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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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與龜山島的聯想
中午驚覺今天下午似乎有什麼活動,趕緊打開記事簿,是中華民國筆會名家講座,名作家簡媜主講:一個散文學徒的懺情錄-會長廖咸浩主持,身為會員盡可能出席。何況簡媜在我心目中是分量極重的作家。於是匆匆趕往會場。 年紀不大的簡媜頂著一頭銀髮,有智慧有自信銀髮更顯自然磊落。 簡媜說:離開宜蘭時候看到龜山島會流淚,因為要離開家了。回家路上看到龜山島也會流淚,因為快到家了。我告訴她:我們的太武山也是,看到,心就安了。每個人心裡都有這樣一個地方。然,個人並非要與簡媜相提並論,而是太武山之於我也是人生座標。 簡媜演講本身就是一篇極佳的散文。 從她出身地冬山鄉冬山河說起。然後看到祖先墓碑上的南靖,一路尋根至漳州。再就她如何踏上寫作之路,齊邦媛老師也是她文學引領者。從她所出的書擬出重要大綱,娓娓道來,學識淵博引人入勝,用詞遣字優美,語調幽默,且處處學問。 她說先生退休單位給予獎牌寫著二等獎章,日日看越看越不順眼,怎麼會二等呢?感覺不夠好,好的不都該給一等,先生說按年資算。簡媜某日拿著剪刀膠帶,自己把它改成上等,在場聽眾哈哈大笑,既幽默又可愛。 文學,是編織時光記憶的一門藝術,但是有步驟。演講內容循著: 步道一;當一個繆思少年在荒街上沉思(成長史)。 步道二;散步到芒花深處(人生)。 步道三;老朋友相對論(對話)。 步道四;一個人的荒徑(私語)。 她的成長史和我們小時候一般荒涼貧困,讓我想到龜山島之於她們和太武山下的我們,真的是五十步和一百步,不相上下(當然文學成就不能相提並論,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她可是我仰慕的散文大家)可她的童年經歷暴風雨初至時,大人們急著搬運穀倉內稻穀,搶救日用器物,七八歲孩童必須遵從指示,火速至竹叢縫、草垛上搭救被風雨嚇呆的三兩隻雞、鴨或是揹起竹籮至菜園拔光所有的蔬菜……這段往事的描述標題是:「啊!無邊的孤獨,我在這兒!」水是唯一的存在,做大水是冬山河流域孩子們的共同記憶,平等且沒有階級之分。大自然的種種現象,夏秋之交,颱風破空而來河水暴漲,淹水速度如眨眼,轉瞬間,水淹腳踝,不一會兒,爬上小腳肚,說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到膝蓋高。人以為土地遼闊無邊,得下多大、多久的雨才能積水一吋,道理沒錯,可惜全被洪水破解。簡媜語調柔和,聽起來驚心動魄,彷彿這畫面就在眼前。 這些過程會對映到我們,太武山下的浯島未曾讓我經歷如此狂風暴雨,可也一直生活在物質匱乏的日常。 她的文名廣為人知,仍然謙沖自牧,雲鬢時光至霜髮歲月,步履堅定,至今不輟。聽她演講如沐春風,尤其她近著《一個人漫遊,古典森林》〈造夢土的人〉陶淵明詩帝。〈一個神慕戀一個仙的故事〉杜甫與李白詩聖與詩仙。〈一生苦霧〉李商隱詩魔。 這本剖析四位大師的書,讀仔細了猶如在眼前,簡媜說:作為讀者,遲了千年欠你的那顆眼淚,終於掉下來 。演講末了她用一首「驛動的心」送給李商隱。 人生,是尚未收割的田地。文學,是已經收割的人生。唯有文學才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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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是非 辨善惡
從基層做起,歷經不同職務的淬鍊,即使已離開軍職轉為公職,但向來明是非、辨善惡的務實公務員作風依然存在著,甚而根深蒂固,不會貪圖名利私慾而蒙蔽了心智,如此之公務人員,在當今社會實屬少見。 新任主官與島嶼頗有淵源,曾隨軍駐守金門,轉公職後三度在金門的同一單位服務,除了獲得上級的肯定與袍澤的愛戴,對島鄉的民情風俗,亦有深刻的瞭解。如今奉命接掌單位印信,更清楚體系中每個成員的作業情形及業務範疇,日後必能為這座島嶼貢獻一份心力。 行事作風一如以往,嫉惡如仇的個性,恩怨分明,說該說、做該做,絲毫不矯作。而平日體恤下屬的辛苦,多的是鼓勵的作為,但亦一板一眼,耳提面命不得違法亂紀、更不容許投機份子興風作浪,影響團體紀律。 