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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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洲原鄉人幸福守門員
金門因地緣血緣等關係,近代以來,成為兩岸之間極其微妙的島嶼,有些尷尬,也有些無奈。原本隸屬福建省,近期成為「金馬台澎」一幅員,定居島上的鄉親,歷經日本侵佔、兩岸熱冷戰、軍管時期等階段,真正嚐試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遍佈海內外各地的金門鄉親,在某些時候,在某些地方,也有些不敢承認自己是金門人,與當下將戶籍設到金門者高達九萬戶的情況相對,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金門是先民長途跋涉的驛站,亦或是後代暫時小憩的處所,不論如何,有緣與這個島嶼產生關聯者,都是金門人。由於受民主政治遊戲規則的拘限,海內外全體金門人雖然並非全然擁有投票權,然而金門公僕們對於海內外全體鄉親而言,仍是母親島上的父母官,深受眾人的信任與敬重,兼具精神與實質雙重意涵。 就現實面而言,金門百姓之上,除了縣府單位外,尚有更多額外的高層單位,是各縣市所無法相比的,比之早期戰地政務時期更加熱鬧。雖然如此,金門仍然是個充滿人情味的所在,各項公私交流活動頻仍,不論是台金地區的交流,或是兩岸之間的交流,以及陰陽之間的交流,訊息經常佈滿媒體版面。金門人重情感,公私部門皆同,白日黑夜亦然。 在這個有人情味的島嶼,原鄉人天天享有幸福果實,旅外鄉親並非全然能夠享有這份甘甜。早期華人旅外僑社鄉團頗富手足情誼的江湖味,現在有的則已轉化為紳士俱樂部。金門鄉親足跡遍佈南洋各地與閩台地區,旅外鄉親籌組的鄉團會社已逾六十餘個,這些鄉團組織成為金門鄉親情感交流站,不論貧富貴賤,男女老少,都可在這裡尋找故里鄉音。 雖是如此,還是有許多旅外鄉親不敢返鄉,甚或不願返鄉,有的是宗親因素,有的是現實問題。當一個人處處感覺受到尊重,不必再受面子問題牽絆時,或許人人都願意返鄉,或者即使空手而回也認為是驕傲的事。金門人有濃厚人情味,有的使力點卻是錯置變位,反而降低人情味裡,那份令人心動的真誠。 金門既然能夠對一個陌生人表達熱情,讓全島戶籍人由五萬漸進到九萬,地區既然能夠大力推行各種陰陽交流活動,友善釋出對夜總會成員的虔敬,舉辦頻率同時年年增高。對遠方朋友如此,對異元冥界如此,對於你我周遭,息息相關的金門親友,為何不能彼此尊重,誠懇往來?反而有些冷漠,有些失常? 「除山中之賊易,除心中之賊難。」對他人熱,對兄弟冷,這種情景經常可見,著實有些反常。俗語說近悅遠來,當島鄉人情味漸淡薄,這股冷流終必波及遠來貴賓,對金門未來發展並非有益。公部門與全體鄉親,何不共同營造一個濃郁又溫馨的島鄉情境,同心剷除心中之賊,人人成為島嶼守門員,真誠以人為本,友善以客為尊,金門成為數位江湖裡的幸福城堡,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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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漫」回鄉路
