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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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石頭
石頭哭泣而為玉,這是詩人的語言,敘述一則悲愴而久遠的歷史故事───卞和。可見人有遇與不遇,石頭也有遇與不遇。不遇之人碰上不遇的石頭,譜寫出人世的悲歌,淒涼感慨,久久不能忘懷。 石頭之遇,大者女媧氏用之補天,中者傲然天際,與宇宙獨往還,成為名山勝景,下者棲身草莽,成為末路王孫與失路英雄之所題勒,背負千古愁腸,坐看興亡往復,怎能不感慨係之呢? 石頭有靈,有一天忽然開竅,此莊子所謂天籟乎?地籟乎?石言石語,發人深省,也有可以參較者,好事者就記錄下來,希望不要以齊諧看待了。齊諧者,志怪也。 據聞有一天兩石相遇,開古今未有之奇,不免惺惺相惜;它們覺得相見就是有緣,何況同在一座蕞爾小島上,餐風露宿幾千百年。它們握手、寒暄、逼視,心意相通,情景交融,可見天地有情。 「請問貴姓?」 「毋。」 「敢問您呢!先生。」 「漢。」 漢石先生幾經雨打風吹,蒼老而頹敗,毋石先生亦經日耕月犁,幾許滄桑,仍有股剛毅不拔之氣,不過兩石相談投契,遂結拜為兄弟,漢石為兄,毋石為弟,所謂金玉之盟,情堅磐石。 「大哥在此多久了呢?是否太初以來就在此安歇,一向可好?」 「一言難盡啊!兄弟。」漢石抬望眼,喟然嘆曰:「我本來在此欣賞朝雲暮靄,吸收日精月華,生活無拘無束,天君泰然,何等逍遙自在?可是四百年前有一天突然來了一位貴冑,在我身旁嗚咽啜泣,說甚麼國亡家恨,說得咬牙切齒。」 「可憐末路王孫,好日子過完了!」 「可不是嗎?兄弟!你想想看他們得意的時候耀武揚威、生殺予奪,在北京皇宮裡錦衣玉食,爭權奪利,那裡想到黎民百姓?更別說想到我們的呢?」漢石憤然擊地,鏗然有聲:「然而一旦國亡家破,流亡海島,權柄失了,威勢餒了,可憐兮兮的吃地瓜,成為番薯王,才學會謙虛,才擁抱人民,據守尺寸之地,才說地瓜多香甜,是人間美味,怎麼早不上供?」 漢石越講越生氣,「老弟你看,他還把我黥面,好像他的錯必須由我來承擔一樣,天下那有這個理?」 「他黥甚麼字啊!」 「漢影雲根,」漢石繼續說:「天可憐見,曾有幾百年的光景,漢已失影,雲已無根,他就飄飄蕩蕩成為失魂的野鬼,他的不幸際遇、人世的辛酸苦痛,卻必須由我來背負,你說我苦不苦?」 漢石訴說滿腹委屈,毋石物傷其類,感受特別深刻,慨然道:「大哥,您的際遇就是我的際遇,您的苦就是我的苦,我能體會。」 「毋弟,你有何苦?大哥願聞其詳。」 「大哥,您有所不知」,毋石拂了拂頭髮,繼續說道:「他原在南京,威風凜凜,立了功,也造了業,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蹋了──左手打敗了右手──這種苦刻骨銘心,比末路王孫的苦更上一層,世上還有比這更苦的嗎?」 「確實是比較苦,老弟!他怎樣對待你呢?」 毋石說:「他黥了我四個字──毋忘在莒,如今齊之不齊,莒城何在?五十幾年來讓我每天背負這副歷史重擔,成為人家賞鑑的風景,讓我在大化之中不得自由。大哥您想想,自己要亡天下,這又與我何干呢?他死已死了,卻讓我在這裡活受罪,大哥,您說豈有此理?」 漢石與毋石說到傷心處,同病相憐,石頭有心還垂淚,難兄難弟相擁啜泣,嗚嗚咽咽。旁邊有人大吼:「哭甚麼哭?不要以為只有你們苦啊!老子苦得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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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狗急跳牆
陳水扁夫婦涉共犯貪瀆、偽造文書罪嫌,吳淑珍等六人被起訴,消息傳來,民間一片叫好聲。國民黨於第一時間立即提出將推動第三次罷免;台聯呼應支持,次日卻又龜縮。民進黨所謂天王們,在阿扁親自操盤下,一個個綁死,先穩住陣腳。隨著「向人民報告」記者會的鬼扯蛋,繼而由民進黨中執會決議全力挺扁,保皇派並聲言,不准黨員批扁,否則停權兩年,幾位具反省能力的「新潮流系」或「改革派」立委因此噤聲不語。在綠色立委全力護扁下,第三次罷免案又將出不了立法院,貪腐亂源不除,台灣還得再苦一年半。 台灣一些個政治人物,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能力評鑑,以第一名之姿登上金氏紀錄絕對當之無愧!吳淑珍被起訴當天,獨派大老辜寬敏表示,陳水扁是647萬張選票選出來的,若要為1480萬餘元的國務機要費下台,不符合比例原則;認為台灣人好不容易當家作主,不可因此下台。言下之意是阿扁A了1480萬元還差得遠,要貪個數以億計才符合比例原則。有深綠民眾甚至說,政治人物那個不歪哥,讓阿扁仔歪哥總比被國民黨歪哥來得好。台灣一些所謂「本土」的人,價值觀錯亂到這般可怕的地步,民進黨才會明目張膽的護貪到底,這樣的沉淪,敲響了本土政權的喪鐘。 阿扁始終都是個心中只有權位,精於操弄政治、操弄選舉、操弄法律、操弄媒體的高手;也是擅長於分化族群、分化社會,快、狠、準的切割手。尤其他那種敢拗、硬拗,會瞎矇、瞎掰和「亂畫虎爛」的功夫,更是無人能及。這次為了解危,阿珍被起訴當天,即透過地下電台廣為傳播,讓深綠民眾建立「薪水自動減半的人不會貪污」及「小貪不是貪」的共識。記者會精準的這一刀,刻意用閩南語做說明,竟在牢牢套住那15趴深綠選民,根本不在乎另外那85趴人的感受。 阿扁為了撇清貪瀆所編造的荒謬至極的那些說詞,讓我對他深表同情。他說為了外交用心良苦、盡心盡力,甚至不惜動員家人、親友努力找發票來報公帳,就是為了愛台灣、為了拼外交。幾年來,總統府被戲稱為「炒股中心」、「鬻官中心」、「貪腐中心」,現在又多了個「謊言製造中心」的封號,一顆132萬元的鑽戒,五個說詞弄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去向,真是夠委曲了。於今之計,阿扁要自清,不妨把第一家庭這六年來的財務狀況,以及金銀財寶等收支情形公諸於世,並舉證拿發票報帳,所有金錢的來龍去脈,供全民驗證,否則,當然可以合理懷疑並推論,他是把國務機要費拿來當家務費支用。 阿扁是否從小就欺騙、偽詐成性?我們不得而知。但是他曾自爆,在與阿珍交往時,幫忙寫作業的樂事,這就是造假(不只一件)。在政壇打滾了幾十年,正面的「永遠第一的阿扁仔」,在涉及貪瀆,偽證、串供被陳瑞仁檢察官「抓包」後,就全部破功。