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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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老君看來看去,說:「雖然漫漶不清,以鄙意猜測,看起來有一點像是連宋。」玉帝說:「這樣不太好吧!爽一次就好了,還要連爽,不行!不行!這樣不公平。」 「是連戰與宋楚瑜。」老君解釋說。 「不管連宋或連爽,他們有愛福爾摩莎嗎?」 「好像也愛。跪吻土地呢!」 「這樣的愛有多深?可以說愛得死去活來嗎?」玉帝拿下眼鏡,注視著老君:「福爾摩莎這些年來,難道一無所出嗎?」 「好像有一個,自稱是她的兒子,叫母親叫得蠻親熱的,常常母親長母親短,是一個孝順的乖兒子。他常懷疑有些路邊撿回來的人,不愛母親,只是覬覦財產,心術不正,因此想把那些人排除在外。」 「這樣的兒子有甚麼不好,一個儘夠了。福爾摩莎有這樣一位好兒子,老有所安,應該心滿意足了吧!不會又聽到哀怨之聲了吧!」 「玉帝聖明,所見極是。」 這是玉帝的旨意,要選一個真愛福爾摩莎的人,因為有人愛了四年,不曉得真愛或是假愛,有一首詩可證: 周公輔政勤王日, 王莽謙恭下士時; 假使當時身便死, 一生真偽有誰知。 玉皇大帝要考驗他,看他怎麼個愛法。失敗,有時是榮耀的開端;勝利,有時是恥辱的濫觴。 玉帝開御前會議,邀集文武百官,商量再給一次機會,玉帝說:「眾卿有何高見,怎麼讓他繼續愛呢!證明他的大愛與真愛,無我無私的愛呢?如果不讓他繼續愛,怎麼對得起愛福爾摩莎的人、粉身碎骨的愛呢?」 真愛沒有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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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陳家說,在文祥往生後的百日內都可以,他們不忌諱。」阿狗嬸轉達陳家的意思,坦誠地說。 「為什麼要那麼急呢?」來福不解地說:「當初我們不是說好,等秀秀長大點再過門。」 「不是我急,是人家急。」阿狗嬸有點無奈。 「誰急都沒有用!」秀秀在外面聽到他們的談話後,快速地走進來,對阿狗嬸說:「我哥哥並沒有把陳家阿鳳娶回來,憑什麼我要嫁給她哥哥?」 「妳哥哥沒有把阿鳳娶回來,是他沒有這個福氣。但是,妳已經和人家訂了婚,就有義務履行這個婚約!」阿狗嬸高聲地說。 「當初講好是姑換嫂,現在我哥哥已不能和陳家阿鳳配成對,憑什麼要我來遵守這個婚約?」秀秀理直氣壯地說:「不要認為我這個女孩好欺負!」 「不能對阿狗嬸無禮!」來福怒斥她說。 「反正哥哥已經死了,陳家阿鳳也沒進我們李家門,這個婚約已不算數!」秀秀說後,一轉身,「我現在就去把那幾塊布和首飾拿來,請阿狗嬸退還給陳家!」 「妳敢?」來福氣憤地指著她說。 秀秀並沒有理會父親,快速地移動腳步,來福怒氣未消,一把揪住她,順手給了她一巴掌。 「你打、你打!」秀秀悲傷難忍,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而後挺起身,高聲地對父親說:「你打死我好了!你打死我好了!」 「妳以為我不敢!」來福再次舉起手,卻被阿狗嬸給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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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自言自語
