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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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不容易啊!
「腳下這麼多螞蟻,您要踩死了,算是造業嗎?」我問。「不算」淨曉師父答得乾脆。13日是112年役男抽籤的日子,原本打算幫小孩去抽個籤,騎著老摩托上路,不料半路啪啦一聲皮帶斷了,車子陷入空轉無法前進;只好從浯江飯店前,一路把車推到阿敏的賢聚機車行修理,再滿頭大汗的走路回家。剛進門沒多久,就聽見鄰居心仔喊我的名,說有人找我、有位出家師父要找「老顏」,老顏就是我。 師父一個人騎著摩托,頭戴安全帽,在大熱天來找我這獨居老人。於是趕緊領著他到防空洞上的休憩平台,平台在老欉龍眼樹下,微風習習、暑意頓消。與師父是第二回見面。第一次是同學丕肯帶他來的,還有一位女師父隨行,也是在這樹下,聊了半會兒。 大龍眼樹下開釋有點菩提證道的氛圍。當然,我是遠遠未能觸及師父的頻率,故而只能無厘頭的將自己想得到的疑惑、毫無顧忌的提問。 「您為什麼出家?出家前結過婚嗎?老婆孩子家人沒意見嗎?」「託夢是真的嗎?是怎麼回事?」「您怎麼知道一定可以到達極樂西天?怎麼證明您已經解脫了?」「基督教、一貫道、穆斯林等信徒往生後的世界是同一個嗎?」「鬼神一直在我們的周圍嗎?真的有開天眼與神通嗎?密宗結手印及儀式有甚麼作用?」「辦水陸法會真的會有功德迴向眾生嗎?」、「誦經、唸佛號或是唸經機二十四小時、三百六十五天不停的循環播放,真的有功德嗎?」、「地獄真的不只十八層、是無限多層嗎?」 眾生在娑婆世界,大抵是艱難苦楚的;很多人都是在生命面臨威脅無助時,才會尋求宗教慰藉。近來,大陸知名財經博主葉檀得癌,開始出入寺廟拜佛;還有月初沸沸揚揚的北京習瑞跳樓事件也是。習瑞算得上是世俗人眼中的成功人士,病痛也未到絕望地步,跳樓因而引發多方揣測。他的死,或許純粹就是餘生已經「無法再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了」。他的遺書最後寫道:「當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如果我發現自己剩下的全是垃圾時間,那就不如當機立斷。我是相信平行宇宙的。對於所有認識我的朋友來說,我只是先走一步!這屆人間永不再見,但在另一個時空,期待有趣的靈魂能重逢。」 為了查找習瑞報導,我在頭條搜索欄輸入「跳樓」關鍵字,出現在最上層的是一個紅心標誌及一小行文字「世界雖不完美,但我們仍可療癒自己」。而後是成千上萬各省各地,數不清的男女老少跳樓報導。顯然,靠自己療癒並不是簡單的事。記得有位政治人物因常說「莫忘世上苦人多」而引發共鳴。 淨曉師父說,很多人在往生前,由於面臨業報索討,會出現極端抗拒與躁動,甚至行為言語狂悖逆亂!而那些因為病痛纏身而選擇上吊、跳樓,冀圖解脫者,會不斷的重複跳樓或上吊場景。 如此說來,即便無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甚至,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選擇自我了斷,似乎不是個好主意。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因緣果報;龍眼熟透墜地,引來滿地螞蟻;凡夫足履所到皆是生死因緣,而因緣殊勝。 與淨曉師父相識也是莫大的緣分,一直以來,自己算是個甚麼都信、也甚麼都不信的「鐵齒」人;在經歷了一些意外與病痛後,更加珍惜所有相識相知的親人、同學、軍旅袍澤與朋友;也更加珍惜淨曉師父這樣偶然生發的機緣。雖然,尚不知自己生命靈魂何所依止;但每一個生命都會有像摩托車一樣突然故障、無法前行的時刻;而每一個有趣的、甚或是可憎的靈魂,往往無法靠自己療癒,而是需要有人費力牽引、推行;也需要有人協助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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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賜章慷慨分享《寶藏》
近日收到了一本《寶藏》奇書,書的封面寫著「臺灣是寶島,寶在哪裡?如何尋寶?」作者是住在台北市內湖的宗長王賜章先生。 賜章兄長我幾歲,大同工學院機械系畢業,早年創業有成,之後深耕基層,1990年當選內湖區東湖里長,曾特別組團來金門后盤村尋根,說他的祖先團圓公是后盤頂井人氏。當年因故鄉土地貧瘠,難免凍餒,為了讓後代子孫溫飽,在清朝乾隆丙子年(西元1756),與妻兒自金門搭船,冒險渡過黑水溝,輾轉來到台北內湖墾荒,遷台至今有200多年,子孫繁衍生息,據說已有數千人。家族在五分地區開墾了良田數百甲。團圓公有四個兒子,他將土地分為五份,每個兒子各分一份外,還有一份做為祭祀公業,取名為「王合和祭祀公業」。祭祀公業以財產的生利,做為辦理活動的費用,只要財產不被變賣,可以永續經營,取名「合和」,是希望子孫合作、和諧相處。 當年,賜章宗兄曾希望我能幫他將祖先團圓公與后盤山的王氏先人譜系銜接起來,但我查閱《金門王氏祖譜》多次,查珩山(含珩厝、后盤、西山)派下族譜,在乾隆年間,並無「團圓」此名,研判可能當年族人漏寫。