一個指控檢察官不給他充分說明的記者會,顧左右而言他,一個勁地胡言亂語,不但前言不對後語,破綻百出,更是謊話連篇。但是,深綠群眾明知他有貪污,卻還全力相挺;尤其,呂、游、蘇、謝等民進黨檯面上的政治人物,為了自己的政治算計,掩耳盜鈴的駝鳥心態,選擇視而不見的鄉愿作法,跟著阿扁一起沉淪,這真是台灣民主的悲哀! 阿扁政權岌岌可危。如今民進黨全黨又回到「鞏固貪腐中心」原點,第三次罷免無望,阿扁又可以死纏爛打,歹戲拖棚的賴在位子上,靜待一審的判決。無罪,阿扁就保住了權位;有罪,到時再找巧門,硬掰,硬拗,就是不下台,反正,阿扁不講誠信,已經難以計數,為了保住權位,昧著良心,不擇手段的再搞一回,有何不可?這次「機密外交」的說法如果讓其脫困,在此向阿扁獻策,再以「機密外交」之名,幫陳哲南、趙建銘一干人等脫罪,就說他們的不法所得,事實上也是用於為國拚外交,至於錢到那裡去了,死都不能說。如此,全部都無罪,豈不皆大歡喜。 一個弊案纏身的阿扁,仍然穩坐大位,值得觀察與關注的是他所剩任期的政局走向。困獸猶鬥,要防狗急跳牆。在可預見的未來,為鞏固深綠這一塊,阿扁可能走急獨路線來衝撞美、中、台三邊關係,造成內外緊張。一來糢糊弊案焦點;其次,以藍綠對決操控二○○八年的總統大選,以延續其政治生命。所以,阿扁一日不下台,台灣將無安寧之時,「台灣之子」變成「台灣之癌」,豈非國人之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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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世益人的實踐
從九月廾八日到十月九日,我連續參加了兩項世界性活動,全球董楊宗親會懇親聯誼大會,以及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會員代表大會。讓我突然感到退休的感覺真好,心無罣礙,身心自在,大地任我悠遊,天空任我飛翔。這兩項活動事後,我都各寫一篇「浯江夜話」專欄報導,但在寫<化世益人>一文時,因為篇幅的限制,只報告主題要項,仍然沒有把星雲大師告訴我們<化世益人>的做法,寫了出來,因為<化世益人>是我今後實踐的目標與方向,我必須多深入了解,認真落實,所以才又寫了這篇<化世益人的實踐>。 關於「化世益人」這個主題,星雲大師具體提出四點意見,提供給大眾共同勉勵:一、以自覺健全來化世益人;二、以發心動力來化世益人;三、以隨眾參與來化世益人;四、以菩提願力來化世益人。希望大家未來都能朝此「化世益人」的方向努力。容師父、慧傳法師、依來法師、永固法師、永富法師等並就大師的「化世益人」的「以自覺健全」、「以發心動力」、「以隨眾參與」、「以菩提願力」等方面提出他們精闢扼要的實際行動準則,與全體佛光人共勉,所以很值得我再去進一步探討,談一談自己的感想,希更能擴大其影響力。 以自覺健全來化世益人:想起我要進佛光會學佛,起初只是為了對先祖母、先母的一份感念,懺悔自己沒有聽她們的話去拜拜念佛。同時也認為退休了,似可以轉個方向,從儒、道二學轉向釋,慢慢深入佛教經典,尋求開智慧,探究人生哲學,讓自己生活得更灑脫、更圓滿。學佛雖然是要向佛陀學習、向法師學習,但是太多的經、律、論三藏訊息告訴我:「菩提只向心覓」,求佛不如求心,要求覺悟,要開智慧,必須靠自己,不能靠佛陀、不能靠法師,一定要靠自己「自覺」來開悟。例如,自覺人生憂悲苦惱,自覺生死無常,自覺人情多變,有了自覺,才會努力想方法去克服這許多的煩惱妄想,才會發心健全自己,才能獲得自在安樂。 星雲大師說:「吾人發心學佛,最主要的目的就在於去除煩惱,開顯佛性。人的根本煩惱就是貪瞋痴,因此要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痴,只要三毒息滅,三慧明朗,就能破除無始以來的無明,這就是『自覺』。自覺就是自我教育,我們要懂得自我要求,自我學習,自我充實,自我反省,凡事能夠反求諸己,不斷自問,自覺、自發、自悟,透過自我觀照才能找到自己。所以星雲大師提出「自覺健全」的呼籲,因為一個人唯有自己自覺才能不斷進步,唯有自己自覺才能自我健全,唯有自己自覺健全才能化世益人。 以發心動力來化世益人:星雲大師說:「發心就是開發心田,學佛首先要學會發心,心的田地如果不開發,縱使外緣俱足,福德具足,也不能長出菩提之苗。就像一粒種子,如果沒有好的田地,它就不能結出好的花果,所以我們要開發心中的財富,開發心地的能源,必須從發心開始。世間上,發心有多大,成就便有多大,發心的力量不可思議。」所以他要我們要有「慚愧自己所學有限」的發心,才有動力激勵自己學習;要有「慚愧自己能力不足」的發心,才有動力增強自己的能力;要有「慚愧自己心地不淨」的發心,才有動力改善自己,淨化自己;要有「慚愧自己善念薄弱」的發心,才有動力多做事、多布施、多給人歡喜。發心就是立志,就是發願。動力來自發心,所以我們所發的心有多大,動力就有多大,我們要以發心動力來化世益人。我在學佛過程中,難免遇上挫折,皆由於多年的教育觀念與社會習性的執著,一時很難完全認同佛門的作法,如得不到諒解,有時就會生起退轉心,但因為我曾擁有發心的動力,又在「不忘初心」的策勵下,我又往前邁進,誓願不違本性。 以隨眾參與來化世益人:佛教把人稱為「眾生」,意即「眾緣和合而生」。世間萬法,都靠因緣和合才能成就,所謂「緣聚則成,緣滅則散」,缺少因緣,諸事難成,這點真理,近年來體認愈來愈深,所以對成敗得失,較能不執著,放得下。我參加法會共修與佛光會各種活動,深感大眾常成為我的好因緣,大眾的好因緣成就了我的一切,讓我歡喜,讓我成長。大眾幫助我學佛的信心與發展,我永記要「恆順眾生」和大眾相互依存,和他們憂喜相共,榮辱共生,我才會有所作為,有所成就。因此星雲大師期勉佛光人,應隨眾參加各種活動,多多廣結善緣,因緣愈多,成就愈大;期勉佛光人還應致力於傳統與現代的融和,要將古老的東西改良成為現代人可以接受的方式,例如集會的改良、活動多元化的舉辦等,如此相信更能化世益人。可見佛門有許多不太適合在家眾,不太方便一般人的措施,是可以研究檢討改善的,大家都應有共識,建言不是冒犯,而是另類供養,因每人生長背景不同,教育不同,立場不同,看法也就不同,如果我們尊重包容了這些人的看法,才能更讓這些人歡喜參與,而壯大佛光山。 以菩提願力來化世益人:「菩提」華譯為覺道,覺就是覺悟,道就是佛道,覺悟佛道的正智,稱為「菩提」。