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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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標要蓋金廈大橋!
當一件嚴肅莊嚴之事,在用盡各種正當手段仍無法達成時,有時另闢蹊徑,耍點無厘頭的小手段,反而會產生不錯的行銷效果,讓那件原本嚴肅莊嚴之事,也變得不再那麼嚴肅莊嚴了,對最後事情之成功,仍有正面幫助,若以此理念來看待陳光標欲以私人名義捐款人民幣15億元協助興建金廈大橋乙節,便有值得評論的空間。 只要對兩岸事務稍有涉獵的人,大概都會同意金廈大橋是一座典型又典型的「政治大橋」,它不但擁有和解共生的象徵意義,其本身就具備了溝通交流實質功能,尤其在兩個曾經互射砲火的地方搭橋架樑,可以想見其始建及落成之日,都會轟動世界,因為它象徵著兩岸某個舊時代的結束及新時代的開始,我們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座可以讓兩岸領導人名垂青史,共得諾貝爾獎的和平大橋,故其興建與否,自然標誌著兩岸關係發展的重要里程碑,所以興建金廈大橋的資金,從來就不是問題,也絕對不會有問題。 至於興建金廈大橋,相信許多朋友跟筆者一樣,都曾寄希望於「馬習會」,試想馬習若能會面於金門,只要「兩岸和平協議」一簽,那麼隨後宣佈合建金廈大橋,便是順理成章之事,這也是絕妙安排。只不過一場太陽花學運打亂了馬政府兩岸政策的原來佈局,不但服貿、貨貿就此擱淺,連設置自由經濟示範區,也受到波及,而「馬習會」及「兩岸和平協議」,就更是遙遙無期,至於興建金廈大橋,那根本想都不敢想。 在這個背景下,陳光標攜帶鉅資前來金門,並訴求興建金廈大橋,與其說是來捐款的,還不如說是來造勢的,因為此舉不但成功攻佔了臺灣各主要媒體的版面,製造了一些有趣的話題,連對岸的國臺辦也給予正面肯定,興建金廈大橋這等訴求,有時未必要用正經八百的方式來呈現,無厘頭式的幽默一下,其實也無傷大雅。 對金門而言,興建大橋與大陸連接一直擁有極高的民意支持,也是縣府爭取的目標,不過在實務上卻有金嶝大橋與金廈大橋的不同選擇,而近年來不論中央或地方,在論述金門與廈門未來可能興建之橋樑時,似乎均偏向前者而非後者,其實金廈大橋可直通廈門本島,直接進入廈門的精華區,對於促進烈嶼的開發,從而帶動金門的經濟發展,效益非常驚人,雖然現在並非興建大橋的良好時機,然而陳光標的出現,還是提醒了中央和地方,毋忘金廈大橋,毋忘烈嶼發展,錢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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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長保存赫曼.赫塞
少年讀赫曼.赫塞,其實不很明瞭他作品中,那些化不去的哀傷或絕望。 赫曼.赫塞一八七七年七月二日生於德國,祖父是印度語言學家,父親還寫過關於老子的書。一九四六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一九六二年八月九日逝世。赫曼.赫塞一九○四年出版《鄉愁》後聲名大噪,接連出版《心靈的歸宿》、《徬徨少年時》、《流浪者之歌》、《荒野之狼》、《玻璃珠遊戲》等書。 《生命之歌》算起來是赫曼.赫塞的「小品」,然而殘缺、破碎、愛情等主題,依然吸引人。他也在《生命之歌》提到他創作的看法,「我的內在命運就是我自己的作品」、痛苦與快樂是來自同一個源頭,是同一種力與樂的悸動與節奏」。關於作品論,「在她眼中我和我的作品沒有差別,她愛我,也愛我的作品」、「我感受到它的熱度,它不再屬於我,不再是我的作品」、「我的作品拔地而起……它不再需要我了,它已有了自己的生命」。約莫九○年代,藝文界開始有了作者與文本分隔的說法,我認同,並也經常闡述,至今重讀,訝然發現我所述說的,很可能正是赫塞的腔調。 「愛情」是《生命之歌》的重要主題,但依據庫恩的歷程,可表現為占有、祝福以及癲狂。無論是莉蒂、歌特蘿德,庫恩與她們的初逢、動心,欲念都屬於占有。 請看庫恩對歌特蘿德的強烈情感,「如果不能讓她完全並且永遠只屬於我一人,那我的人生便白活了,所有我的善良、溫柔、特出之處,都將沒有意義」。歌特蘿德下嫁莫德,庫恩且計畫以自殺了結自己。後來,父親病危,回鄉探視與料理喪葬、房產,並安排母親,適時拯救了庫恩。