團圓公赴台的時間(西元1756),我們珩山長房六第十世君琰公派下,第十四世的若扶公(生於乾隆丁巳,西元1737)當時十九歲;若香公(生於乾隆丁丑,西元1757),當時尚未出生;若媽公(生於乾隆丙寅,西元1746),當時十歲。其他同宗先輩,有的未寫出生年代,不易查考。 內湖五分地區的族人飲水思源,知道祖先來自金門,每當內湖五分王家祭祀時,祭文會標明始遷祖金門的祖地:福建省泉州府金門十九都打石後半山頂井厝。他們曾組隊來金門尋根,例如1995年,五分的王氏家族組團來金門后盤山(亦名後半山)尋根,到王氏家廟祭祀及參觀「頂井」的那口古井。 我翻閱賜章宗兄的《寶藏》,發現該書體大思精,內容太豐富了,有吳清基、何福田、周老爹、翁繩玉、陳德榮、楊國德、賈俊國、劉進明、蔡青蓉等知名人士寫推薦序,全書分為德之知、德之育、德之失、德之行四大篇,各篇再分章,共有十六章。第二篇德之育——生活中教化我們的無字之書,其中的第八章德育實踐的地方落實,讀後讓人印象深刻。8-1雙線併進的人格養成教育、8-2由五分王家的民俗活動看無字之書如何教養子民、8-3一本完整的公民課本。賜章兄在這一章簡要分述,說明堂號「開閩」,就是指「我們是開閩王的後裔」。並介紹王合成祭祀公業,寫出番仔新山的啟示,說家族男孩在滿二十歲前,成為石頭公(日後稱黃石公廟)的契子,人在大自然面前要謙卑。結拜兄弟會,藉由結拜兄弟互相打氣及學習,幫助自我成長,資源結合,有助未來發展。農忙時的相換工,不同人家彼此協調,將插秧和收割時間稍微錯開,農忙時彼家先支援此家,此家再支援彼家。另有土地公筊杯選爐主,減少紛爭。文章介紹往生法會的祭祖、十五人媽祖會與媽祖遶境、三界公慶典與邀請土地公看戲、土地公聖誕、法主公慶典、初一、十五犒軍等民俗活動。在「一本完整的公民課本」一節中,寫出內湖五分地區的王氏家族實踐德育總表,此節細分,又可分為:走動教育(年節習俗)、互動教育(婚喪喜慶)、活動教育(民間習俗),看到這些,令人覺得王氏先賢的行為充滿了智慧,也讓後代同姓子孫感覺光榮。 賜章兄此書,令人愈讀愈佩服,撰作此書,可謂用心良苦,在此書結語,他語重心長寫道:「你我都該倍感珍惜的寶藏:一、原汁原味的中華文化,二、維繫中華文化的釋、儒、道,三、傳遞中華文化的民間信仰和民俗活動,四、兼具東西文化的臺灣人。的確!「寶藏」就圍繞在我們身邊。這本寶典,很多書局都有販售,昇恒昌的圖書專櫃,亦有陳列,相信有幸獲閱的讀者,都會與我一樣,發現它的確是《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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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祕的「第三人效應」
英國著名南極探險家歐內斯特‧沙克爾頓(1874~1922)在第三次遠征南極時,船被冰塊困住,他不得不與兩名隊員下船,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中徒步36小時去求救。天寒地凍,他們舉步維艱,一路上真可說是九死一生;但他們三個人一直感覺有一個不存在的「第四者」陪伴並引導他們抵達目的地。因此認為是神祕的「第三人效應」救了他們。 據科考隊員們報告:「在南極『第三人效應』的體驗特別強烈,『他』最常出現在人們瀕臨死亡的極端環境。」這種情況下,人們會感覺到一個本不存在的陌生人(所有隊員和自己以外的第三人)在引領著自己;緊要關頭「他」真的起了陪伴、鼓勵和引導的作用。「他」既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一個聲音,或是一個觸感。很多探險家、登山者都遇見過這樣的「第三人」。 對於這種現象,心理學上有各種解釋,一種說法是:「第三人效應」常出現於荒山、海洋、極地等空曠地區,或是獨自一人在險惡環境中,產生的感官錯覺。另一種心理學上的解釋說:這「第三人」是人類大腦在面對危難時,為了喚醒意識、保持警覺性,而產生的自我保護機制。但不論怎麼說,「第三人效應」確實拯救了很多人脫離險境。儘管這種現象聽起來有些弔詭,然而,許多案例證實,人們正面臨死亡威脅時,總是仰仗這個非隊友、或稱「他」(自己以外的「第三人」)轉危為安的。 談到這兒,如果我說:「文藝創作過程中,也時有『第三人效應』發生,您信嗎?」我且舉兩個例子,證實我所言不假。 1993年,小蟲(陳煥昌)榮獲第1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配樂獎、最佳電影歌曲獎:阮玲玉電影原聲帶〈葬心〉(姚若龍作詞,小蟲作曲,黃鶯鶯演唱)。回溯1991年小蟲首次擔綱電影配樂,因《阮玲玉》主旋律一直寫不出來而焦慮、苦惱。某個晚上,他呆坐鋼琴前,突然有股力量將他雙手放到琴鍵上;於是,他開始彈奏……,不知為何?他眼淚直流,不多久便完成此曲。小蟲隨即撥打電話到新加坡給黃鶯鶯,讓她先聽聽看感覺怎樣?但小蟲只聽見電話那頭不斷傳來啜泣聲,於是他便把電話掛了。隔天小蟲接到黃鶯鶯來電問:「昨晚不是要播曲子給我聽,怎麼電話就掛了?」以上是小蟲在一次電臺訪談中說的!這莫非就是小蟲創作經驗裡的「第三人效應」! 另一例:2019年4月我出版詩畫集《弱肉之強》。緣於個人習慣,不論散文集或詩集,開頭和結束的那一篇散文、那一首詩,我總要思考再三,選定自己認為最適切的作品安置。當時排版、校對已近完成,ISBN也已經申請下來,眼看付梓在即,但我的第一首詩還在空中飛。 某夜,睡夢中突然有聲音:「如果,我是說如果……」。迷糊間,彷彿有詩句冒出來,怕明早忘了,伸手從枕下摸出紙、筆,黑暗中潦草記下。繼續睡,也繼續聽到「也許,我是說也許……」。