學佛要發菩提心,立菩提願,要能自覺覺他,就是「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大心願。星雲大師期勉佛光人都能擁有悲智願行的菩提願力來化世益人。我想佛教要普及社會,深入人心,除了佛光信眾以悲智願行為佛教添油香護持外,法師們更要以悲智願行為佛光信眾添油香,給他們信心,給他們希望,那才能充分發揮以菩提願力來化世益人的效果。 總之,星雲大師更需寄望佛光人,未來都能本著佛教慈悲、智慧的特質,人人自覺健全,同時以發心為動力,隨眾參與,護持佛教的弘法事業,更以菩提願力為後盾,一起為佛法的弘傳,為世界的淨化,為人類的幸福安樂而奉獻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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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遊者──懷念英年早夭的故人
清晨,沒由來的動起整理已經面臨爆滿的書櫃之念頭,不經意的瞄到角落裡一冊熟悉的書影──《遠遊──紀念一位為生命奉盡心力的勇者》。那是替一位早凋的生命者所編印的一本紀念集,忍不住一陣感傷。才驟然驚覺,體悟到黃克全兄所謂生命玩笑的本意,是的,好朋友半生奮進,卻難抵老天爺所開的一次大玩笑,早早停頓他正盛風華的生命。 翻開書本,隨之掉落下一片小紙條:「編按,楊恭國師兄辭世日期為民國八十五年十一月八日(農曆九月十六日)特此更正註明」。十一月八日,不就是今天嗎?我已經遠遊極樂世界的老朋友,莫非在他離去整整十周年的這個上午,藉由一本隱藏在書櫃裡的紀念冊子與我招呼,一向不善於記憶年分與日期的記性,怎麼就這麼巧合的在這一天碰觸。星期三,是我每週固定在《浯江夜話》專欄的截稿日,昨晚連夜撰寫的初稿,原本今日再修潤之後就可交差,但是老友巧妙的提醒,讓我在每天忙忙碌碌的節奏裡,停下腳步,重回到一九九五年那一段傷感的回憶………。 一九九五年風寒歲末,我從台北市立第二殯儀館的火葬場,獨自徒步回嘉興街的住處,回想著最後送入火葬室的一剎那,他們把棺木往火窟中推入,熊熊的火焰中,是一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壯碩的生命,迅速滑過的休止符。我仔細端視伊蒼白的遺容,這是我多年的老友──阿國嗎?生命如此短促,風華正茂的年輕生命,就此告別!印象裡,魁梧昂揚的好友,如今已成故人。 和阿國的情誼遠溯於年少的青澀歲月,彼時我們同是金寧國中的同學,原先與他交情並不深只是點頭之交。一九七七年國中畢業,受到美術啟蒙老師許水富的鼓勵,放棄金門高中,遠渡台北報考復興美工,我說服父母親:去台灣唸一種專心畫畫,將來以此為生的學校。而楊恭國則先在金門高中唸了一年普通科後,才決定轉考復興美工,這對於後來他的事業,有了很大的助益。我們都非常感謝許水富老師的栽培與啟蒙。 一九七九年,我早阿國一年畢業,開始步入設計這個領域。那時,我進入中國時報系的人間副刊版擔任美術編輯,過著日夜顛倒的編輯生活,苦雖苦,但有著一股年輕的執著和幹勁,十足的狂熱,並且有著優厚於一般同學的待遇。我和阿國在永和合租了一間公寓,卅來坪,還有幾位國中一起來台的同學,包含阿國的堂姊及妹妹麗英、吳淑琴、張美麗、李世堅、翁雲軒加上三不五時來聚會的好朋友蔡光境等等………,大夥都是初入社會,又遠離故鄉,生活起居幾乎都像兄弟姊妹,還有阿國的媽媽和「三伯」也偶而從金門來探望阿國,讓大夥共享全家之樂。 這一段年輕歲月,在那樣的年代,稍稍慰解了我們思鄉之情,和阿國的交情,應該就屬那段時間最為密切吧!於藝術創作的領域與偏好,我們各有想法,不盡相同。我執著於平面設計、插畫與攝影,阿國則選擇了雕塑及純繪畫的創作。生活上,因為我已有不錯的收入,而他還在苦修最後一年的畢業創作,所以偶而幫他救救急,吃吃喝喝,倒也處得愉快。反倒是在復興求學期間,雖然同校,但和阿國相處時間不多,倒是和伊班上的幾位學妹很熟。那時,她們常問我:「為什麼楊恭國都不和同學往來?是不是你們金門來的都這麼怪脾氣?」我答不上來,阿國就這個性,不熟的、陌生的、看不上眼的人,他向來就懶得與人搭訕,但在我們這群好友中,卻又不曾發生這些情形,大夥一向相處和諧。 之後,我入伍服兵役,便和阿國多年沒有連繫,偶而就靠電話連絡而已。一九八四年,我自中國海軍退役,當了三年海軍,連戰艦都不曾上過一步,阿國笑我:「都像你這樣,國家恐怕也難保了!」那時他已開始展現他在聖誕飾品外銷市場上的優秀功力了!輾轉給我的印象是他經歷過多家貿易公司,也從設計人員、雕模師,進而獲提升為主管級,甚至在同業間大有知名度。一回,阿國興沖沖打電話給我:「你知道嗎!我現在的辦室正面對著綠意盎然的仁愛路大道呢!整片落地窗玻璃,陽光都可以投射進來,你要不要過來參觀參觀呢?」那一陣子,有家新的公司想挖角他,條件是年薪一百萬,外加轎車代步,真是風光十足,我猜想阿國會是我們這一群「金門少年家」裡最事業有成的一位吧!我自知在事業上不可能有大成就,唯一樂趣便是「樂在工作」,所以一直保持著獨立工作室的模式,在設計領域裡自得其樂兼養家餬口。阿國常笑我:「養些人來替你賺錢吧!自己幹活要幹多久?」坦白說我還真佩服他在事業方面旺盛的企圖心。回想起來,阿國陸續成立了公司,又先後赴菲律賓、香港,及至後來轉進深圳的設廠,規模日益龐大,事業如日中天,應驗他在事業上的天分與努力執著。 一九八五年,阿國在電話中告訢我:「我要結婚了,你猜新娘是誰?你認識的!」得知道新娘子竟是國中同學王麗貞時,也為阿國興奮不已,因為大夥都認識多年,相信他們會是很理想的一對伴侶。訂婚當天,阿國新郎兼司機自己開車,我背著相機和王麗貞三人,跑到淡水河口,拍了他們僅有的訂婚照,沒有黃昏暮色的冬天傍晚,飄著毛毛雨,新郎阿國一手頂傘,一手摟著新娘,腳踩著逐漸上漲的河水,這些景象,在我腦中一直印象深刻,從訂婚到結婚到喪禮,我帶著同樣的相機,懷著不同的心情拍下不同的場景、不同的生命際遇。 往後幾年,我們各自忙碌、各自發展,我結了婚、成了家,二個女兒出世。和阿國和王麗貞保持著每年一至二次的晤面,大都還是在過農曆年期間一起吃飯、敘舊。也曾有一回阿國邀我到天母的公司去洽談有關他外銷美國的包裝盒事宜,但終於沒有正式合作,因為我較執著於出版品的設計領域,對於外銷的設計方向我並不熟悉,其實我較在意的是,寧願保持朋友的交情,一旦有生意上的往來,朋友之情畢竟就複雜得多了。 一九九四年夏季某日,許老師約了我、阿國和另幾位金門的老同學在台北吃飯,阿國遲遲未見,後來才知道他身體不適暈倒了。我還懷疑他壯碩如牛的身子,怎麼可能會出事。