與老師羅爾的重逢,為庫恩提供心病的藥方,「學習多為別人想一點,少為自己想一點」、「為他人而活,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庫恩「占有」式的愛情,屬人之常情,但莫德的暴力、不安,說出了愛情的另一種魔力。這種魔力在初期甜蜜瘋狂,卻很快轉為破壞癲狂。莫德與歌特蘿德,很快地走完愛情歷程,進入威脅、猜疑與算計中,莫德的死,是一個音樂家的死,更是瘋狂式愛情的死。庫恩走了出來,看見愛情的分享、祝福以及他者的存在。 年輕時看《生命之歌》,常疑惑中譯本書名為什麼這樣定?因為主題是音樂、因為這是浪漫的愛情? 或者,「生命之歌」為生死的交替,鬱鬱發聲。比如庫恩摔斷腿,卻讓他深思音樂。肉體的死,導致靈魂的生?父親病危,打亂庫恩的求死,並讓音樂事業更上層樓……死與衰疲,不是絕對的灰槁,總有新的覺醒,在看似沉寂的人生真實中,找到另一種價值,且更具意義。 我認為這是《生命之歌》所要告訴我的。而且,我常覺得,這是赫塞只跟我分享的小祕密。這樣的竊悅,我一放就是三十年了。而且我也知道,我的憂鬱與微笑,還在延續它們的保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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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金門未來發展對話
好友李兄,最近四年每年都來金門遊玩,他似乎喜愛上了金門。他親眼目睹金門年年在進步,對於近年金門的蓬勃發展,有感而發地告訴我:「金門不要成為另一個台灣!」。續問下,他解說:「金門若發展成另一個台灣,是很可惜的事!」 我不解地追問:「不然金門未來來要如何發展?」他沉思片刻,沒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卻說:「金門的資產在文化、在古蹟、在歷史」。我仍不死心,複述我的問題:「你認為金門未來來要如何發展?」這時,他才回答我:「金門可以發展成一個海上公園,多種些花草樹木。」 李兄跡遍全球,商場上打滾大半輩子。他的話,有相當的說服力。我有贊同,也有不贊同。贊同的是他保守的觀點,正如他說的:「金門要發展,但要保存金門的優勢!」「金門的發展,要發展出自己的特色!」我不贊成他認為金門的發展,不要步台灣的後塵。李兄言下之意,應指台灣經濟奇蹟與繁榮下,帶來了許多優勢與便利,但也帶來了許多的汙染與弊端。李兄認為金門未來的發展,要走多利少弊的路線。例如選擇對自然與人文環境衝擊最小的發展模式,如海上公園。 李兄的思維,同時,讓我心裡冒出陣陣金門發展的矛盾或兩難。海上公園的發展,對金門自然與人文的傳統與優勢,傷害最小。然對金門繁榮與進步幅度,卻最慢最微小。金門要踏出發展的下一步,確是進退兩難。每一條路,每一座橋,每一棟建物,每一家商店,每一塊地的開發,都是金門向前推進的見證,卻也告別過去金門純潔、安靜與乾淨的環境。我們似乎只能在過去的優質環境與未來的進步,作一抉擇。 金門,這些年來,徘徊在歷史的十字路口上。我們要發展,要進步,要繁榮。但又要發展出自己的特色,卻又不能避免汙染與一些弊端的不斷入侵金門。經與李兄一番對話後,我試做了一個折衷性的結論:對於金門未來的發展,我們要思考要把握的,最重要的可能是:在一方面,如何對金門現有的優勢做最大的保存,又如何將傷害與弊端降至最低。在另一方面,如何利用現有的優勢,開發出屬於金門的特色。 我們要思考的是:金門如何走出自己的發展道路,不同於,甚至超越,世界各地,如台灣、香港、新加坡等。金門的未來,充滿想像空間,但需要我們明智的抉擇與導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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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鄉島嶼心旅台文藝情
寫作協會十五周年之際,桃李滿天下的王先正老師膺任第五屆理事長,夥伴們都討論規劃周年紀念專刊,以紀念這個會員甘苦以共的難忘歲月。礙於民間社團的經費有限,原本構想能否藉由地方文獻出版補助申請印製經費,在希望落空後,正思索下一步棋如何走之際,媒體報導一則令人亮眼的訊息。 那是亞洲美展開幕前夕,寫作協會召開會員大會,會議中夥伴針對有個新成立社團想將現有藝文社團納編其麾下,每個社團都有其自主性,本會嚴格禁止為這樣情況所左右。會議中,理事陳為學談及他的老同學李台生鄉親要挹注《金門文藝》出版經費,提議寫作協會與之合作,討論當然有人毛遂自薦與之洽談,也就決定由幾位人士代表與會。 美展開幕當晚,相關人士在會場見了面,也利用時間相約會面,事後,這訊息便告一段落。