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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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真情
今年11月23日,一位高齡93歲的老太太,千里迢迢從大陸重慶市來到台北圓山忠烈祠,在她丈夫-前國軍第71軍87師259旅參謀主任,故陸軍中校鍾崇勳靈前獻花致祭。 這位張淑英老太太是由小兒子李長貴陪伴,帶著鍾崇勳昔日的戎裝照首度來台。鍾崇勳,四川重慶人,黃埔軍校第六期畢業,1935年與張淑英在福州認識,那時她剛讀完私塾。在接受大陸網路媒體採訪時,張淑英回憶對他的第一印象,「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軍官,人長得高大,溫柔善良,一說一個笑」。婚後,夫妻倆在南京有一段甜蜜的時光。1937年夏天,抗戰爆發,鍾崇勳部隊從南京調防上海,兩人分開,從此未再見面。隨後上海、南京淪陷,張淑英跟婆婆撤退到大後方,打聽到鍾崇勳所屬的259旅在當年12月的南京保衛戰中與日軍交戰激烈,犧牲慘重。1944年,她在重慶街頭遇見鍾崇勳的昔日戰友,確定丈夫已戰死沙場,時年32歲,次年婆婆病逝,又過幾年國共內戰升高,局勢動盪,張淑英娘家人遷到台灣,她因惦記著鍾崇勳,選擇留在重慶。 1949年張淑英經人介紹,認識第二任丈夫李自清,再婚後她對鍾崇勳的情感就塵封在心底。1983年李自清去世,起初幾年,她仍不敢說出心裡想尋找鍾崇勳下落的事,後來子女知道母親的想法,相當理解與支持。李長貴說,「母親的心願變成家人的心病。鍾伯伯在南京保衛戰中犧牲,於情於理,我們有責任幫媽媽找到他的靈位」。今年9月,透過大陸央視「關懷老兵」節目的協助,他們找到鍾崇勳當年的戎裝照片,也打聽到靈位安置在台北圓山忠烈祠,由於家境貧困,在深圳「越龍慈善基金會」贊助下,張淑英終於完成與先夫別離77年後再度相會的心願。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近代因戰亂而離散的夫妻不可勝數,一些有幸在數十年後跨海重逢者,物換星移,青絲已成白髮;也有許多佳偶當年一別,從此天人永隔。這情形就像金門許多「落番」的人,離家後一去不返,髮妻苦守家園,日夜盼望,年復一年。這些舊時代的苦命女子,她們的生命只有「忍耐」與「等待」,用一生歲月信守情、義二字,只盼到最後會有結果,才能心安。 張淑英老太太看到台灣用這麼高規格的忠烈祠供奉為國軀的烈士,牌位上有他先生鍾崇勳的名字,感到非常欣慰,「在台北,有他的戰友,還有他的長官陪伴,他不孤單,我也安心了。」回重慶前,她再度到他牌位前觸摸他的名字說:「77年前,我倆永別,77年後,我又來和你告別,我93歲了,不可能再來看你,來世我們再見。」 鍾崇勳與張淑英的故事,悠悠歲月,萬里雲山,纏綿不斷。他們緣起於福州,南京是燕爾新婚的夢鄉,也是斷腸之地,她在他家鄉重慶為他守候,塵封愛情,77年後才在台北找到他魂兮所依之處,為兩人愛的故事留下最後句點。故事的結局發生在台北,國內只有一家報紙對此事略有報導,其他媒體隻字未提。這些日子以來,絕大多數的台灣媒體不是熱衷於追逐名人八卦緋聞,就是繼續製造垃圾新聞,人性光輝,人間真情,以及許多溫暖人心的故事題材,早已拋諸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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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躍的風景有夢有歌
大清早,喜鵲在我窗外啾啾鳴唱,我拉開窗簾一看,牠正翹著尾巴,小步舞曲抖動跳著,另一隻喜雀飛來,矮牆上的鳴唱變熱鬧了,接著一隻又一隻飛來,呼應的回聲越來越熱鬧。這群喜雀把菜園旁的矮牆當作早會地點,牠們唱和一陣全都飛走了。我繼續趕創作進度。返鄉一週,我才調整到可以畫畫的情境,趕緊日夜努力把30號畫布的草圖定位,顏料、畫筆與調色盤各自就位,我的心也安定下來。 因為每天早上總為過敏所苦,鼻水直流,噴嚏猛打,搶天光趕畫數天後,我努力擠出一小片時光,跳進溫水游泳池放鬆自己。也許游泳後的體能轉好,也許天氣轉趨溫和,我的過敏症狀減輕了。我摸黑起了個大早,汲汲趕稿,深垂的窗簾外有一聲高過一聲的鳥鳴,我好奇的拉開窗簾探看,漆黑中看不見什麼,只聞鳥鳴聲,後來晨光漸漸發白,我看見一隻又一隻的喜雀,牠們是窗外活潑跳躍的風景,有夢有歌,我的詩與畫也是。 我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心想一年將盡,我得積極規劃來年各項計畫。包括燈塔的系列創作。我把返台的班機從週一早提前改到週日的最晚班,以便有更充裕的時間,面對一場燈塔主題的創作討論會議。自從登上大膽、二膽島,繞著「金門雙碇」燈塔巡遊、寫詩、吟唱、和一群詩友興奮展開「布演詩」之後,閃光的燈塔創作一直延續下來。新的一年新的規劃,在喜雀的鳴唱聲裡,我的一分新企劃構想,正搭著鳥兒的翅膀飛翔。 