我衰老。已經很久了 有些時候想到死亡的快樂 就像母親被時間平放在土地上 除了淚。就是可以忘記 只是塵灰。狀態和擦掉名字的儀式 準備儲存孤獨。以防不測 三個哈欠。允諾刮好鬍子。微笑 我繼續寫譜餵飽自己的年代 非關約翰藍農。只是三行的曇花幽香 繞在圓規考慮。如何抵抗 做為一個安靜的圓。有人企圖說謊 天長地久的中間有人在比愛情長短 也有人在計算盤子厚度和期待 總之。日漸腐壞的人生象限裡暗暗注定結束 如同我在消費每日一物的存在主義 吃一餐又想一餐。吃胖了日子 留下裝不進去的那些已畫好的表格施工圖 脊骨太彎。靈魂鬆垮。生平貧瘠 我終將敗老在應酬。煩憂。爽和不爽 以及繼續前進的排水不良的世界 並且抱怨。整座年齡都是違章建築 當做藉口生態學。進化論和獸和繁殖 彷彿一顆落日緩緩的在眼窩夢遺。疲累。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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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公讖與和諧社會
相傳朱熹到同安任官,沿漳(州)泉(州)驛道經南安梅花嶺時,遙聞梅花芬芳,想必有賢人所居,即下轎造訪,但卻沒有找到當地的賢人。他感到這樣的環境沒有賢人很可惜,於是斷言「五百年後此地必出賢人」。果真五百年後,梅花嶺誕生了官至刑部雲南司主事陳金城。雖然「出賢」太慢,但總算應了朱子的預言。同安城南溪滸有三塊天然巨石,其狀若魚,色如銅,朱熹為之命名「銅魚」,所以同安縣城除「銀城」之稱外,又有「銅魚城」別稱。朱熹為「銅魚」命名後還留下讖語:銅魚水深,朱紫成林。銅魚石上排金車,此是公侯宰相家。所以,邑中科第,全視銅魚顯晦以卜盛衰,蓋累復累驗」(民國版《同安縣志》卷八)。萬曆四十年(一六一二年),同安知縣李春開疏濬銅魚池並建銅魚亭,使原被埋沒的銅魚又能「神魚迎水躍」(蔡獻臣詩)。是年同安中試十名舉人,越三年中試五名進士(其中包括金門籍的探花林釬)。金門瓊林原名平林,熹宗皇帝垂詢蔡獻臣(光祿寺少卿)籍貫時,蔡獻臣對曰:「閩省同安瓊山保平林里」,上曰:「平林里名庸俗,未若瓊林文雅」,於是「御賜里名瓊林」(蔡主賓《蔡獻臣年譜》)。 民間相傳,朱熹到金門「採風島上,以禮導民」時,曾登青山坪北望平林里,見四周林木蔥蘢,便讖曰:「此日山林,即他年儒林」。爾後果然科舉蟬聯,簪纓輩出。有明一代,平林村就出了五名進士,七名舉人,十五名貢生。而金門這座「蕞爾小島」,歷代竟出進士四十三人,舉人一百零一人,貢生一百二十九人,是封建社會知識人才密度最高的小島,成了名副其實的「儒林」。自然環境對人才成長有一定的催生作用,所謂「地靈人傑」,「山川毓秀」就是這個道理。朱熹這類的「讖語」,蘊含著現代環境學的哲理,祇有不斷改善人居環境,各種人才方能脫穎而出。 「朱文公讖」流傳非常廣泛,舉不勝舉。除了志書記載,民間口頭流傳外,有的是歷代勞動人民生產,生活經驗的諺語,都是企圖借用朱文公的「聖口」,寄托揚善抑惡的心願。但有的是瞎編亂造,結果害人害己,這就另當別論了。 朱熹博古通今,天文、地理、宗教、文學、書法無所不通,所以陳衍在《宋詩精華錄》一書中說「晦翁(朱熹號)登山臨水,處處有詩,蓋道學中最活潑者」,也可以說,朱熹出門,到處都有風水。其實「風水」(也叫「堪輿」)原是一種選擇和利用自然地形來構成理想生活環境的理論。北京大學教授于希賢認為「風水的本質是中國古代建築選址、規劃的一種經驗性文化」,也就是說,通過人與自然界的協調,建立人與自然界良好關係而保證人的幸福和安康,閩南諺語「屋內無日光,醫生常上門」就是通俗的風水道理。當然,漢代以後,風水被加入生辰八字、抽籤占卦、相面摸骨、陰宅命運等迷信成分,成為迷信職業者謀財騙人的工具。朱熹這些富涵地理學的「讖語」,飽涵著「和合」的豐富內涵。他是利用「格物致知」的思維方式,根據客觀環境來預測主觀行為努力的結果,從而使生前的預言得到驗證,這與「封建迷信」不可同日而語。