隔了幾天,許老師來電,在電話彼端哽咽的告訴我說阿國得了血癌,情況不佳,要我趕緊去探望。我一時也驚訝得無以啟口,不知如何安慰許老師。阿國住院治療期間,我陸續探望過四次,每回面對伊,我都忍住自己的情緒,平常嘻嘻哈哈慣了的朋友,面對面卻是百感交集,開不了口,很少看見 伊如此誠懇的態度,彷彿對生命開始認真了起來,虔誠得有些虛弱。每回想打電話去問候,又恐怕無法節制自己的情緒,說了不得體的話,只好在心中默默的為阿國祝福,但願他能掙脫這一段困境!在台大漫長的化療過程中,我深深感覺到生命的脆弱,阿國後來決定出院回家修養,他堅持不願向癌症屈服,我再次感受到他永不服輸的個性。 九五年春夏之際,和阿國電話連繫中,他很亢奮的告訴我,他有幸加入了「和氣」,有一位很好的周師父教他練氣功,每日在家練功八小時,他說覺得自己身體狀況改善許多,對未來充滿信心。還說,這時才體悟到生命的意義,他已放棄一切事業與物質的享受,正追隨老師一心修練和氣,盡自己一心之力。我感到訝異萬分,一向好勝心強勁的阿國,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觀念改變,像極了「浴火重生」的悟驗!秋天時,阿國帶領「和氣」的周老師駕訪我工作室,那是為了 「和氣」的一份同仁刊物的編印,來向我討教有關編製的流程與經驗,我乍見阿國,又彷彿回到少年時期,他留著小平頭,氣色豐潤、容光煥發,完全看不出身體不適的跡象,我感到莫名的欣慰,想著他終於克服了逆境,為自己找著了一條新的路。 卻在十一月初接到許老師電話,得知阿國已於前一日深夜結束了他短暫的一生,我驚訝的無以言語,不是說好要一起替「和氣」雜誌開展一個嶄新風貌的嗎?怎麼才見面不久就此離去?畢竟老天爺造弄人,阿國在他努力經營的事業上,正步步趨於穩健成長之際,忽略了身體的保養而英年早逝!相對於他赤手空足、不屈不怠的前半生而言,忙碌但紮實。至於與「和氣」周老師的結緣則對於他最後半載的生命際遇,有著莫大的啟發與助益,他因此得以從容而自在,無懼 的面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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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願景
「我們到底需要什麼樣的城市願景?」如是乃問! 1994年榮獲普立茲克建築獎的法國建築詩人波棕巴克(Christian de Portzamparc),在得獎後曾提出他對城市設計的看法:一個「對象物」並不會產生意象,而是透過建築空間的營造,整合出一種共生和諧的願景,這才是一個閑適恬靜的城市。 帶著法國貴族血統的Portzamparc,作品中除了可以看到雕塑性的造型,配合細心處理的材質與顏色,所營造出的空間意象外;對於集合住宅與都市空間所整合的意象,更讓他的共生理論不致落入樊籠。以此而論,巴黎第十九區的萊特公園(Parc de la Villette)座落著維萊特劇院(Theatre Paris-Villette)、音樂城(Citede la Musique)、科學城(Cite des Sciences)、珍妮特音樂廳(Zenith)等,莫非也受到他的遷流曼衍?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此種共生和諧的願景,應如城市意象一樣,在於善用自身元素:如巴黎的鐵塔、紐約的勝利女神像、中國的萬里長城等,或有其歷史意義;或有其文化至寶;或有其地理景觀,但最重要者在於她的特殊性:善用本身元素所營造的特殊性。 基此觀點,筆者認為體認國內環境,發展一種生態、藝文、商圈左宜右有的城市願景,應是前瞻的至道:此種以生態為承載平台;以藝文為精神泉源;以商圈為物質活力的城市願景,想必是古人臥以遊之的城市。 具體而言,就如同把台北大安森林公園、兩廳院、台北東區商圈結合在一起的功能城市:以時尚商圈厚生養民;以悠揚藝文舒神愜意;以森林公園承載眾生。如此城市,才是今日市民縈繫心坎的城市! 民以食為天!任何偉大的願景,若不能厚生養民,都是空中樓閣!因此共生和諧的願景首在放眼全球市場,針對本身主客觀因素,規劃具有地方特色且國際化的金融、運輸、物流、科技、商業、醫療、生活機能………等有利之投資環境;以此現代化的時尚商圈,繁榮經濟,方有餘力共生藝文與生態願景。 作為一個振民育德的現代城市,經濟繁榮後最重要的是藝文的潤身潔品:從音樂欣賞、歌劇品味、文學創作,乃至文教園區、圖書館等質量是否提昇等皆是;只因藝文乃化育人格的大道。事實上,我國自古就重視藝文,素有所謂秦聲、燕歌、蔡謳之說,這些都是先人應天地之氣而發的美聲,孔子所謂「遊於藝,依於仁」的境界!所以在規劃城市時,應承接時尚商圈所帶來的厚利,積極進行藝文規劃,從軟體到硬體,甚至連藝文街廊等,都應以國際規格整體共生擘畫。 富庶而有質感的市民,皆需歸宿於承載空間。就此課題,生態城市(Eco-City)應是普世的願景:經濟與自然平衡的城市;採用生態能源的城市;自由而平安的城市!而落實於執行面的,就是一種基於天朗氣清;悅澤風神的期盼意象,所營造出來一個山蒼樹秀;水活石潤的人性化空間。 這種人性化空間摛文而言就是綠色海洋論:不僅是讓市民接觸都市之肺等功能而已!理想的生態環境是遠山蒼鬱、群木薈蔚、清溪競流、碧草如茵、落英繽紛等自然景象匯集成綠色海洋,各項建築則如同島嶼般,零散分布在這一片綠色海洋中;甚至連島嶼般的水泥叢林也應規劃出綠色走廊,俾便徹底溶入這海洋中,完全臻於一種大化的境界,進而以此蒼潔曠迴的空間,創造有利的投資環境,共生商圈願景,生生不息! 偉大的建築使人感動;悠揚的樂聲令人心動;旖旎的風光催人行動!當此先進國家皆已嫻熟城市規畫的願景時,我們還能依戀昨夜的沈香?因此,如何因應時代脈動;檢視自身元素,從土地利用、公共設施、景觀建築,到文化意象等,皆應以商圈、藝文、生態的共生和諧願景整體規劃,呈現一種便捷、優雅、旖旎的現代城市風貌;這才是輒為題詠,以致其意的城市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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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尚書──重讀孟玲〈想望若騰〉