我再次抓起方才滾落腮邊的筆,在紙上匆匆又畫了幾句……。 清晨醒起瞧見枕畔紙上字跡橫七豎八,我吃力辨識著,回想昨兒個夜裡……,歡喜笑開了;感謝神祕的「第三人」!這就是我要的《弱肉之強》詩畫集開卷第一首詩 〈春水〉 「如果,我是說如果 當年第一朵寂寞 不曾開在十七歲喧鬧的街角 人生就不會蜿蜒成 一首刺繡的歌謠 湘繡、蘇繡或者是亂針 無非都是等待 等待,於女子是好的? 也許,我是說也許 不該在早春微寒的夜裡,輕信 青衫少年的詩言詩語 絲線忐忑鑽動的多少日子啊! 誰把一泓春江繡成兩行淚 你卻說淚為秋池添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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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兵的日子
今年的老兵召集令,從七月十五日到十二月十五日止,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回想我當兵的日子,已經快四十年了,日子過得真快。 我是在民國七十三年九月入伍,因為是先唸研究所再當兵,沒有本錢不能拖,所以只能儘快趕在兩年拿到碩士學位。第二度上成功嶺(第一次是民國六十七年考上大學時上成功嶺暑訓)接受二個月的入伍訓練,當年只要研究所畢業就是當然預官,我們那一梯是預官三十四期,有一半以上都是具有碩士學歷,其次才是應屆大畢考取的預官。 入伍訓練結束,就是分科教育,我們是財務經理班,就專車送到板橋積穗的國防管理學院,在這裡我們要接受三個月的分科教育,連上有一位台大經濟所博士生施俊吉,身材不高,但特徵是頭大,煙癮很重,不過因有博士高學歷,連上的長官都很禮遇他,後來在陳水扁總統時代,他當到經建會副主委及行政院副院長,在當時大家倒看不出他會如此有出息;另外名嘴郭正亮是台大心理所碩士,也是我們同梯同連,連上可說人才輩出,臥虎藏龍。 三個月的分科教育很快就結束,接下來就是緊張時刻,大家都在禮堂等候抽籤分發軍種,因為海軍陸戰隊的籤王很多,所以每有抽到籤王大家都會報以熱烈掌聲,一直到每位學員都抽光籤桶裡的所有籤為止,我也緊張的坐在地上,但是卻沒有喊到我的名字,最後結束去問連上長官,才知道我不用抽籤。 原來那一梯次只有我一位是新聞所畢業,被內定去當時位於大直的三軍大學教務處教材科下轄的電視製作中心器材官缺,我去報到時我的上一任預官是世新畢業的丁榮國少尉,他當時已準備退伍要出國到愛荷華大學唸書,所以倉促交接沒多久後他就退伍了。 三軍大學當年設有戰院、陸院、海院、空院,以及國防管理班,戰院的學員都是準備升將軍或已經具有少將官階要再往上爬的高階軍官,陸海空學院學員都是上校、中校官階,所以在三軍大學的軍官我們的階級最低,那時分發到國管班有四位碩士預官,另一位是北醫畢業的分發在醫務室,連我共有六位預官。 我的工作是幫各學院的教官製作教學節目,電視製作中心就是一個小型的電視台,可以錄影、剪接,我當兵前有先在華視新聞雜誌實習兩個月,所以算有點經驗,馬上能進入狀況;一般教官進錄影室就照本宣科,我們需要後製,所以錄完影有些教官會提供影帶資料給我們剪進去,如果沒有資料就得行文去軍聞社調一些演習或火炮資料,讓影帶看起來比較活潑、不枯燥。 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兼三大校長言百謙將軍的照相官,言校長當時是二級上將,是一位謙恭有禮的儒將,很讓人敬重,不過三大常在大禮堂辦講座或召開軍事會議,每次都請當時的參謀總長郝柏村來致詞訓話,我在現場拍照很有壓力,因為郝總長的氣場很大,台下星光閃閃幾百顆星,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在做筆記,走出去拍照都可以被自己的腳步聲嚇到。 三軍大學電視製作中心設在圖書館右側一樓,教務處教材科在另一棟辦公大樓,沒有長官直接督促,上起班來確實很愉快,電視中心另聘有一位王姓小姐協助,她在三大當僱員已多年,立志要當將軍夫人,後來結識戰院一位廖姓學員,廖不到四十歲就升將軍,她也如願成了將軍夫人,風光無限。 印象較深刻是,有一天三大圖書館突然人聲鼎沸,還以為出什麼事,結果出來一看,原來是反共義士吳榮根前來借書,吳榮根頂著義士頭銜,英俊又多金(獲頒黃金五千兩,折合新台幣八千五百萬元),又是當時陸軍總司令蔣仲苓的乾兒子,所到之處都受到婦女同胞簇擁歡迎,圖書館的小姐每個都來要求合照,我和王小姐也不免俗跟他合拍了一張,只是過了不久就傳出緋聞,他被一位劉姓小姐騙錢騙婚,新聞事件炒作了許久。 在三大服役是可以上下班,在醫務所服役的預官就每天開車上下班,讓人眼紅,當時在台北沒有住處,所以就申請住在學校宿舍,當時三大宿舍只有少數軍官借住,偌大宿舍很空,下班後我和其他預官也會相約去士林夜巿逛街吃美食,一直到七十五年八月底退伍,還獲得郝總長一幀獎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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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味的詩人,不老的詩心 ──讀吳晟《他還年輕》
