察他力、美與技術的結合。發球,單有力勁或速度,只能得到重砲的暴力名號,「愛司球」也是可遇不可求。但,球王就是球王,能把許多發球的要素融為一爐,落點與角度也變幻莫測。不愧是「網球的魔術師」。瞧!球王發球的身手,一舉手一投足,那麼流暢、那麼自然!那麼協調、那麼優雅!能被球王擊敗,是一種榮幸呢! 發球是保住自己發球局的第一步,但,這還不夠。球王的攻擊是全面的,剛柔並濟,他有能力打出任何不可思議的球來。他自我剖析:「我用單手反拍,能切能變化球速;我的腳程也敏捷;我曾嚐試各種方式擊球,練就不凡的身手」。球王在球場上展現十足的掌控權,不論遠抽近切,上吊下墜,左勾右調,都難逃他的魔掌!他已人拍合一,眼明手快,將失誤減至最低。他掌控了比賽的節奏與局面,看似輕而易舉,其實,他的身手矯健,將網球帶入人類前所未有技術的高峰。 講到防守,球王更是一絕。別人要破他一個發球局,簡直比登天難;他要破人一個發球局,卻易如反掌。他能轉守為攻,化險為夷。他常能將三個被破發點,用冷靜與高超的技術,一一化解。他的抗壓性之強,無人能比。場上如是;場下更是。一位二十九歲,站在世界最高峰的年輕人,球迷與敵人投以羨慕、崇拜與忌妒、仇恨的矛盾心理下,他卻還能在臉上掛著招牌式的笑容。真難體會與想像,那充滿自信與智慧的笑容,是如何產生的?他的心理指數之大之強,也是可歌可泣的王者素質與風範。球王是勝不驕的,只是哭泣而已;敗也不餒,只是一笑置之、坦蕩面對而已。紅土是球王的墳墓,傷心之地,但他卻年年敗、年年戰,從未輕言放棄。終於,在今年,贏得了勝利,彌補了大半職業生涯的遺憾,贏得了世人的喝采。 球王哭了,因為,他也是人,他只是一位不斷超越自己的人!一位常常能打出連自己都感到意外好球的普通人!看費德勒打球,是種享受,是種激勵,是種振奮,是種高昂。他明白告訴我們:只要功夫下得深,人生什麼都可能!
-
霧夜﹐島鄉
「感生命之不永,懼凋落之無期。螢幕上看到鳳姐兒女無助的哀嚎,聲聲叫人心碎。這麼豪爽的一位女中英傑,跟她先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走了,怎不教人浩歎,人生如夢,該當大醉一場!」 ──W.J〈端午之訊〉(2009.05.28) shu: w.j發自島鄉的訊息,端午之午。我在竹圍,剛吃完柳青包的粽子,高樓內的窗外,看到觀音山。我將這則簡訊轉傳給妳,補了段問候,「shu:端午平安。金門快訊,鳳姐的城區珠寶店凌晨大火,夫妻未及逃出。往生了。唉,命運。」 w.j的訊息之前,一個早上,已接、未接電話不斷。夢琪走了趟東門市場來電時,二度訊號中斷;張輝明、楊校長也在通話時發生斷訊現象。m.k看到新聞畫面,去電給正在金門回饋放映《星月無盡》的唐導,線上聽到拈香、誦經的聲音,她無言,「這就是命運,俠女仍戰不過生命的無常」。 好端端的端午。大家都在悲傷鳳姐。 shu,我的思緒又掉落回霧夜的島鄉。 農曆二月二十四春分過後的翌日,妳自廈門經小三通航道趕到金門,加入我們的「與作家共遊文學地景:南明‧金門‧文學」,踏查後在文化局的講座、交流時間結束已是傍晚,妳錯過了好天氣回台灣的末班機。這一來不及,第二天,起霧了。這是妳第一遭因霧困在浯島。中午,夢琪開車到機場接回我們,繞到城區一家素食館與明乘長老會面,獲題「佛日增輝」;下午,寫《古跡‧歷史‧金門人》赴廈開會的卓克華教授、妳、我,三人拎著行李坐定離尚義機場不遠的陳坑「文學茶坊」望著料羅灣迷濛的海霧、等待北風。克華閒來無事幫妳測字、觀相,說妳一生富貴,就是情關難過。妳聽得呀呀呀地!任教佛光大學、人稱「卓一公」的卓克華再次坐不住、雙手合十望向天際喃喃自語「籲請世界二百高僧齊聚金門尚義機場發揮法力唸力舉行驅霧法會,成者真高僧、敗者落海僧,僧之真假、法之高低,在此一舉!」