據陳長慶表示:李台山曾到長春書店茶敘,曾談及《金門文藝》出版之事,陳長慶表達非常支持與肯定,同時也答應李台山的要求,年前,李台山數度與旅台藝文人士討論這事情,吳玲瑤也在北美所發表的文章中對於鄉親的熱情予以讚賞。 對藝文事務常滿懷熱誠的李台山,常默默贊助地方人士舉辦一些文化講座與展覽,熱心作法令人佩服。寫作協會夥伴對於《金門文藝》能否產生合作關係,王理事長樂觀其成,表現著高度的興致,祇是當晚討論時,作協祇有少數代表,陳為學理事等皆未參與,這個沒有結果的討論後,大家也都忘記它的存在。 近期透過媒體的報導,始知李台山最終敲定與旅台藝文鄉親的合作,新聞過後,某日路過山外,與陳長慶討論這新聞,他老兄確實與李談及此事,並答應李的要求,我靜靜思索一下,他可能忘了也曾對我作同樣的承諾,忘記就忘記吧,或許這樣大家才自在。 回想起陳長慶《金門文藝的前世今生》長篇大論,隱約暗示金門文壇曾有的洶湧波濤,一些欲言又止的文字間,指點出《金門文藝》讓陳長慶肩負起不可承受之重。十年前,《金門文藝》能夠在文化工廠起死回生,卻又因故終止,不過是延續著二三十年前的宿命,文學在金門,終究是難以自由自在的存在,客觀環境實在令人捉摸不定。 近十年來,寫作協會夥伴因公私兩忙,為了邀稿,我特別邀約浯島文學獎常客等籌組成立「金門縣作家協會」,雖然曾被長官消遣「自認為作家」的人,許多夥伴卻非常支持,定期惠賜大作,《金門文藝》雜誌乍然停刊,讓大家感到惋惜,可惜歸可惜,大家依然約定賜稿,有形的紙本雜誌雖未印製,數位空間的作品發表如昔。 大家依然在創作,為了不讓陳長慶為難,也期待著《金門文藝》的新生,見證著金門的文學發展,可以清新自在,不用再為第三度輪迴受苦。 當然,感謝長久以來,諸多夥伴的支持與指導,感謝大家熱忱互勉,守護一個小小的文學家園,並相約共同追尋自在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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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應尊重專業
自「三一八學運」到「鄭捷殺人事件」,教育工作者、社會學家、心理學家、媒體評論…以至「名嘴」瞎掰胡謅,每每說得頭頭是道;某電視主播說是教育體制出了問題,要馬政府和教育部長蔣偉寧負責,其論述基礎薄弱,顯然以偏概全,這位主播本身的教育恐怕也出了問題。但總的來說,必須從教育層面來探討當今的青少年問題應是持平之論;而談到教育,應該涵括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等三個層次,三者環環相扣。 教育是國家的百年大計,學校教育更是強國興邦的基礎。台灣的教育出了問題,馬政府本身固然有部分責任,但大部分承擔的卻是前幾屆政府錯誤教育政策的苦果,只能概括承受。例如:李、扁主政時期,教育部在台灣史課綱摻入「兩國論」或「一邊一國論」的台獨成分,政治力主導的獨化教育之下,模糊了、置換了國人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偷樑換柱,國不成國,中華民國成為他們「借殼上市」的擺飾。 李登輝主政時期,以李遠哲為首主導的教育改革,貽禍無窮;筆者一對兒女都成了「教改的白老鼠」。臺北市龍安國小是開放式教學頂尖的學校,當年正推動學生家長參與學校教學,那時我由部隊調政戰學校任教職,可安排時間到小孩班上當義工,協助晨光活動、交通導護、校外教學及其他支援事項,和許多老師及家長都有很好的互動。但是,有些學生家長「參與過度」就變成「干預」;在龍安國小,低年級升中年級和中年級升高年級兩個階段,有一個重新編班的機制,多數家長表示尊重,但有少數「熱心家長」認為班上同學相處都很好,導師也很棒,因此要求校方不另編班、不換導師,校長基於教育工作的專業和學校立場,出面說明、分析利弊,惟此二、三位家長氣燄囂張,態度強硬,校方最後同意不另編班,只換導師;這一班寶貝升上五年級時,全班的群性和默契達到巔峰,那位五十開外、教學理念比較傳統的導師被折騰得「體無完膚」,帶了一學期就打報告辭了,此後,正式的老師都不願意帶這個班,一年多,又換了兩位代課老師。學子何辜?成了幾位不尊重教育專業的家長干預教務下的受害者。 自從教育改革以來,由於政治力介入教育,隨著政黨輪替,「各自一把號,各吹各的調。」教育工作專業淪喪,政策永遠搞不定,課綱反覆改不停,爭議不斷,永無寧日。這個世代學子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中成長,怎麼不出問題?因此,若要撥亂反正,尊重教育工作者的專業,減少外力的干預,才是正本清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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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有咖啡喝嗎