吳晟,1944年生,台灣彰化溪州人,溪州國中生物老師30年,不論在職,不論退休,吳晟關心社會,力行耕讀生活,一手拿筆,一手拿鋤頭。在詩壇上,有國民詩人、鄉土詩人、田園詩人、社會詩人、種樹詩人、台灣詩人……等稱號。 國民詩人,因為<負荷>一詩,1980年代入選國中國文課本,四十多年來,讀者遍及全國。<負荷>,揹幼兒的父親向孩子說著話:「就像阿公和阿媽為阿爸織就了一生綿長而細密的呵護孩子啊!阿爸也沒有任何怨言」。 鄉土詩人、田園詩人,愛家鄉,愛土地,愛田園。如<食野.野食>:「待之野花,艷麗或幽雅清香氣息索人魂魄待之野草,隨處遇見神農傳奇故事待之野菜,細莖綠葉嫩芽簡單料理便是好口味」。 社會詩人,關心且參與政治、環保活動。如<只能為你寫一首詩>:「憂傷西海岸僅存的最後一塊泥灘濕地名為『建設』的旗幟正逆著海口的風,大肆揮舞……而我只能為你寫一首詩」。 種樹詩人,他以母親陳純之名,開闢「純園」,栽種了3千棵台灣原生樹種。<與樹相約>:「撐起翠綠大傘,庇蔭來往旅人邀請鳥類棲息寵愛孩童攀爬、嬉戲、編織夢想款待長者休憩、沉思、回味歲月,流傳島嶼身世……趕上早春時節,一起來種樹」。 台灣詩人,詩作主題多寫台灣,「寫台灣人,敘台灣事,繪台灣景,抒台灣情。」 吳晟《他還年輕》一書,收錄2001-2022年的詩作。翻開此書,源於詩人的高齡引發了我的好奇:70多歲的詩心何以能熱情不老? 吳晟從小愛閱讀、書寫,一心追求文學,就讀彰化中學、樹林高中時,已小有文名。考上屏東農專,擔任校刊《南風》社長,認識學妹妻子莊芳華老師。26歲,勇奪青年詩人獎。後有詩集:《飄搖裹》、《吾鄉印象》、《向孩子說》、《再見吾鄉》。 《他還年輕》是吳晟的第5本詩集,是他投身社會運動多年後,自覺轉向,向內探索生命意義的詩作。 《他還年輕》,一說台灣這塊土地,不論地質、社會,尚未穩定、成熟,還在活動、成長,需要疼惜。<他還年輕>詩寫玉山:「他還在成長從藍色的波浪間緩緩上升站成東北亞洲最英挺的高峰」;二說自己雖漸年老,但目睹年輕的子孫,代代相承,生生不息,充滿期待的歡情。觀看<落葉>:「每一截枯枝是新芽萌發的預告每一片落葉,輕輕鬆手都是為了讓位給新生」。 進入初老的吳晟,不傷春,不悲秋,以豁達的觀念、閒適的心情來面對晚年。<晚年>詩:「在庭院大樹下閒看花開花謝……我雖已老世界仍年輕」。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那麼,詩人不老詩心的源頭活水是什麼? 1.吳母的身教、言教。 吳晟農專一年級時,吳父逝。吳母親努力耕作,辛苦執家,她一生信奉「生活單純],對土地深懷情感,是令人敬重的勞動農婦。吳母常言:「有土地,有耕種,有糧食,才有飯吃。」吳晟屢屢對子女讚歎:「不識字、不是詩人的阿嬤,才是真正的生活詩人。」 2.有恆的閱讀、書寫。 一生愛書的吳晟,特地蓋了一間「給書住的房子」。他說:「閱讀讓我充滿了生命力,免於老化。」「一個作家,最重要的工作還是回到書桌前,靜下心來,記錄下他的心靈活動。」 3.樂觀、豁達的視野。 70樂齡的詩人吳晟,老驥伏櫪,「詩心」不已,因為他對人性永遠懷抱希望。參與社會改革運動後的吳晟,沉靜下來,開拓了觀物的視野,更為樂觀、豁達。「他正年輕」,正是以樂觀、豁達的視野,去看子孫、看台灣、看世界。詩人雖漸老,但他們都還年輕,希望無窮。吳晟愛人、愛物、愛土地,且希望這份「愛」的理念能落實於日常生活中,故以詩言志,創作不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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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脈動
金門自然生態環境是一幅百看不厭的美景,金門文化是一本蘊藏當地人們生命的樂章,它為金門人演奏了許多記憶故事。世界上有的地方是要你走得更遠才能發現它離你很近,但金門卻不一樣,你只要接近它,就會感覺到它就在你的身旁。 金門以閩南文化為主體,歷經一千七百多年的歷史與文化變遷,都與這塊土地的環境有關,金門早期因土地貧瘠,居民三餐都仰賴土地種植的地瓜、小麥麥糊、地瓜簽,只有在節慶日子時才有米飯可用,搭配的都是豆豉醃絲瓜或其他根菜類的植物醃成的醬菜。有些居民以捕魚維生,才有魚可吃。隨著時代變遷與環境改造,金門民眾的生活才慢慢改善,雖然非常清苦,但都留給人們許多記憶的故事,也形成今日金門文化的要素。 近些年來,由於傳統農業逐漸發展到現代化的農業,耕作技術進步,人們的生活也日益改善,因此閩南文化也不斷地演變,隨著世界潮流,金門人享受到各種有機農業、生態飲食、綠色食品之成果。為了生態食品之生產,因而產生保護生態環境的理念。早期金門各村落居民所居住之地方均為就地取材,而且均利用當地各種不同的石頭砌成的矮房子,只要能防風雨就可以,但是過一段時間就會漏水倒塌。後來為了改善居住品質,開始興起建造新住屋的風潮,除以當時的石頭砌牆的老舊屋,還具有一落四櫸頭之馬背或燕尾特色的閩南式建築,建築風格融入閩南文化之藝術、雕塑之特色。由此可見,金門早期居民的飲食生活和居住建築的發展均與閩南文化有密切的關係,見證著生活走向綠建築和永續生態環境的營造。早期金門居民生活均非常艱苦,為求生活上之安定與精神上的寄託,居民以自然宇宙為基礎,祈求神靈保佑、招魂求安、驅鬼除邪,體現人與神靈、人與自然相處的關係,這就是金門人宗教生態文化的中心思想。因此金門所供奉的神都與自然生活環境有關,諸如風師爺、媽祖、關聖帝君、保生大帝、祖師爺、廣澤尊王……等。 由於筆者自小生長在金門這塊土地上,受到金門文化的陶冶,雖然所學的是科學,但在生活領域中,不管在文化、藝術、教育、食衣住行,無形中都隨著社會的環境改變而有不同的演變,形成了不同時期的文化脈動,這就是所謂之文化地景與文化金門之底蘊。