「那日我在你的故居前佇足/癡心揣想三蓋廊的原貌風華/閑之這字淡了/海韻這字遠了/只有留庵/不小心燙成一筆金黃/靜倚門楣/看鴉片燒過/看水鴨子輾過/看圳仔溝興盛衰落………/膠鞋步伐迤邐/踅不進時光隧道裡/你 還在嗎/我聽說參天古榕下/厚重花崗岩內/你寧寂無愧地沉睡五個甲子餘/『居外寒苦』 你告子饒研/『有明自許先生牧洲盧公之墓』你命題/或兵部尚書或僉都御史/落葉歸根的遺願如此/單薄自期 謙遜以寄………/此番叩訪/獻饌 獻果/焚香 禮拜/宣讀告文後擲筊/『官做大 人謙虛』/百年前的你慇懃頷首/諾允出一個聖杯………/恍然間我看你裂眥/泣零一句:是不欲成我耶!/在隆武年間/浙水邊」 ——孟玲〈想望若騰〉(一九九五年三月十四日《金門日報‧浯江副刊》) 孟玲,妳寫〈想望若騰〉詩時,二十二歲吧。十年後農曆九月二十二日,金門賢聚盧氏家廟重修落成奠安慶典前夕,我收到妳寄來的〈想望若騰〉舊作,妳在剪報旁留言:「丙戌正月初六,在尚義機場等候補位,翻閱你的《蕃薯王》,讀到『盧尚書生命最後一首詩了。給了澎湖。』心中一懍。想起昔日詩作,那是在田調之後,初識若騰心有所感抒情之作。與你分享!」 我想起來了。一九九五年,在計劃主持人許維民的帶領,妳與康金若錫、周守真、蔡亮、唐蕙韻、盧嘉玲等九個人,共同投入,完成《金門縣第三級古蹟『盧若騰故宅及墓園』之調查研究》。我因為讀了妳的詩,找來你們的調查報告,其中啟視盧若騰神主牌的一段記載「生於萬曆庚子年八月十二日寅時/明故考盧公諱若騰字閑之一字海韻 別號牧洲/卒於永曆甲辰年三月十九日末時」,原來,方志載的盧若騰「字海運」應係「海韻」之誤;我也讀到你們對那一條我熟悉、有感情、卻埋在童年記憶裡的古溪流「圳仔溝」的注釋「圳仔溝起自許坑(古崗),流過古區、官路邊,經賢聚東側,流入金山池,與南門海、金廈海峽相連。賢聚村的座向原本面東向圳仔溝,這是飛黃騰達,大富大貴的方位,不過圳仔溝到賢聚轉個彎凸向賢聚(可能怕帶來洪患),等於是風水所謂的桃花水,查某囡仔水,可惜命帶桃花,所以將村子改成座北向南,讓圳仔溝從旁流過。」啊,桃花!桃花過渡,飄飄盪盪?這道誕生了古官道、金門城、燕南書院、太文巖寺以及南明兵部尚書盧若騰的圳仔溝,水域兩側曾經種植稻米、馬鈴薯、筊白筍,也曾有村婦河邊搗衣的明媚風景。 謝謝,你們的調查報名。有嚴肅面,有趣味面;身為盧尚書所在圳仔溝流域的一分子,祖太文宗大武金城官路到底必屬賢聚」,喚起了我許多的回憶。 孟玲,而妳的〈想望若騰〉,牧洲之島的另一種海韻吧。 問過自己,中國十萬進士、金門歷代出進士四十三,你最喜歡誰? 盧若騰! 一九八二年,我與同鄉黃克全、翁心富、翁明志、石兆 以及盧若騰的第十一世裔孫盧志燦,一同入伍,前進風中之島澎湖當兵。秋末初冬的東北季風,以每秒六公尺四的風信指數飆向高雄十三號碼頭至澎湖這一段七十六浬的水程。到了澎湖,下部隊後,各自飄散。那場藍軍和紅軍劃分的野戰部隊旅對抗,海拔四十三公尺的澎湖太武山為界,我等待著與同鄉大兵的遭遇戰。和戰友在淒清冷石間摸摸索索掩體的寒夜裡,槍身與石塊碰撞出的聲響,扭開手電筒,暈黃的光影抖動出一身冷顫;「明儒盧尚書若騰墓遺址」的大理碑石拉住了我的目光。開啟了我的歷史記憶。 盧若騰在明崇禎十三年拿到進士,初授兵部主事,那時已四十四歲了。過了四年,崇禎帝自縊於煤山,明朝正統結束。他的命運隨著南明政權遷徙流離、浮浮沉沉。隆武帝賜加兵部尚書銜不久,盧尚書率師與清軍在溫洲城巷戰,中箭傷,糧絕六月;斯時再傳來隆武帝遇害的消息,之後又是永曆元年兵敗望山。出師未捷,歷史一瞬間,三個破敗的王朝,壓縮了盧尚書反清復明的熱望,偕王忠孝等明室遺臣,歸返浯洲故里,再結合喪失兵權,寓居金門的監國魯王,投入道宗禪師所創閩南秘密會黨抗清組織「天地會」,他們最常聚會的地點就是盧尚書的賢聚「留庵」宅第;也因賢人聚集而有「賢聚」名。盧尚書另一常住之處即古區的太文巖寺,來此造訪達宗上人,所留下的〈贈達宗上人〉、〈次韻答達宗上人〉詩,透露了兩人交情之厚,據中國學者羅炤,曾五岳的研究,太文巖寺的達宗上人與原居銅山島長林寺的天地會創始人道宗禪師,實為同人異名。一個賢聚、一個古區,圳仔溝流域,盧尚書牽動下,兩個小小村落,竟隱藏了一段孤臣孽子的歷史風雲。 如果不是國破後的返鄉,盧尚書又如何能寫就、留下《留庵文集》十八卷、《留庵詩集》二卷、《島噫集》一卷等傳世之作;又如何能「予不能酒,而有茗癖,終日與泉作緣」下品出〈浯洲四泉記〉:龍井泉、蟹眼泉、將軍泉、華嚴泉、及至登上太武山頭「海山第一」此一閩、台僅存的永曆年間遺構。文韜武略外,盧尚書堪稱金門最早、最有貢獻的詩人與文史前輩了。 永曆十五年,延平郡王鄭成功決意棄守金、廈諸嶼,舟師東征;盧尚書磨硯苦作〈東都行〉詩明志:「浯島老杞人,聽此憂惇惇。到處逢殺運,何時見息兵。天意雖難測,人謀自匪輕。苟能圖匡復,豈必務遠征。」東都(台灣)真是一片樂土?不忍辭鄉的老遺民之情,宣洩無疑。永曆十六年,永曆帝、鄭成功、魯王相繼而亡,明鄭王朝內外交迫,勇於內鬥時局,盧尚書發表〈代延平王嗣子告諭將士〉書,重重寫下「豈意根基甫定,中道棄捐,本府泣血椎心,哀痛莫贖」後,後終接受了成功子鄭經的邀請,赴台協助文教發展;不意風濤渡海途中,受風寒、請求停船在澎湖養病,客居澎湖未滿月,寫下生命中的最後一首詩〈澎湖〉,辭土而去,遺命題其墓曰「有明自許先生牧洲盧公之墓」,葬於與浯洲仙山同名的太武山,清康熙後再歸葬賢聚故里。 孟玲,賢聚「尚書府」,盧氏家廟奠安追龍前夕,重讀妳的〈相望若騰〉詩,想望的,圳仔溝的水慢慢流,「閑之這字淡了,海韻這字遠了,只有留庵,不小心燙成一筆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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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年自笑情緣在,猶要春風慰眼前──秋末感懷.答客問
