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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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金門島
自一九九二年十一月政府宣布金門地區解除戒嚴迄今已逾三十三年,這些年來生活在島上的鄉親相對自由,安定富足,目前全縣的戶籍人口數雖超過十四萬人,但實際居住在家鄉的仍維持在四十年前戰地時期,不足六萬人口,顯示出地區人口與經濟發展的虛化脫鉤。 根據《天下雜誌》對全國非六都縣市的居民幸福指數調查,金門於二○二二年及二○二三年排名為全國第三,而由《周刊王》委託艾普羅民調公司針對縣市首長滿意度及縣市幸福感進行調查,金門在全國二十一縣市幸福排名上,幸福感最為強烈,而其中有三項目拿到第一,分別是「施政力」、「環境力」及「社福力」,金門歷任縣長用心於民,關懷鄉親生活,協助解決民眾困難,克盡其責,值得肯定。 在台灣,只要提到是金門人,都會被稱讚:「金門福利好,金門人真幸福呀!」他們不會區分是在地的鄉親,還是長年旅居在外的浯島遊子,都投以羨慕的眼光相待,我就會答道:「金門是個好地方,歡迎來金門走走!」此刻身為金門人,是無比的光彩,心中也以金門人為榮。 大部分鄉親不知道的是,目前金門的人均GDP僅一萬一千七百九十三美元,大約不到臺灣人的三萬四千四百三十美元的三分之一,比馬祖二萬八千六百八十二美元還低,而與金門往來密切、幾乎成為一日生活圈的臺北市,其人均則是金門的四倍之多,為四萬八千四百美元;數字是絕對的現實,拿來比較冷酷無情,落後就是貧窮,地方欠缺發展性的經濟活動,何來財政盈餘、家庭富庶? 若單以數據的人GDP邏輯推算,金門是全國倒數第一名,生活機能水平、地方建設肯定遠遠落後於臺灣各縣市,甚至連偏鄉更不如,然而金門島上展現出來的富裕繁盛容貌,卻非如此。近年來無數的新建築出現在村莊外的農地上,古厝也陸續整修翻新成為特色民宿,金門人自有住宅率高達近九成,家家有汽車,對外交通便捷,疫情前,臺金往來航空班機曾高達每天四十餘班,金廈則每半小時、兩岸對開一船班,民眾來去自如,金門與臺灣、廈門已成一日生活圈;再者,目前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商、大賣場等遍布全島各道路要點,購物採買十分方便,這樣的生活環境,是臺灣許多縣市鄉鎮比不上的,用心來體會,幸福感更油然而生,更值得珍惜。 沒有產業發展經濟以致富的金門,可以有如此繁茂的建設與生活水平,探究歸納其原因,其一是大量旅外鄉親挹注回鄉建設,一如早年落番南洋,事業有成後,必定寄錢回家、返鄉起大洋樓、孝養父母,光宗耀祖,旅臺鄉親許多兄弟姊妹則合資回鄉修祖厝,蓋新厝者比比皆是;再者,近二十年來,許多民眾到廈門購置房產出租,穩定收取租金,據說不少於一萬套,流回金門的金額相當可觀,足以彌補蕭條的在地產業收入。計算金門人的GDP遠比臺灣其他縣市低落,這與人口落籍虛設有關,近三分之二的人力產業收入,在外鄉(臺灣或大陸),分母大分子小,相對GDP明顯被稀釋,這是難以改變的結構。 身為父母官的縣長都瞭然於此,費盡心思希望提升金門鄉親的收入所得,前不久由縣政府委由胡璉文化藝術基金會舉辦臺北與金門各一場的金門產業經濟發展論壇,邀請諸多金門傑出成功企業家、鄉紳賢達為金門產業經濟把脈,洪啟瑞先生是併購國際企業、美股IPO、SPC上市的執行長及專家,尤明灝先生是華南金創業投資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及多家上市公司董事,楊志清先生為現任經濟產業發展署署長,張家生先生曾任悠遊卡公司董事長等多位傑出鄉親,他們提出寶貴的建議與成功經驗分享,在在都是為了金門的未來發展設想,不論在地或是離鄉,鄉親們的心都留在了這個島上,這些心心念念的鄉情,讓金門成為了最幸福的島嶼。(稿費捐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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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家裡泡茶!」也談茶宴推廣及發揚茶文化