根據生活美食作家韓良露所言:「身在青春中的人,其實活在無數的記憶碎片裡,一定要到中年後才有了萬花筒般的視野」,所以她認為「美和文化是我們的命運」,因此金門人自早以來的離散與記憶也成為金門身世的記錄。 為了要見證文化與一個地方的環境是息息相關的,我在退休後即到福建閩南師範大學修習閩南文化,我的論文題目是「金門環境變遷與社會文化演變」,以環境史的概念對金門的環境變遷與社會文化歷史演化相關性,作系統的研究與整理。我的指導教授是廈門大學國學院院長陳支平,經常給予我鼓勵與教導,使我能順利地獲得博士學位,成為我一生中最珍貴的禮物。 金門是一個地理位置較為特殊的島嶼,雖然與大陸距離較近,但歷史上居民生活的演變與內陸居民卻有不同的遭遇,因而產生不同的文化差異。根據演化論闡述,任何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會循著一定的路徑漸漸改變,且展現出一代接一代的改正與試驗錯誤的選擇性發展。我們能理解人類生活與自然環境發展之間的相關性,這對金門文化的脈動會有相當程度的啟發。由於環境的演變與科學變化較為廣泛,讓我們理解到文化脈動與社會、環境變遷及人文的演變是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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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再來
好些年颱風都過門不入,不想最近卻接連來了兩個颱風,好在大家夥兒的警覺意識夠,也沒聽說哪裡有太大的損傷,這不,住家旁因為上個風災傾倒,被裁剪到僅剩一截粗幹的路樹,又一次的展現旺盛的生命力,茂密的枝椏正努力的向上生長,一幅生氣勃勃的景象,記得上上回是因為遭了蟻災,一樣被屠了個寂寞,在它命舛的樹涯裡,從「頭」再來似乎已經成了常態。 經常在想,人生有多少轉捩點是可以從頭再來的?當學生時,老師告訴我們的是「一試定終生」,現在不少大陸的青春偶像劇還在宣揚著這種看似過時的命定。選擇,重要嗎?真的很重要,親見不少同儕好友在自己選定的路上、自己的專業領域,愈走愈遠、發光發亮,自然也不乏半路出家、轉換人生賽道的,至於有沒有發光發亮,就看個人認知了。 一位同儕在面對眾人質疑時斷然地回道:「都幾歲的人了?我老婆都沒意見了,自個高興就好!理解萬歲,可好?」確實沒什麼不好,許多人扼腕的是他那高貴的年薪,但對他而言,輕鬆適性,不再千里奔波,隨時看得到孩子,特別是可以在病重的老父膝前承歡,才更加的重要。 私下他還紅著眼眶對我說過,「其實最反對我半途而廢的就是父親,理由是『沒剩多少日子了,別瞎折騰了,何苦誤了自己前程?』」但這也正是他堅持必須再一次抉擇的理由;有些人和事可以重來,有些則是錯過就錯過了。「我不想抱憾終生!」這是他最後的定調。這時,網群裡紛紛飄著加油、祝福、看好你之類的圖文,似乎只有我覺得,這樣的加油和祝福太廉價了,就好像一縷從窗外射入的光,擾動又豈僅止於本就存在的塵灰而已,而是環境跟著變了,環境變了,人生也就不同了。藍天揮掃陰霾,陽光普照暗室,待在哪裡或許不只是選擇而已,更是人生的進階與救贖。 曾經見過拚命工作的人,卻少見拚命享樂的主。拚命工作是為了拚命享樂嗎?當然不是,通常家財萬貫的人要更珍惜生命,不然哪來的時間享樂。於是乎依然「起得比雞早、吃得比豬差、跑得比馬快」,真到了幹不動的那天才去唏噓悔怨,不也太遲?對於這種事,真沒有人能給出標準答案。就像有人飲水自飽,有人無肉不歡,該怎麼選擇還得自己去權衡利害得失,只希望選了就不要後悔,更不要牽拖別人。雖然有人說選擇比努力重要,但只要你足夠努力,選擇的機會肯定會比別人多;就像前面提到的朋友,積累了一定的家財與人脈、取得足夠的支持與諒解,未必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和本錢。年輕時,省點勁力享樂,為拚命人生留點彈性與轉圜,或許是更明智的選擇。 風雨過後,又是孩子該回學校的時候了。據說一個暑假,在「孝子」爹媽的照拂下,孩子足足增重了五公斤,這不又該回到那晚睡晏起、三餐不定的日子了。再一次看不過眼的媽又再一次的提出建議,「如此這般,還是打道回府吧!這麼差的生活習慣能有什麼『出脫』,是該如何和別人比拚?」話是說得不假,但回家就能斷捨離頹靡人生嗎?恐怕也是想得太過美好。 「拜託,我都大四了,畢業專題都通過了,妳是在想什麼?」孩子抗議道。 望向那截枯木逢春、甘霖普受的樹頭,或許沒得選也是一種選擇;這不,長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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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潔高風的陳如松