來來往往的多次進出金門,每一次的風貌感覺在改變,有時是迷惘,有時是雀躍的,破壞建設翻新,現階段的金門一直在多樣的呈現給世界觀看,生氣蓬勃的推銷吶喊,好像也達到一些目標,也正積極的邁向世遺的定位。身為金門人雖離鄉背井三十年,返鄉總是與有榮焉。 聞有前輩多年來努力投入沙美老街重整事宜,日前也曾在網路連繫上,問及是否有可能回老街…,我又返鄉了。車漸靠近沙美車站,眼前出現的是看見彩色耀眼的LED螢幕,只有下來步行時才能看到沙美老街的小指示牌,沙美二十年來維持這樣,經過幾任鎮長建設後,我們又看見些什麼?二十年來應該有十億投入金沙鎮,但沒有建設的藍圖,修修補補很難成大器,沙美的老街,真的老矣。 外食後的附餐是咖啡,咖啡很難喝,回家的路上自嘲著還不如自己開間咖啡屋,這個夢藏在心底幾十年了,夢不曾消失只是服貼的養著,也許有一天…。同學說如果可以,好想在老街喝上一杯咖啡。午後,放下沈重的工作,走進沙美老街,街上有幾隻貓追逐嬉鬧著談戀愛,不畏生人,靜下心看,頹圮的牆角,殘碎的屋瓦上,貓兒們靜靜的睜著無辜的眼看著你,那是白天,夜晚你不敢與牠對看,因為貓眼是詭異的,藏著神秘的靈魂,幾世紀都是如此。一個外來的遊客盯著洋樓賞味著,忍不住內心的衝動,走近她,妳對洋樓好像有興趣哦,她回答得有深度,為何老街沒有咖啡喝。我無言,環視著石板街道,空屋傾樓板房…… 幾棟穿插其間的洋樓,更多棟是頹廢的倒下,鎮公所也很細心,每有瓦礫必優先處理運棄,保留房子四角落的遺跡,看到的只有心疼,主人此刻在哪?或許下南洋落番遺忘了他們,或許是繼承上出了差錯,或許只有產權的幾分之幾,老街無法動彈,在時光中越來越老。但別忘了,老街曾經是多少人的愛戀。 時間如飛梭,幾個十年過去了,曾經人煙滾滾的巷弄,如今不小心掉了針線都可能聽見,沉寂的,聞的出雜草堆有氣息聲,磚瓦橫木堅持在三度空間。走進去,看到的是歷史,而不是人群,來來回回走了數趟,心中百味雜陳,也想努力忘記,早年既存在的記憶模式。說重建、都更、補助整修都好,都好,只要你不忘就好。 前輩的一席話,時刻驚擾著我。一張藍圖雛型漸漸展開,小小的文學紀念館有舊書有老照片,老奶奶的三寸金蓮踩在凳上,鎂光燈一閃封印住貼上牆,那是 老街同學貼上網的老照片;左轉小屋有咖啡,如果你累了請進來讓維也納滋潤你的心,或許曼特寧更純粹,你說不,是拿鐵;歇腳亭在路口處,寒夜有客就說茶當酒,道一聲好酒不濺,童學;昏昏欲睡的午後在夢醒時分,趴在斑駁的桌上,牆上影片是廊橋遺夢,梅莉史翠普正演妳的渴望,一樣五十歲的人生。小鎮美食燒餅油條花生湯、廣東粥麵線糊、手工麵線綠豆糕……正摩拳擦掌呢! 其實老街重整,不用風華,那些遺蹟也可以存在,只要有心,讓他變更老時,暫停不灰飛煙滅。民間能力有限,政府心有餘而力不足,年輕學子大量外移,中壯一代想回歸的心日益炙烈,卻怕尋不到定位。也許在有前輩的挹注心力下,我們也可以付出些微的行動,共襄盛舉,老街就可長存。因為沙美老街是我們五年級生心中永遠的夢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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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遺之路﹕監委造訪大馬補述
2014年3月22至26日,我陪同監察院黃煌雄與劉興善委員,前往馬來西亞,拜會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博士、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及檳城世界遺產機構。此行,是為了爭取金門申請世界遺產計畫的海外支持,以及向已成功登錄為世界遺產的檳城取經。有鑑於兩位監委即將卸任,為了讓大家了解他們兩位為金門申遺的默默努力,我試著撰文記遺,為歷史留下見證。 楊忠禮博士為跨國企業的YTL集團創辦人,出生於馬來西亞,是舉足輕重的大馬華人領袖。2007年於金門祖鄉東堡村捐資興建一幢「楊清廉紀念館暨明馨祖祠」,以紀念其父母親,並緬懷祖德;同時,近年來與夫人潘斯里陳開蓉女士捐獻超過5,000萬新台幣予金門大學,做為教育基金之用。 