克華的「念力」似乎發揮了一點能量,不到一小時,聽到飛機聲了,但還是未達降落的能見度。又飛走了!再不久,盧根自機場傳來,果真見一列高僧在候機的人潮外,不知是「驅霧」或者「祈福」。 shu,我們被霧打敗了。霧夜將臨,鳳姐來了電話,「今天霧不可能散了,留下來吧,待會到山外會合,再一道去湖前給我們請喝喜酒」。 鳳姐家有喜。擔任馬總統隨扈的小兒子迎娶湖前美人歸。在台北彭園的喜酒我已喝過,沒想到又在回鄉遇上歸寧宴。鳳姐要我把你們這些被濃霧留滯的台灣朋友通通帶到喜宴現場。特別下令,不能包禮。克華與妳各自掙扎,這怎好意思。容不得猶豫,鳳姐再電催促,車子已在路上。 這是妳第一次見到我們常掛在嘴上的「俠女」鳳姐,也是妳首度見識到金門鄉下充滿人情味的辦桌喜宴。只是,為等另一位來金授課也給霧鎖機場的洪教授,我們來遲了,勞動忙進忙出的鳳姐與親家為我們再搬出一張桌子。或因殘留著回不了台灣的焦慮,妳只夾了一、二道菜,倒是入境問俗喝了不少高粱,其中的一口杯輕舉向,「鳳姐,謝謝妳!祝妳早日再抱金孫。」敬完酒,飯店傳來與機場同樣擠爆的客人,妳怕預訂的房間被取消,提前離席,叫了輛計程車直下城區。 這是一個被霧打亂打散的夜。妳幸運地又住回後浦城的海湖飯店,克華繞了老半天才在金沙找到一家不知門牌幾號地處荒野的民宿,我原宿的金瑞飯店退房後已被大陸團佔去,鳳姐要我別再找旅館了,女兒因霧在台灣未歸,今晚就住到鳳翔新村她女婿家的客房。 三個候機客,各在一方,即使身為原鄉人的我,出鄉關已三十年了,夢裡不知身是客。午夜時分,起風了,霧漸散,看天,應該回得去。 晨起,把行李寄放到鳳姐的店裡。託夢琪與金中兄代我訂返台機位。隨時待命。多出前一天受困的兩千多旅客,機場塞爆,回報的消息,除非參與大排長龍的候補,否則只能訂到明天的班次。「那就再留一晚吧─」,鳳姐再熱切留客,中午請我及王老師等人到中興路一家很有家鄉味的「世運」小館用餐,聊得很開心,埋單時鳳姐向年輕的老闆娘楊素秋介紹我,「啊,你就是楊樹清,終於看到你的本尊了!」素秋小姐如見故人、高興地要我在她店裡的牆壁簽名,我留下了「2009年3月23日」這個日期。鳳姐消遣我,「看吧,金門誰不認識你,粉絲一大堆,走路要小心!」 仍然等不到機位,最後一班飛機已升空。鳳姐改拉我到盈春閣喝另一攤喜酒。見著了許多老鄉老友。台上歌聲舞影,每個登台獻唱獻舞者,鳳姐都能講一段他們的故事,「釵釵小姐」走上舞台高歌時,「金門的名女人」,鳳姐要我快拿相機趨前拍張照。哈!鳳姐笑聲也如歌。 shu,人在盈春閣,「我仍在金─」,妳來了簡訊,我嚇了一跳,以為妳已與克華同班機回台北。妳在海湖飯店,已準備好咖啡,等著鳳姐、盧根與我,「鳳姐請我喝喜酒,盧根與你讓我安心多留一天,不請你們喝杯咖啡,老天還真不讓我回去。」 妳要請喝咖啡,鳳姐則要請大家喝茶唱歌,她店裡二樓那套音響還不錯。霧已散、大雨來,妳撐著傘走了段路到鳳姐家,急說榕樹下海湖的咖啡已煮沸。 風強、雨大。離金前的最後一夜,忙得沒一刻停下來的鳳姐,難得坐下來與我們在海湖的大廳喝咖啡、說故事、從碧山的女兒、「車掌西施」、嫁入後浦許家、開起珠寶店及至與沙中老同學投入《星月無盡》製片的點點滴滴。在《星月無盡》補二十分鐘回憶大戲的過程,鳳姐完全義務陪著唐導走遍島鄉勘景,也忙著找道具,借撞球台、剉冰機、電唱機,找人寫老招牌、號召軍民臨時演員,又為找一頭會演戲的老牛遠征到呂厝、一口清澈的池塘覓尋到劉澳,最「經典」的,莫過於「點召」當年的「戰地西施」們現身每人說一段故事豐富電影情節。 shu,被霧鎖住的那一夜,在海湖,咖啡飄香、等待《星月無盡》的歡樂,竟是鳳姐與我們的永別。鳳姐在端午之火大去後,妳懊惱在香港錯過了電影的全台及回金門放映。妳將會永遠在心裡記得金門的那場霧、那俠女鳳姐,以及《星月無盡》的電影製片人─陳翠玉。
-
續說‧藝術家進駐的夢想