在我族遷徙來金門近八百年的歷史上,有兩位備受敬重與推崇的代表性人物,他們是誕生於明初的陳顯先賢,另一位是誕生於明末的陳如松先賢,有趣的是他們都是從中舉後開始出仕,且最終官職都是知州,知州在明朝大都屬從五品官,其上有知府,其下有知縣,這是個屬於承上啟下的地方官,一般下轄兩、三個縣。 就文獻知,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先生誕生,直到明永曆元年(清順治四年,1647)逝世,享年八十四,這在明代官場上,算是十分高壽了。 以下就個人最近重讀先生《蓮山堂文集》之後,發抒些許讀後感想,以緬懷這位六郎公派裔的代表性名宦,雖他一生出知縣和知州的時間,只有短短八年,但因有令人艷羨的政績,即使任期再短,都足以讓人永懷。 根據《維基百科》記載:陳如松(16世紀-17世紀),原名陳賡,字白南,福建泉州府同安縣翔風陳坑(今夏興)人,明朝政治人物。這是不能再簡略的介紹,如果不深入探討先生行誼,可能會錯過這位廉潔高風、守正不阿的鄉賢名宦。 謹就所知,略敘其生平事蹟如下: 明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已三十七歲的先生,自廩生入國子監,經十二年苦讀,終於在這年(1612)八月,參加順天鄉試中舉,其後好幾年,他屢應會試不第,遂決意步上仕途,選得浙江蕭山知縣,上任後革除常例、免去罪贖。 有一次,他從未時(下午一至三時)至酉時(下午五至七時)坐在公庭,連續判決三十五案,沒有任何違失或冤枉人民;在任內,他為民興利,以縣內河流東去不利民財,遂興建堤壩截流,另開雙河土丘,讓河水先南繞出大通橋,再北繞回舊有河道,便利縣民灌溉及民生所需,他再築三座橋和兩座塔以符民需,因愛民如子、勤於政事,政績獲巡按朱階譽為「浙中吏治,惟陳蕭山(如松)第一」。 之後,先生因忤逆上官劉一焜,時朱階已不幸往生,故遭調簡(調任政務較輕鬆位置)河源與信宜知縣,即便如此,先生仍不改其一貫雷厲風行與嫉惡如仇作風,甫一上任,即拆毀權宦霸佔的私室,使其恢復為縣內學宮,也不讓宦官佔據泡泉;因治績斐然,調陞為太倉知州,當他升堂治訟時,大事則勸解,小事則斥去,碰到臺司巡視,就拿出私房錢,購買家常粗食宴客,上級責備他儉省,然他不為所動;他曾在一夜之間,批閱一千多份童子試卷,揭榜後,落榜者前來理論,他詢問其姓名後,立刻背誦其文章中瑕疵的句子,考生都心服口服。 他是當時的書法名家,有人向他索取墨寶,他爽快地立刻答應。 明天啟四年(1624),先生辭卸太倉知州,告歸回鄉,他的著作有《蓮山集語抄》、《學庸解百篇詩》、《老來吟》、《蓮山堂文集》等。可惜除《蓮山堂文集》外,其餘都已亡佚,不知所終,我們今天之所以還能知曉先生高風亮節,除根據清嘉慶《同安縣志》.卷十七.選舉、清嘉慶《同安縣志》.卷二十一.人物、清乾隆《蕭山縣志》.卷二十二.名宦及民國《太倉州志》.卷十二.名宦等地方志記載外,另外就是參據我族《浯江下坑陳氏世譜》載錄,才能窺知先生事蹟梗概。 「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這是我重讀先生《蓮山堂文集》的一點觸發,也是久藏於胸臆、不吐不快的些許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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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南宮書法刻石
宋四大書法家—米芾、蘇軾、黃庭堅、蔡襄。米芾(1051-1107),初名黻,字元章,祖籍太原,遷居襄陽,號襄陽漫士、海岳外史、鹿門居士。北宋著名的書畫家、書畫理論家、鑑藏家。號稱「米襄陽」,後定居潤州(今鎮江)。召為書畫學博士,擢南宮員外郎,人稱米南宮。 米芾書法「穩不俗、險不怪、老不枯、潤不肥」,並說:「余寫《海岱詩》,三四次寫,間有一兩字好,信書亦一難事」。其長子米友仁說他連大年初一也不忘寫字。米芾亦愛石,見一奇形巨石,「具衣冠下拜」,「呼之為兄」,人稱米顛。他擅長楷、行、草、篆、隸等多種字體,尤以行草工二王,最為著名。蘇軾稱他書法「風檣陣馬,沉著痛快,當與鍾、王並行」;黃庭堅則說「如快劍斫陣,強弩射潛力……書家筆勢,亦窮於此」。父子俱精山水畫,用水墨點染的方法描繪霧景,稱為「米派」的風格,創大米點、小米點,書畫自成一家。 多年前我從西安「碑林」買回一本米芾墨拓摺頁行書帖,米書北宋林寬《省試臘後望春宮》詩:「皇都初度臘,鳳輦出深宮。高憑樓臺上,遙瞻灞滻中。仗凝霜彩白,袍映日華紅。柳眼方開凍,鶯聲漸轉風。禦溝穿斷靄,驪岫照斜空。時見宸遊興,因觀稼穡功。」墨香四溢,濃墨映紫金。米芾自稱「刷字」,雖是自謙,而確實點到精要之處,體現他用筆迅疾而勁健,盡心盡勢盡力。他的書法作品,大至詩帖,小至尺牘、題跋都具有痛快淋漓,欹縱變幻,雄健清新的特點。從存世的近六十幅米芾的手跡來看,真「刷」出神采來。 法書刻石,拓印流播廣泛,從小到大我們所臨摹的字帖,大部分是從西安「碑林」的古碑拓印下來的,這些古碑現在完全被保護著,不能再隨便動手。所以我們所用的拓本(黑底白字),是宋拓、明清拓,影印(攝影製版)後,量產的印刷出版品。西安「碑林」現在現場拓印賣拓本的碑,是把古碑複刻新碑,依古法手工濃墨拓印。我第三次到「碑林」,是與西安書畫交流,霍會長又送我米芾「省試臘後望春宮」四屏條拓片。把這首詩刻四石拓成四片,比較好施工拓印,沒裱褙也比較便宜。我買的那一冊摺頁,很貴!先把拓片裁成一頁一、二字,數頁輯成而裱褙為冊頁,有織錦的封面題簽。 多年前烈嶼林先步兄,在福建花崗石場複刻上百塊古碑,中國歷代名家書法的刻石,運回金門,想在金門成立「碑林」書法公園。來找我看能不能說通陳水在縣長,當時我人微言輕,實在幫不上忙。後來陳縣長花了千萬元,打造了張國根、張國榮石雕公園,這件好事跟我沒關係。林兄的刻石,一部分送給烈嶼國中,樹立成一個小「碑林」。其他大部分刻石丟在「渤海山莊」,我選了米芾書的《省試臘後望春宮》行書刻石,刻成二石,歐陽用卡車運到我家給我。 最近我重新手撫線裝,清人臨米芾行書冊的墨跡,〈瀟湘八景圖〉有序,是八景詩的行書書法,不是圖畫-瀟湘夜雨、山市晴嵐、遠浦歸帆、煙寺晚鐘、漁村夕照、洞庭秋月、平沙落雁、江天暮雪—元豐三年夏四月襄陽米黻書。