上任以來,積極拜會各單位,期望理念的溝通及結合,創造雙贏,福澤島民,如此之安定人心,頗獲各界的好評。而其不藏私的個性,亦將各界拜會的禮品,在活動中慷慨捐出,提供摸彩之用。更常自掏腰包,歡喜氛圍,手心向下的行徑,不似許多當官的力圖收穫滿滿。 單位的盛與衰,主官管的作為何其重要,能從自身做起,以身教代替言教,任何事物,不必多說,下屬看久了亦都清楚目標與方向,方能成就整體的好規模;至於某些另類思維者,與眾不同的思緒另當別論。而用人眼睛睜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被威脅利誘,始終如一做自己,便不會偏頗思維。 改朝換代是不變的原理,來來去去,人們總有比較的心理,誰優誰劣,各自打了分數。儘管多年後,仍是津津樂道的話題,雖然有些人事物會隨時間飛逝,但依舊有記起的時候,在茶餘飯後,縱然只是片片斷斷的回憶,亦會勾起腦海的記憶。 曾經坐過的位置,親身經歷過的事物,同理心的驅使,那股慈悲心、關懷情,更能知曉何者該為?何者不該為?甚而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尤其是經費有限的情況,錢要花在刀口上,各項承辦不得馬虎的作為與擔當,不浪費公帑的正確思考,勇於面對既是舊環境、亦是新環境的諸多體制,不虛擲時光、不浪擲資源,做有意義的事,為民表率,也為將來接棒之人樹立典範。 深入金門,接近島嶼,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感動與悸動,已將這塊純樸的地方,視為他的第二個故鄉。這裡有他的許多亦師亦友的好夥伴,不為名利而活,神隊友有的是相互惕勵與扶持。 放眼當今,即使這座島嶼的社會形態已日趨改變,但只要懷抱著一顆誠摯的心走入民間,依然可發覺許多值得關懷的袍澤。當他們把一生的青春奉獻給國家,理應受到更多的關懷,任憑只是幾句噓寒問暖的話語,也能溫暖他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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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小洪師、小筆友與老同學
六月底時,在網上看到一則「金城莒光湖七旬翁溺水」新聞,旋即賢庵國小同學群組傳出,該老翁為我們六年級時的班導洪老師,聞知驚駭不已。因不久前,才在盈春閣金門高中校慶餐會上,向洪老師敬酒寒暄過,不意旬月間竟天人永隔。 還清楚記得小學畢業時,俺身高只有144公分,屬於偏矮;雖然個頭不高,但從小頑皮好動,對球類或體育項目,都興趣濃厚。記得國小四、五年級之交,部隊教官來校推廣「莒拳道」,男孩們個個興奮無比、躍躍欲試,都想著「練好功夫」後,可以大展身手;每當教官在前示範著,洪老師等幾位有帶體育科的老師們,則在隊列中穿梭,糾正同學們的各種動作,什麼馬步、弓步、三七步、正拳、手刀、前踢、側踢、防禦……等,幾周後,就學完了第一型「天地型」、第二型「圓曉型」、第三型「島山型」,當初只覺新鮮有趣,如今雖然過了數十年,但所學三型,還能依稀記得梗概。 大概在同一時期,由洪老師擔任教練,負責挑選球員、組建籃球隊。因為個子小未被青睞,但俺卻不死心,跑到辦公廳找洪老師糾纏,表達想加入籃球隊的強烈願望,洪老師也如我所願地答應了。之後,從折返跑等體能訓練、運球、傳球、急停轉身過人、三步上籃……等基本動作練起,練得津津有味。記得有一次訓練時充當前鋒,跑到籃下,洪老師帶球過半場後,把球拋傳給我,俺雙手伸出接球,卻一陣錐心刺痛襲來,只見左手小指頭彎折變形。後來俺爸帶我到夏墅找「土伯仔」,三兩下就把彎指拉直,還抹了些草藥。 經小手指骨折意外,也沒讓俺萌生退意,依然熱愛著籃球。後來也隨隊與莒光國小、何浦國小、卓環國小……等校交流比賽過。每次校際比賽前幾日,都要早晚加練,洪老師也宣佈,學校每早會為球員準備一顆水煮蛋補充營養;當年物資匱乏,能吃上蛋已算幸福。賽前,學校還給球員發了一雙襪子,大家穿上顏色統一的球襪,一下就顯得不那麼像鄉下雜牌軍了。 雖然受限於身高與天賦,比賽時多只能當替補或板凳球員,但親歷其境的緊張刺激總是不少的。印象比較深的是對上何浦國小,感覺像是小孩對上大人,何浦隊員個個高頭大馬,對賢小形成碾壓之勢;輸球之後,大家頗不服氣,不願承認自己身高不夠、球技不行,卻瞎猜說他們這些大個子,都是早該上國中、卻故意「留級」下來好以大欺小的(哈哈)。