留在家鄉的每一天傍晚,我都會去創作小園地溜轉,有事沒事轉它一圈,補充一些畫作媒材,心裡便覺得很踏實。一群充滿興致的彩繪者,就像小鳥兒一樣活潑,他們喜歡吱吱喳喳與我分享許多事情。每次進行創作時,我們總選擇古典音樂做背景音樂,我搜尋他們喜歡的音樂家及其代表性樂章,他們也歡喜接納我推介的樂曲。音符,帶人細膩感受許多變化,當它融入文字與色彩,冬日的斜光映照一抹奇特風景,我們身體感受到的音樂內涵也更豐富了。 因為忙碌,我都利用夜間出門採買日常用品,夜裡騎著腳踏車,清冷的風迎面撲來,不管快騎或慢騎,都有一股颯蕭的氣味,特別是回家的路,有一段左右兩邊都是老榕樹,樹影與樹鬚掩映一片昏黃的路燈,騎快與騎慢,前路都是朦朦朧朧的,一種看不真確、抓不準邊、無法摸透的感覺,恍惚盪開了什麼難言的神秘。而迷離反而牽引出一些獨特的觸動,與我的心完全貼合。那是自覺、內在、往前的力量貫通,讓人明白冬天會將一切放大,只能將自己的腳印放淺,與鄉親踩著同一片土地,共築一樣的夢景。那些在我窗前飛翔的喜雀,也會飛進鄉親的眼簾,幾隻慣常在窗外矮牆上曬太陽的貓咪,也會四處遛達,與鄉親擦身而過。小小的島,人親土親,彼此疊合懷舊與前瞻,感應內在力量的召喚。 在畫布上揮灑一片色彩,讓我感到安心。可以放鬆自己走向游泳池,紓解過敏症狀,讓我感到安心。我們創作的小園地,有一幅世界地圖提醒我們開拓視野,看著它可以放眼天下,讓我感到安心。而每一個安心背後,都有一隻喜雀輕盈的跳躍著,讓風景有夢又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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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戶的金門王家
1860年代以降,金門出現一波海外移民潮。除了東南亞之外,在日本長崎與神戶兩個港口城市,也有金僑經營的海外貿易商號,包括長崎的泰益號(新頭陳家)、福興號(英坑黃家)、和昌號(山后下堡),以及神戶的復興號(山后中堡)。他們的事業在19世紀後期至20世紀上半葉達到高峰,並累積了一定的財富。同時在僑居地的華僑社會,出身金門的家族也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泰益號的陳國樑、世望二代父子是長崎福建會館的領袖;復興號的王明玉、敬祥二代父子則是領導神戶八閩公所、福建商業會議所(福建會館前身)長達52年之久。 其中,來自福建金門的王國珍(明玉)所創辦的復興號,成立於1871年,並於1885年向神戶海關登記有案。申請書內容為:「今本人在神戶海岸通2丁目及大阪川口本田町開設復興字號,擬販賣上海諸港口之貨物,就以上貨物出入報關、納稅等事宜,請閣下照會神阪海關長並予批准,現將印章另附別紙,謹此奉上。」申請之際,由同鄉的黃禮蘭廣駿源號擔保之。 當時神戶盛極一時的火柴工業與華僑有密切關係。日本火柴工業始於明治8年(1875年),到了明治20年(1887年)已經成為重要輸出產業。其中,在1889-1893年間,兵庫縣與大阪府佔火柴生產量的65-82%、生產額的77-84%;而且大部分的輸出是從神戶、大阪兩個港口,幾乎占了9成以上。主要輸出對象是中國、東南亞、印度等地。英國領事1889年《商業報告》提及:「廉價生產的火柴以完全低於歐洲產品的價格在中國、海峽殖民地銷售…」;1895年《商業報告》:「這些火柴現在是(除了大米外)神戶輸出商品最大宗的部分,…廉價成了商品魅力之所在。」 華僑憑藉著中國的地緣關係、東南亞移民的血緣關係,在火柴貿易中獲利。出身金門的王家復興號在大阪的分號主要的貿易商品就是火柴的輸出。部分華僑也投入了火柴製造業,其中最著名的為出身金門英坑的黃禮蘭。他的廣駿源號於1888年的輸出總額在神戶製造商中居第8位。王明玉之子王敬祥,也曾一度監製火柴。華僑的火柴工業在1888年11月13日被禁止生產;加上1889年廣駿源號被投訴仿冒秦銀兵衛的商標事件(稱為廣駿源號事件)後,日本政府要求工廠停止生產。華僑的火柴工業遂劃下句點。 累積了資金的復興號,在火柴工業告一段落之後,轉做中日貿易,在1910年的調查可知,當時復興號自中國各地輸出火柴、海產物、雜貨,對日本輸入米、豆、豆糟等農產品。一般來說,多數神戶華商與其相同方言群的地區進行貿易,如廣東幫與香港、廣州,福建幫與廈門、臺灣、東南亞華人,三江幫與上海圈等。然而復興號的營業範圍及貿易品,比起其他的福建商社來得更廣,並擴及許多不同方言群區,是成功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王明玉採用連鎖式移民,將第二代帶到日本發展。其第二代努力打入日本社會(如王敬祥1902年入籍、王敬濟1903年入籍),並因熱心國民革命事業(如王敬祥)、參與公共事務(如王敬斗於1925年任中華會館理事長及1927年任神阪華僑教育統一協會副委員長、王敬施於1936-38年任福建公所理事)等,而在僑界或日本社會享有崇高地位,這也是復興號事業蒸蒸日上的因素。 在1910-30年代,僑居日本的山后王家已經建立了一個相當龐大的東亞貿易網絡。這些在早期全球化年代跨境經商的金門家族,建立至今難以超越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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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走聖人瀑布擎天崗