與金門魯王疑墓—宋命婦,同元豐朝的人。我這本收藏,如果是米芾的的真跡,那可是國寶級的文物,確定是晚清臨米書法的臨本,行書還臨得蠻到位的,不知是金門哪位書家手臨的?尚有〈問月篇〉—元祐壬申八月十九日夜,月色如畫,檢得李青蓮詩,遂乘興書此,鹿門居士米元章。〈吾齋硯山〉—襄陽米芾書於寶晉齋。〈端州石硯〉—紹聖丁酉海岱樓,米黻。 米芾行書絕美,很適合我的筆意,收藏很久從未臨過,要加緊把米字臨摩個百遍。我以前講過,可以把小金門建設成書法島,像鼓浪嶼被稱鋼琴島一樣,首先把林先步刻石集中在烈嶼,成立書法公園,我可以把米芾刻石還給烈嶼。在廈門的書法公園成立時,我去抗議為什麼沒有金廈書法名家呂世宜的刻石?小金門可繼續增刻法書,可以多多增刻呂世宜的刻石,金門書法學會多位名家作品,也都可以入石列碑林。文化局的「碑林」到時可移入烈嶼,共襄盛舉。多年前我曾到城隍廟拓碑失敗,雖依古法,乾濕度難掌握,沒時間再磨練經驗。花崗石碑面也太粗糙,拓印的效果本就不好,西安「碑林」的石質細滑如硯石,所以適合拓印。我那塊米芾刻石,是水磨光面的花崗石,是可以墨印拓片,當作字帖來推廣書法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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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恆番薯情
偶爾夥同朋友唱歌,當螢幕出現作詞、作曲有「李子恆」名字,沒有例外的,我都會興奮嚷嚷,「這首歌是李子恆寫的喔,他是我同鄉……」所謂「沾光」就是這樣吧。 李子恆曾以《秋蟬》獲金鼎獎作曲獎;一九九三年,以《牽手》(民視連續劇《娘家》片尾曲)獲第五屆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不少歌手、團體,都因為唱過他做的詞曲而大紅,《回家》專輯聚焦原鄉金門,殊為難得。李子恆在台灣、在金門都難得一見,有一年豆梨季,李子恆也返鄉, 聽完正式演奏的〈番薯情〉大家意猶未盡,起鬨請李子恆現場高唱。他沒有婉拒,再唱了一次。那次拉父親同行,會後拉著他跟李子恆合影。 父親顯然不知道李子恆何許人也,傻楞楞地站一塊,但我問他,「剛剛的歌曲有好聽嗎?」他點點頭說有。番薯生命力強,土質堅硬如金門各地、鬆軟如台灣金山等,只要能夠依附泥土,便能夠攀緣而生、而茁壯,甚至懸空了也能結出塊狀,也就是番薯。番薯性情堅韌,而金門自明鄭以來即命運多舛,一下子作為反清復明基地,一下子又成為反共抗俄前哨,金門命運與番薯性質竟爾有了等號,不離不棄,成就一方榮耀。 番薯成就李子恆,也成就父親,我對童年時,中庭擺滿地瓜栽印象深刻。地瓜苗小心安置在小塑膠袋裝好的鬆軟泥土,一段時間後再移植田埂,對待地瓜的態度跟對待小孩,如出一轍。 〈番薯情〉歌詞雖短,但以番薯乳、番薯根、蕃薯藤等番薯獨有的特性,跟金門人堅毅個性做了結合,「細漢的夢是一區番薯園」,番薯不若米糧被重視,卻是少年的夢,道出蒼白年代,一點奇想已夠滿足,點出戰爭時代,微微顏色已夠作為彩虹,〈番薯情〉以白話寫實為主,穿插心底情愫,「感情埋土下/孤單青春沒人問」,誰被埋、誰孤單,可以指莊稼漢、婦女、少年,以及這個島深刻的冀望。該曲在金門與南洋,成為傳唱名曲。 〈回家〉獲第四屆金音創作獎最佳民謠單曲獎,淡薄了地域關係、淺化了浯島民俗,走向普羅大眾,素、雅並陳是該作的特色,「一會兒靜/一會兒搖」、「嗯/誰啊/這麼晚」都非常淺顯日常,但這是撐起文雅的槓桿,讓「惦著窗口那盞孤燈」、「夢一做挺過雪風暴」、「依舊獨來獨往/一身月光」,以及深沉的關懷「歷史腳傷未曾好」,李子恆以詩詞特質融入歌詞,揉合白居易的素雅與杜甫的寫實關懷。 「踩了人家的腳後跟」是大家都會有的行路毛病,被李子恆從生活當中提煉出來,用作隱喻,一切鄉愁、情愁的推動,常常就是一個不小心,便愁如潮水。無論人生如何拚搏,買過一張張票根,漂泊終究沒有止境,歲月安靜處都在故鄉。 詩人在壯年之際製作的《回家》,是繁華落盡的素淨,陳列遊子再怎麼名揚四海、白雲為家,一回頭,故鄉就在回眸處;尤其結尾「一推開門/耳邊傳來/嗯/誰啊/這麼晚」,只要曾為遊子,都聞之潸然淚下。 我不知道父親聽完〈番薯情〉,有沒有想起他移居台灣、四十歲以前,在昔果山的勞動歲月,但每逢有三五賓客聚集父親家,他話匣子一開,都是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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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的力量與溫度
文字的發明是促進人類文化發展與生活技藝進步的最大功臣與因素。文字是一種符號,代表一個信息,可以取代語言,做為人與人之間彼此溝通的工具,也可以留下人、事、物在不同時空過程種種變化的歷史紀錄。 據悉世界上最早出現的文字是古代中東地區蘇美爾人的楔形文字,據今已約有六千年,而後有埃及的象形文字、瑪雅文字、以及三千三百年前我國的甲骨文,它是商代至周初契刻在龜甲獸骨上的文字,已是足具完整體系的漢字,仍沿用至今,而世界其他的一些古老民族在四五千年使用過的文字,卻幾乎已消失滅絕,成為與今日通行文字毫無影響聯繫的死文字。 唸中文研究所期間,特別去旁聽甲骨文研修課程,才領悟到我國文字延展的淵源與博大精深,讓我仿如進了大觀園,嘆為觀止。 甲骨文早在商代就以比較成熟的型態通用於我國中原大地,並與周代青銅器銘文、戰國及秦漢的帛書、簡牘文字、魏晉的石刻文字的發展相銜接,從籀、篆、隸書繼續演變成今日通行的楷書,幾千年來適應時代需要,綿延發展,一脈相傳,構成中華文明的良好載體與文化基本要素。 