近日於報端讀到「燕南霞光茶宴推動及發揚茶文化」。我從小就受父親喝茶的薰陶影響,也喜歡上茶,讀後頗多感觸。不瞞你說,目前看到咖啡店的盛行,人手一杯咖啡,而如此舒暢潤喉的茶湯文化受到冷落,心裡總有些不平的。 最近看了一個短視頻,一位西方博主在上海拍視頻,聽朋友說,在中國相互問候,不是問說:「你好嗎?」而是問:「吃飽了沒?」他感覺好奇,總想有印證的機會。有一回在大街上拍視頻,就用剛學來的幾句中國話,問一旁走過的人說:「你吃飽了沒?」沒想到路過的人回他「吃飽了,你呢?」讓他笑得樂不可支。舉這個例子,主要想說我們那個年代,將泡茶當作是一種問候語。「來家裡泡茶!」、「有空來泡茶!」都是經常掛在嘴邊的問候。或許,跟現在年輕世代的問候語,已經有很大的差別了。那時家鄉生活比較艱苦,泡個茶,抓一把帶殼花生,幾位好友便可聊很久。至今,每次想起那段年少時光負笈台北念書,寒假返鄉過年,幾位好友相聚,泡茶、剝花生吃、寫春聯、談憧憬,真是人生難得的美好。 依我個人的看法,咖啡較為濃稠,茶則清舒亮爽,搭配茶宴相得益彰。因此,咖啡除了搭配一些糕餅外,很少佐以宴席的。接著,來推介兩種茶宴,首先談談英國的下午茶: 英國從十七、八世紀引進中國茶業後,泡茶成了一種重要的社群活動,目前,下午茶仍相當普遍流行,且吸引眾多來觀光的旅客。倫敦著名的下午茶館約有七、八家,我有機會造訪其中一家,所以實際體驗感受了其間的氛圍。剛開始侍者介紹幾種茶供你選擇,伯爵茶、大吉嶺或是草本茶葉如薄荷、花茶等。選定後,便送來一壺泡好的熱茶。接著送來點心,每個人有一個擺放點心的架子,英國的下午茶點心共有三層(盤),架在一個不銹鋼金屬架上。最底層通常放著鹹食的三明治;接著,是第二層,擺放史康(Scone)及果醬、奶油;最上層是蘇皮類糕餅及蛋糕。所有餐盤茶具都是精緻的瓷器,滿桌擺放像似一幅秀色可餐的圖像。茶樓窗明几淨,空間色彩清爽宜人,經常座無虛席,必須提早訂位。大樓其他樓層還見到其經營的相關茶葉產品,以金屬罐彩繪上古典枝條圖案以及各種高貴顏色包裝的茶葉罐,吸引旅客的選購。 再說另一種茶宴,在我的心目中最理想的中式茶宴,且目前仍然充滿生機活力的,大概是廣東香港等地發展出來的港式飲茶了。據我觀察,在溫哥華地區,這種茶樓餐館林立,但仍然經常座無虛席。港式飲茶將喝茶與飲食融合在一起,以小蒸籠將蝦餃、小籠包、咖哩餃、牛肉丸等蒸得熱騰騰冒著煙,或煎炸得香噴噴的蘿蔔糕、春捲,還有千層糕、芝麻球等美味甜點,絕佳的一種搭配。一種極為輕鬆的飲食方式,可聊天、可談事、可果腹;熟識的人聚餐或是初次見面談生意,都是理想的安排。 依我的淺見,可將前述中西兩種茶宴融合在一起,創造出一種屬於家鄉特有的茶文化。我們可將港式飲茶的茶葉種類擴展為更多樣的選擇,目前僅有鐵觀音、香片、烏龍等幾種。另外,英式下午茶的三層點心盤,似可改成較簡便的兩層,底層擺放港式的美食如:蝦餃、燒賣、小籠包等;上層則擺放家鄉的傳統糕餅如:口蘇、酥皮豆沙餅、綠豆糕等等。 當然,這樣粗糙的個人構想只是一種拋磚引玉的想法。對於有志於推廣茶文化的鄉人及年輕世代,可進一步了解市場,評估其間的可行性。或許,透過大夥的努力,也能創造出屬於故鄉的獨特茶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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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GPT是文章知己嗎?