另外,小金卓環國小也很厲害,雖然不比我們高多少,但都球技不俗,其中一位小球員更是出色,他運球靈活、投籃精準。基於「慕強」心理,俺主動找他攀談,我倆還成了「小筆友」,這小筆友正是俺的高中同學,也是如今金信的林義雄總經理。 在賢小除了參加籃球外,俺也加入了學校排球隊。當初教練也是從部隊請來協助訓練的,而洪老師則是主要的帶隊教練。球隊組建後,大夥兒練得認真帶勁。由於球網頗高,躍起攔網或扣殺都很勉強,但我們發出的漂浮球頗有威力,接傳、舉球也都有模有樣。當時,風傳俺賢小排球隊是匹黑馬;校際比賽日,學校還央請部隊派出軍用卡車,載著大夥出征金沙國小賽場,結果天不遂人願,黑馬折戟沉沙、慘敗收場,回程卡車上,洪老師黑著臉,大夥兒則是低頭沉默不語。 多年後,曾在珠山風水池畔偶遇洪老師,他因女兒經營民宿,常來珠山幫忙。我們聊著當年賢庵國小的老師與同學、各自家庭情況,也感慨匆匆流逝的歲月。而每次在高中同學走讀活動或聚餐場合,碰到當年的小筆友、如今的老同學義雄,也總會感慨浮生彈指間!當年那個站在洪師面前,一心要加入賢小籃球隊的執拗少年,如今竟也已兩鬢飛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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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的孤獨
距離上次會面,有十來年了吧?「月下美人」別來無恙……? 塵世,無非是一座喧囂的舞臺,你我都在臺上,你我同時也都是臺下的孤獨者。可不是麼?沒有誰真能做到眾人皆醉我獨醒,也不會有誰希望永遠困在喧囂之中,強做無聲之嘆。那麼,究竟有沒有誰?真正勇敢選擇了在喧囂中孤獨?這個叩問,時時縈繞腦海,靈府裡糾結,午夜夢迴之際如幽靈乍現還隱……。我,幸運地,或者該說是不幸,找到了最不像答案的答案。 1927年,臺灣仍是日據時期(昭和2年),第一個大型美術展覽會首次登場,三位入選的臺籍東洋畫藝術家,竟然都是未滿二十歲的少年畫家:陳進、林玉山、郭雪湖,史稱「臺展三少年」。他們以在地題材的寫生創作崛起畫壇,大膽從臨摹走向寫生,翻轉臺灣原有美術畫風。渠等作品兼具時代性、本土性與生命力,是臺灣第一代膠彩畫家,演繹當代臺灣本土風情,在臺灣繪畫藝術領域留下璀璨耀目之光。 2008年2月1日,國立歷史博物館展出「時代的優雅--郭雪湖百歲回顧展」與2015年7月14日,一場題為「家鄉的永恆對話--臺展三少年:林玉山、陳進、郭雪湖」在國家圖書館 藝術中心開展,這兩場展覽都非常吸引我,前者,是人瑞藝術家郭雪湖畢生秀異畫作之總體回顧展,精品盡出,真是大飽眼福。後者,臺展三少年聯展,則讓我能在一場畫展中,同時欣賞三位畫壇老前輩大量膠彩畫作,十分滋養心靈。於是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前往觀展。展場裡,我沉澱心緒,一幅、一幅仔細品賞,藝術華光潤目,悅性舒心。畫家以半寶石及天然礦石研磨成粉末,調和鹿膠做為顏料繪製膠彩畫,筆下盡是色澤鮮麗的畫境,展場裡滿目琳瑯。偶一個回身,忽見一幅清麗出塵、情性細膩幽微的作品,直似一只磁性銀鉤,瞬間吸引雙眸,勾住我一根心弦,當下魂靈震顫;她,是郭雪湖前輩於1964年創作的絹本膠彩畫「月下美人」(曇花)。這幅作品係藝術家家屬收藏,想必是雪湖先生最鍾情之作。此畫氣質不凡,姿影優雅,含蓄著曇花持定夜放之美,沉靜得近乎喧嘩;挑得我一顆心怦然狂跳。專神佇立畫前,久久移不開視線,心靈深處波濤洶湧捲滾,不知是甚麼觸動了甚麼?竟悄然滑下兩行清淚。一個賞畫者,凝視這幅「月下美人」,內心生發如許深邃孤獨之感。難不成這是一株通靈識性的解語之華?又或者,我就是畫中那一抹素靜的幽獨? 2024初冬,我在北美館「喧囂的孤獨--臺灣膠彩百年尋道」展場,與睽違十多年的「月下美人」久別重逢。只一眼,我雙頰「轟」地一陣燒燙,好似與親人離散多年之後不期而遇。直覺眼前的她,更添內韻、更蘊藉,也更定靜了。彷彿一位丰姿綽約的仕女,歷經人世洗練,儷人盤起雲髻,周身凝斂著一抹仙氣。在她面前,除了景仰、傾慕,更讓人不自覺地萌生謙卑之心。環視展場二百多幅畫作,唯「月下美人」悠然嫻靜兀自清幽,不禁讓我聯想這展題「喧囂的孤獨」是專為她擬定的。