幾年前朋友的引領走過一趟坪頂古圳後,便深深愛上陽明山的步道。剛開始對這些步道一片茫然,一無所知,慢慢了解約略可分為:大屯山、七星山及擎天崗等幾個山系,每個山系有數條步道可走。其中距離有長有短,坡度有陡峭有平坦的。 入冬是台北雨季,數日的綿綿細雨終於放晴,把握難得的機會走了一趟絹絲瀑布步道;意猶未盡,隔了兩天仍是暖暖晴日,又前往走聖人瀑布至擎天崗 (頂山石梯嶺步道),至此,擎天崗山系的幾個步道,絹絲瀑布、魚路古道、坪頂古圳、頂山石梯嶺等步道走了一遍。從聖人瀑布至擎天崗,全長大概八公里左右,約需花四個多小時,是這山系最長的步道。 那日,於捷運劍潭站搭往聖人瀑布的公車,原以為瀑布是步道一處景點,沒想到就在下車不遠處的崖壁上。找了步道登山口,剛開始是一段有坡度的產業道路,約走兩公里來到風櫃口。接著一路有芒草夾道,附著青苔的石階及穿過密林的小徑。步道隨著山勢起伏,至高處,回望可觀覽遠方群山重疊的稜線,近處隨風擺盪的芒草。我喜愛國家公園的那份純淨保留著大自然原貌,茂密林木覆蓋著群峰,白色芒花掩覆著原野。起起落落的山頭,沒有違建的鐵皮屋、廣告牌樓、道觀寺廟。 有朋友這樣問我說「走步道,會不會有寂寥之感?」其實,漫步林間是件愉快事。我不得不說,由於有相機陪伴,一路所見溪流山岳,煙靄雲嵐,花鳥草木……,引人入勝之處便迫不急待按下快門,根本無暇想到寂寥。 這時節步道美景以芒花為主,聽說三、四月間,沿途有金毛杜鵑、唐杜鵑、玉山杜鵑、西施花及滿山紅等原生種杜鵑,步道有了豔麗花兒點綴,當又是另一番景觀。不確定擎天崗末班車時間,一路上我沒有太多休息,原為四個多鐘頭的優閒路程,我以急行軍的速度,大概三個多小時抵達目的地。 山上氣候多變,快到擎天崗又起了霧。一會兒,大霧籠罩,能見度僅及數公尺。這時,遇見一對夫婦,先生看我臉上流著汗水,好奇地問: 「你從哪邊過來的?」 「聖人瀑布」我回說 「走了多久?」 「大概三個多小時吧!」 「你年紀多大?」 我說了出生年次。 擦身而過後,隱約聽到他跟太太說:「好厲害喔!他才少我一歲耶!」 其實,哪來厲害,我只是喜歡走路經常走路而已,況且這是一般步道,不像陡峻高山費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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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金門這樣生活
金門過去是一個前線戰地,被限制發展,但也得到保存自然,這樣到底是好是壞,難有定論?兩岸小三通後,從金門到廈門,看到同樣大小的島嶼,到處是高樓大廈,到處是車水馬龍,我們能夠自嘲的是:還好我們的薪水比廈門高。 金門跟廈門,地理環境不同,政治體制有別,金門要追廈門,恐怕永遠也追不上,但需不需要去追,倒是一個可以深思的話題! 最近我走訪金門幾個小角落,發現有一些「金門人」,他們的日子是這樣過的,蠻有趣味的。 一個地點是慈湖東側的一個山坡上,有一個台灣家庭,多年前買到一塊可以看湖賞鳥的農地,就在那裡蓋了一間玻璃鐵皮屋,房屋四周開挖種植了菜圃果園,用紅磚疊砌了一座材窯,用來烘焙麵包雞排肉排,設置了一些簡意座椅,養了一隻白色的牧羊犬陪伴著他們過日子,一開始他們只是自家生活,今年九月開始,提供無菜單的餐點,供應事先訂餐的客人,可以品嘗到七道的套餐。 我去了那家店,坐在躺椅上,視線可以穿過玻璃屋頂看到天空,可以幻想剛好有一群鸕鶿落日歸來經過我的眼前,想像耳朵鳴起聒聒的鳥鳴蟲叫,或是想像夜晚星星對著我眨眼偷笑。 我問主人生意好不好,他竟回答說不要太好,可以生活就好,不想太熱鬧太累,因為幾年前他們喜歡上金門,就是因為金門很自然,想過簡單的生活。 我又到南門海阿邊的「娘仔宮」,小時候大人常告誡我們不可以隨便來這裡,因為這裡轉彎的地方常出車禍,會抓交替,長大後我偶會陪祖母家人到那廟裡拜註生娘娘,但心裡對那地方總是懷有戒心,總是敬而遠之不敢太接近,沒想到那天朋友帶我穿過廟後的土路,拾階而上,外頭看是一叢樹影的腳下竟然別有洞天。 我們去的時候主人不在,友人透過電話徵得同意,得以入內參觀,我看到主人以撿來的棧板門扇窗框酒瓶帆布缸甕等,巧思創意的拼構了一個魯賓遜式的自然園區,那裡有用塑膠布鋪墊的蓄水池,種植著浮萍睡蓮;有用繩索吊起來搖晃的躺椅;有用雜材釘得十分栗實的高腳屋(還刻意讓出空間讓一棵樹身穿過屋頂);有用高粱酒瓶堆砌牆腳玻璃窗框作為屋身的廚房;有用雜材帆布架起的南洋風四腳涼亭;有用土桷泥漿疊砌的住屋,幾乎全部都是廢物利用,我一邊看一邊發笑,心裡十分佩服主人怎麼如此有創意,怎麼這麼強,會蓋房子會作木工,全部都是廢物利用,但給人感覺是自然、舒適、好玩、有趣,還可以外賣提供住宿。 