我對於AI(人工智能)是後知後覺的。要不是去年暑假到加拿大探親,溫城油翁陳興漢君給我開了眼,我可能是一個不知不覺者。他聽說我又得了浯島文學獎長篇小說獎,就好奇的問問ChatGPT金門作家李福井究竟是甚麼貨色? 那天他帶了IPAD到我家,給我看他事先在家中搜尋的資訊,時間是2024年9月10日上午7;41。ChatGPT如是介紹說: 李福井是來自金門的知名作家,以其獨特的文學風格和對家鄉的深厚情感著稱。李福井的作品多數圍繞著金門的歷史、文化和社會變遷,展現了金門作為台灣外島的一個獨特風貌。他善於運用樸實的文字來描述日常生活中的情感和人際關係,同時也將金門在戰爭時期的歷史背景融入作品中。 李福井的作品不僅僅是對金門的記錄,更帶有深刻的思想反思,探討人與土地的連結以及個人命運的起伏。他的文學作品涵蓋小說、散文等多種類型,內容豐富且富有地方色彩,為讀者提供了理解金門文化和歷史的窗口。 總體來說,李福井在台灣文學界中以其對金門的細膩描繪和深刻情感贏得了不少讀者的喜愛,他的作品不僅具有文學價值,也在文化保存與傳承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ChatGPT這樣說令我非常詫異,覺得是不是過譽了?我常想自己都寫不出這樣的文章,都無法認識自己如ChatGPT者然。今天如果找一位作家來介紹我自己,我懷疑會不會寫得像這樣言簡意賅,鏗鏘有力。 這篇文章是ChatGPT寫的,所以不怕是文人的諛詞互相吹捧。但是在AI眼中,我這幾年的文字,竟然獲得它如此的肯定,那是我萬萬想不到的事。兒子在旁看了有了妙悟,覺得AI既然這麼厲害,就有意要考考它。兒子福至心靈,出了一個難題,請它用莎士比亞的筆意介紹李福井: 李福井,金門之地之文豪,其筆如劍,文字如箭,直射人心深處。若莎翁之劇,李氏之作亦多情感與生命之交織,蘊藏著人性之深邃與歷史之沉吟。於其書頁間,歲月之痕跡清晰可見,戰火之殘酷、家國之情懷,無不化作字裡行間的動人旋律。 他如詩人般揮灑筆墨,描繪出故土的山川景象,恰如莎翁所勾勒的亞維農之田園。他筆下的金門,既是現實,又如夢境;既是歷史,又在當下永存。其文辭豐富,情感強烈,直如莎士比亞之悲劇與喜劇,帶領讀者於感性與理性之間遊走。 福井者,雖植根於一島之上,然其思想與心靈,卻逾越山海,直達永恆。於他筆端,字字珠璣,恰如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凝練而深刻,餘韻不絕。金門之魂,隨其文彩,流傳百世,不朽於時光的流轉。 讀者諸君不要懷疑,我現在變成大文豪了,可以跟莎翁比肩而永垂不朽了。ChatGPT它用字之炫彩,有一種西洋人哲思的典雅,這樣的文章知己,我是不是應該感到飄飄然呢?只要你想得出,ChatGPT是無所不能的。請看它寫的藏頭詩: 李樹花開映晚霞, 福星高照耀千家; 井邊月影清如水, 棒擊長空起浪花。 我們要皓首讀幾十年的書,殫精竭慮才能寫出一篇文章,但是ChatGPT不費吹灰之力,上述這些文字十秒之內就能搞定。那麼,我們窮一生之精力,文章寫不過ChatGPT,將來還有甚麼混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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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冷是戰地金門的冬
冷戰金門近二十個年頭的生活,冬留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冷,除了冷,可能還是冷,要不然就是更冷了。 我生長在金門的那些年,島上樹孤草寡,冬來,海風直灌,冷上加冷。沒有暖氣或暖爐,將門窗關得緊緊的,北風還是照樣從門隙窗縫鑽進來。 冬冷爬上我雙唇,凍繭常相伴,凍傷常左右,皮膚凍裂血跡斑斑,視作冬的必然禮物。環視周遭,其他鄉親,老幼都一樣,沒好到哪裡,凍裂同命。那些年,戰地金門,見不到一瓶護唇膏,也不知道要抹什麼東西來防寒護凍。唉,我發覺一個冷酷的事實:我們的冷戰童年,刺骨寒風就是我們最天然的保養品了。 那些年的冬,我們睜大雙眼目睹一幕幕的寒流,掃過一株株的枯樹梢,掃過黃沙滾滾的荒野,也掃過我顫抖不停和凍裂惡化的手腳。最終,寒流形塑的冷意,滲進我記憶的最深處,一生在那裏定居下來,就是不肯離去。 冬,透過北風,捎來冷的消息。徹夜,冷在古厝的門和窗吶喊,那吶喊聲越夜是越淒涼。就這樣,那些年,我們在風打門窗的瓊林古厝搖籃曲裡入眠。夜夜難眠是夜夜眠。 那些年的冬並不平靜,強猛的風聲裡,偶傳來對岸的宣傳砲聲,兩相共譜交響曲。寒冬裡的砲聲,讓冷更冷更難受,而冷呢?冷讓砲聲更刺耳更加恐怖。 冷和砲聲,那些年,狼狽為奸地肆虐戰地的鄉親。