我有一位好朋友本已經在金門「消失」了二十多年,突然間最近她又「出現」在家鄉,而且搖身一變成為民宿的經營者。為了捧她的場,在開幕的當晚特地秉燭夜遊,造訪我這位同學所經營的民宿。走馬看花的晃了一晚,也聽了許多高官、教授滿腹經綸的偉論:什麼閩南建築特色、什麼藝術裝置特色、什麼經營管理特色,還有如何發展觀光、拯救金門等……這些既富文藝水準,又充滿管理經營哲學的高深話題,老實說都讓我這個「野人」聽得滿頭霧水,既不懂、也沒有特別的興趣。只是當我這位同學在她回首自己回鄉心路歷程時,所提到的「慢漫」二字,觸引了久蟄的心弦。 是啊!幾年前我的回鄉之路,豈不就是「慢漫」二字嗎!臺島奔走覓食十數年,一事無成,當年雄心壯志也早已洩氣成了一個「淘汰郎」,百般心絀,只想回鄉尋求慰藉。然欲為農,卻五穀不識;欲經商,又囊橐羞澀;欲逐海,則顛波簸浪;來來去去,想說隨便受雇找個工作,竟然無一可得。想回鄉,連最基本的工作,都無著落,只有擱置觀望了,於是愈等速度愈慢,而回鄉的路也就愈來愈漫長了。 這種經驗絕非我個人的特例,許多金門子弟,都有類似的經驗。當然這其中大多數的金門子弟是有一技之長,想要返鄉,投入家鄉建設,貢獻一己之長,然而金門真的不好找工作,也真的不容易投資。是乎返鄉之路遙遙無期,心路也就愈形「慢漫」。尤其最近我所接觸的一段「傷心」、「觸感」經歷,更讓我縈迴心頭,無法拋卻這「慢漫」二字之重。試想一個為期僅有二個月,月薪只有二萬出頭的短期工作,沒想到一傢伙來了二十個人應徵,而且每一個應徵者都是大學以上學歷,甚且其中還有幾位擁有教師證,乃至有過相當不錯的職場經驗者,面對這樣的求職人潮,是喜?是悲?這些朋友心中是不是也感到回鄉之路,竟是如此的「慢漫」。 老實講,面對這樣的話題,我根本搜尋不到解決之道,甚至連病灶所在,亦茫然不知。只知道似乎回鄉的路,是一代又一代金門人的夢,也是一代又一代金門人的魘,我們好像註定要青壯漂泊在外,臨老才有可能落葉歸根。若是有一天金門真的能夠創造出一個「壯有所用」的社會環境,那該是多麼的美好。而在這一切未能找到根本解決之道前,僅能靠「已有所用」者,努力營造「較好」的環境,讓欲返鄉者起碼能夠縮短他的「慢漫」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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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乾坤大仙洲日夜長
金廈之間,一衣帶水,並以富貴相稱,雖是兄弟之島,命運卻大不同。金門如何在有限的土地上,開啟無限的資源,成為全民急切思考的方向。太武山堅如磐石,四周盡是迷人白沙,「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美譽,早已提醒著島民當凝聚共識,唯有組織戰才能裝備自己,眾志成城,方能開啟貴島的金色大門。 金門在中國近代史上有特殊的地位,藉著這個小小的島嶼,炎黃子孫從閩南各地聚居於此,再以她為核心,向閩台地區,南洋與歐美各地作輻射性的遷移。海內外各地的原始同鄉會社,是個肝膽相照的情義組織,安撫著無數浪跡天涯的遊子,讓他們感受到金門鄉情的溫暖。 由十九世紀到廿一世紀,金門鄉親在這個島嶼進進出出,上演的遷移戲碼更為熱絡。先民原是為了生活到島上落戶,後代為了生活又遠赴他鄉,讓鄉情似若海水一般,潮起潮落,洶湧波濤激起無數美麗浪花,金門人在各地開創無數的傳奇。 典雅的古厝,艷麗的洋樓,寫盡金門早期多彩繽紛的家族遷移史,衣錦還鄉的榮景,也暗藏著無數辛酸淚,若非萬不得已,誰肯離鄉背井?既已出外打拚,沒有榮華富貴,又怎能顯親揚名?中國人都有落葉歸根的觀念,然而現實因素迫在眉睫,想要實現告老還鄉的願望,有時又可遇不可求。 即使全球化浪潮已席捲而來,或是數位時代已稀釋國際界線,金門鄉親不論旅居各地,都還有眾多鄉親以「金門人」為榮,認真的肯定這個母親島的存在,這些濃郁鄉情,成為金門榮獲「貴島」名號的關鍵因素。雖然隨著國際時勢變動,海內外各地同鄉會社也相對變化,但仍然有許多組織保有成立初衷,始終以服務旅外的鄉親為要旨,不論男女老少,富貴貧賤,都是浯鄉可貴的一員。 