關心家鄉金門的藝術家進駐議題,不斷帶給我一些新的省思,一座小小的島,想要創造新的傳奇,就得開發新計畫,致力培育下一代精進發展,這背後得儲存足夠的資源,靠近昇平世界的條件,才會存在富饒之後的藝術追求之心,能夠走到這一步,不必費心刻意去挖掘、強求什麼,追求美的意念輕輕一碰,就會流出豐沛的汁液,那就是藝術誕生的時刻。 我的詩與畫,便是被這一種信念牽引著前行,戰地的碉堡是不會老的,當炮聲遠了,有的土堡漸漸被風化了,變矮了一點,也瘦了一點,但記憶還是鮮明的,正好用來當藝術創作的養分。 我被一股氣味吸引住了,或可說我已完全被攫住了,因為一直在構思、推演中的長篇小說,以及我所關心的人與環境互生的各種問題,它們是會自己找到激盪、孳生的法子的,所以有關戰地的任何一個題目,一但開始動筆寫,往往就擴伸成千言萬語的氣勢,特別是退回童年,心情可以從零出發的探觸,一步一徘徊,每一次眨眼、每一回的觀望都是鮮嫩、充滿驚奇的,就連不堪的往事,也會被整理成成長的喜悅,告慰那回首中青澀的等待與盼望。 在豐富、單純、思緒活躍、生活步調又得規律化、孤寂的創作生活中,我無可避免的思緒會轉動向金門的一切。 當有一天更多的碉堡、坑道、古厝都在計畫中被開發出來,變成一個景點時,它們是否也都背負著特別的使命呢? 金門是有特色的,能在字裡行間穿插歷史記憶、戰地背景下的人生,一條漫漫的創作長路,是怎麼寫都寫不完的,而藝術家的進駐呢?不管未來如何,只要有開始,就不用去煩惱是否太晚?也不用去計較,能產生什麼效益、回收多少,因為藝術可以跨越時空,誕生永恆的價值。 一個地方需要藝術家進駐,地方政府所規劃及要進行的方向目標是多元化的,它兼具藝術推廣、行銷,為了達到更好的成效,配套中必然的會列上藝術交流、推廣、與在地休閒活動相結合等方案,最後才會去談永續經營之道。 我的電腦儲存著諸多資訊,包含:「各類藝術資訊」、「藝文企劃案」、「心靈之門文化之鄉」、「藝文出版規章」、「推廣補助」、「招標資訊」、「文物商品資訊」……這些資訊像一個一個扣環,牽引著藝術創作的夢與理想,它們也象徵著一種定位、發展、方向、目標,雖然藝術不見得需要因應社會所需,轉換新的屬性,而藝術家也不見得人人具備「現實生活的能力」,但我總覺得「清晰的看見」是一個現代藝術家所必須具備的。 當我關心家鄉的藝術家進駐的議題,也正是在審視自己的看見,一個優秀的藝術家,可能會遭遇實現中無數的蘄傷,但不必太過憂慮,因為純粹而熱情的創作精神,會遮掩短暫的黯然神傷,很快的又會滋生出新的能量,繼續支撐藝術家向前邁進。 因為我自己的創作路一直走得很辛苦,所以在看見一個新的藝術計畫推出時,我也會特別注意這一個有潛力發展的地方,將如何活化地區藝術的國際視野?而這些發展,含概了人事、空間、展演、推廣、行銷的策略,能夠完全兼顧,藝術家也就有福了。 我仍在書寫中的有關的「鐵道藝術村」及「馬祖社區營造」的議題,我當然會繼續關心、書寫下去,一些特殊的觸動也被我提煉成詩與畫,那繪畫中必須帶一點硝煙的紅,與戰鬥的血色相對襯,詩呢,帶著掙扎的意味,是反戰的手勢,可又精粹的,不含雜質的,因為淬煉的火勢是戰火的緣故。 繪畫的底色呢,雖然存在著陰沉,但仍有醒悟的光芒,未來,進駐到金門的藝術家們,他們會怎樣看待這一座以戰火發光的島嶼呢?攝影家呢?那虛實倒置的、黑白的、彩色的真實人生,他們要交出什麼樣的影像成績給當地人看呢? 我的戶籍落在金門歐厝村,走進一個村莊的隘門,在看見洋樓、單伸手、三蓋廊修復完成的大厝時,也就看見了我家的後廳牆面,我有一個「五十四號」的特殊童年記憶,那屋厝內、外堆疊的往事讓我一輩子寫也寫不完,我不符合金門藝術家的「進駐要點」,但我知道我將終身進駐在「藝術」裡面,這是一個最大的幸福,也是人生最美麗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