儘管北美館強調「本次展覽以膠彩畫的材質與繪畫追求上既東可西的特質為本……,呈現膠彩畫在臺灣落地化的表現,其中騰鬧著被質疑壓抑、重探畫種源始,爭取發展空間的喧囂,在喧囂中展現的是持靜創作、保守畫域、傳承畫法的孤獨。……」我仍然一廂情願認定,「喧囂的孤獨」乃專為「月下美人」多年靜處喧囂之幽獨而作。試問,在當今現實世界裡,可還有我這樣的情癡? 文末,猶有幾句癡話,說與諸君:鍾情一株花、一幅畫,戀慕一個人,一樣無可救藥。為之神迷,為之醉;結局都是虛無?一段情,能多久?「過程」必然給出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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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
打下最後一次下班卡,我正式從職場退休了。 十一月廿五日,一早搭華信班機回來金門,中午趕回局裡打了上班卡,這是我最後半天的班,稍早前我請了五天半的補休假,老婆幫我安排一趟退休之旅,走一趟夢迴多年的四川九寨溝之旅,我們在四川走訪了成都熊貓繁殖基地、都江堰水利工程、九寨溝、黃龍、樂山大佛、峨眉山報國寺、伏虎寺及金頂,在小雪前看盡了九寨黃龍及峨眉的初雪,真是一趟令人難忘的退休之旅。 帶著滿身興奮又疲乏的身心,我又回到了這個工作九年的場所,時光飛逝,我回金門已十二年了,當初在台北的職場當了近三十年的媒體工作者,回到家鄉的工作也脫離不了新聞的角色,祇是從新聞採訪者轉變成新聞提供者,角色的轉變也需要一段適應期。 當初離開酒廠總經理特助一職,我本徘徊要不要重返台北新聞圈,在那當兒我把一塊老家的地和建商協議合建案,也重新找到了生活重心,因為這處新家園就是我想要規畫中的退休理想家園。 也在那期間文化局呂局長找我去當他的機要秘書,給了我很大的空間,雖然薪水不及台北的一半,但是因為可以在家陪伴雙親,又有開工的新家讓我籌謀未來,可以說心靈有寄託,做什麼事都有幹勁。 就這樣我在文化局不知不覺就工作了九年多,當初執意要離開新聞圈,頂頭主管一直慰留我,說你工作了大半輩子的新聞工作,要回去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工作,一定不能適應,與其屆時做不了,還不如留下來;但我辭呈遞出去了就不想反悔,所以斷然告別了台北的新聞圈。 就誠如呂局長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文化局是個快樂的工作場所,做累了有美景庭院可以散心,有畫展可以欣賞,有圖書可以借閱充實自己,哪一個工作單位可以跟文化局比?」的確文化局得天獨厚,獨立在一方天地,比起縣府其他單位的侷促空間,文化局確實是個好地方。 在文化局的日常工作,除了負責一個文化建設發基金外,我主要的工作就是全局的新聞撰稿、審稿、改稿及協助局長撰擬文稿等工作,另外協助圖資科辦理浯島文學獎,協助藝文科辦理文化獎等,這些活動過程讓我可以結識許多的藝文界人士,比較可惜的是,九年前在我手上成立的基金,九年後因故被裁撤,在我手中成立,也在我手中結束,算是有始有終,但是總覺得有點不捨。 退休時感謝全局同仁的贈酒和卡片,呂局長和社會處黃處長也各送了一瓶紀念酒,實在讓人感動,紫韻箏社的王敦玲老師更特別送我一蘭花盆景,祝我榮退,更是愧不敢當,廈門美食團的伙伴也為我辦了一場退休餐會,這些點點滴滴容我慢慢回味。 我的大學同學翁仁海,因為是當兵才上大學,比我大兩三歲,出社會就經商,後來還經營房仲業,他說他創業到中年曾被朋友欺騙,人生差點歸零,但他鍥而不捨,又再東山再起,經常告訴我們他「永不言退」,要做到走不動為止,我很敬佩他的勇氣和衝勁,但是我卻沒有勇氣說自己也能「永不言退」,畢竟工作了四十年,也應該讓位子給年輕人。 退休是人生的新一段旅程,新生活的開始,王國維有句詩句:「人生過處唯存悔,知識增時只益疑」,從學校畢業到當預官,再到電視台和報社,最後到酒廠和文化局,這四十五年來我有始有終的工作只有一個,那就是新聞志業,我從未後悔這段過程,也不曾去質疑。我金門高中的國文老師簡文龍送我一首詩:「昔曾無冕王,器宇自軒昂。今返金門臥,青蓮伴竹香。高風吹綠浪,菡萏舞紅裳。樂此酣然醉,餘鋒力未央。」刻畫我的退休生活,也謝謝老同學光浯錄此詩句當墨寶相贈,師友為伴,人生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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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鳥如人,投之以情──讀周志強《浯羽倫比-金門鳥故事》