隨著全民族科學文化的普及和提高,我們對古人一些思想和行為有了新的認識。比如說,煉丹術是我國化學的源頭,占卜術是我國天文學的起源,風水學是我國地理學的前身,民間泛靈信仰的辟邪物是古人環保意識「幻影」的產物,中國通俗文藝研究會會長陳鈞早期提出「神話是中國人民最早的科學記錄」的理論,被李約瑟博士稱為「陳氏理論」,十七世紀初中國的「易經」傳到國外,被譽為「世界科學之祖」………所以對於「朱文公讖」,我們也要用新的科研成果加以分析,堅持「剔除其封建性糟粕吸收其民族性精華」原則,從這些流傳已久的「讖語」中,吸收其有益的部分,為構建和諧社會服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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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非橋,愁眠非山
中唐詩人張繼,一生留下了四十七首詩在《全唐詩》裡,惟〈楓橋夜泊〉(今通行標題)一首,至今傳唱不衰: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在略知歷來詩家、學者對此詩的析賞和考辨後,大致可以得知:這首詩在當時並未引起讀者太多的注意。考其原因,可能有二:一為他的作品太少,算是「小詩人」。而當時已成名的大詩人太多,如韋應物、王維、李白、劉長卿、高適、岑參、杜甫、賀知章………等,光環輪不到他頭上。二為時值安史之亂(據《中國歷代名人勝跡大辭典》,張繼此詩作於天寶十五載流寓蘇州時),在兵慌馬亂中,縱有一二友人知道,沒有高人品題,誰會注意?迨至唐德宗貞元四年,高仲武編《中興間氣集》時,才收了他包括題為「夜泊松江」的此詩在內的三首詩,算是沒有遺珠之憾了。 更可喜的是,在過了兩百多年後,歐陽修興起寫詩話的風氣,順筆對「夜半鐘聲到客船」挑了個「毛病」說:「句則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鐘時。」(見《六一詩話》) 熟料,歐公這一「指瑕」,激起了詩評家如葉夢得、胡仔、吳曾………等人的反彈,群起糾永叔之不察,頌張繼之言實。由於「詩有人炒自然熱」的緣故,到了約晚歐公半世紀的計有功編《唐詩紀事》時,不僅選了張繼八首詩,且在〈楓橋夜泊〉詩下加注:「此地有夜半鐘,謂之無常鐘。(張)繼志其異耳,歐陽以為語病,非也。」加上洪邁的《萬首唐人絕句》、王安石的《唐百家詩選》等,都選了這首詩,身價就越發高了。而後,《千家詩》和《唐詩三百首》這兩部童蒙必讀的選集也選了這首詩,從此,不但國人普遍熟知此詩,連日本也幾乎「婦孺皆習誦之」(見熊柏畦《新千家詩》)。另又據說,大約在清末民初,有位法號「寒山」的日本僧人到蘇州參訪,得知有寺也名「寒山」,及張繼的詩有塊詩碑,遂喜不自勝,特去寒山寺將俞樾寫刻的詩碑大量拓印,見到日本來的同胞就人手贈送一張。民國廿六年「八一三」淞滬戰事開啟後,大量日軍湧入,不少日軍官兵也慕名購買張繼的詩碑拓本,當地還有人因此而發了筆小財。又據陳定山《春申舊聞.張溥泉書寒山寺碑》一文說:「月落烏啼霜滿天………,日本人幾乎人人會唱,虹口六三花園的藝伎,彈著浮生三味線(琴),梳著紅絲二把笄,從她們滿塗著脂粉的東洋面孔、口齒裡唱出,更是使和服才子唾壺擊缺。」真是,「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張繼英靈有知,早該破涕為笑了。 不過,此詩的內容,除前述的「夜半鐘聲」外,尚有「楓橋」與「封橋」;「楓橋寺」,「封橋寺」與「寒山寺」;「江楓」與「江村」;「霜滿天」與「霜滿地」及「霧滿天」;「楓樹」與「槭樹」及「烏臼樹」等等的「有無之爭」和「正誤之辯」、以及「江楓是橋,愁眠是山」之說等一些質疑與爭辯,真是熱鬧非凡。 