秋節也沒過多久,清晨,居然有了涼意,多披件薄衣,接續讀起昨晚點閱未竟的元遺山詩集,讀著讀著,耳際忽傳來由遠而近,再由近投遠的雁鳴聲。啊,那是童年島鄉入秋後不時而有的絕美之音呀。這首昔日之聲突然向自己拋露,莫非是某種神秘的生之意義,在暗示著什麼吧? 正胡思亂想,電話鈴響起。拿起話筒,友人劈頭劈腦地問:「你最近還好吧?聽說你情況不太好,三餐柴米油鹽都無以為繼?」 「?」 我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他說:「你上網看今天的金門日報副刊。」 我依囑打開電腦,於是拜讀了洪進業兄的大作「黃克全,我為你寫下」一文。 我邊讀邊不由笑了起來。詩人果然是語不驚人誓不休的。自己這陣子,屢對外表示於文學感到懷疑及失望,想擱筆不寫,難怪令眷眷相顧於我的進業兄有了誤解。其實,我是否再從事文學寫作,其決定與現實生活無關。我有兩間房子,中壢這戶自住,竹北那棟透天厝現放著收租金。撙節點用,雖不豐裕,但也不能算是生活困頓,頂多只能說是收入不固定而已。 近五年來,我偏離文學的主因不在於現實生活,卻在於吾妻秀滿的捨我而去。 自己情執太重,妻棄世仙去,我情感頓失所依,為她一人而寫的文學生涯,似乎也不再有歡喜及意義。其次,我開始思考文學這玩意兒究為何物?文學果真如我以前常掛在嘴角的,說是為要在這荒枯的世間相吁以濕,互濡以沫?但它眼前卻慰藉不了我。為要給予生命以真象(光)及尊嚴(熱)?可是我發現真象依舊隱晦不明,而且會一直持續地隱晦下去,或許它根本就沒有什麼真象,換言之,生命真象這一課題,文學既不處理也處理不了。 真的,文學解釋不了太多人生的大哉問啊。為什麼人行了善卻反得惡果?推到極致,善惡又是什麼?幸與不幸又怎樣?人何去何從?來世一遭又怎樣?文學面對這些逼催提問,都只有啞口無言的份。 至於要提尊嚴,請容我直接說一句:沒有真象,就沒有尊嚴。我昔日對文學的熱中及信仰,這時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羅門把文學(詩)推崇到極致的「第三自然螺旋型架構」以及「我的詩國」等創作構想與觀念,我竊以為,似乎仍落入某種唯心論的偏執,果真能開解生命的根本痛苦?我仍持保留。楊樹清說:「文學是我的宗教。」 言下之意,他仍相信文學足以安身立命。我必須告訴他,文學宛如一座建築在浮萍之上的城堡,我們難道不該對此有所戒心及憬悟?我幾次勸他拋捨文學創作,致途學術,譬如研究飲食和文學的關係,這類不會擴延追究到生命終極價值的課題。楊樹清回答我,說他不是作家,是文字工作者。我聽了有點莫名其妙地憮然若失,但同時卻也安心了,我不用擔心他走到哪一天,會遇見那些像讓我悚然以對的疑題。他比我務實多了。 話又說回來,這份「務實」終究只是把問題擱置不論,當然,我慶幸吾友沒有遇見那把他逼到深淵旁的苦痛,倘若他有,他想閃也閃不了啊。 文學本質之一的自我蒙昧性,使我不甘死守在文學陣營裡,逼使我不得不作出棄捨文學的傷感決定。而這份決定,依現實角度看,恐怕對我自己是很不利的,因日後行筆摛文,既不以文學性為最高考慮,文學性低,評價更低,想在文學獎競賽中拏雲攫石奪標的機會也會低很多。儘管如此,今後我下筆,只會以怎麼廓清生命真象為最終考量。 秉持著這樣的心境及理念,我開始動筆寫生死學文本「秀滿生死書」。目前僅得稿五篇,僥倖獲得福報文學獎散文佳作的「神秘的微笑」為其中之一。文中我試著剝開幾個迷團:為什麼極少數的人臨終時會藹然微笑?她理解到了什麼?時間究為何物等等。評審之一的陳義芝兄說此文主題不符合「大愛」,其實,我的原意正好反是,我要勸喻世人的是拋卻一己私愛,無畏迎向那既渾沌又明淨的大化。 總歸一句,我對文學態度的轉變,端繫於對生死的領悟。從某一個觀點看,我的文學生涯已經結束。 我把上面這番話,一五一十地告訴再度打來電話的友人後,她沈吟了好半晌,接著又反問我:「那你為什麼又要寫『兩百個玩笑』,兩百個老兵的故事呢?」 「問得好。」我心裡暗歎。「著書皆為稻梁謀,龔定庵的詩這樣講,我希望儘早擺脫這種文人的悲哀宿命──。」 「真的只是這樣嗎?」友人有點不以為然地打斷我的話:「你在自由時報副刊寫的那十六首老兵的詩,依我看,文字裡所表露,或者隱藏的那種悲哀,難道不是正好反證出對人的情感的──說是珍惜也好,依戀也好,總之,絕不是超越或開脫。這種感情,恐怕依舊是文學性的吧?甚至,我要說,你其實還迷戀著嫂夫人的吧?情愛不死,就別告訴我說要拋捨文學什麼的。」 「不,我對我太太的感情已不是愛,而是慈悲和仰慕。」 「真的嗎?」 「對,真的。情愛是文學,慈悲是──說是宗教也好,佛教也好,不如說是某種終極真象的關懷及追尋,總之,那絕對是一種文學之外的東西。」 我想了下,這才決定一股腦兒地把心中的話說出:「我正在讀元好問的詩,就以他所寫的杏花雜詩第二首『嫋嫋纖條映酒船,綠嬌花小不勝憐;長年自笑情緣在,猶要春風慰眼前。』後面這兩句詩來比喻我的景況及心境好了。這兩句陳沚齋注釋說是飽經憂患的詩人心聲,說詩人仍有深情,這才是最難得的云云。陳沚齋的話我只同意一半。「詩人仍有深情」我同意,「最難得的」這樣的話則是逾越注釋者的價值判斷。依我看,深情正是人的悲哀所在。我承認,自己仍有深情,那是『業』的力量的餘緒猶存啊。就像倒空茶水的茶壼仍留有茶味那樣。我寫『兩百個玩笑』這本詩集,除了為稻梁謀,現實考量,我承認,自己的確仍存有人世情感的執戀,那種文學所賴以生成的情感的執戀。但其中還另有一種感情,那就是哀憫這一切悲歡情愁的慈悲,我正努力學習這份感情,這種既進又出,進即是出的感情,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我或許暫時離不開文學,但姑且把文學和宗教夾帶在一起,把情愛和慈悲夾帶在一起,那無非是一種不得已的過渡,請給我一點時間──。」 「哼,拉拉雜雜講這麼一大堆。」友人不耐煩地說:「總之你活得好好的,沒有三餐不繼就對了?」 「沒有,跟妳報告,我又胖了兩公斤了。」我哈哈大笑:「這輩子從來沒這麼胖過,不信,妳來看我。上回去爾雅,隱地見到我,說我該瘦一點,憂鬱一點,才是他想像中的黃克全。我現在不是黃克全了,那麼我又是誰呢?」 「神經病,懶得理你。」她喀嚓一聲掛上電話。我啞然失笑,掩上元遺山詩集,坐在窗前發了一會兒呆,那遠去天邊的雁唳似乎仍有餘音,我側耳傾聽著,莫名所以又笑起來,此刻,我內心涼靜如水,但假如有可能的話,我盼願自己是一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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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說笑話開始