我對於拿著望遠鏡追鳥、賞鳥一向興趣不大,也不太明白數鳥工作的吸引力何在? 2024年寫作協會秋季讀書會,周志強老師主講〈金門鳥故事〉,聽完,且獲贈新書《浯羽倫比-金門鳥故事》。短短40分鐘,志強老師以充滿人文趣味的方式來說鳥,引發了我翻開贈書的動機。 翻開《浯羽倫比》,沒有自序,更沒有他序,而是以「導讀」開頁,導讀一文,盡是「鳥事」,不是教科書式正確無誤的鳥名、鳥種、鳥數目……,而是趣味橫生的「鳥八卦」。 戴勝,金門美麗的縣鳥,色黃,因為好居於廢棄的土墳墓,俗稱「墓崆雞」。讀《浯羽倫比》,才知道戴勝屬於佛法僧目,獨立一科,且出現的時間很古老,古埃及法老王墳墓的壁畫,古老中國的《詩經》,都有其鳥影。傳說,戴勝頭上美麗的羽冠,得之於其曾為行走於沙漠的所羅門王遮蔭,是智慧之王特賜予的恩寵呢。 喜鵲,年少即熟悉牛郎織女七夕相會鵲橋的故事,對喜鵲搭橋的義舉深有好感。年長,旅遊於花蓮山上某旅社,清晨為窗外成群的聒噪鳥聲所干擾,他們說;「那是喜鵲」,看著黑白羽毛相間、鳥態平凡的喜鵲,我竟心生失望。讀《浯羽倫比》,才知道喜鵲喜群聚,好腐食,是大自然的清道夫,當金門小島的喜鵲數目過多時,也警示著這是個浪費的島嶼。 翠鳥,金門的鳥類多種,我最鍾情俗稱「魚狗」的普通翠鳥,喜歡牠頭背部亮麗的翠綠色。多次在浯江溪畔看到單隻的翠鳥停棲在高枝上。讀《浯羽倫比》,才知道翠鳥喜歡以「孤鳥之姿」獨立水邊的高枝,牠是絕佳的「江上釣魚翁」,以水中的活小魚為主食,靜觀於江邊高枝的翠鳥,看準目標後,會在一秒之間,果決入水,精準地直朝小魚作致命的一擊,啄食上岸。 家燕,喜歡築巢於人家的屋簷下,金門人相信「燕來吉祥」,因此燕與人相處融洽。讀《浯羽倫比》,知道燕子善飛行,主食飛行中的蚊蚋,是以稱讚人「身輕如燕」,又知遷徙性的燕子,秋去春來,有「返回舊巢」的戀舊習性,怪不得古人的詩詞會如此吟詠著:「多謝有情雙燕子,暫時飛去又飛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麻雀,最不起眼的灰羽小鳥,圓滾憨態,常在人們的眼前嘰嘰喳喳,群聚吵雜。我很喜歡莊子〈逍遙遊〉的寓言故事,其中一則「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讓人很容易浮現出小燕雀與大鴻鵠明顯對比的鳥影。讀《浯羽倫比》,知道繁殖力強的麻雀,曾是男孩們打鳥、烤鳥的好對象,平凡的麻雀,細分有三種:家麻雀麻雀山麻雀。 書末「特別收錄」曾得第16屆浯島文學獎的〈又見黑翅鳶〉。志強老師初識黑翅鳶,在年少青春的貴州黃果樹大瀑布,一對白色的老鷹在瀑布的上方互相追逐著。再見黑翅鳶,已是中年返鄉,在金門古寧頭的荒野上,一對黑翅鳶在天空一起旋轉俯衝騰空,表演著絢麗而壯闊的「求偶鷹舞」,美麗如大自然的詩篇。 總之,周志強的《浯羽倫比》,除了生物科學的鳥知識外,他尚以「視鳥如人,投之以情」的人文關懷來為金門鳥說故事,故讀來親切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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菽光亭
昔果山源山宮前計畫興建一座亭子,由我負責命名。因希望將該亭與昔果山的歷史相連結,經過幾天的反覆思索,我從縣志中本地的舊稱「菽藳山」得到靈感,將亭子取名為「菽光亭」。這個名字不僅與地名有淵源,更寓意著希望與光明。我提出此名後,金寧鄉鄉長、本村村長、社區發展協會理監事及地方士紳們均讚賞不已,認為此名既具有歷史內涵,又有美好的意境。 在初步構思亭子上的對聯時,我擬定了上聯為「菽山先民造家園」,下聯為「光耀鄉梓聲名遠」,希望闡揚先人們在這片土地上的辛勤耕耘,展現傳承與感恩之心,以及強調本村的光輝歷史與成就,寄託對未來繁榮發展的祝福與期盼。讓「菽光亭」不僅僅是一個建築,更是一個承載著歷史與希望的象徵,成為本村重要的文化地標。 後請本縣書畫文學家吳鼎仁先生賜正,對聯修訂為「菽山先輩家聲肇,光里桑梓鄉土興」,更為精練而具美感,充分展現先輩們的奮鬥精神與貢獻,同時強調了對故鄉的深厚情感與對未來發展的殷切期望。因此,在金寧鄉公所及村內人士之共同努力下,「菽光亭」順利於112年12月21日竣工,如今成為村莊的重要文化地標。