只要砲聲不要太響亮太逼近,我們常會用蓋不暖和的棉被掩住雙耳,聽不見為淨。戰地的冷,如只是天造成的,那還可忍。最可怖的是,宣傳砲的聲音,透過了黑夜和寒冷的冬,一陣陣侵襲,冷中帶有不安、旦夕不測的生死存亡。那冷啊,是身心俱冷,內外上下都徹徹底底的冷。 數不盡的冬夜和凌晨,我們被隆隆的宣傳砲聲叫起來。揉著惺忪的雙眼,抓著衣服,踩著睡意,顫抖著身子,搖搖晃晃來到防空洞。昏昏糊糊裏,身要抗寒,心要抵擋可能被砲彈擊中的恐懼和不安。那不是我們政府安排的震撼教育,而是冷戰歲月對岸給我們金門人的禮物。我有幸接收到那份禮物,所以才自認為是經過砲戰洗禮的金門人。所以才有一輩子都有冬冷和宣傳砲共構的寒冷中帶顫慄、顫慄中帶寒冷的記憶。 那段冬寒與砲襲交迫的歲月,練就了我一生傲骨的金門人,打造我多了無數次死裡逃生的經驗和鬥志。我感謝上蒼賜給我這樣的考驗和能耐。 那是那些年我們戰地鄉親都親身經驗過的冷,那冷是刻鏤在一生記憶最深處的冷。那冷,遠遠超越我在美國留學幾年的冰天雪地還要冷。可能原因是美國有暖氣禦寒,那些年金門戰地的冬,赤手空拳、赤裸裸地,去面對寒冷和砲彈,以及兩者加乘的變本加厲。金門戰地的冷,真是別有一番滋味點滴上心頭。 那些年,金門戰地冬天的冷是多層次的,一層是肉體的冷,一層是心理的冷,一層是情緒的冷。最後一層是一生揮不去記憶的冷了,每想起一次,就打從心底冷一次。記憶的冷,比什麼都冷,比天更長,比地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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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港》.《機場》
《空港》是鄧麗君在1974年演唱的日文歌曲,當年全日銷售破75萬張,憂傷深沉的曲調和空靈寂寥的歌詞,將一個人的旅行從獨自漂泊的放下,卻仍在煙雨濛濛中期待愛人的回眸和溫柔守候中,詮釋出一種內心纏結糾葛的複雜情緒,讓人深藏的新愁舊怨在夜深人靜時,像潮水般無止盡的湧上心頭。 機場每天紅男綠女人來人往,不斷上演著揮淚告別和歡喜相迎的場面,其中也有很多是踽踽獨行,帶著各種心情逐步旅塵的人。《空港》是日文的機場,當年21歲的鄧麗君獲得唱片大賞新人賞,在頒獎典禮演唱這首名曲時泣不成聲,內心自是百感交集。這首歌的曲調和歌詞像疫情般感染許多人,只因為有時我們喜歡一首歌,只是因為歌詞唱出我們的心聲,其中有著許多的回憶和憧憬。 1949年,國軍曾於西洪五里埔興建機場,1951年國防部核准復興航空每周飛行一班,迄八二三砲戰停飛,後來因軍事考量遷至尚義,至1987年因應民眾往返台金的需求,行政院核定借用軍方停機坪和候機室,當年9月由遠航首航北金線,開啟金門航空史新的一頁。 後來,基於台金往返旅客日增,配合中央推動金門地區綜建計畫,才由民航局斥資11億5,000餘萬元,在尚義機場東北側另行闢建民航專用站區,並於1994年3月1日正式成立金門丙種航空站。隨著「小三通」旅客激增,民航局再斥資3億元新建東側航廈大樓,2010年2月落成啟用,將提升航廈容量及服務品質推向另一個層級。2008年、2009年及2010年的年旅運量連續3年超越150萬人次,行政院核定通過於2011年元旦正式升格為乙種航空站,今年旅運人數超過210萬人次。 大一暑假那一年,一位女同學邀了班上幾人,同往松山新村的住家包餃子,空軍眷村有些褪色,略顯老舊的紅漆大門,在此起彼落的鄉音裡,泛漾著一種融合大江南北,齊心等待未來的氛圍。同學的老父是退役多年的士官長,聽說我來自前線金門,在指點大家擀麵皮時挑著濃眉說道:「金門喔!我在尚義機場待過三年多,那個時候飛沙走石,卡其制服和藍色工裝總是蒙上一層黃沙,直到蔣夫人發起植樹運動,小島才慢慢綠化起來,官兵和老百姓都很辛苦,後來再出任務飛過去,眼睛看到的就不一樣了!」 後來,這位同學進入華航擔任空服員,最早是飛國內北高航線,也曾在年節支援金門航線,1992年起改飛歐美航線,足跡遍及各大國際城市。近22年空中飛人生涯裡,在各地機場都會遇到一些難忘的事。讓她記憶猶深的事之一是,有一回她和飛同班的學姐們穿著藍色長大衣,拖著行李箱走過松機候機大廳,碰到幾位找不到登機門的金門鄉親,一位阿嬤直盯著她說「真水!比電影明星卡水!」讓老家在吉林長春,「九一八事變」後入關落籍山東,閩南語聽得懂,說不來的她,感覺一時刷紅臉頰,對這場空港偶遇記憶深刻。 這位目前旅居洛杉磯的同學,在華航服務到過20幾座機場,對各地空港觀感不一,惟獨對金門尚義機場有特別情感。因為他的父親曾在這裡服務,弟弟也曾在金門空軍基地服預官役,加上有一個來自金門的同窗,難得的「兩代情」讓她感覺十分有緣。在系上同學群組裡,她寫道自己與金門inextricably linked。 正如同樣已故歌手薛岳的1985年名曲《機場》寫道,機場是分離與重逢的交集地,在時序進入歲末,即將迎來新年的此刻,尚義機場將更加忙碌,候機大廳也會不斷傳來陣陣催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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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安溪光孝寺重建落成慶典的原鄉之旅