金門是個海洋之島,海洋是個用之不盡的寶庫,而金門也是個鄉情之島,鄉情中有取之不盡的資源。長久以來,我們都忽略這兩個力量,大概是鄉民始終喜愛柔軟卻細白的細沙,較難親近冰冷卻堅固的岩石。金門名為仙洲,「仙人倒地」是否該給吾人一個團結的啟示,若能如此,「海水」與「鄉情」都是金門極為有利的資源,加上妥善運用這兩個比金酒更夯的金雞母,金門便能即早落實「貴島」之名。 如何應用海洋資源,以及有效發揮鄉情資源,都須公部門與海內外全體鄉親一致的努力。鼓勵外人蒞金觀光或投資需要足夠的誘因,鼓勵鄉親返金何需任何理由,想念金門就可大方的返鄉,當「愛我金門」成為海內外金門鄉親共同信仰,並落實為實際行動,藉由數位時代的便利,將「金門兒女回娘家」醞釀成一股全球新浪潮,進而引發更多時代兒女落籍金門,不必貴族似接送,大家都以實際行動獻出對島鄉的情感,則小小島嶼便能開拓無限寬廣,長長久久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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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仔樓的悲歡歲月
無情戰火,讓番仔樓變成彷如一座大山,壓得主人幾乎窒息,最後只有選擇逃離。這是造化弄人,也是時局使然。 如今,她浴火重生。上天,總算給她補償了。 金門人稱番仔樓的洋樓,在陳坑(成功村)有好幾棟,但「番仔樓」這稱號在村裡是專指陳景蘭洋樓,因為她是與眾不同的。陳景蘭洋樓不僅是金門規模最大,氣勢最壯闊的一棟,她所歷經的滄桑與曾擁有的風光歲月,也是島上其他洋樓難以相提並論的。 在我開始有記憶的年紀,有一天,父親與幾位鄉紳應邀赴番仔樓內餐敘,我跟隨前往,當年景況多已模糊,惟獨對於在樓廳中向挑空的內天井下望,那種令人目眩與敬畏的感覺一直印象深刻。那次,應該是軍方的睦鄰活動吧!後來在雙號晚上,休假中心播放電影,也供村人觀賞,這也是軍方對鄉里的回饋。眾多的休假官兵帶來商機,週邊店家,每到夜晚燈火輝煌,在那尚無電力的年代,這個角落是熱鬧而洋溢著歡樂的。孩童在樹下嬉鬧追逐,擴音喇叭輕柔地放送歌曲:「送你一份愛的禮物,我祝你幸福………」 歌聲溫暖了戰士的心,讓他們暫時忘記鄉愁,也舒解平日的緊張與辛勞。同時間,不遠處,無數的國軍官兵弟兄,在海邊的碉堡,在野外的陣地或坑道裡,正刁斗森嚴,枕戈待旦。 官兵休假中心結束後,人去樓空,番仔樓因為荒廢而很快地走向衰頹。每次從台北返鄉,登上金湯亭,見她一次比一次衰老。有一年颳風侵襲,樓角傾塌,受創情況尤甚於當年617砲戰遭受砲擊,傾圮的樓角很快地長出榕樹,幾年間,枝繁葉茂,盤根錯節,令人怵目驚心。榕樹像敲骨吸髓的怪獸,啃蝕著大樓,使她變成危樓。所幸,經過地方人士與學者的奔走努力,爭取經費重新整修,番仔樓又重新站起來,再度展現昔日風華,成為觀光景點。 今天,遊客在大樓展覽廳地面,可以看到陳景蘭於民國10年親筆:「余望後輩,當念建業艱難」,雄渾端正的字跡,透露出無限的期許。創業難,守成更難,陳坑番仔樓並沒有成為主人或子嗣安居的宅邸,好讓後輩平平順順地地守護著。她的命運充滿坎坷,在過往的歲月裡,她靜默地承受戰爭的苦難。無情戰火,讓她變成彷如一座大山,壓得主人幾乎窒息;最後,只有選擇逃離。這是造化弄人,也是時局使然。 如今,她浴火重生。上天,總算給她補償了。 「登樓遠眺天空海闊,遊目騁懷心曠神怡」,昔日官兵休假中心的年代,番仔樓前的牆面入口處,曾鐫刻這樣的對句。在番仔樓重現風華之後,但願她未來所見證的,不再是顛沛流離的年代,而是天空海闊,令人心曠神怡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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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遙遠的地方