我看到一隻看門土狗,守土有責叫個不停,一隻棕色小貓追著樹葉忙翻跟斗,蔬菜田一大片挺挺站立,感覺這裡充滿生氣,心想坐在這裡的樹蔭下,喝一杯茶,吃一片主人的柴燒麵包、手工餅乾,該是一種充滿靈性的享受,我不禁佩服主人鬧中取靜的本領,這個我從小認識的地方,竟然不知可以如此重新塑造。 我又到金門大學旁一家樓房民宿,年輕女主人是一位退休老師,隨夫返鄉蓋了一棟新式樓房,取名「享趣」,修整有致的庭園,綠草如毯,一樓大廳有一大片落地窗戶,陽光直瀉進屋,曬起來十分溫暖舒適,窗明几淨,清潔爽朗,器物布置雅致,主人說退休後生活無慮,戒之在貪,作民宿只是好玩,不是要賺錢,因此住家與民宿合一,有無客人無所謂。 主人泡茶款待,享以自己製作的手工餅乾,再品嘗台灣朋友剛寄到的小甜橘,暢談生活經驗,她說她在台灣常喜歡與一群人分享旅遊讀書心得,朋友告訴我她提過願意分出一點力量,教導功課跟不上的學生,這種退休之後,願意作知識志工的生活方式,算是比較台灣風的吧! 小小的金門,這幾年有許多鮭魚回鄉,也有許多不同成長背景的人投入定居,感覺人們的思想觀念、生活方式都在改變了,這對金門的建設確實投入多元的思考基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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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釀湯圓
寒冬氣溫持續下探到個位數了,金門海島更是冷,出太陽時就是乾冷,早晚多冷風陰寒,手呵著氣過幾天就是冬至了,年末將近。寒天臘月想念一碗熱呼呼的滋味,走在街頭,當然就是酒釀湯圓了。記得妳說改天回金門一定要一起去談天樓吃碗酒釀湯圓,我允諾著,這句話已經說了好多回,每年冬至前我都會想起這一句話,是邀約,是承諾,還是隨口的,不經意的一句話,我一直就這麼的放在心上,每年冬至前後我總會回金門。 迷戀酒釀二字,是從小時候跟著高粱種植開始,秧苗、青綠、成長、開花、結穗,轉成累累金黃,迎風搖曳散發高粱香,曬乾打成高粱粒,帶殼的褐色高粱裝袋,由金門酒廠保證價錢收購。開始想像是釀酒,去殼煮熟發酵蒸餾,一道一道繁複的步驟,裝甕裝罈裝瓶,經過歲月沉睡、光陰暖化、陳年洗禮密封終成酒。酒釀也有其步驟,急不得,米酒頭加糯米加上時間,可以打開時,驚喜的氣味撲鼻,有人不喜歡,有人卻沉醉其中。我一直很喜歡酒釀的東西,感官滿足更勝於品嚐滋味,酒釀桂花糕就是其一甜點,鬆鬆軟軟口感,入口時先聞聞酒的濃艷,桂花的清香,二種氣味互相滲和,想像比食用更吸引人,再一口口慢慢品嚐,許多滋味。 吃湯圓我喜歡簡單,吃它的柔軟嫩,並不是很喜歡吃酒釀湯圓,泡在湯汁的大湯圓彷彿失去的原形,軟軟的沒有個性,酒糟的特殊腐味,糯米發酵後的乳色軟綿,微酸微甜,軟嫩的大湯圓,浸潤著微嗆鼻味道,太複雜。夏天吃,上面覆有一層碎冰,冰熱同源,跟著流行。冬天吃熱呼的,湯圓內打上蛋花,湯汁濃郁,甜膩膩。每回金門吃也只是慕名,更多時候是同學一呼約就跟著吃了,山外談天樓的酒釀湯圓,從小就知道,軍人常光顧的地方,長大了才開始吃。在地人習慣當點心,觀光客稱美食之一,吃著吃著就朗朗上口。街上談天樓、喜相逢一直都二相好的並在一起,老味道存在,也存在老故事,早年現在遠近聞名。 島嶼人家對食物也是單純的心,冬至搓湯圓吃湯圓是習俗,但是很少有過酒釀湯圓,金門人彷彿也不習慣吃鹹湯圓。我有很多第一次體驗是在異鄉,吃酒釀湯圓、吃客家人的鹹湯圓。約是三十年前,同事坐月子我們一夥人去道喜,外省媽媽端出一鍋看不出是甜是鹹的大湯圓,有蛋花有米粒有茼蒿菜,湯圓是芝麻內餡,湯甜又微酸,味道不太習慣,說是自家酒釀。再一次吃,就慢慢愛上酒釀,同事媽媽回禮送每人一玻璃罐裝酒釀,說酒釀養生滋補。於是我煎蛋時挖一匙和著,蛋不再焦脆,嫩嫩的有一股清甜的酒香,天冷時,煲一鍋濃菇湯或是燉八寶粥,我也會下一些,做饅頭時也試驗了,孩子喜歡吃的冷醉雞,我加了酒釀就有一股驚喜,風味不同。有一陣子對「酒釀」有近乎迷戀的瘋狂,像食物戀。 湯圓是圓滿,金門習俗有結婚喜事必到外舅家拜湯圓,分送親友湯圓報喜,女婿前來訂婚迎娶也要準備甜湯圓;冬至吃湯圓又新一年歲,期盼過去未來皆圓滿,還有農曆六月的半年圓呢。金門人過日子也是一顆簡單的心思,歡喜搓湯圓,吃湯圓,甜甜圓圓過個好年。 釀酒的故鄉,充滿酒鄉的故事,每一故事就是一罈酒,芳香迷人,聞著聞著自醉了。今年冬至就吃碗酒釀湯圓來想念酒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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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街走巷故事多