只是,那些熱鬧的埸景,是像鱗爪般的,在不同的時間、地點,散見於一些書報雜誌中,不僅一般讀者不易見到全貌,即使是詩家,擁有《唐詩三百首》三種版本的人也不多,更遑論其他資訊。加上此時的背景地點又遠在對岸蘇州,而兩岸的隔絕已近半世紀,其間的變化太大。兩岸開放探親後,由蘇州傳來的絲絲訊息,無不陌生而新鮮。有位王教授聽人探親回來說,張繼〈楓橋夜泊〉中的「江楓」是兩座橋名,而不是指「江邊的楓樹」後,「挺感興趣」。遂於暑假中不遠千里地跑去蘇州親訪寒山寺。她找到了「江橋」和「楓橋」之後,又從戲博館程副館長的贈詩中,得知「何山」舊名「愁眠山」,欣喜地認為替「江楓漁火對愁眠」「更增添了新意思」。於是,返臺後於一九九四年底,在《榮光週刊》發表了一篇短文,報導了那個訊息。可以想見,她必另有不少口傳。 一年後,有位中學老師於《中國語文》月刊上,發表了一篇〈張繼的「楓橋夜泊」〉,把「江楓漁火對愁眠」解作:「對著河邊的楓葉和漁船的火光,我憂愁得睡不著覺。」文章被一位出生蘇州,少小離家,在台灣戲劇作家界頗有名聲,卻愛打筆仗的姜先生看到了,就在同刊發表了一篇「迴響」。文中特別指出:「應該是江橋、楓橋都泊有漁船,所以才能『對』愁眠,並非江上或河上的楓葉,與漁火『對』愁眠。再說『愁眠』是指寒山寺遠處可看見,也能聽到鐘聲,太湖七十二峰中之一的『愁眠山』。」 此文一出,立即引來了一位左教授的「迴應」。姜先生遂又引經據典,並依據返鄉時親至寒山寺履勘所見,及從同鄉長輩中得知的資訊,作為「回應之回應」,很是火熱,且動氣地說:「有沒有江橋、楓橋,到寒山寺實地去看一看,便分曉了,毋庸再爭辯。至於《唐詩三百首》上錯誤的註釋,則應從速修正,以免以訛傳訛,徒增紛擾。」此外,他為了有利於替「江楓是指江橋和楓橋」的「新」解立碑,特引《中興間氣集》裡的「江楓漁火」,來消解清人俞樾的「江村」之疑,真是鏗鏗鏘鏘,擲地有聲。 關於「江楓是橋,愁眠是山」的問題,這些年來陸續在一些遊記文章中出現,且多信以為真,但也有世新大學的黃啟方教授特持保留與質疑的態度,我也因此而和他有信件往來,且蒙勉勵有加。其實,我對這個問題已留意很久,前面提到的那位姜先生,原也視我為同好而同道,及至我綜合了各種古今選本上的注釋,並參考了好些家的遊記,和大部頭的旅遊專著,與去函南京師大請教一位年長教授所獲得的總結,致函姜先生提出異議後,我就成了他的「非我族類」了。但北京方面來訪的詩友,聽了我的陳述及見了我所舉的一張影印證據後,竟要求我把那個從《四部叢刊.中興間氣集》影印來的〈夜泊松江〉(即〈楓橋夜泊〉)送給他,這也算是個小插曲了。 說真的,張繼這首詩牽涉的問題太多,現僅就「江楓是橋,愁眠是山」一節來談談。 原來,張繼這首詩在《中興間氣集》裡的詩題是「夜泊松江」(見前。另《四庫全書.中興間氣集》、及清王士禛選編《十種唐詩選.中興間氣集選》,也是這個詩題)。這個《中興間氣集》,係高仲武於「唐興一百七十載」(《中興間氣集.序》)時,即唐德宗貞元四年,西元七八八年所編。張繼是「大歷末(西元七七九),伉儷歿於洪州」(《唐詩紀事》)。是以,《中興間氣集》的編刻時間,僅距張繼逝世後九年左右。書中所收作品,有錢起等廿六家,一三二首,皆為肅宗、代宗兩朝(西元七五六——七七九年)的詩篇,可說是當代人選當代人的詩,錯誤的機率應該不大。所以,張繼詩中的「江楓」,應該是有假包換,而詩題為「夜泊松江」的可信度也相當高。雖然,今見的《中興間氣集》是商務《四部叢刊》的版本,但資料的來源,跟康熙卅一年時王漁洋選編《十種唐詩選》所採用的宋、元珍本善本幾無差別。還有一點值得重視,《十種唐詩選》所選張繼的這首詩,不僅詩題也是「夜泊松江」,題下且有自注:「康熙戊午﹝十七年﹞夏,蒙御筆書此詩賜臣士禛」。由此可以想見,康熙所見到的本子應非泛泛。既然也是「夜泊松江」,不但可證商務《四部叢刊》的高可信度,而且可從這個詩題上,去推估、研判當時有沒有「楓橋」這個橋名的問題。 