我和楊誠國帶幾幅畫,到台北松山機場立榮vip室展出,順便到師大路校對全縣美展畫冊彩色稿,即當付印。巧遇王士朝,送我一張金門國樂團演奏會的票,我又約了呂坤和。台北,三個男人的約會,不是斷袖分桃,當夜我把我的第一次獻給國家音樂廳。說來汗顏,就連金門文化局演藝廳我赴會的次數寥寥可數,自從那次人妖秀演出,人山人海,大家趨之若鶩,有點噁心,從此就不想去。金門國樂團在音樂廳的演出,我除了拍手還叫好,離爐火「純金」還有一小段距離,千錘百鍊後要儘快脫離攀附。金門把金礦奉養別人的球隊,卻不知用來培養自己的球隊,還有樂團,金門沒有人才?搞不好哪一天,在金門最少住了四百年的原住民會被趕上太武山,變成高山族,用一片葉子遮住,醉醺醺唱起吊兒郎當的山歌,因為我們窮得只剩下酒,除了賣醉,金門人還能賣甚麼? 1986年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王洛賓歌曲集「在那遙遠的地方」。這個旋律迷醉半個世紀的中國人。他一生大部份時間在西北邊疆度過,豐富多彩的民謠,帶給他無窮的創作啟發。他改編邊疆民謠,既保持原曲的意境和風味,又顧及改編漢語後的音韻美,借助哈薩克民族的曲調作出不朽的《在那遙遠的地方》。在那遙遠的地方,槍聲響起,野火燃起仇恨,為什麼不能用樂聲取代槍聲?為什麼不能讓愛恨情仇盡泯於歌聲之中? 自小熟悉的旋律,親身一踏進新疆更能情景交融,平沙萬里使鬱卒的心情寬闊許多,卻帶回海市蜃樓般無垠遐思。無怪乎!1990年三毛到烏魯木齊,感動得想嫁給王洛賓,王氏已年近八十高齡,敬謝不舉,1996年逝世。我曾遇見三毛於金門民俗文物之家,他老姐大喇喇翹起二娘腿,斜靠在太師椅上點起香煙,照面互看一眼,並無交集。不久,三毛放逐自己的生命,流浪遠方,繼續去尋找他夢奠的橄欖樹。 江月寂寥,舉杯欲飲無管絃,空有一屋子的國樂管絃樂器,欄杆拍遍,只是無情緒。許銘豐不嫌棄我庸拙,悉心調教絃琴管品。我畫室中增設一小小演奏廳,六扇雕花門作屏風,一張我親手修復的古琴椅,剛好安置一台十六絃古箏。趕赴板橋,阿耀的女友請我吃飯,又幫我惡補一小時古箏,帶回假指甲與樂譜,感覺有點麻煩,五指有點障礙,對我時間殺很大,決心放棄,讓箏琴蒙塵,不讓我曹阿瞞拊手笑天下之易得。安排五張紫檀太師椅,正中執板端坐的是擊節而唱的歌者,左邊首座琵琶手、次三絃手;右邊首座洞蕭手、次二絃手,這就是室內南管樂的作場,千載清音,音樂活化石。有別於「負鼓盲翁正作場,滿街聽罵蔡中郎」的走唱生涯。 欲得檀郎顧,時時誤琴絃,為了引起別人注意,借幾分酒意,開始胡說八道說夜話,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獨斟一高腳杯紅酒,落紅應該不是無情物,槍聲惹動我日夜的思念,思念葡萄溝的干紅;又怕人笑我窮得只剩下高粱,所以開了紅酒。高粱,不是不愛你,我每天會不定時服用。酒入愁腸化作: 偷閒大觀國家音樂廳 門外漢大登殿 鍾鼎鳳琯輝煌典麗 感覺離我好遙遠 我山野莽夫只合於 蛙鼓瓦釜作雷鳴 信口荒腔村笛野歌 樂聲場中鈞天大奏 喜遇牧羊女 相見也晚 同是長干人 生小不相識 牧羊女 在那遙遠的地方 薩耶卓瑪 扮演電影中的那個牧羊女 草原上最美麗的格桑花 我願作隻夢迴北疆的小羊 槍聲無情驅散歌聲 夜來雨驟風狂 落紅殷褥 樂音變了調 維吾爾亂了舞步 請不要打碎我的夢鄉 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皮鞭 不斷輕輕地打在我夢上 馳騁在草原般寬闊的酥胸 