這座亭子不僅象徵著歷史與希望的交織,亦成為村民共同的驕傲與寄託,讓人感受到昔果山村歷史的厚重與未來的光明。 昔果山原是一個濱海小漁村,卻以「山」為名,很是特別。早期為一貧瘠的紅土丘陵,鮮有人問津此地,但因漁產豐富,吸引諸多移民人口來此謀生,如翁姓、余姓、吳姓、林姓……村民陸續遷居本村,以海為生,萌生出樂天知命的個性和與寬闊的大海搏鬥不畏艱難的勇氣,開發紅土豐沛能量,更孕育出村民愛鄉、愛土、愛海之情懷。雖然因紅土礫石層的影響,農產不如其他村莊豐厚,但獨具特色的紅土花生以其堅實甘脆而享譽全島。 昔果山雖是多姓村,但居民互相包容,共榮共生,以信仰凝聚村民精神生活成為一股重要的力量。從源山宮、法主天君廟、楊遊府與風獅爺等神明的護佑,使村民能在信仰的活動中形成彼此合作與關懷的共識。這片紅土台地雖然貧瘠,但卻蘊育出村民堅毅、勇敢,敢與大海拚搏的精神。尤其,金門開放觀光之後,本村由於位居島嶼的中間區位,開展了居民不同的思維,因為本村特殊的地質條件,其豐沛的地下水吸引了金門酒廠來本村增建新廠,帶動就業機會,也吸引了新移民和新產業進駐本村,為村裡注入活力,增進本村的經濟發展機會。 如今,隨著村莊的發展,菽光亭不僅是一個靜謐的觀賞點,更成為舉辦各大節日和社區活動的重要場域。無論是春節時分的燈籠節慶或源山宮廟會,還是夏季海洋文化的海洋祭,菽光亭都成為吸引居民和遊客們聚集的場所。菽光亭更成為教育和文化傳承的重要據點,承載著本村的歷史故事和文化傳統。它的建立彷彿為這片樂土注入新生命,讓歷史與現代在此交匯出獨特的風采。無論是清晨的第一縷曙光,還是黃昏的夕陽,都映照著這片土地上人們的勤勞與智慧,見證著一代又一代的奮鬥與夢想。 近年來,本村人才輩出,包括上市公司董事長、知名文學家、中央政府高階官員、全球百分之二之頂尖科學家、教授、醫生、校長、多位地區行政官員及十多位博士等,這些成就展現了貧瘠環境下所孕育出的拚搏精神,成為激勵後代子孫們奮發向上的動力。 如今的昔果山村,不僅保留傳統的風俗和文化,更融入現代化的發展理念。隨著基礎設施的完善和經濟的發展,村民的生活水平逐漸提高。「菽光亭」此名見證這片土地的過去與未來,而此亭業已成為象徵昔果山永續發展的精神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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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翅膀
最近在新聞上時常出現「懲戒權」的字眼。肇因於行政院會日前通過了《民法》關於父母得於必要範圍內懲戒其子女的文字,當然,這樣的規定還要溯源到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的「兒童不受任何形式之暴力」主張,全球許多國家也是如此。 與此同時,還有台中小六生以樂樂球棒打老師,遭警察帶走,市長抨擊「老師不適任」,同時又引發學生可以打老師,老師卻不能合法保護自己權益的輿情。事後老師沒提告、市長公開道歉,學生家長發了千字自表,吵得一派熱鬧景象,似乎難以善了。 兩件事一起看,都在保護兒童、尊重未成年子女的人格發展,但到底真的保護、尊重到了嗎?看了官方研擬相關配套的說明,「衛生福利部將支持家庭發揮照顧教養功能;教育部則會普及與深化家庭教育及親職教育」。又再一次的驗證了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及文字運用之玄妙;可預見的,因之而生的種種計畫、方案,將在風尖浪口裡因應而生,但真救得了人生軌道已然偏差的孩子嗎? 回到教學現場,因為被沒收了部分懲戒權,甚至是讓老師們視懲戒權如虎狼。因為以上的緣故,老師通常會選擇對問題學生「冷處理」或避而遠之,特別是有暴力傾向的孩子,傷了誰都惹不起,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我們經常在影視作品中看到極誇張的校園霸凌情節,總覺得這要嘛就是戲,要不就是極個別的特例,但如果這樣的情景就出現在我們子弟的周遭呢?問題將變得無比沉重且撲朔迷離。有趣的是,為了戲劇張力與效果,作品裡最終解決事情的方式都是「柯南式」的屍體及「以暴制暴」,這又與光明正大的人生救贖背道而馳。 