這場餐會討論出席者有楊忠禮博士、我國駐馬來西亞代表處大使羅由中、公使高泉金、政治組周啟宇副組長、僑委會組長林渭德,以及黃煌雄、劉興善委員、江柏煒與李和莆教授等人。 黃煌雄、劉興善委員向楊忠禮博士說明金門申請世界遺產對於金門永續發展的重要性,也指出「從戰爭走向和平」(the path to peace)是飽受戰爭傷害的金門人最有資格提出的訴求。相對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法國諾曼第地區以「邁向自由之路」(the path to freedom)做為和平博物館的主題,金門的戰地文化有其世界意義、傑出普世價值。 此外,監委在會中也指出,金門閩南文化的完整性,在海峽兩岸首屈一指,目前金門縣政府、金門國家公園也投入相當多的資源進行保存與經營,如古厝民宿已是活絡地方產業且兼顧歷史保存的有效政策。而這些類型的文化資源,亦有許多近代華僑僑匯經濟的產物,如洋樓建築,反映了海外移民艱苦打拼的歷史。 楊忠禮博士表示,他非常支持這樣的方向。一方面文化遺產的保存是歷史精神的發揚,一方面也是文化觀光的重要品牌。文化遺產的保存比起博弈產業,對金門長期的發展更好。他也回憶在戰地政務時期以大馬童軍團的身分來臺,蔣經國總統了解到他是金門後裔,特以軍機載送他返鄉探親。這是他第一次返回金門,也親眼目睹了戰地的情景,至今印象深刻。所以,若以戰地文化做為世界遺產的主題,是具有普世價值。 兩位監委表示,由於我國政治特殊處境,未來進行申請階段,需要多多借助海外僑領協助。未來海外若有一個推動委員會,可由楊忠禮博士登高一呼,號召參與。楊博士表示樂觀其成,他會盡力協助推動。 在巴生金門會館、浮羅吉膽金浯江會館的座談會上,申遺的議題也引起了熱烈的討論。李錫循署理主席特別指出,大馬雪蘭莪州巴生聚集了相當多的金門移民,閩南文化在此傳播、開展、落地生根,金門會館在這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同時,近年來尋根團報名人數踴躍,聯繫了海外與僑鄉的關係,特別是移民第二代、第三代等。而文化遺產是一個戰略選擇,它不只是文化,也是經濟發展計畫,原本因為戰爭所付出的「代價」,如今變成「價值」,他們全力支持金門申請世界遺產的做法。許晉福總務則指出,金門地方對於世界文化遺產的態度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凝聚共識後,海外鄉親從旁協助,這樣或許可以達到目標。但海外鄉親是堅定支持,以和平為主題的文化遺產保護。如果接下來的「世界金門日」,可以聯合東南亞各地的海外金門會館發表宣言或共識,以促進共同推動本計畫邁向成功。 不論未來申請世遺是否會成功,我相信透過深入的論述、有效的保存、積極的利用、廣泛的參與、國際的推廣,金門的文化資產一定會受世人的尊敬,以及成為永續發展的文化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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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飛的心情
女兒經常抱怨現階段的國中課程艱澀難懂,讀來費盡心思,又缺乏成就感,真期待永遠不用再「啃」書的日子。我總想是她自個的努力程度不足吧,臨時抱佛腳的投資報酬,想必也不可能好到那裡去,再加上班上的讀書風氣不佳,同儕缺乏互勵互勉,想要學有所成,除了仰賴她自個開竅外,健康正確的心態、抵禦的挫折能力,恐怕都攸關重要。這又不禁令我想起國中那段「想飛」的日子……。 國二開始,正式進入以成績論輸贏、考試至上的日子,依照成績好壞重新分班,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常態。而且通常平時、月考的試卷還會依「好班」、「普通班」分別出題,以測試學生的真正實力。敝人不幸的總是和好班結緣,有一回,月考題目極難,老師還想出了「開根號乘十」的妙招,令吾等感恩涕零。 事實上,彼時各界已有了常態分班的共識,教育部對此更是三令五申,要求各校不得再區分好、壞班,畢竟這對青少年的心理總有不健康的影響,但通常各校為了升學率,依舊是上令下不行。記得是剛升上國三後不久的一個午後,學校突然下令打散八年級各班,重新編制。頓時間,哭的哭、笑的笑、吵的吵、鬧的鬧,孔子像後方的教室亂成了一鍋粥。混亂的人群有如迷失的小螞蟻,紛亂間雜沓著少年僵化的青春……。 升上國三後,日子過得更緊湊了,一切的努力都為了-升學。各校間為了爭排名,不時地刺探著彼此的學習情報,臆測該屆畢業生的整體實力,及「狀元」將落誰家。