羊脂玉乳的溫香 泛起一朵朵干紅 深邃明亮的眼勾魂的鼻 還有葡萄甜熟的醇唇 醉臥大漠平沙 有誰願意夢醒 寶刀未老只是逐漸不舉 高粱隨時提醒我 毋忘再舉 我的青春小鳥逐漸鏽蝕 一任風砂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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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功嶼上話「許界」
建功嶼,位於金門島金城鎮南門浯江溪口,在金門西方海中央,面積約五百平方公尺,有著「珠嶼」、「鰲嶼」等不同稱呼,其位置抵擋浯江及外海之流而稱「擋嶼」,因為閩南音「擋」與「董」音近,一般多書為「董嶼」,而董嶼安流,也為金門的古八景之一。 清末民初時期,因曾是留置痲瘋病人的收留之地,所以也被稱為「痳瘋島」(汰孤礁)。一九四九年,以其扼控浯江外海,於兩岸對峙期間,因位居要津而駐有兵防,作為防守對岸搶灘的重要碉堡據點,並於一九六○年改名為「建功嶼」,部隊撤防後才開放給一般遊客參觀。 這是一般人所熟知的「建功嶼」,不過卻罕有人知道,建功嶼與後浦許氏有著極深的淵源。現今建功嶼的四周,依舊立有「頭許界」界石,共計六方。這看似平常的六方界石,卻述說著「姓許住後浦」的風光歷史。 立石以為界,稱之為「界石」,作為相鄰土地分界之用,在多姓聚落裡,為避免土地糾紛,尤為常見。金門現存界石,大抵有兩類:一為土地界石,一為墳塋界石。前者如王界、林界、汪界、鄧界、洪界、佛界、金浦黃界……等。除作為地界外,墳塋界石亦為常見類型,如許課山墓、文應舉墓、許會元妣顏氏墓、邱良功墓、汶水黃氏墓……等,皆有墳塋界石。 建功嶼上的「頭許界」,即為土地界石一類。當時的許氏世管後浦港內之海埕埭塭,所轄渡頭,包括漳碼渡、廈門渡及同安渡,其中同安渡於外海處,尚留有光緒七年(1881年)由鄉紳所募捐倡建的石橋殘蹟。 然而,家大業大,難免爭訟。同治九年(1870年)八月頒〈嚴禁爭佔許氏渡船世業碑〉,至民國元年(1912年)又頒〈嚴禁爭佔后浦許姓渡頭世業碑〉。前碑指畫早已湮滅不全,僅寥寥數字可辨。然而〈嚴禁爭佔后浦許姓渡頭世業碑〉卻明載許氏遺業之範圍:「東至許大宗海埭,西至港邊、南至董嶼後與洪姓交界,北至拋礁與楊姓交界」這六方界石,正好印證碑文所載範圍之南界,也讓人窺見了後浦港滄海桑田之一斑。 今日,鄭成功石雕像,一派輕鬆的登上董嶼,姑且不論景觀破壞,這鄭氏雙腳一踏,嶼上的「頭許界」,卻從此永埋鄭氏腳下,少了兩方。《縣誌》中載有許氏先賢許炎〈登董嶼〉一詩,詩中說:「渡口遲潮信,聊為董嶼遊。遠帆乍隱現,亂石並浮沈。」如今,這亂石浮沈中,多了一尊突兀的雕像,看在後浦許氏族人眼裡,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金門常將豐厚的文化,掛在嘴邊,然而當面對、碰觸這些歷史時,所見到的卻往往只有草率可以形容。如今〈建造金門石橋碑〉的碑座,成了同安渡頭改善工程中的消波塊,建功嶼上的「頭許界」,也成了鄭成功雕像的踏腳石。 望著這海面一嶼,彷彿是島嶼滄桑身世的另一個投影,相同的情節,不同的場景,不斷地上演。時空流轉,歷史變遷,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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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主公陳淵