歲在甲辰,時維冬月,光孝寺,古剎重光,熠熠生輝。 福建安溪龍門鎮光孝村一座經歷千年風雨歲月,有其輝煌之時,亦曾遭受諸多磨難,如今經過三載的重建工程,再度以煥然一新的面貌聳立於虎頭山麓;12月6-8日(甲辰年農曆11月6-8日)舉辦重建落成慶典活動,我們台金兩地的家族成員六人恭逢其盛。 光孝寺相傳始建於五代末宋初,由南岳懷讓門下(史書稱南岳僧)所建,至今已逾千年,歷史悠久。寺倚虎頭山,面臨依仁溪,遠山聳翠,清水臨前,佛門聖地,人傑地靈,村因寺而得名。寺內主祀董公真人,右奉和尚公(六祖禪師),左奉圍內施氏祖宇檀越神主。 安溪光孝寺建寺以來,由於世道變幻、兵燹戰禍及朝代更迭,歷盡波折,或被毀,或傾圮,幾度毀損重建。在上個世紀,經歷「十年文革動亂」,寺廟遭受破壞,又因年久失修,屋漏垣崩,幾近倒塌。1991年,旅台鄉親施振裕先生等返鄉,倡議修建,並積極在外籌資,村中組織建委會,1993年正月,依原坐向加高地坪,升高中脊,雕石砌築,村中諸工匠合作,同年十月竣工,古剎再興,神人同慶。 越三十餘載,由於主體結構出現安全隱患,翻建勢在必行。經村中主事者及熱心信士的籌劃,決定進行翻新擴建,重建理事會於焉成立,經過一系列的籌備和廣大善信同心同德,熱心地慷慨捐獻,乃於2022年春原址重建,2024年秋,光孝寺主殿建築順利完成,寺貌煥然一新;冬月,光孝寺舉行落成慶典暨董公真人、六祖禪師、檀越公開光升座活動,祈佛光普照、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社會和諧、境社安寧。 嶄新的寺廟莊嚴宏偉,入夜後配上燈飾,金光閃閃,氣象萬千。落成慶典活動從農曆十一月初六至初八,初六晚上六點謝土;初七,凌晨一點,大家還在睡夢中,我隨二堂兄進興至寺,一點半點樑,開啟一天的程序,壓煞點柱、模蘇、揭牌、開大門、開光點眼;早餐後,進行巡境,接著進寺入座、安鎮寶座、安檀越、祭檀越。初八,五點半起鼓、進行發表、參香、請水;早餐後,請神、宣老君經、關三界燈、午供、獻生;下午二點入燈,接著獻熟、送天公、犒軍,最後由理事人員送神,為這次慶典活動畫上完美的句點。 值得一提的是,廟前廣場的入口處豎立了大型的牌樓,充氣式的拱門型燈柱,每座間隔三公尺,從村前一路排放到村後,總共約有二百餘座,顯示出這次慶典活動的磅礡氣勢。再者,初八當天,巡境的隊伍環繞村子外圍,神佛的輦轎及道士與慶典活動執事人員在前,香槍隊、舞龍隊及妙齡女子演唱的花車,鑼鼓喧天,虔誠的信眾在後隨香,隊伍綿延數百多公尺,景象非凡,盛況空前,熱鬧的程度宛如金門地區的大型廟會活動。 初八日中午,在廟前廣場搭了棚子及戲台,辦理餐會,席開六十桌,鄉親及海內外信眾齊聚一堂,展現神人同歡的喜慶氛圍。承蒙重建理事會邀請,我以海外僑親身分上台致詞,其中特別強調:父親來自光孝,光孝就是我的故鄉;俗話說「吃果子拜樹頭,吃米飯拜田頭。」這話告訴我們,做人要懂得感恩惜福、要「飲水思源」,志勝雖然身在異鄉,卻心繫故里,家鄉及宗族若有重要活動,只要一聲呼喚,必然樂於回來與大家一起博感情。同時,在主辦方的安排下,唱了「回鄉的我」、「挽仙桃」、「故鄉」三首閩南語歌,獲得熱烈的迴響。 光孝寺佛公的庇佑,我們得以回到原鄉參加這次的慶典活動;也要特別感謝光孝寺重建理事會全體委員,因為他們的辛勞付出與無私的奉獻,完成了艱鉅的重建任務,我等才有回來感恩原鄉這塊土地的機會。最後,祝願光孝寺香火鼎盛,佛光普照,保佑鄉親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家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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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門講學