有一年小年夜,由喜愛寫詩譯詩的海洋生物學家賈福相教授作東,與溫哥華藝文界人士齊聚高爾夫俱樂部,提前過節。席間主人賈教授提議每人說個笑話,頓時創意與笑聲滿場飛揚。一笑能解千愁、無酒亦可高歌,潘石虎率先讀起了唐詩──李白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陳興漢也以打油詩唱和,洛夫更應眾人要求獻聲朗誦他的招牌情詩──「因為風的緣故」。 原來,笑話是鬆弛藥,是加溫劑,能有效撤除藩籬,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記起不久前報上刊登,海濤法師看到金門學生不太愛笑,對人有疏離感,宜多練習歡喜心。 那麼,何不就從說笑話開始練習呢! 說笑話的人本身一定具有幽默感,幽默則是一種瀟灑豁達的生活態度,代表能夠從不同的角度看人生,能夠以寬廣的心待萬物。有人說,幽默感往往建立在深厚的文化底蘊,我則認為保持赤子之心,便是生活中的幽默大師。達賴喇嘛訪台時,有位記者問他佛教是不是有過午不食的說法,達賴喇嘛回答:「是啊!」記者不解:「那肚子餓了怎麼辦?」達賴喇嘛俏皮一笑:「到廚房去偷吃囉!」 幽默通常從自我調侃開始,那意味著具有和自己開開玩笑的雅量,也就是能夠放下自尊、縮小自我,親切從容、任運自在。冰心八十多歲的時候,請朋友替她刻了一方圖章,文曰「是為賊」,大幽自己一默;清朝才子金聖嘆,因「哭廟案」問斬,臨刑前答應送給劊子手一件寶物,劊子手滿心期待,沒想到行刑完畢,打開寶物,裡面只一張紙條,寫著斗大四字:「好快的刀!」 西方人尤其重視幽默感的培養,孩子從小就鼓勵勇於表現、自我消遣,視其為情緒管理及文化養成的重要課題。再者,若能以幽默化解尷尬,更尊為英雄、廣受推崇,許多知名的學者及政治家,如威爾遜、邱吉爾、羅斯福、雷根等,都是妙語如珠,名言名句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 英國首相威爾遜演講,台下有人鬧場,高聲叫囂:「狗屎!垃圾!」威爾遜雖然受到干擾,但仍然不慌不忙的說:「這位先生,請稍安勿躁,我馬上就要講到你提出的關於環保的問題了。」 前美國總統雷根也有一個經典笑話。話說有一次他在高中畢業典禮上致詞,坐在台下的總統夫人南茜突然從座椅上摔落地面,會場政要名流,齊聚一堂,大家忍俊不住,場面實在尷尬。這時雷根不疾不徐,對著夫人說道:「南茜,我們不是說好了,演講完如果沒人鼓掌才用這一招,怎麼妳等不及就用了呢?」稍早在報端看到李炷烽縣長力邀趙建銘兄弟來金服務,讀之也令人不覺莞爾。 每一次開車從溫哥華去西雅圖,在美加邊界總是車陣大排長龍,通關耗時,耐心瀕臨瓦解,這時海關人員常會輕鬆一問:「今天要去shopping嗎?錢帶夠了沒?」要不就是向車裡男士說:「打高爾夫啊,這次要打幾分?」配合眨眼、揮手動作,親和與善意,讓我們也不禁笑了開來。瞧,不必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個小玩笑,也能轉情緒、見真情。 世人習慣顛倒夢想、以幻為真,動輒取繩自縛、起煩惱心。記得過去每逢婆婆忌日,先生總是排除萬難、央人代班,再驅車一路狂飆,就為了午前趕至,我只能輕聲提醒:「媽媽可能也不想看到你為了拜拜,置全家生死於度外吧?」 又有一回,我與姐姐前往寶塔祭拜母親,想到媽媽生前喜歡喝下午茶,特別買了蛋糕去。禮程結束,法師看到我手上的蛋糕,問我這蛋糕可是素的?我心想多一半不是素的吧!法師說:「葷食不能祭拜。」我與姐姐連忙點頭稱是,走出寺廟,吐個舌頭,自我解嘲:「沒辦法囉,誰叫媽媽就喜歡吃這一家的蛋糕呢!」 至於林語堂所言:「儒家斤斤拘執棺槨厚薄尺寸,守喪之期限年月,當不住莊生一聲狂笑」,則已臻幽默之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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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李福井
童年是巨大的。像一個人走站近了燭臺,影子卻拉得老遠。 我離開,以為離開燭臺,卻依然走在投影裡。所以每回返鄉,總穿梭昔果山、后湖跟金城,皺眉頭,瞇眼睛,左尋右看。走在新時光,新的路,常希望跟一些老面孔說一些老故事,一起回到舊日,回到家、村落、跟人,以前的模樣。我的尋覓多要失望。認識的同鄉少,國小同學一班,四十來人,以及親戚、鄰居、師長等,相加不滿百。這一百人,放在六萬金門居民,不足千分之二。如果這是「戳戳樂」遊戲,我得卜通卜通,連撲九百九十八個空。 我終於戳到一個禮物。九十一年,詩酒節活動期間,偕眾人齊往盧根陣家,閒聊泡茶,得知國小同學許素,恰住同一個社區。然後又連接戳到一個,是金門聞人李福井。 之後,楊樹清在台北作東,稱李福井筆名是「終南山」,曾任職《自立》、《中時》報系。楊故佈疑陣,說現場有三個金門人。我跟李福井都這麼想:我是第二個,誰是第三個呢?環伺賓客,李福井點了點頭,說他是,我說我也是。我問他,姓李,古寧頭人嗎?他說是。他反問我住那兒?昔果山地小、人丁少,怕他不知道,加註說,就在尚義機場附近。李福井面露喜色,說他熟,他小時候常去,那是他母親的娘家。然後,他提到我爸爸。我爸爸,是他媽媽的弟弟。原來,他是我表哥。 李福井,是我表哥。我們漂洋過海,在台灣再一次認識。在那之前,我是知道他的,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當時,他的名字叫做「允諒」。「允諒」是他的土名。我在姊姊、哥哥的禮金簿上看過「李允諒」這名字,也聽爸媽提過。我問爸爸、媽媽,知道李福井嗎,他們反問,那是誰啊? 爸、媽,認識「李允諒」,卻不識「李福井」。兩個名字卻是同一個人的。我連聲驚詫。參加的飯局多,就這場細節鑽入心眼,就像花掉所有錢財,還沒有戳中寶藏,老闆忍不住哀憐,嘆氣說,就免費贈送一次吧。我舉起食指,不敢有所期待,往前戳,卻把金門和台北、記憶跟現在,都給兜攏了。好大的意外贈禮。 因為愛吃蚵仔、蚵仔乾,伯母老愛開玩笑,說我以後長大,得娶古寧頭人做某,才能天天吃蚵仔。蚵仔煮麵線,飽滿新鮮,入口甘美;或者炒米粉,搭配蚵仔乾,只聞,已覺芳香。多次到古寧頭,見姑姑在樹下或庭院剖蚵仔;蚵殼在路旁、或宅邊,堆積如山。 蚵仔吃不完,蚵殼一落落,是古寧頭給我的第一印象。那時,徘徊古厝跟剖蚵樹林的許多個高大身影中,也許有一個,正是李福井。也許他文化大學剛畢業,正職《金門日報》,在某個假期,曾跟六、七歲或八、九歲的我,有所交遇。兩個人都不知道他們日後,都將從料羅出發,抵達高雄,再赴台北。李福井時約而立之年,我卻青澀年少,他先我一步,找到位置,安頓故鄉,寫下《風雨征程‧外島軍旅日記》、《古寧頭戰紀》跟《古寧頭歲月》等著作。 又過許多年,我讀著李福井的《古寧頭歲月》,竟讀到姑姑,為躲古寧頭戰役,踩過無數屍骸,隻身逃回娘家昔果山。姑姑跟媽媽(我的阿嬤、李福井的外婆),死裡逃生,相擁而泣。 忽然,《古寧頭歲月》就是一盞燭臺了。一盞移去我腳邊,往前移動的燭臺。黑暗裡,煢煢有光,有往生多年的阿嬤、阿公跟姑姑,還有伯父跟伯母。我想像,當時他們就站在門外土坡,等姑姑一蹌一蹌跑來,阿嬤佝僂身子,迎上前。 我站在民國三十九年,看親人重逢,喜極而泣。 只要有文字、有金門的風,我的童年,無處不往。我終也知道,我在金門的十二年,竟無盡延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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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線情、金門恩