金門先民,人才輩出,過去數年,我因創作金門歷史小說,以及撰寫《金門現代文學發展之研究》碩論,得以略識先賢,最讓我感到好奇的,莫過於陳淵。 翻閱縣誌,以及洪春柳《七鶴戲水的故鄉》、郭哲銘《浯江小事典》等記載,多寫著:「陳淵,唐貞元十三年、西元七九七年,奉聖旨,率領蔡、許、翁、李、張、黃、王、呂、劉、洪、林、蕭等十二姓,赴金門牧馬」,又說「陳淵為天駟降生,善豢馬,人稱『馬祖』;又兼善歧黃之道,得以為民眾療病,後世結草為庵,歲時祭祀,稱為『護驥將軍』」。但民間,多以恩主公稱之。 我好奇,鄉親初一、十五祭祀時,口中喃喃祝禱著恩主公時,能有幾人知道恩主公正是陳淵。為了印證疑問,我問母親,常掛在嘴邊的恩主公是誰啊?母親訥訥地說不上來。神就是神,神還能是誰嗎?神的傳遞跟信仰在口耳相傳間著根、茁壯、輻散,悠悠千年時光過,何以找得根源?母親總要找個答案,她說恩主公正是關公來著。我說不是,是陳淵,而關羽早已晉升為玉皇大帝了。 神,是人造出來的,陳淵還在元朝倭寇入侵時,顯靈捍衛鄉土,我在一篇小說裡這麼寫著: 孚濟廟裡,老人正談著古事。以前哪,金門常受倭寇侵擾,居民跟恩主公哭訴,祈禱保佑。有一次,村民討海捕魚,遠遠看見倭寇賊船,急返航,敲銅鑼,鑼聲響到蔡厝時,人們跟著嚎啕大哭,倭寇近,躲避無門,哭求恩主公保佑。祈禱方休,陰風陣陣起,風霧瀰漫鄉間、大海,人跟人對面不相識,只能依聲辨人。廟裡牆上的馬匹引頸長鳴,居民聽見,又敬又慌,沒一個人敢來廟裡探看究竟。幾天後,才知倭寇被強風猛霧驅散,海濱散落船隻殘骸跟幾具倭寇屍首。居民祭祀恩主公,卻看見陳淵的泥像裂開流血,後來村童得夢,說出陳淵囑咐村民蓋新廟、塑金身。 我在小說裡,試圖讓陳淵、讓我們的恩主公,更貼近我們一些,希望祂不僅是一個神祇,更是我們生活的一個部分。 我還記得小時候,常隨母親參拜各地小神。昔果山到海邊的山坡上,立有不到腰高的小廟,不僅昔果山,連其他鄉鎮的人也來參拜,隔幾十年後問母親,小廟祭祀什麼神?她說,那是外地人,死在昔果山沿海,村人埋葬立廟,不知誰傳說小廟靈感,一時間香火不斷。我民國七十幾年回鄉,卻發覺小廟斷了香火,到今日,卻連遺跡都不見了。 陳淵沒有遺失祂的姓名,祂的廟香火還盛。然而,我卻常千年遙想;遙想陳陳淵初履浯洲時,所可能發生的種種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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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與價格
這次的風災造成了台灣南部人命與財產的巨大損失,甚至危及了人民對政府的領導信心。在這過程中不僅災情,政論節目更是帶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討論。檢討的聲浪、批判的議論等,此時社會風暴仍然盤據著台灣上空。姑且不論災情與輿情,但是社會的浮動卻也令筆者有些許感慨!曾有過一些身為人該有的價值已經在時代的洪流中流失,在全球經濟發展的風暴之後,留給社會的竟只剩下凡事價格化的淤泥。 在救災的過程中,媒體曾出現了荒謬的捐款數字競賽遊戲,鏡頭前有人拿著災區舊照片兜售喊價。災後的救難補助,竟也像似撲克牌遊戲中籌碼的競相堆積。這個社會究竟怎麼了?批判、價格化、數字比較,已經成了當代的主流嗎?在台灣只要有人知道你是金門人,第一句話一定是:「你們福利真好!每個人可以領多少錢!有多少補助!」而金門戶籍的人口陡增,不正應驗了這個結果;但是戶籍上的人,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想在金門這個地方生活呢? 不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曾幾何時金門的街頭地板已經被檳榔汁給染紅了!