日前,金門高中舉辦研習,主題是「文學地景走讀」,洪麗淑主任邀我及陳榮昌、陳則諄向學生簡介金門文學及在地書寫,下午由許維權主講,王、陳助講,到后浦老街講小城故事。 當天上午,大家賣力講課,超過原定時間。午餐稍事休息後,集合同學,提醒注意交通安全,出發走到光前路馬舍宮下坡,稍停,告訴同學:詩人張國治教授曾住在附近,張教授筆名荒原、張鄉,藝專美工科畢業,白天在桃園任教高職,晚上又趕搭火車赴台北,讀師大美術系,之後再到美國攻讀碩士,學成返台藝大任教,近年又赴福建師大進修博士,求學精神令人欽佩。他在海內外報刊發表上千首詩作,詩被譯為多國語言,如英、日、韓、斯伐克語等。是當代傑出的現代詩人之一。他多才多藝,寫詩編詩刊、繪畫、從事視覺傳達設計、攝影、並努力散文、評論之書寫,詩作屢獲大獎。各式著作有十四種以上,《帶你回花崗岩島-金門詩抄、素描集》、《家鄉在金門》,看書名即知與金門有關,書中詩文深情感人。 從紅大埕進入巷弄,參觀許文言、楊開盤洋樓外觀,說民國五十一年,日活電影曾與中影合作拍攝《金門灣風雲》,由日本青春偶像巨星石原裕次郎與台灣女星王莫愁分飾男女主角,影片有不少金門舊時景象。曾在楊開盤洋樓拍攝取景,片中男主角於二樓騎樓與日籍友人談話,畫面出現南門海、南門某洋樓、許文言洋樓的屋頂及牆面、城隍廟旁的「鍋貼大王」招牌,皆清晰可辨。有興趣的同學不妨上網搜尋影片觀賞,但網上youtube所分享的,似已不全,而且只有日語版。然而,近日,承友人告知,台北影視店有DVD可以購閱。 向學生補充說明楊開盤洋樓、許文言洋樓,曾被軍方充為「軍人之友社」、「國軍賓館」,供台灣或烈嶼官兵來大金出差住宿使用,影歌星來金門勞軍,也在此落腳休息。金門在地女作家黃珍珍(甲甲),曾在軍人之友社服務十年,其所撰寫出版的《心弦上的音符》、《偷窺》、《星星堆滿天》、《高手》四書中,都有文章提及。 走到莒光路,舊稱大街段,此地臥虎藏龍、名人無數,旅台作家洪乾祐其父店名「洪得記」,如今招牌物換星移。洪教授除了論述《閩南語考釋》、《閩南語考釋續集》、《金門話考釋》、《金門話研究》外,也寫了閩南語長篇小說《夢棋緣》、國語短篇《金門六傳奇》(此書於金門文學叢刊出版時改名《紅樹梅》),這兩本小說曾在《金門日報‧浯江副刊》連載。近年洪先生又寫閩南語長篇小說《宿世緣》,洪先生坦誠道出家族故事,無隱無諱,誠所謂:事無不可對人言。 維權老師自幼生長於城區,由其主講走讀金城,是不二人選。聽他縷述老街種種往事,如數家珍,過往文史人物,店面建材擺設,無不嫻熟,是后浦小鎮的師祖級導遊,加上表情豐富,說學逗唱,無所不能,我們追隨左右,得聆精彩舊聞。當日適逢地區舉辦國考,兩位來金陪考兼旅遊的媽媽,本在大街閒逛,聽到許師唱作俱佳的解說,便隨同金中師生,穿街走巷,以聽其說話為樂事,一再詢問許師,何日再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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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問天訪高月廠長話當年
高月廠長在任七年多,在天時、地利、人和的環境下,他想要改善酒廠的製酒環境,上面的長官都會大力支持,所以他可以放手去做事,但是酒產量提高後,卻又碰到問題了,賣不出去該怎麼辦? 「過去的銷售量並不高,我記得我最後那幾年,庫存的高粱酒有八十多萬公升,大高粱有六十多萬公升,大麯酒也有八十萬公升,加起來有兩百多萬公升的酒,賣不掉只能庫存,對我也是很大壓力。」 談到「金門陳高」產生的背景,高月先對當時的時空環境先做說明。 「民國七十四年那年,司令官是宋心濂,有一天他來酒廠看我,剛好就談到這問題;宋司令官的老家是產酒的地方,大陸的洋河、雙鈎等產名酒就是他老家生產的,他本人則不會喝酒。」 「酒會庫存那麼多,就是沒有打開市場,這是我們共通的見解,要如何打開市場呢?何不開發一種特殊的老酒?宋司令官如此提議。」 「當時我靈光一閃,宋司令官一語猶如提醒夢中人,我當下就決定要推出一款陳年酒,把庫存的酒用來生產陳年高粱酒,當時就叫陳年高粱酒,不叫黑金剛,黑金剛是後來才叫出來的,我在的時候只有一個名字陳年高粱酒。」 高月是急性子的人,說做就做,他找來金門日報印刷廠的人交代,這款酒的商標要和原來的高粱酒不一樣,盒子都用黑顏色,圖樣要和原來的盒子有點變化,用紅字,金色的龍紋,金門日報立即趕工,幾天就把盒子送過來,這是我推出的第一批陳高。」 「沒想到這批酒一推出,市場反映出奇的好,一下子供不應求,當時一瓶賣一百八十元,賣得太好,為了以價制量,後來才調高到二百五十元,就這樣陳高酒一炮而紅,不但打響金酒的名號,也讓陳高的美名響徹雲霄。」 後來高月退伍回到台灣,很多軍中袍澤都來跟他打聽要買「黑金剛」,他還搞不懂是那種酒,去深入了解才知道,原來就是他臨去秋波推出的那款陳年高粱酒,「我真的不知道會這麼火紅,人家告訴我,現在一瓶水位好的,可以賣三萬元,差一點的也可以賣到二萬元,不過,我認為當年的陳高酒,製作認真,酒質好,又有那麼久的年份,賣到這個價格也不為過。」 提到陳高及黑金剛,高月又談起他的經驗談,漏酒問題,瓷瓶的酒沒打開酒卻不見了,有人取個好聽的名詞「被土地公偷喝掉了」。高月說,他為了了解真相,還用心去研究陶瓷廠的製瓶過程。 「早期金門陶瓷廠製瓶的技術不是很到位,所以就有所謂的「砂漏」問題,金門陶瓷廠用的高嶺土是金門地區生產的一種很優良的黏土,用來裝酒對酒質有很大的綜合作用,因為酒瓶的毛細孔可以讓酒有很好的陳化效果,所以裝酒存放幾年後,酒會因醇化變得很好喝。」 