現在,不妨設個命題:張繼寫此詩時,究竟有沒有「楓橋」呢?而「夜泊松江」四字,又是不是一個「偶然」或誤植呢?請看下列事象: 事象一:與張繼同時代的詩人,許渾有〈松江渡送人〉、〈泊松江渡〉、及〈夜過松江渡送友人〉;劉長卿有〈松江獨宿〉、〈登松江驛樓北望故園〉;白居易有〈松江亭攜樂觀魚宴宿〉;劉禹錫有〈松江送處州奚使君〉。(按:松江即吳淞江的中游,它的上游就是吳江,下游是蘇州河。其源出自太湖東北,南流經蘇州閶門外、吳縣、吳江鯀,再東流經松江而去。)復從上述諸人的詩題中,得知當時的松江有亭、樓、驛站、渡頭、旅店,這應是個官民行旅止歇及送往迎來的碼頭,市況應算熱鬧。凡此種種,足見張繼的「夜泊松江」,既非「偶然」,也非誤植。 事象二:翻遍「四部叢刊」中的《河嶽英靈集》、《中興間氣集》、《國秀集》、《才調集》等唐人詩選集,以及曾在蘇州做過縣尉、坐過牢的劉長卿,及曾在蘇州做過剌史的韋應物、白居易、劉禹錫、和曾多次雲遊蘇州的許渾等五人的詩卷,找不到「楓橋」的芳蹤。而《寒山寺志.志一》中,在引張繼的詩後說:「右錄張懿孫詩一首,橋與寺所由名………。」這意味著張繼當時沒有「楓橋」這個橋名,有也只是音同字不同的「封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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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老君頓了半晌,垂紳正笏:「聽說用一種甚麼民主的方式,此非中華故產,是新鮮的洋玩意兒,標榜人民是頭家,自己選出領導人,是一種普世的價值呢!」 「甚麼普世價值?朕不懂。」 老君怕被誤為含沙射影,連忙改口:「下愚之人,唬弄人的,說說而已!說說而已!當不得真的。」 「朕不管民不民主,朕只關切會不會搞得民不聊生、群猴亂舞。」玉帝有一點擔心,臉現憂色。 「不會!玉帝放一百個心,有佛祖在那邊坐鎮,人民多篤信佛法,樂善好施,樂於助人,生在那邊的都是有福份的人,不會爭權奪利、勾心鬥角,因為他們都彼此相愛。」 「何以見得?」 老君口占一絕: 「佛光出南海, 法鼓鳴金山; 慈濟開花蓮, 惟覺砥中台。」 老君接著說:「有諸子的教化,肯定人心大善,人間大愛,民主大昌。」老君手捋鬍鬚,躊躇滿志:「慈悲沒有敵人,智慧不起煩惱,此言深得我心。」老君繼續說:「不僅如此,他們還比賽誰愛得比較多。」 玉帝想到他們比賽誰愛得多,真是有意思,心想:「他們到底是真愛或是假愛?是有智慧真慈悲?或是沒智慧假慈悲?」他想怎麼考驗一下才好,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真愛也不怕考驗。祂打開天府遺書的檔案,翻到福爾摩莎「問今天下,誰主浮沉?」字跡有些模糊,問道:「看不很清楚!」拿起老花眼鏡,仔細端詳一番,也找了老君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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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因此,在農忙與包容心的驅使下,無形中,早已把陳家失禮的地方淡忘掉。這門親上加親的婚姻,也隨著文祥的去世而回歸到一般的兒女親家,爾後只有陳家來央求他,讓秀秀早日嫁過去,他已沒有遷就陳家的心裡負擔。但是,誠信是為人的基本原則,他依舊會信守對陳家的承諾,讓秀秀成為陳家的媳婦,絕不會有毀約的情事發生。 文祥屍骨未寒,陳家就急著想把秀秀娶進門,他們似乎沒有考慮到來福內心的傷痛未癒,而是深恐這段婚姻會生變。因為,當初言明的是姑換嫂,而今天,陳家阿鳳並未入李家門,李家秀秀是否願意嫁過去?