又有多少人想過,如果沒有期約環保工人的努力付出,恐怕金門的馬路已被垃圾淹埋了。這讓人想到不久前,有一個年代:整潔的金門、守法的金門、禮貌的金門…。這些時代的精神,不會只適用在軍事管制的年代。這些精神所創造出的價值不是虛無的,這也是為什麼經歷那個年代的人會去懷念它的原因。相反的,現代人的財富動不動就是以「千萬」甚至「億」為計價單位,可是人們何曾因此感到生活安穩或擁有幸福感。 筆者以為成就過去「金門價值」的關鍵在於「公權力得以實踐」,雖然那是因為軍事管制嚴格執法的結果。而時代到了這裡也不該再想回到軍管時期,但是「公權」的維護卻仍然有法可據。不過,這些保障「公眾權」的法源效力,卻在媚俗的人情下自我閹割。簡單的環境乾淨,不就是人人該享有的「環境權」嗎?而隨地丟棄垃圾、亂吐檳榔,不也有法規明定嗎? 這些被當作高調的「價值」,在每一個時代裡都真實地滿足了人們的需求。特別是社會動盪、人心不安的時局裡(像這次風災),鏡頭裡天真的小孩臉譜,不就會讓人存有一絲希望嗎?胼手胝足共度難關的精神,所產生的生命價值,或許更勝於討價還價而來的統計價格(數字)。無論當下的媒體、社會如何的評斷,現在的領導者正在創造社會當下的價值。前任總統留下了怎樣的社會風氣?大部分人都懷念蔣經國總統,為什麼?筆者也要問,當下或有意成為接任金門掌舵者的人,金門當代價值會是甚麼?還是只有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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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政府﹐容易﹗
對傑出的首相無情,是偉大城市的象徵。──英國前首相.邱吉爾 莫拉克風災造成台灣南部巨大的人命及財產損失,此時救災工作仍日以繼夜的進行著,按說這時來究責是不合宜的,但台灣的政客、媒體都是嗜血的,沒事尚能掰出文章來,何況是這麼重大的災難。 雖說是台灣百年難遇的洪氾,但難保沒有人禍的成分在。災民、媒體、環保團體質疑著一件件的公共工程,馬總統親上火線道歉,都撲滅不了人民的怒火。人民需要一個管得最少,又大有為的政府,顯然當前的馬政府的救災效能不能符合人民的期待,但錙銖必較到高官們在救災期的理髮、外食,甚有媒體將李登輝的九二一救災視為典範,就令人不解了,什麼時候我們對政治的容忍度可以如此寬裕、如此健忘? 某報以顯著的標題比較著兩次救災給人民的感受:李登輝「我都在」,馬英九「在那裡」。我們不妨翻找一下九二一那年的記憶。塔塔加、沙里仙、八通關……一帶的原住民,九二一時足足被政府遺忘了一個月;更別忘了當年李登輝的視察前導機是如何打斷樹枝壓死災民的;李登輝公然和災民對罵的鏡頭更屬經典;更別提當年老李政府的救災效能根本上及慈濟效的十分之一,執政團隊救災措施一日數變,被媒體痛罵是「變變變,就是無能不變」。何以十年後的今日便成了救災的典範?是馬政府真的太爛,還是媒體的刻意遺忘? 我們試著來還原當前的救災情形。如果李登輝「我都在」的結果是妨害救災,甚至讓無辜災民送命,我們會要求馬英九身先士卒嗎?災民問馬英九,「為什麼見你一面那麼難?」馬英九回道,「現在不是見到了嗎?」試問比起李登輝的公然罵街,不顯得老馬EQ更高?再想想,當下有那個災區可能被遺忘一個月呢?馬英九、劉內閣或許懦弱無能,但拿來和爛蘋果比爛,根本就沒有意義。 「天災來的時候,罵政府準沒錯。」但罵能解決問題嗎?我們持續、反覆的看到一些名嘴政客批「馬英九無能、劉內閣下台!」但試問此時要馬英九辭職、內閣解散,對救災工作會有任何正面意義嗎? 馬總確實懦弱,因為在非常時期,人民對元首的期侍是果敢魄力,而不是清廉無暇;劉內閣的確無能,因為在救災期間,人民要的是急如星火,不是依法行政。