一岸冷雲何處香?講學不同於授課,兩者雲泥有別!講學是傳授自成體系之獨特見解,所謂「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而授課則是泛指一般按講義傳授學識。一般言,以傳道、授業、解惑為志之人師,向以講學為志業,而僅以授業、解惑為主之經師,則只是授課;知識的從業員而已。尤者,人師志在作之君,作之親,作之師,故其講學,業已隱具一種志存高遠,以天下為己任之使命感! 然、如何體用不二,達此使命,不致虛願不至?法門如下:以人師為使命;以立命為寄託;以經典為依仗。人師使命已如上述,續言立命。 立命者何?反思我是誰?來此紅塵意欲為何?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就塵緣知見:經世致用秉儒學;謙沖自在倚道心;身心安頓藉釋家,三者從意適便,經世致用。內則時惕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以臻風骨;外則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以全宏願。為求踵效完志,輒以禮記所載: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等景行,蔚為立命之寄託。 易言之,此法門不外是從他律到自律,進而化育一股使命感:一種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之悲憫;一種「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宏願!然、憑何落實?經典是仗! 經典是仗?緣起有二:首先是美國人類學家雷德斐(Robert Redfield)之「大傳統」和「小傳統」互相依存學說。此學說與傳統所謂采詩、樂府、禮失求之野之小傳統,及導之於德,齊之以禮之大傳統理論,不謀而合。再來是傳統與現代相互依存之理論,即魯道夫(Lloyd I. Rudolph and Suzanne Hoeber Rudolph)所論:傳統中涵有現代性之因子,現代性更不乏脫胎於傳統,兩者相互影響之發現,進而切悟:直登須彌第一峰,落實此悲憫之宏願,惟經典是仗! 因經典者,係指跨科系,絕立一方,不因時空,而增損其價值,具有辯證之統一性者;即經得起卡爾.巴柏(Karl Raimund Popper)所謂「否證論」之驗證者。因此,浸透經典自能化育出獨立、正確之思想力與判斷力,覿機理於玄微之未形。而唯有具此能力之思想家,方能如John U.Nef所言:提出新觀念,引導新時代。 再印證於博蘭霓(Michael Polanyi)之知識論,尤能領悟此深意。博蘭霓認為:人之意識為明顯自知之「集中意識」,及潛移默化之「支援意識」。人之創造力,係這兩種意識相互激盪;但「支援意識」更為重要。此學說不正是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之理論?所謂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等論,至此清朗達意。 孤輪獨照江山靜!循此講學,方能化育出跨越古今與中外,會通天地與人文之宗風卓識,清朗人生、經邦濟世,又不失初心。或問:入門之徑何以叩?秉要執本有三:探索人生之義理,還原真相之史觀,詠嘆生命之情釆,三者無言自化。筆者不才,倖附杏壇,敢以講學為勉,惟盼禮樂有傳,學者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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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寶記
「今天睡前故事開始之前,我們先講它的背景故事。金門有一句諺語說:文章許鍾斗,品德黃逸叟。這句話說許鍾斗(許獬)是金門最有才華的人,黃逸叟(黃偉)是金門品德修養最好的人。這個諺語其實還有第三句:財富陳成我,講的就是陽翟陳氏第十九祖陳成我。」 「我是第三十二世。」 「是的,你們相隔了450年。」 陳成我是明朝萬曆年間秀才,後來他不想繼續讀書,進而從商,他很聰明,又有商業頭腦。他的生意除了在中國、還向南拓展到越南、向北拓展到日本,後來成為金門最富有的人。 「關於陳成我的財富傳說很多,其中有一個故事較少人知道、卻在陽翟陳氏子孫代代相傳。」 陳成我生前並沒有把他的財富留給子孫,而是將所有財富換成黑金,也就是用灰黑土磚包裹著黃金,放入十八座石礐埋藏在陽翟某處地下。 「什麼是石礐?」 「石礐是用花崗岩打造的堅硬石櫃,可以放幾百年不會損毀,如果埋藏在地下,不怕重壓、不怕風化侵蝕,可以永久保存。」 萬曆年間陽翟村的地理範圍很廣,北觸山后、南至復國墩、東及美人山,西則覆蓋太武山東邊的整個山區,究竟埋藏在哪?沒有人知道具體位置,後代子孫四處挖掘就是沒能找到。 「小時候我去鄰居同學家,他爸爸跟我們說,陳成我沒有向子孫講出這些財富埋藏的地點,只留下了一句話:等到陽翟再出能人,這十八石礐財富就會現身。