「但是,如果砂漏在瓶底,那這瓶酒一年後就會漏光光,如果在瓶身,則上層的酒也會不見,最後只剩下半瓶,如果在瓶頸則這瓶酒就是極品,當時有人用幾千塊要跟我買我都不賣。」高月說一瓶好酒是天時地利下的產物。 另外,他還談到他任內發行「金剛酒」的有趣故事,他說金剛酒的藥方是來自胡璉司令官,胡璉在金門時,有一位軍官負責看管庫房,這位軍官是他的同鄉好友,他常去找對方聊天,房間內有泡好的藥酒好幾罈,每罈酒外面還貼有處方,有一天他趁好友不注意,就偷偷抄了下來,後來他拿給中醫師請教,中醫師告訴他,這是千金難買的強精健體處方,他也一直不敢對人言。 後來他決定拿出來濟世,請人去配藥材,開始生產這種藥酒,「金剛酒也是我取的,當時酒名要請司令官命名,我取了幾個,金剛酒排第一個,司令官也覺得這名字好,就勾選了。」 「金剛酒」因名字取得好,一發行賣得超火紅,高月又透露一個資深影后凌波和蔣光超的趣聞,他說,有一年凌波和蔣光超來金門勞軍,軍方請客吃飯,席上有一隻海星,頑皮的蔣光超就把海星丟到凌波身上,說「海星喝了金剛酒找上妳」大吃凌波豆腐,引發全場大笑,高月說,這段金剛酒趣聞很少人知道,對藥方偷自胡璉,他夫人還埋怨他說溜嘴「不擔心胡將軍家屬找你算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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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問天訪高月廠長話當年
十一月上旬,出差跑了一趟台北,主要是金酒公司要製作一部紀錄片,和金鐘導演唐振瑜攝影團隊到北市吳興街高月老廠長的家中,作了一次深度訪談,年逾九十歲的高月廠長,精神奕奕,聲若宏鐘,談起當年事宛若昨夕,令人嘖嘖稱奇。 高月廠長的家位在東區,是個鬧中取靜的小巷內,當天約好下午二點,我們一行四人依址尋找上門,按電鈴高夫人開門迎接我們,高夫人是金門鄉親,早知來意,高月廠長則已準備就緒,就等我們來到。 原本身體健碩的高廠長,幾年前因不小心摔倒骨折,近幾年已不良於行,要靠輪椅輔助,不過他的精神飽滿,腦筋清晰,看到我們很高興,我則代表公司獻上一套兩瓶的「頌壽酒」禮盒,祝福老廠長享高壽,他看到酒瓶就說這是酒廠早年出品的祝壽酒瓶,很高興大家還如此掛記著他。 此行主要是要訪談老廠長任內的一些大小事,高月廠長話匣一開,幾乎讓我們上了一課金酒的歷史;高月廠長從民國六十七年到酒廠任職,一直到七十四年才離職退休,擔任金酒第八任廠長長達七年多,是金酒廠長任職最長的一位,任內做了很多興革,讓金酒奠下良好基礎,也影響酒廠日後的發展。 「我原來在軍中政戰體系擔任上校政戰處長一職,民國六十七年三月左右,我的老師王昇將軍有一天突然告訴我,派你去金門酒廠擔任廠長,他是我的老師,他的命令我當然得遵從,不當中還有個小插曲,政大還有位子出缺,也有意找我去,所以又懸了幾個月才確定去酒廠。」 「當年我一到酒廠,看到在舊金城的廠房實在不甚理想,之前歷任軍方派的廠長,以我的官階最高,所以我去擔任廠長我是驕傲的,因為後面當上縣長、司令官、師長的人,很少有人超過我的資歷,見到我都要叫聲老前輩。」 「我感到幸運的是,除了老資格,另外人緣好,大家都支持你,我擔任廠長期間,經歷了六、七任縣長,像譚紹彬是我部下,之後石政求、谷鵬,我離開的縣長伍桂林還是我的學生,看到我要喊老師,所以我提的案子一定可以通過。」 高月說,他到酒廠看到麥麴班有二十幾名工人,工作相當辛苦,有一天他拿了一塊板凳,坐在那看工人製麴看了一下午,心想這工作夏天熱在麴房都得打赤膊,冬天苦寒還得用雙腳踩,這樣辛苦做產量還是不高,一定要想辦法改善。 機會來了,有一次他去參觀嘉義酒廠,發現他們的製麴部門是用機器在做,「人家比我們強多了,我看了印象深刻,回來自己畫個圖樣,找來廠裡小金門人張烈青,他是台北工專畢業的,我給他看,並派他去嘉義酒廠觀摩三天,回來畫出完整圖樣,召集李榮文等四位課長作簡報,會後我立刻裁決馬上採購訂做機器。」 機器做好後,開始試做麴磚,剛開始做成的麴磚,沒有打洞,麴磚做好了根本不能用,後來在磚中間打了一個洞,但是麴塊發酵還是不完整,高月說機器運作後得不到預期的效果,工人們問他如何是好,他又開始發愁了,最後自己無師自通研究,加打一個洞才解決問題,原來,麴塊要發酵完整,也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 「酒廠現在的顧問陳啟良是我的好兄弟,有一天他來看我說,當年若沒有那部製麴機,根本無法供應未來的發展,這部機器不但讓生產量增加,製麴班人員可以減少,移到其他生產線又可節省人力,我自認此舉是對酒廠一大貢獻。」 另一個例子是,高月廠長想要「增加產量,改善酒質」,這兩點要做到,在當時的時空環境下,都是不容易做到的事,「大家都知道,做酒有旺季和淡季,酒的旺季在十一月到隔年二月,也就是過年前後,淡季則是在四月到八月,因為天氣過熱,產量會大幅降低。」 「我自己研究發現,夏天時揮發太強,一到夏天酒都揮發掉了,產量便大幅下降,因此如何解決夏天產酒量下降,我發現唯有改變氣候,怎樣改變呢?就是要做空調;現在看空調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在三十多年前,那可是一件大事,當年在金門那來冷氣,投資要花幾千萬,但我決定放手去幹,在舊金城廠按裝空調設備,改善夏天揮發太強,產量下降的長年困境。」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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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多誨盜