在馬英九這個「大學校長」團隊裡,處處有著高級知識分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影子。但馬英九少數的優點之一,就是對權力的自律;劉內閣稍可告慰的長處,卻是依法行政。我們應當理解,在承平與急難時期,人民要的根本是不同的政府,但卻只有一次性的選擇權,怪誰? 馬劉或許不夠傑出,但「罵」卻不可能讓台灣變偉大。試著想想自己可以為台灣這塊土地做點什麼吧,這樣日後罵起來才更能理直氣壯、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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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兩岸和平發展創造和諧環境
前一陣子,民進黨創黨元老級人物許榮淑與前農委會主委范振宗到湖南長沙參加兩岸論壇,遭民進黨中央停權三年,再追加除名(即開除黨籍)重處;外界批評該黨處分標準錯亂、柿子挑軟的吃。對於民進黨人質疑他們被中共統戰,許榮淑說:「要不要被統戰是個人選擇,我去這麼多次了,難道真的被統戰了嗎?」范振宗也說:「我統戰他,還是他統戰我,現在還不知道。」顯見綠營政治人物對於中共統戰之認知意見分歧,因而陷於進退失據窘境。 統戰,對台灣民眾來說早就耳熟能詳的名詞。兩蔣時期,對中共統戰之定義或解讀,採取的是國共鬥爭經驗和敵我矛盾的角度,認為統戰是中共「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的策略手段,將之納入反共教育、堅定反共立場之範疇,更是「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的理論基礎和政策支撐。民進黨現在領導層人物,大多走過那個漢賊不兩立的年代,如今恐共、反共如昔,顯見國民黨反共教育之成效,兩蔣如果地下有知,應深慶反共志業後繼有人。 統戰,是「統一戰線」的簡稱,就中共方面來說,它是為了達成其政治目標所採團結自己、擴大同盟力量的政治策略,具有正面和積極作用的政治原則。毛澤東於1939年10月,在「共產黨人」發刊詞,論述新民主主義理論時,指出「統一戰線、武裝鬥爭、黨的建設,是中國共產黨在中國革命中戰勝敵人的三個法寶。」實際例子就是兩次「國共合作」都讓共產黨因而成長壯大。如今,中共領導人胡錦濤要「攜手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同心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實質上則是中共現階段對台統戰的最高指導原則。 按照民進黨現在的反共立場及對中共統戰的解讀方式,中共目前對台各個層面的工作項目,釋出善意或惠台政策,都被視為統戰,例如自去年夏天以來,陸客團、三通直航、採購團、世界佛教論壇、海峽論壇、兩岸經貿論壇等等活動,以及兩岸要簽署「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他們就認為是中共促統的統戰詭計,於是乎逢共必反,反到如今進退失據,卻端不出一個可以向台灣人民清楚交代的大陸政策論述。 中共現在雖然不開口閉口「祖國統一」的論調,惟其對台工作的政治目標始終如一。眼前兩岸交往熱絡,他們以積極的統戰策略,亟思建構一個兩岸走向統一的政治架構,台灣朝野人士應該共同關注、謀求共識,以超越統獨的新思維,在務實推動兩岸交流和經濟合作之同時,必須顧及台灣的主體性和捍衛中華民國主權的原則與立場,為兩岸中華子民的長遠利益,創造和平發展的和諧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