一旦李家不遵守承諾,三十歲的陳家桂寶,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始能完婚,教他們不擔心也難啊! 雖然秀秀只有十三歲,但她到底會長大,不久就會轉大人,婚後也會生兒育女,以她的聰穎和勤奮,將來勢必是一個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的賢妻良母,這種女孩要到那裡去找,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尤其他們家桂寶,生性較憨厚,也是一般人所說的戇直。如果不是當初言明姑換嫂,一旦讓人打聽到他有這種缺陷,又有誰家女孩願意嫁給他。因此,他們必須盡快地採取行動,快一點把她娶進門,以免夜長夢多起了變化。當生米煮成熟飯時,李家秀秀想後悔已來不及了……。 阿狗嬸受託後再次來到李家,來福已知道她的來意。 「文祥剛去世不久,現在來談秀秀的婚事,似乎有點不妥。」來福不客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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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送你一瓶家鄉酒
辦公室的同仁告訴我,有位金門的朋友馬上要來看你。我忙問:「人在那裡?」她知道我期待很久,故意慢條斯理說:「人在海的那邊,飛機還沒起飛啦!」整個上午不敢遠離,家鄉的貴客,飛越海峽而來,不能失之交臂。 安排好在館內咖啡廳休息,再去學校邊美濃粄條餐廳午餐。左等右盼用餐時間已到卻仍不見人影。台中晴空萬里,難不成家鄉天氣有變?近十二點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我人已在學校北側門,圖書館怎麼走?」接待過太多的訪客,習慣性只要有人找圖書館,我的標準答案是:「館舍位居校園心臟地帶,無論從那個門來,直走都可以找到。」校園雖小但有一小段路要走,為怕有失遠迎我提議說:「您往南來,我朝北去,在路上就可遇到。」才剛離開圖書館大門,遠遠望去疾走中的身影,不假思索揮起手,立即引起揮手的回應,果然是他。 曾經電話多次連絡,電子信也常往返,今天卻是第一次見面。雖在他鄉人海中,一眼就能望穿故知,感覺像多年未見的好友。不需引見,更不必自我介紹,只要伸出雙手緊緊握住,立即可感受出家鄉七月天的熱度。渾厚的鄉音,樸實的風格,只有來自家鄉的人,才嗅得到滿身獨特的高粱香。 引進大廳,想為他導覽每年進館達一百一十萬人次的圖書館,還沒說出我的安排,他先開腔說:「經常拜讀您在各大報發表的大作,每篇我都細讀,讓我深受感動。為什麼不出書?」難得有機會當面道出內心的感謝:「承蒙您的鼓勵與愛護,六十歲學作打鼓手,遊戲之作難登大雅之堂,小弟不敢造次。」老編以愛護耕耘者的胸懷說:「回去幫您引介出版商,你們可以談談。今天我已約好另一位鄉親,十五分鐘後到學校大門來接我,很抱歉無法久留。」我急著告知安排的行程:「我準備帶您參觀圖書館,順便小聚一下,夜裡寒舍或校友會館皆可棲身。」他腳步立即往外踏邊走邊解釋:「以後會常來,這次時間緊迫不用費心。」我挽留不住緊隨在後,心想一口水都沒喝就走,豈是待客之道?教我惶惶不安像作錯事的孩子。臨下大門外階梯前,回身打開提袋:「送你一瓶家鄉酒,記者節縣長犒賞的,另一瓶送給來接我的鄉親。」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看我遲疑,把紙盒往我懷裡塞:「不花錢的,借花獻佛,您就留下吧!」按住我的腳步堅持不要我再送,頭也不回大步往學校大門邁去。 傻在階梯上,目送他消失在校門外。