相較於世界各國使用的文字僅做為訊息傳遞與人文紀錄工具,中國文字則具有其多元功能的獨特性,把文字融入了民族主流思維與社會全領域生活中。 中華民族對文字的運用已經到了極致,為了斷吉凶,中國人把每個中文字拆解成音(高低)、形(結構)、質(五行生剋)、義(本意)、量(筆畫數),配合陰陽五行,天干地支,結合而成一套理論,用來做為出生孩子命名的依據,許多人也相信測字可以預知未來事情的運勢與發展。文字可以通鬼神;道士畫符咒、祭天上表疏文、奠禮中的親友祭文,確定文字有突破時空的能力。 文字可以調兵遣將,兩軍作戰,主帥以兵符(銘文)為憑證,排兵布陣,軍令如山,不得有誤;文字可以斷生死,古代處決犯人時監斬官擲下令字牌,人頭隨即落地,正所謂:「點墨為法分日月,落筆能擋百萬軍」足見文字是可以引導命運,決定生死,甚至改變國運局勢。 家有喜事,客廳必妝點貼上「囍」、或「壽」字,增添熱鬧慶賀的氛圍;春節過年,家家戶戶在紅紙寫上吉利字句,貼在家宅的楣柱上便是春聯,祈求來年平安順利,光一個「福」字就能帶來溫度,就滿足了整個家庭、家族的期待與希望。 中國的書法已將文字藝術化,漢字書法不僅有一套完整筆法;點、橫、撇、豎、■字,更加有一套成熟的審美體系,成為棋、琴、書、畫「四藝」之一,從皇家貴族到庶民百姓,書法皆具有非常高的參與程度,很多完美的書法作品是以書信、詩詞、手稿、碑文、墓誌、牌匾、屏風、室內裝飾品等各種形式存在;中國書法具有獨特的魅力,不論單字、短句、或是詩詞等,皆能找到知音,引人入勝,偶見牆上掛著一個佛字、虎字,立起敬畏之心,橫匾的「眾望所歸」、「為民喉舌」等便略知其人的社會背景;欣賞一首好詩,加上美妙的書法更是相得益彰,直教人陶醉,千古以來書法成為載道的工具,文章的衣冠也是個人學養的外在表現,無論硬筆或毛筆,寫得一手好字就是最強的說服力,練寫書法應從小學開始,可惜現在在中小學已經沒有固定的書法課,鍵盤取代了毛筆與鋼筆,敲出來的冰冷方塊字中,已無從找尋書法字裏的蒼勁與飄逸,以及那些優美圓融畫面的想像了。(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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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魔力
下過雨後,今晨走在綠意掩映的小徑上,仍然見到樹葉上遺留的晶瑩水珠,瀰漫的空氣是清新涼爽的;晨曦透過忽隱忽現的綠葉,閃閃發亮,讓人目光不敢直視。一旁極具創意以乾枯的爬藤植物做成高約三十公分的圍籬,像編竹籃似的手法將數個花圃圍起來,花圃內執意開放的花朵繽紛多彩。幾處開闢出來的畸零地,種上了翠綠小樹。我沿著路徑走,突然,眼前有一陣風,倏忽低空掠過,又以優美的弧形扶搖直上,消失在前方不遠處。腦中本能想著,這可不是一般飛禽,因此,疾步往前查看,果不其然,一隻圓滾滾高約三、四十公分像灰白色絨毛玩具的貓頭鷹,正停在胳臂般粗的樹幹上。 在高聳的林木下走著,騁目所見盡是綠意,清涼的氛圍使人神清氣爽,偶而間雜著一兩聲清脆鳥鳴,我就喜歡在這樣的環境下穿梭漫步。疫情期間,社區、鄰居被迫減少外出,或在自家前院種植花草、後院種植蔬果,或走進附近公園,或走入森林步道享受芬多精。所謂芬多精,是植物為了自我防禦、為了避免腐爛或防範昆蟲,散發出一種氣味防止細菌侵入及避免受到傷害。大多數植物都含有芬多精,不僅存在森林中也存在於蔬菜、水果中。大致來說,長青樹密集的森林,像松樹、杉樹、柏樹等聚集的地區,具有較高的芬多精。芬多精經由呼吸、皮膚進入人體,可改善腦部神經傳遞,產生鎮定舒張效果,還可增強免疫力,去除疲勞安定情緒。 幾天前曾造訪一處高地,北邊遠處有一條河流,高地與河流間有數條小徑迂迴在密布森林裡,應是一處享受芬多精的好所在,心想等過一陣子再來規劃探訪,但心裡有幾分忐忑。通常,我獨自一人走步道,揹起背包,帶著飲水及簡單的吃食便上路。數年前也是同樣裝備,幾乎走遍了陽明山上的步道。每回在劍潭搭小巴上山,抵達選定的步道口下車,走完步道或爬完山,便在附近找尋站牌搭車下山。有時也隨興,記得有次等車,往金山的公車先來,便逕至上車到金山遊覽。 說了這些,想說的是我對台北的熟稔,幾乎可以掌握上山走步道的所有訊息。但在加拿大可不一樣,有些地方還是相當陌生,有些步道雖然吸引人,但也只能進一步評估衡量。尤其,步道大都位於人跡稀疏的地方具有一些威脅。怎麼說哪,北方廣袤山區林木密布人煙稀少,這些地區常有熊出沒。新聞就常播報靠山區小鎮,常有熊闖入民宅,翻倒垃圾桶找尋食物的畫面。當然,這是一個困擾的問題,當遇到熊應如何處理?專家說,若在遠處看到熊,就應繞道離開。近距離遇到則應該保持冷靜,面向著熊緩緩後退。問題是在那當下,是否能保持冷靜緩緩後退,兩腳不會發軟就不得而知了。因此,雖然喜歡那些具有原始況味的森林小徑,有時也只得割愛,選擇具有同樣條件的熟悉步道行走了。 一般說來,大自然具有神奇的魔力,當人面臨困境看著天空飄過的白雲,聽幾聲飛過的鳥啼,都能讓人一時忘卻煩憂,甚至改變觀念,再度恢復活力與信心。同樣的,栽種花草及植物,也能從中獲得不少啟發。當一顆種子長出嫩芽,開出花來、長出果實,除了獲得成就感外,那奇妙的過程,也給人帶來希望,對於生活中的不幸,也就不那麼看重反而激發出信念。 甚至,有學者認為:「即使接觸大自然十分鐘,例如感受微風拂面或是沐浴在陽光中,就可降低人體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