良性的競爭是好的,怕的是揠苗助長;那時我們久久才上一次體育或文藝課,泰半的課程都被移作補課、考試或自習用,小考、大考竟日不絕,許多同儕都嚐到了初萌白髮的滋味,一縷縷的,像綠茵中的枯草,惆悵莫名。 回首國三那段只餘讀書聲的過往,其實還是有不少甜蜜的回憶。例如:因為美麗的國文女老師,我背透了課本裡艱澀的古文章句;開朗的地理老師,帶我打了第一回通暢心懷的壘球;長得酷像伍佰的工藝老師,領我完成了生平第一件得意的木雕創作;仙風道骨的美術老師,讓我明白黑與白就能讓石膏像活起來;就算是賞了我一棍的歷史老師,也讓我一輩子都不會把「齊桓公」搞錯。唯一比較遺憾的是,沒能好好的欣賞校園裡的秀麗美景,只記得教室旁那短短的綠地斜坡上,大伙七橫八豎的和身躺下,用教科書蓋著頭,嘗試用超人般的念力將書本上惱人的黑點點灌到腦海中,結果自然沒用,並頭一次萌生了「想飛」的念頭,雖然,大部分的人都將飛入另一個升學的牢籠。 我可以理解孩子那種面對學習的無力感,但學習終究還是必需講究方法、效率的,特別是還要早日擁有自己找樂子、放空自己、隨遇而安的調適能力,畢竟,「想飛」會是一輩子如影隨形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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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已經不一樣了
近日忙著收集未曾去過的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資訊,渴望靠近閃光的「金門雙碇」燈塔,吸收它的靈光,激發創作。大膽、二膽開放在即,金門又增多一處觀光空間,如果能邀請詩人、畫家、攝影師、紀錄片拍攝團隊登島做文化開路先鋒,以藝術之眼關照、詮釋、解讀「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揭開神秘島嶼面紗,那麼後來的觀光客,必然能更深入認識金門,瞭解戰地前線在兩岸互動演變中,其獨一無二的價值。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因地理位置特殊,一直牽涉、串連著兩岸過去、現在、未來的海上關係,透過藝術家的洞察之眼、閃光創作計畫,一條深遠的海上脈絡,必然更加璀璨生輝、受世人矚目、喝采。 我將收集的諸多資料傳給Kimbo(胡德夫)、一群詩友後,又和攝影師及紀錄片製作人討論,從未登過的島嶼,該怎樣定位、呈現、彰顯它的價值?在專業領域已累積許多優異成績的友人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我們的登島情緒已十分激進、昂揚、狂熱,雖然腳印還未踩上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詩友們寫的「金門主題」詩,早已飛越朵朵浪花,翱翔到島外島去了。 當我忙著架構「鳴金耀光--大二膽、金門雙碇」企畫案,澎湖籍的詩友對我說,明年三、四月我們應該邀請詩友進行另一座離島的詩與歌對唱,接著他說起澎湖一座又一座的島外島。我說等完成金門一系列計畫後,再來思考另一座島的藝術創作。因為身在家鄉的我,發現「金門,已經不一樣了」,而且是「大大」的不一樣,讓我驚豔不已。我說,這階段我得多花一些時間重新認識、瞭解金門。我從料羅灣出發,延著海岸線走,通過台灣海峽、金烈水道、金門港道、遠眺金門灣、接著通過古寧港道、轉進后江灣、洋江灣、枋港漁港、東割灣、許白灣、狗嶼灣、復國墩、咕力岸、再回到料羅灣,從空拍、俯瞰、衛星圖去看金門,忍不住要大聲讚嘆「美哉金門」! 人在家鄉,心緒柔情萬千又澎湃激昂,走在清晨的薄霧裡,我伸出手掌去感受鄉音,回味童年對霧的迷戀與探索。後來我在「返鄉手記」寫道:「清晨的薄霧,帶著寧靜的美,牛隻在草地上悠閒吃草,友人載我四處蹓躂,從車窗往外拍,霧中的群樹真美,讓我想起Theo Angelopoulos(泰奧·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他的巴爾幹三部曲:《鸛鳥踟躕》、《尤里西斯生命之旅》、《永遠和一天》,我看了又看,電影配樂聽了又聽,《霧中風景》也是。每次再看一遍,都忍不住和專業攝影師討論,如何把金門的霧拍得像詩一樣美。」 看著地圖上一個凸出的呷角「寒舍花」,我心裡想,這麼美的名字,真應該為它寫一首詩。雖然早年有人抽中「金馬獎」在那服兵役,曾描述寫說「此地巨石嶙峋、沒有聚落、沒有樹木……」,但一點也不妨礙我飛翔的靈思,除了「金門,已經不一樣了」,我發現藝術家之眼,可以看見另一個世界,每次漫步村落之間,我特愛拍攝雜草叢生的頹屋、廢墟,從傾圮的牆角探出一片綠葉、一朵花,乃至空空蕩蕩的碉堡,都充滿美感,讓我想為它們寫詩。 