本以為將金門縣政府的那座黑色大門拆掉,純金打造一座新金門,從此以後就是9999千足的,真實不欺的金門。可是想起金門孤島數百年來的苦難,大盜倭寇沿海劫掠,勢如波波海嘯湧來,明洪武有「固若金湯,雄鎮海門」才興建金門城,鎮守雄兵,島民得以確保,還替國家守海疆。民初的同安賊,拖竹竿為訊號,聚眾出海,登島搶劫綁肉票,還有醜陋的金門人做內應,出賣自己的鄉親!如果金門大祭黃金現寶,豈不是昭告天下海盜重操舊業,指引一道金閃閃的光明前途,從此舳艫千里,金門海市騰歡。黃金多誨盜,金門別再惹禍根! 西浦頭「李光前將軍廟」11月16日凌晨遭竊敬神金牌30面,18日凌晨烈嶼上林村「將軍廟」23面金牌、西方村「玄天上帝廟」15面金牌也被偷,是大陸江西籍江姓所偷,已破案追出贓物。現在盜來海上,不必搶灘登島,不用殺人越貨,以觀光旅遊護照,堂皇入境「小三偷」,隨便你自由行!這些金牌已讓人垂涎很久了,起盜心的人後悔,早就應該下手,作個幸福的小偷,像偷個胡璉的青天白日勳章一樣,如入無人之境探囊取物!當一個人窮得鬼神見愁,又是無神論者,遇神殺神,見佛殺佛,向老鄉借幾塊金牌用用又何妨? 金門陸續開放大陸人民來金觀光,政府大力推廣,加上金門建設突飛猛進,各處建築工地林立,引進大批外來工作者,治安已不若以往單純,民眾要有憂患意識,不能再有夜不閉戶的烏托邦思維。社區公眾處所、廟宇、路口要架設監錄器,金牌要妥為收藏管理,民眾也要對身家財物做好防竊作為,避免讓歹徒有機可乘,而引起覬覦之心。台灣早已把神佛關進鐵窗裏,金門不銹鋼工廠也已蓬勃發展起來,不落人後! 前不久台東某博物館李館長來金門,我與他見了面吃了飯,熱情表示太喜歡金門了,大加讚揚金門夜不閉戶的幸福城市,我只淡淡的說,時代不一樣了!我心想,等大同世界實現了,現在還輪不到金門。那幾天才發生的事,一個當過兵的,重回金門,深知金門民心民性,剪破商家屋頂,潛入偷點小錢。以觀光名義入境,沒把你家搬光是萬幸!難保有一天不會被殺光!你看高粱酒價飆升,酒庫竊案時有所聞。我還沒怪罪博物館,金門的文物都已經被盜賣得差不多了,瓊林貞節牌坊上的石獅,被偷換成水泥作的,原來的古石獅不知流落何方?這條路我上下班走了25年,明明發現它們不見了,這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曾建議文化局,要把金門的重要文物建立口卡身分證,才有機會追討回來! 金門的門板曾被國軍拆去蓋碉堡,無門可關,所以夜不閉戶。沿海有重兵重砲防守,海盜不得其門而入;灘頭佈滿地雷,不得越雷池一步。晚上宵禁,風聲鶴唳,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荷槍實彈,刁斗風沙,口令拒馬,百姓寸步難行,更不容雞鳴狗盜趴趴走,還真懷念這樣一個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 民防自衛隊已成過去,後來的守望相助,鄉里巡守隊變成巡酒隊,也不參加了,心防已鬆弛。幸賴海巡隊、陸巡隊以現代科技堅守崗位,環島守護;各地監錄器探頭探腦,維持了外在的安定。我還是遑遑不可終日,沒有遠慮必有近憂,不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門雖設而常關,家中沒有重金多寶,只有一文不值濃墨書畫,沒事不要來我家騷擾,過訪者要按電鈴、敲門,事先電話聯繫。沒有多餘精神與諸君子泡茶扯淡,多作無益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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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體大悲