財團法人金門大佛園區基金會董事長明乘長老,十月廾一日蒞金主持「金門啟建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的內壇佛事,水陸大法會是長老自認為與金門結緣、報恩的開始,今年是他主持內壇佛事的第二次,他感到駕輕就熟,勝任愉快,也很有價值與意義。他希望年年都能為金門做點善事、益事,報答金門二位老太太煮麵線給他吃的恩情,如今他發大願要為金門做艱難不朽的富貴金門基業,即籌建大佛、禪寺與坑道佛窟,使金門成為佛國人間淨土,世界觀光聖地,富貴金門以後的子子孫孫。 廾八日明乘長老在金門縣長李炷烽、立法委員吳成典、金門大佛園區基金會董事王水衷、李台山、王振利、楊水應、監察人楊清國等人的陪同下,前往金門縣議會與議長謝宜璋、議員王再生、李麗貌、主秘張忠民、機要秘書張光海、秘書陳勵志、薛芳盛、主任許丕贊、呂清富等議會各主管座談,商談有關籌建大佛等事宜。 座談會就從謝議長很輕鬆歡喜的說,第一次請和尚喝咖啡,就是明乘長老開講………,他們倆像是已有多次相聚善緣的舊識好友。接著明乘長老回憶民國三十八年,自己隨國軍轉進到臺灣,第一站就是金門,他在金門服役時,當年他才十七歲,因為金門吃素風氣不普遍,吃素相當困難,就在他最艱難痛苦的時期,金門人像菩薩的化身幫他度過難關,金門人對他有恩,他說金門兩位老太太對他很好,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照顧他,當部隊在加菜打牙祭的時候,他們就會想到他沒東西可吃,常常煮地瓜麵線給他吃,他不知地瓜麵線是什麼味道,只記得有媽媽的味道,至今想起這件事仍感到很溫馨、很感恩,雖然兩位老太太都已不在人世,但「麵線情、金門恩」,他念念在心頭,不敢或忘,「滴水之恩,湧泉以報」,他認為金門人對他有恩,他把金門當成是他的第二故鄉,他將盡一切心力回饋報恩,他已老了,要把自己的有生之年奉獻給金門。現在他在台灣的佛教事業,以及在故鄉河南花了十幾億人民幣新興建的南海禪寺,都分別有所成就。所以他對第二故鄉金門的報恩,也將有所作為,籌建金門大佛園區,就是他報恩金門人的高難度志業。他向大家說,金門要建大佛,要有前瞻性、敢與眾不同、做人家想學都學不到的事,才有不朽的意義,方能永遠保佑子子孫孫的福澤。 金門要建大佛,應超過現在世界最高的大陸海南島108公尺的三面觀音佛像,因此他想在金沙金龜山建一座世界第一高160公尺的大佛,如包括蓮花基座50公尺,小山丘高40公尺,大佛從海上或地面看上去就有250公尺的很高的大佛像,那才壯觀啊!在大佛的四周八角,各建一尊60公尺的大佛陪襯,主體大佛才能更顯尊嚴。120公頃的金龜山,他已巡視觀察很多次,認為就以大佛像為主體,再建築中國長城形式的城牆,把四周連接圍繞起來,城牆上設計了各種景觀台,並興建一間佛禪寺院,供人參觀與膜拜,讓金門成為名符其實的佛教聖地,聞名於世界,讓金門下一代能夠享受我們努力的福報。他說明120公頃的土地不包括建停車場,他多次視察金龜山的地形,他將利用抽沙墊地的方法,興建一座可停五萬輛車的停車場,將來金嶝跨海大橋建起來,大陸觀光客,自然會大批湧進金門遊覽,屆時將可創造金門的繁榮,增加金門人的收益,金門人口將漸漸增到五十萬至一百萬,絕不妄語。 當然興建大佛必須要花費很多資金,全部工程費,可能超過百億元,他告訴大家不必擔心資金問題,有願就有力。單是世界第一高160公尺的主體大佛,可能要花費台幣一、二十億元,他為了報恩金門,他承諾完全由他承擔。但金門縣各界與民眾一定要配合他的理想做法,共同努力,他會帶領台灣與大陸的信眾共同協助完成這一不朽大業,也許需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時間寶貴,因此現在就要趕快行動規劃了,他大陸有幾百萬棵的稀有百年古樹,他願意先贈送給金門,在金龜山種植起來。據了解他先前已送給金門縣政府二十萬棵的雪松,但成活率只有一成,如何提高成活率,需要大家研究突破。 謝議長表示,很贊同也很敬佩明乘長老的前瞻性,長遠利益的大佛園區做法,讓金門成為世界之最。但現在是言論自由、民主政治的時代,民眾意見很多,難免會有紛紛擾攘的聲音,像有人會問大佛為何要建在金沙金龜山?那麼就應多方面溝通,謀求建立共識。明乘長老說,他還有第二件事要做,那就是讓金門坑道,變成佛窟,大陸敦煌、龍門等佛窟,經過了百年歲月的摧殘,佛像已風化地面目不清了。長老說,金門坑道如建成佛窟,因為是花崗岩石材,可以三、五千年不風化損壞,效果一定比大陸好,那麼我們可以選擇幾條坑道,分別在各鄉鎮做佛窟,這樣就能平衡鎮鄉的建設,大家就沒話說了,其實金門很小,似不應有此分別心。我想如在金城選擇翟山坑道、金湖擎天廳、中央坑道、烈嶼四維坑道等都鑿成佛窟,金門就很有看頭了,將成為世界觀光勝地。李縣長建議以財團法人金門大佛園區基金會來承辦此事,趕快著手行動起來。 今年二月十八日,我赴河南汝南參觀南海禪寺,深感明乘長老受故鄉地方官民的推崇、奉承、禮遇,簡直把他奉為神明、恩人,那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的確對汝南縣作出重大的貢獻,建南海禪寺、籌創明乘教育基金會,捐資改善學校設備、獎助困難學童、救助孤苦老人、創辦現代化醫療中心,推廣與宏揚佛教文化等慈善事業,使落後的農村汝南縣,一、二十年後立即成為觀光聖地,民眾生活大為提升。明乘長老今年七十五歲,我們祈願長老長命百歲,再為第二故鄉金門作出重大的貢獻,建大佛、建禪寺、鑿坑道佛窟等志業,卅年後他仍然會讓金門人奉為神明與恩人,各位參與共同努力的長官、議員、大德居士,也將成為後代子孫的恩人,當年 經國先生為臺灣呼籲做十項建設時,曾說「今天不做,明天就會後悔。」終於創造臺灣的經濟奇蹟。最後我也以這句「今天不做,明天就會後悔。」來與我全體鄉親共勉,讓我們充分配合、支持明乘長老的發心,完成金門富貴基業,永遠富貴金門子子孫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