歸零、重新出發、再找出一條新路,是創作者常要面臨的重要之事。就像月亮影響潮汐,海浪不斷翻湧,春夏交接時節,草色青青,「金門,已經不一樣了」不用刻意造山、造水、造景,大自然便恩賜金門人美麗福祉。我聽著窗外的鳥鳴,整理內在的自己,深深感受人在家鄉,真的生出不少新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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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都看赫曼赫塞
讀赫曼.赫塞,是在十二歲離開金門以後。特別是高中歲月與戒嚴時刻重疊、徬徨青春和懵懂情苗呼應,壓抑生活的蛛絲馬跡,都能在赫塞的作品中,找到宣洩與合理的看待。高中至今,書籍累積漸多,每逢書冊出清,我檢視赫塞的小說,總不忍棄之,彷彿丟棄的不只是書,而是一段眷戀。從擁有赫塞的作品至今,已歷幾十個寒暑,他的著作如《鄉愁》、《荒野之狼》等,經過多次遷徙,定居書房門後的書櫃。雖位置隱晦,卻不受干擾,免除被拋售的命運。 重讀赫塞,滋味複雜,依稀老赫塞隔著百年光陰偷偷瞄我,更是自己的舊青春,透過他的故事還魂。 不能說年輕時不認真讀書,而是蒙著一個「愁」字閱讀,任何事都灰陰了。以前的我看《生命之歌》,或將之看作失戀之作,與主角庫恩,互以傷口安慰。《生命之歌》其實寫了許多個深刻主題,而以「殘缺」最能吸引年輕的我。 庫恩的「殘缺」首先表現在性格。庫恩是一個「不受喜愛、沒什麼天分、卻安靜的學生」。他不善交際,常搞得面紅耳赤且不知所云,於愛情部分,常是暗隱的羅盤,悶放在心,難以明現。這樣一個想愛卻無人可愛的年輕人,對愛情是潔癖的,他曾暗戀一個漂亮女孩,心思繞著她轉,知道女孩將在聚會唱歌,庫恩期待滿懷。女孩惡劣的歌喉消解了庫恩的愛戀,愛慕之情消逝無影。 庫恩害羞內向,不能說是「殘缺」,但青春萌發,對於不能說或者說不出的「愛」,不僅是「殘缺」,更是「宿疾」了,且連結沉默但廣大的族群。我不僅年輕時屬於這廣大族群,到現在也都還是。 庫恩在一次滑雪之旅,為贏得莉蒂青睞,一親芳澤,決意挑戰陡峻的崖坡。庫恩摔斷腿,成了瘸子,真的有了他的「殘缺」。瘸子如何走上舞台,成為知名作曲人,戰勝「殘缺」、迎擊心頭病,成為本書激勵人心的主題。 庫恩目睹女孩的爛歌喉,愛慕消散之際,點出本書的音樂主旋律。儘管庫恩常被漂亮女孩吸引,內在美卻更重要。莉蒂探視摔傷的庫恩,發現她的虛榮跟輕浮,庫恩的迷戀成為一場玩笑。庫恩沒怪責莉蒂,養傷時沉潛音樂,譜下他的第一首奏鳴曲。這首熱情奔放的曲子,使庫恩有機會認識演唱家莫德,以及他鍾愛一生的歌特蘿德。庫恩從譜寫不成熟曲子,到寫作歌劇、出版歌本、巡迴演出,一個音樂才華不被認同的人,在音樂領域發光。一條找到了、也勇敢踏上的路,讓庫恩從畏縮而無懼。 年輕的一個特色是,很輕易可以找到自我滿足的點,卻也很容易找到任何一個點,就自我厭惡了。庫恩的「殘缺」影射了多少青年人的內在隱晦。尤其我早年非常不能說話,一與外人言,就結結巴巴。難怪當時的天候特別地陰,除了政治上的戒嚴,也還有著青春心理上的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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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心動了花開了」書
在家無意間翻到一本書,編撰者是我熟悉的鄰家妹妹,裡面金門十位在地作家則全是我熟悉敬佩的藝文前輩。適逢雨季因霧停留金門,看書也屬於慢活的步調。這書讓我雖身處雨霧,心動了,心花漸開了。 從小就認識則錞一家,長大後還是認識她,看了書覺得她陌生了,除了依舊熟悉的臉,她的心性靈,全然陌生,文字隨性放浪形骸,彷彿天地間一切皆無,無我無他,所以不畏。我開始有一些想法。閑閒嫌的午後,腦筋有些打結,刻意的無常的。口中常念著:人生無常。以前是有些無奈,現在可以心喜,等它轉換。 假日十點,二人在家。兒子閒時直問:午餐吃啥?幾點吃?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吃好料,你自己騎腳踏車去鎮上吃。他說不會為了吃個午餐,跑那麼遠。那你又為甚麼會在意幾點吃,吃什麼呢,你已經把它當一回事了,時刻放在心上,心中有所期待。 人,總是這樣那樣的,有所期待有所徬徨,有所無知…期待他人給你驚喜,想冒險卻徬徨,想有順遂的日常,心卻有所不甘。我的假日午餐,幾片紫菜蘇打餅,沖一壺茶,飽足了。