在亞里斯多德的觀念中,宇宙是不變的永恆靜止,今天科學家已發現,宇宙是變動的。一百五十億年前大爆炸以來,星體不斷出生與死亡,星體誕生、氫與氦燃燒完後死亡,將核化學所產生的化學元素的氣體釋入太空中,這些氣體又在引力作用下分解,產生新一代星體,如是周而復始。 出現於四十五億年前,亦即大爆炸後一百一十五億年的太陽,是第三代星體。不僅如此,在太空中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靜止的。宇宙間所有的結構體都具有引力,如星體和星系,彼此借引力傾向對方;地球也不例外,以每秒二十哩的速度繞日行進,把我們拉進太空,此外,太陽在秒速一百四十哩的銀河旅行中把地球帶著走,銀河本身又以每秒將近五十五哩的速度向著仙女座運行。 還有,包含我們這個星系和仙女座的「本星系群」,再以每秒將近三百七十五哩的速度衝向處女座星系群,而後者又朝著更大的星系團「大吸子」移動。萬物變化不居,而又相依相生,如同佛經哲學:萬法由因緣生。 萬法緣生,而且相依相生,這就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了。一九○五年,愛因斯坦在一篇談論狹義相對論的文章中質疑絕對時間的觀念。依愛因斯坦的說法,時間不再獨立於它所流動的宇宙,而是相對於它的觀察者而定義的,因觀察者的運動而有所不同。觀察者走得越快,時間消逝得越慢。 如果我們將一對孿生兄弟之一送上太空船,太空船以光速的87%的速度前進,時間會慢上一半,孿生兄弟之一的乘員老化的速度也是他在地球上孿生兄弟的一半。這個例子稱為「孿生弔詭」,相對論精確地說明這種時間變慢現象。 這在日常碰到的速度上無法察覺,但若是在接近光的速度(每秒十八萬六千公里)就非常要緊了。在達到光速99%時,時間會放慢七倍;在光速的99.9%時,變二二‧四倍。從觀察加速器以高速射出的粒子來看,這些粒子的壽命比靜止狀態更長,且始終與愛因斯坦所預測的比例相符。 換言之,相對的時間適用在所有的物質上,因為物質皆是由粒子組成的。龍樹菩薩的中觀哲學談到,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不一不異,這宇宙間的萬物原來同源同一,無怪乎佛陀要人同體大悲,無緣大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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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陽裡的貓咪與鳥鳴
年底最後一個月,我計畫在家鄉停留半個月。一下飛機,一陣冷風襲來,我頓生懊惱,憂慮過敏又將來襲。返金前,台北天氣並不冷,加上移動中我想保持畫畫創作,行李箱盡被顏料、畫畫用具佔據,衣物越帶越少,少到連一件禦寒的大衣也被割捨、放棄。 沒帶禦寒大衣,遇上寒流、低溫、冷風,容易過敏的我,想到之前曾寄放友人處一只箱子,我趕緊去載回來,毛衣、披風、帽子都有了,但還是缺大衣外套。望著窗外一片清冷、灰濛濛的天空,我不想把自己關在室內,便把幾件毛衣都穿上,披風、帽子也全上身,開心騎車出門。 變天了,路一樣要往前走。在家鄉啟動的新計畫,得一步一步努力挺進。因為忙碌,我連續吃了兩天土司,連煮咖啡的時間都省下來,將就沖一杯三合一咖啡湊合。夜裡,我的家書繞著地球轉,美國加州、密西根州、法國巴黎都寄了,我才騰出時間連夜去採買。 我喜歡走路,但太忙,天又黑,大賣場已快打烊,我騎著腳踏車匆匆趕路,載回一籃子補充糧食。寫稿到半夜,給自己煮了一碗金門麵線,心裡暖暖的,兩天來終於吃到一碗熱食,深感安慰。稍早腸胃一片虛空,我給家人的家書幽幽說,這麼擠壓時間,乃因我急著想讓新計畫盡快上軌道。 創作,需要時間沈澱,找到深刻的感覺。創作,需要淨空、排除繁瑣雜事,保持心靈澄澈。創作,應該往更美善的地方攀升。返鄉,開始進入新週期的生活與創作,這裡沒有流麗的城市氛圍,只有寧靜的樹影,映照星月,還有一顆不怕孤獨、享受孤獨的心。 太陽出來了,氣溫一樣很低,我望著窗外隨風飄搖的樹梢,琢磨著該怎樣調整時間畫六幅30號畫布,它們是特別為積極開發文創的友人而畫的。我欣賞懷抱理想,能夠做自己,實踐人生願景的人。生命貴在當下,能夠紮根在生命真實的臨在感中,就可以看清生命恆變的真實,堅持自己,不會迷失。 在協助友人佈置溫馨的創作園地時,我心裡充滿歡喜,讓一群喜歡塗鴉、彩繪、寫心情故事的孩童有空間表現自己,我也感染純真的喜悅,再忙碌都不覺得疲倦。 每一個季節的金門都有它獨特的美,除了感受和欣賞之外,轉化成創作更是別具意義。天氣變冷了,陽光因此顯得更溫暖,當我臨窗寫稿,一隻貓咪輕巧的跳上窗外的矮牆,對著陽光的方向趴著,牠垂下尾巴,瞇著眼睛曬太陽。貓咪一身自然保暖的毛皮讓人羨慕,趕稿的我不時望向牠。幾隻鳥兒飛來,站在矮牆上啾啾鳴唱。曬太陽的貓咪一樣慵懶的趴著,一動也不動,鳥兒啾啾叫了幾聲,看看菜園,又看看貓咪,飛走了。 過了一陣子,陽光下的貓咪一個靈活轉身,輕巧躍下矮牆走了,也許他要去覓食。趕稿的我想寫完一個段落,騎車去街市逛一逛,採買一點古早味和蔬果。我喜歡那些自家栽種、用布袋、小籮筐裝著帶出來賣的蔬果,它們被隨意鋪在街市一角,樸素的小農身影不吆喝也不張揚,靜靜等著路人來問價、購買。 人在家鄉,每天忙到半夜,品嚐一點傳統古早味點心,心裡會感到安定而踏實,但更美好的是付出帶來的充實感。能夠和理念一致的夥伴相互激盪,在思想上持續更新自己,保持能力和專業走長遠的路,那過程建立的深層互動與感動,將被珍惜儲存,活出我們真正想要的美好生活品質。 在貓咪再次跳上矮牆曬太陽、鳥兒再次飛來鳴唱時,我要為自己燉一鍋好湯,喝得熱呼呼的然後出門採風、拍照,紀錄家鄉的冬日風景。必然的,我的畫布也會感性吸收我的真誠,呼應一片自然風光,還有冬陽裡的貓咪與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