那時,天空會佈滿飛舞的蝴蝶……」。 「所以,如果天空出現大量蝴蝶,那就是寶藏要出現了?」 「也許是,如果我們相信這個像神話一樣的故事。」 「那,爸爸你相信嗎?」 「我相信,你也相信對吧?」 這個傳說讓家族的後代子孫們充滿了好奇和渴望。有一次,我們班裡的幾個陽翟小孩,我、陳清吉、陳篤甫和陳慶鴻,決定去尋找這十八石礐寶藏。 「那時我們才小五,跟你現在一樣。」 「好酷。」 我們四人各自從家裡帶來了鋤頭,圓鍬,還有六齒釘扒等工具,開始了尋寶壯舉。首先,我們決定從村莊南側的草埔頂開始挖掘,那是一片乾燥光禿的紅土地,軍方平常用來當作手榴彈投擲練習場,有一次一架美軍直升機在這裡降落,全村的小孩都跑來圍觀,直升機螺旋槳帶起的飛沙走石讓每個小孩至今都難忘。 「為什麼難忘?」 「因為西遊記裡妖精要出現前,都會飛沙走石,而我就會想到這一幕。」 陳篤甫聽他祖父說過,寶藏可能埋在這片草埔頂。然而,草埔頂的紅土實在太硬了,我們挖了半天也只挖出淺淺一層紅土碎石,什麼也沒有。老一輩說,黃金會長腳,他們在地底會走動。也許它們已經移到別地方了。 於是,我們轉移到後溪河階旁的土丘繼續挖掘,就是現在的修車廠位置。我們找到一個可能埋藏寶藏的位置,從地表往下挖,最上面是的雜草和腐質土,下面是黃褐色的的沙層。壤土比較鬆軟,所以比較好挖。力氣最大的陳清吉和陳慶鴻輪流挖掘,陳篤甫和我負責清運泥土。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突然,陳慶鴻的鋤頭敲擊到了一個硬物,發出鏗的一聲,我們四人頓時興奮起來,八隻手一起加入挖掘,然後,我們發現一個很大的木箱! 雖然不是傳說中的石礐模樣,但已經足夠令我們驚喜萬分,眼看就要揭開十八石礐的歷史疑團了,大家開始想像裡面金銀珠寶的模樣。當我們小心翼翼地撬開木箱後,裡面卻不是什麼金銀財寶,而是一箱排得整整齊齊的榴彈砲,我們全都驚呆了。 這些彈藥看起來非常危險,我們不敢繼續碰它們,只能派跑得最快的陳慶鴻去通知附近駐軍部隊。沒多久,憲兵帶著幾名軍官和士兵來到現場。他們把整箱榴彈小心翼翼地搬走了。 隔天,在學校的升旗典禮上,校長特別表揚了我們四個「勇敢又機智」的小朋友,稱讚我們及時報告,避免了一場可能衍生的災難。雖然我們沒有找到傳說中的十八石礐寶藏,但這次尋寶的經歷讓我們得到了學校的表揚,也算是圓滿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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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川與莎萍
事情有時就是這麼巧,在2024年金門學的研討會上,新加坡著名詩人寒川於8月越南場、9月金門場接連亮相。 寒川,他8月在越南是被屏東大學黃文車教授〈從獅城到浯島:新加坡金門籍作家及其華文書寫〉研究的對象,9月在金門的他則擔任〈小詩裡的世界--印華詩人莎萍的創作內容與藝術特色〉的研究者。 巧合的是,在黃文車筆下的寒川,以及在寒川筆下的莎萍,他們這兩位詩人與金門的關係多有雷同。 首先,寒川與莎萍都出生於金門。寒川(本名呂紀葆)1950年出生於金門榜林,五歲跟隨母親到新加坡與父親團聚;莎萍(本名陳喜生)1936年出生於金門陽翟,一歲跟隨母親到印尼邦加尋親,一家團圓。 其次,寒川與莎萍都在很久之後才又回到金門。寒川是2002年9月受到「金門詩酒文化節」的邀請,年逾半百才首次返鄉,回到新加坡之後創作了兩首〈古厝〉和一首〈風景〉詩;莎萍則是2010年9月,偕同夫人賴俊靜(筆名小心)赴廈門大學參加「東南亞華文文學研討會」後才渡海回到闊別七十五載的家鄉,激動寫下〈我回來了〉、〈惡作劇〉、〈酒〉三首詩。 當然,寒川與莎萍關於金門的鄉愁絕非在還鄉之後才突然冒出來。新加坡詩評家伍木曾說,1996年寒川所寫的《金門系列》之〈父親的嘆息〉、〈故鄉的老酒〉和〈斷了臍帶的孤島〉,已把離散文學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而臺灣報導文學家楊樹清,也曾引用莎萍1999年的〈金門,在哪裡?〉和2003年的〈故鄉〉,介紹過詩人的文化鄉愁。 黃文車教授上述論文指出,新加坡550餘位華文作家中至少有36位以上原籍金門,寒川是金門籍作家中極具代表性的一位。寒川1968年在新加坡華僑中學念書時即已擔任《藝瀾》壁報主編,南洋大學中文系畢業之後積極參與金門鄉團與文學組織。1970年初寒川到印尼雅加達旅遊、訪親,結識後來的妻子范維香,成為印尼華僑女婿,並廣交印華作家,協助其作品的編刊。寒川的文學書寫橫跨新加坡、金門和印尼三地,透過大量創作的詩歌、評論、遊記及眾多的編務工作,搭建起南洋文學的橋樑,增進彼此交流合作,居功厥偉。 