所有人都會認同,孩子愈大,性情、品格愈難改變;有句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有人便主張學齡前兒童、幼兒的人格發展尤為重要,特別是零至六歲是兒童性格形成的最重要的時期,如果不在這段時間對其進行性格教育,他的性格就將很難改變。性格有缺陷的孩子,大多是在性格發展的關鍵時期,內心飢渴得不到充分營養;但卻又特別強調,父母應該把握一個原則:讓孩子自己去發掘,「揠苗助長」將適得其反,反又落入父母懲戒權的泥淖。對於像吾等覺性不高的父母而言,雖不至陷入「父子騎驢」之境,但還真是整不會了!那我輩、父輩、祖輩幾代人的「隨便養」又算什麼?特別是父、祖輩們,可不興兒童心理、愛的教育,他們更加信奉的是,「戒尺之下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在當時的教育環境裡,真是言教身教,自己救自己就足以解決教學現場的所有問題? 現代的父母都是帶著這些疑惑長大的,當下還能行有餘力在此扯皮,代表也沒偏差到那裡去,而且可以負責任的講,在那時代粗養、放養的孩子,多數不負家庭社會期待,反而是當下精養、細養的一群,諄諄善誘,猶未可得,淨惹些不相干的,掬一把同情淚。 時代要進步、世代要交替,懲戒與否不是重點,愛才是一切的本源;苗長得好不好,除了陽光、空氣、水,還得靠苗自個。對父母而言,讓孩子長出強壯的翅膀,要比呵護他們一輩子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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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恩 似海深──華為聯想成功啟示錄
113/11/18清晨,我於湖光山色、鳥語花香的桃園市石門雲品社區醒來,捧讀好友傳來的「聯想與華為的成功,皆與其創辦人之人品行事十分相關」這篇推文。 我終於找到:為什麼能一直堅持下去的理由。 一直到現在,即使已年逾古稀,但只要有人看得起、而我能力亦可企及,幾乎仍是使命必達。 識我者,都勸我一輩子奉獻給杏壇,是時候選擇放下了! 而我也常聽到內心深處,像有一股聲音在吶喊要我暫停腳步,好好享受人生餘年。 在此之前,我始終搞不懂為何要無事忙、沒事找事做,到現在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驅使我前行的動力,除了不忍人之心、心肝不死外,還有身上流淌著的父母倔強不屈的血液,是他們在冥冥中,驅動著我不斷前進。 以下是我選錄四人五則老中青好友的回饋與祝福,作為自反自勉箴言。 張督導回饋說:看完校長撰寫的小語,個人深深感受一位教育工作者對使命的熱忱與深情。 因為在乎,所以能全心投入;因為投入,方能深入學子內心。付出無悔,成就無數傑出人才;關懷無私,收穫發自內心開懷與喜悅。 這幾句箴言,是對教育精神的真實詮釋,提醒我在人生角色中,應用心、用情,創造自己的價值與光芒。 同事多年的陳學長回饋說:思念母親是我們的天性使然,過去的讓他過去吧,明天的陽光,依然會照在我們臉上。 家母於民國七十多年成佛,至今還經常懷念,尤其在生活困苦時,想到母親與我們受苦,於日軍佔領吾村時,非常小的我,看著日軍吃飯,偶爾會從碗裏所剩的飯,分給我們某一個。 只要是我有幸得到餡餅,立即回家用那點米飯煮一鍋米湯,喝好幾天,憶起時還會落淚!這是國家衰弱的無奈,只能祈求有個強盛國家,子孫不必再乞討! 媽,你在那兒?過得好嗎?我會把子孫顧好,不讓他們再受餓! 陳學長接著回饋說:談生日,老朽滿幸運,民國30年出生,39年報戶口,在那樣兵荒馬亂年代,父母幫報的戶口以農曆算,被登記的卻是國曆! 民國30年的生日是農國曆同日,往後再同日,40幾歲、60幾歲各有一次,預想再同日可做大生日,還得等到一百三十幾歲以後! 小學同窗兼好友回饋說:最近麥當勞有則電視廣告,播出小朋友在園區過生日的愉悅盛況,讓我想起幾個階段的生日。 孩提時,有父母姊弟相陪,生日過得快樂,到中年,為生活打拚,生日過得甘澀,到了老年,兒孫都長大了,只剩下二老孤獨相依。 我們這個年紀,有的父母在,有的撒手西歸,留下的只剩滿心的思念。 家慈的生日晚你兩天,前天兄嫂妯娌相約給媽媽祝壽,她全日吃齋,飲食相異,生日過得安逸自然。 在這特別的日子,祝您生日快樂!七十二載風華如詩,學識深厚如海,您的智慧與才情,滋養著我的心靈。 我初任教職教過的學生之愛女回饋說:願您筆耕不輟,歲月靜好,福壽綿長,健康如意。願您的每一天,都如詩中美好,溫馨如春風,寧靜如秋水。 母親能有您這麼優秀的兒子,一定很驕傲!校長不僅上輩子燒好香,這輩子也做很多好事呢! 父母恩,似海深,拙文就視作生日獨白吧,幸運的是,這篇趨近囈語的微言,竟能如心雨般的潛入一眾好友的心坎裡,給我這麼多回饋,這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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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故鄉