更早9點半,一大杯黑咖啡加上鮮奶,早餐就漲滿了胃。這是不用擺一張餐桌的日子,隨心所欲的快樂,假裝不用人間煙火。 最近喜歡吃鎮上一家韓式石頭泡菜鍋,一碗白飯置石頭鍋底,上面堆滿滿的五顏六色菜,紅蘿蔔絲、筍絲、小黃瓜絲、黑木耳、豆芽菜、泡菜,加上你選的肉。熱呼呼的大碗,一大把亮光湯匙好重。習慣先把碗內容物混一混,再挖著吃,從小口小口,辣、燙、香,到溫熱的順口湯匙越挖越大,碗底漸漸朝天。滿足又有些罪惡,不知不覺吃太多了。 一碗飯菜的人生,路不是都這麼順遂、如意、美好吧!炊煙裊裊是風景,滋味在心,餐桌你想擺在哪裡?則錞她的午餐,也可以是一顆白煮蛋,一杯水。 身形在自然中舞動。是的,舞動是我所羨慕的,我辦不到,我的心靈俗物充滿。究竟要練多久才能揮灑有形於無形,我也練瑜伽,我卻只練身骨,她的瑜伽已經融入心性靈。 習慣盤腿而坐,看書也打坐。在金門是軟嫩的沙發墊上,在小鎮是大木椅上一層薄墊,想像自己也可以是一位行者,這方小墊就是諾亞方舟,盤著腳有時麻了,有時是敬靜的舒適,「文學是苦悶的象徵」川端康成如是說。 午後小憩醒,自然而然的,被春光吵醒,被一方窗口的蟬聲呼醒。禪醒,我不惱,是生命韻律,一旁的時鐘,滴滴答答,隨時提醒我,內心的活著。光陰啊!這一刻值不值,千金不想要,我只要手中這本書讓我可以安靜的,與書對談,悄悄的翻過一頁,遺忘上一頁。 梅雨今天暫停歇的第二日,蟬蝶蜂忙亂的,爭先恐後的擠著,嘶聲力竭,舞動即將生鏽的翅膀。光影雲風,一起互相擊掌,驚醒一旁的我,慌亂了。匆忙抬起頭,書落了地,嘩啦嘩啦…那一頁是哪一夜?被這梅雨季纏綿了多日,嘻笑怒顛癡。地上的泥濘,草木間的蟲蠹,你在那兒安歇。冬眠盡了,春也留不住走了,初夏的我,欲求與你相遇,風不來,霧就不散,可憐一雙翅膀舞不動,只好為你停留。一起聽雨吧,一起留在天地,站的像一棵大樹,雙手伸向天,雙腳直入地,閉目吐納,瑜伽的基本。說宇宙,我怎麼如此的渺小,如何才能讓我與自我,逐漸強大。問未竟,就將老。 怎麼一直在,知了!知了!唉,這蟬聲我一點都沒輒,任憑他提醒我,一室的清靜。還好書仍安安靜靜的,我蓮花指逐字逐句指著,虔誠的讓他過去,一頁又一頁。書香咖啡香陽光香,佛心充滿。美好的午後,三點半,我的午睡已醒,你呢,仍在眠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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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死亡
在亞里士多德的《物理學》保留了著名的吉諾(Zeno,490-430 BC)矛盾律,其中之一是阿奇力斯和烏龜賽跑,設使阿奇力斯讓烏龜一百尺再起步,依吉諾的歸謬法,阿奇力斯永遠無法追上烏龜,因為阿奇力斯在這一百尺中,他必得先完成其半五十尺,五十尺中又要先完成其半,如此無窮無盡,因此永無追上烏龜之時。吉諾矛盾律之所以成立,在於我們把時間和空間看成是對應的,如果從愛因斯坦的普通相對論來看,時間和空間只是時空(time-space)一體,如此一來,吉諾的矛盾律自然不成立。我這裡要說的不是吉諾的矛盾律,而在於我們對時間的幻覺,以為時間是如箭一般線性前進,其實恐怕未必然。 從佛經的觀點來看,過、現、未其實都包含在當下,我們所能擁有的就是當下而已。我們用幻想將未來填滿,然後往前方直奔,好像那才是真實的,我們想著未來的計畫,做白日夢,或擔心某些可能會發生的事;或者我們活在過去的回憶中,不知回憶渺不可得。 西方神話中的薛西弗斯,每天把石頭推上山,石頭到了上頂後又滾下來,如此週而如始;著名的藏傳佛教大師密勒日巴,奉師父之命建造石頭房子,隔天又奉命把建好的房子拆掉。他日復一日重複做著同樣的工作,終於悟到在時間之流中,死亡的課題與生命融合在一起,二而一,一而二。一個人可以活在時間中,卻紮根於時間之外。這樣的人,就是死亡的具體呈現,他單純地做自己,沒有任何自我懷疑。因為他知道我們的心靈、身體、角色、責任、人際關係、成就、自我形象等一切,都隨著時間而消逝。這就是心理學家榮格所謂「立足於永恆,在時間中旅行的人」。 亞歷山大帝征服了半個地球,在臨終時,他交待身旁的人把他的雙手放在棺木之外,因為他要世人看到他「兩手空空的來,也兩手空空的走」。死亡提醒我們,生下來就是要放下一切的。我們來的時候空無所有,走的時候也將空無所有。但凡夫不能明白,往往在來與去之間,藉著累積財富和知識,想逃避這個「空無所有」。據說,柏拉圖在臨終之際,有一位朋友請他為自己的畢生巨作《對話錄》做一個總結。柏拉圖從昏迷中醒過來,看著那位朋友,簡單地回答道:「練習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