寒川老師關於莎萍的主題演講,也讓我們知道莎萍從1950年代在巨港中學求學時就已擔任學校壁報《學海》編委,開始創作詩歌與散文。1961年,畢業於廈門大學華僑函授部中國語文系。印尼華文寫作者協會於1999年2月正式成立迄今,莎萍一直都是該會副主席,主編會刊《印華文友》,為印華文壇、印華詩歌的發展勞心勞力。寒川老師說,莎萍踏進印華文壇已有七十年之久,寫詩(傾注於小詩創作)半個多世紀,是個忠貞的現實主義者,他尤其感佩莎萍對契約勞工、黑五月風暴(1998年5月印尼排華暴行)、金門原鄉夢、親情鄉情友情的勤奮創作,譽之為一位有正義感、有血性的詩人。 據我所知,在2024年7月印華作協成立25週年的慶典上,寒川與莎萍,以及從印尼移居香港的東瑞(1945~,本名黃東濤),這三位原籍金門的知名作家同時都獲頒「印華文壇貢獻獎」。 關於金門文學的研究,我們真該多關注這些對南洋文學作出巨大貢獻的金門籍作家,因為他們也是金門學研究範疇中重要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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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九重葛
在非洲,常有這樣的一幅畫面,吸引我的目光。陽光在沙漠地,亮得刺眼,白牆上怒放的九重葛,炙熱的陽光下,彷彿要焚火燃燒似。花瓣薄如絲,耐了高溫,仍以豔紫鮮黃,一種無聲的氣勢,睥睨著沙塵黃土。 九重葛,不同的場景,這次在廈門,如火苗燃點,慢火徐徐烤著,烤著曲終人散後一顆澄淨的文學之心。 當我們一行人,緩行踱步於華新街上,這是廈門的老別墅區。一簇簇的九重葛,自庭院探出頭來。假日的早晨,特別寧靜,穿街走巷,冷風拂面,晨曦篩過濃蔭,蔓藤樹葉簌簌,傳遞著密碼不斷。 歐式建築的別墅,或是白牆紅瓦,或是石牆石壁,或是西洋閩南混合,各有其特色與韻味,令人流連再三。領頭的秋沅,是廈門作協主席,一路說古道今,信手拈來多少廈門歷史。我們貪婪地盯住一磚一瓦、一門一窗,久久不捨移動腳步。她頻頻催促要加快腳步,以免誤了飛機航班,我們仍置若罔聞,畢竟可觀可看的地景是如此吸引人。 這一區老別墅區數一數有五十棟,始建於1957年,是當時愛國華僑響應國家號召回國建設。隨著歲月的流逝,時代的蛻變,一些具有文藝氣息的地景,如私家菜館、咖啡店、民宿、工作室、書店,紛紛成立。文創讓老建築活化,更顯風情萬種、引人上門尋幽探勝。 突然,眾人駐足不前,我隨著他們的目光往上移,只見二樓陽台突出一株九重葛,翠綠枝葉托著鮮橘黃的花朵。由上望去,九重葛直挺挺懸掛於半空中,冷風下的花瓣微微顫抖。燦爛的嬌態,彷彿可以感受到一股燃燒的生命力,穿透冷寒,恣意展姿綻放。瞬間,冷與熱的交會,劃出天地間一道絕美的風景。 生活是一種姿態,存在於日常的當下,這一刻來臨時,用心體會方覺其珍貴。 第十二屆海峽兩岸文學筆會於11月30日在廈門召開,最後一天當大部分的人紛紛離開,剩下我們幾位寥寥可數。秋沅帶領我們走入中山公園,走入她生活的日常。進了公園,發現廣場滿是人潮,一片歌舞昇平,熱鬧的程度不亞於菜市場。秋沅不落俗套,她選了一條如美國詩人佛羅斯特「未走之路The Road Not Take」,引導我們往安靜的後山去。 這條人煙罕至的路,即是魁星山。它原為清政府管轄福建道署後山的花園,如今規劃在中山公園範圍內,恰是俯瞰廈門老城區絕佳的視野之地。石階,承載過多少足跡,已磨得晶亮,一步步地往上,尋幽探勝去。沿路所見,除了老樹枝藤,尚有眾多摩崖石刻,上面刻有雋永語句。秋沅一一解說,說完,立馬站在刻有「圓中象外」前,手一揚,往空中一揮,豪氣萬丈的說:「這裡就是朕的天下!」 她話一出,山風拂面,瞬間所有俗世名利全消失不見,湧上心頭則是滿滿的文學感。 文學交流,湧來四面八方的寫作好手。座談桌上,輪番講話,我說不出什麼微言大義,只能細細聆聽名家發言。我們各自擁抱不同的文字夢,唯一相同的是,當他們侃侃而談時,眼神發出的光彩,一再地撞擊我心。 會議完另有一幕。同安古城采風行傍晚回飯店,廈門詩人顏非已等候大廳,拿出紙筆要我與牧羊女手抄自己的詩作。原來,他收集一系列台灣作家的手稿詩作,我倆被他的用心良苦所感,像小學生一樣乖乖認真地抄寫。如今一回想這畫面不禁莞爾,也對他這一份文學純淨之心而肅然起敬。 文學無國界,更是超越政治環境。告別中山公園時,意外得知九重葛是廈門的市花,當地人稱為三角梅。公園到處可看到它的芳蹤,花團錦簇,以不同品種隆重展示。 哦!我的九重葛,廈門人的三角梅。無論是哪一種,在我臨去的一瞥,它以最美麗的姿態,安安靜靜地綻放,開得燦爛無比,彷彿是一顆燃燒文學的火球,隨著我們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