唐朝武則天宰相狄仁傑出巡,登上太行山,遠望停雲說:「那白雲底下是我父母住的的地方」,白雲的後面便是故鄉,徘徊了很久,不忍離去,不禁流下思親之淚,從此流傳了二十四孝中「望雲思親」的佳話。狄家父母住在河南河陽,狄仁傑望雲思親處,是在橫望鎮(即今山西晉城澤州縣)的太行絕頂,為晉豫古道上的重要關口。「望雲思親」有詩頌曰:「朝夕思親傷志神,登山望母淚流頻;身居相國猶懷孝,不愧奉臣不愧民」。 停雲望故鄉的「白雲故鄉」道盡對故鄉、對先人的思念之情,莒光樓左邊吳氏宗祠,再左前方一片叢林裏,有一塊遷葬塚地,豎立一座方柱碑,李德廉題字:「白雲故鄉」,民國40年福建省政府派李任金門行政公署行政長,任期一年。自小記事起,每年清明全家都要到「白雲故鄉」掛紙,碑與座約有一樓高,有三四階梯可登座觀碑,小時有上去過,讀懂「白雲故鄉」,已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上網在「金門部落」 看到「白雲故鄉」石碑的舊照,很多人都不知它在何方?很多年的清明,被很多雜樹掩蓋住,只有前幾年有清理過,但還是有一排樹遮住,隱約這座碑還在,我試著要爬上去,樹叉環刺,近身不得而作罷! 吳氏宗祠前有一條土路,開車進去顛簸不平,樹枝鑽進車窗;從吳厝前馬路轉進一片平田,旁邊就是塚區,面向海,現在可以看到金門大橋(與莒光樓同一座向)。今年清明因有事留台沒去掃墓,所以現在我騎車,頂著豔陽重訪「白雲故鄉」,轉了一圈找不到路進去,吳宗祠前路堆滿建材,連機車都無隙可行;再找吳厝前平坦小路,已蓋起一棟大樓,擋住去路。碰到樓主學長吳厝的吳金水老師,我說我是來找「白雲故鄉」,他說在那片密密的相思林裡,已看不出碑的身影。我把車停在他樓後門,爬過牆下去,前面有羊群吃草的平田,右邊便是我熟悉的墓區,可是芒草密密麻麻高過人,人也是鑽不進去,只看到草邊一個許氏小墓,我兩個祖先的骨甕小墓,無法辨識在哪個方位,只有合掌望草深處一拜! 這個墓區自小的印象,有不多的幾個前朝古墓,有兩三個國軍墓葬,後遷葬軍人公墓,墓坑挖空棺板橫陳,好幾年一直都沒人管。前面有幾百個排排遷葬來的甕金小墓,中間有一坍塌瓦頂的拜壇,是無主的萬善安身之地,周邊還有散落的骨甕,沒人管理,每年清明總是有人放火焚草,才能進去掃墓。右邊是相思林地,「白雲故鄉」碑便在林中。希望有心人,砍樹伐草,讓「白雲故鄉」撥雲見日! 「白雲故鄉」以前稱「新塚」,撿骨甕金遷葬來的,作成小墓龜,其一是由金門中學42年闢建運動場古塚遷來;其二是41年建莒光樓基地古塚遷來。 我家三伯父吳水浸卒於民國10年,23歲,葬在後浦西門塚(金門中學運動場),遷葬莒光樓旁塚地「白雲故鄉」,我除了留台讀書幾年缺席,到「白雲故鄉」掃了60多年的墓,因為墓碑有刻我的名字,我是承繼男。47年砲戰我六歲,尚未讀小學,看見先父用一塊砌牆紅磚,在我家古屋天井中,拿鐵釘刻墓碑。我說阿爸你是在刻你自己的墓碑,他很生氣給我一巴掌,我趕快逃,到清明就看到父親親刻三伯的磚碑小墓!金中塚的傳說有一糯米灰古墓,人工挖不開,工兵用炸的!還發現一個新的無名墓,挖出是倒頭栽(有活埋的可能),他太太認出那雙皮鞋。這位老師是福建來金門教書,被抓去音訊全無,也許被當成共產黨處決了,其家人應該隨著遷葬「白雲故鄉」。 先岳父林克錚生前對我說過,莒光樓原是北門林家祖地捐作義塚,為了建莒光樓,古塚全遷到旁邊的「白雲故鄉」。前清林家是大戶世家,林可遠道光間花錢蓋奎閣;咸豐間花巨資修後浦大溝義塚、募勇拒小刀會保金門、同治間歲歉倡平糶,全活甚眾。其孫林鈞德,甲午後金門連年大疫,捐大路崎林家課園為義塚(莒光樓地)、設醫局、同善局,年施棺無數。林家善舉都有載入縣誌。 「白雲故鄉」相思林中停雲思故鄉,望鄉台上,生也思念歿也思念,幾個世代望著白雲,滴不盡相思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