情緒起伏時光倒轉,想起年少時,我也常手提家鄉酒,探視親友長輩,不好意思驚動打擾人家,明明餓肚子卻謊稱剛吃飽,送完酒馬上告別。幾十年客居歲月,往返的鄉親,總是送來家鄉酒,匆匆來又匆匆走,我知道他們跟我同一國的,是我可愛的鄉人! 留下的那份感動,沉甸甸的不是酒,典藏的是滿載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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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公讖與和諧社會
朱熹十九歲中進士,二十二歲授官泉州府同安縣主簿,實際上是二十四歲(即一一五三年)八月到任。當時同安縣的範圍很大,包括今天的金門、廈門、集美、翔安、海滄部分以及龍海市角美鎮。既有山區,又有海島,所以朱熹要經常上山下島。還好他方華正茂,有智力,有體力,能夠把同安的山山水水「走透透」。如今留在金門的《次牧馬王祠》的詩,廈門金榜山的「迎仙」石刻,集美的「蔡林八景」,蓮花山的「太華巖」、汀溪的「文山」、「梅山的「同山」、北山的「仙苑」、香山的「真隱處」、小盈嶺的「同民安」等題刻,都是當年朱熹上山下鄉、採風問俗的明證。明代金門人蔡獻臣說,朱熹在同安縣任主簿時,「兼理學事,賦稅出入之簿,逐日點對簽押,苟利于民,雖勞不憚」,由此可以看出,朱熹是一位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好幹部。所以「五載秩滿,士思其教,民思其惠」,至今同安大輪山文公書院,香山徽國文公祠,梅山寺、西山岩、松山岩、萬家村以及浯江(金門)等地的朱子祠,都是崇祀朱文公(朱熹卒後賜謚「文」,紹定三年九月改封「徽國公」)的祠宇,而「朱文公讖」則是民間敬仰、緬懷「文公恩澤」的一種非物質文化形成。 所謂「朱文公讖」,是指朱熹生前對未來事物發展的預言。這些「讖語」,有的志書有記載,多數是民間口頭相傳,其真實性難以稽考,但都反映百姓避凶趨吉的心理願望和懷念朱熹的深厚感情。其內容豐富多彩,又言簡意賅,就流傳於古同安的「朱文公讖」看,大概可以從三個方面的內容進行探討: 一、對人類與自然和諧發展趨向的預測 古代聖人主張「天人合一」,閩南人用通俗俚語說是「天要給人吃肥律律(胖乎乎),天不給人吃剩兩塊骨」,說明人類要生存,求發展,就必須與自然規律相和諧,不能背道而馳,否則遲早會受到懲罰。民間傳說朱熹是高明的「風水先生」,說他到處遊山玩水看風水,似乎是個無所事事的散客。其實這是部分人的無知和偏見。試想,作為一位外來的地方官,要想替老百姓辦實事,用李光地的話叫「順民心而興事」,不出去「遊山玩水」,哪能「知山知水」,又怎能有「治山治水」之舉?所以朱熹尋山問水,依據當地的地理位置、自然環境、人文底蘊,預測未來發展的走向(用現在話叫「美好藍圖」),這對後人的開發建設起到了一種引導和推動的作用。不是嗎?朱熹當年在同安遊過的北山和香山,如今都成了福建省風景名勝區,蓮花山也成了國家森林公園,更不用說被聯合國教科文列為「雙遺產」的武夷山了。 朱熹預測事物發展趨向的「讖語」很多,這裡僅舉幾個例子。 朱熹到馬家巷(今馬巷)考察,見這裡農漁兼備,交通便捷,便口讖「五百年前利不通,五百年後通利地」。光緒版《馬巷廳志》卷十在介紹「通利廟」沿革時說到:「通利廟在四甲大街。朱子簿同時過此曰:「五百年後必有通利之所」,里人因此建廟。「從朱熹到康熙五百年後馬巷果然成了「人物輻輳,煙火稠密之區」,連康熙朝宰相李光地(安溪湖頭人)的侄女李倩也嫁給馬巷林芳德的兒子林中桂為妻,可見朱子預言不謬。趙永嘉曾是朱熹任同安縣主簿的工作人員,後來到小辜山(今屬石獅市)隱居修道。朱熹應請到永寧祥芝一帶遊玩,見其地背靠五虎山,面向深滬灣,為兵家必爭之地。因讖曰:「此地二百年後,當為車馬之區」(道光版《晉江縣志》卷十二)。洎明洪武二十年(一三八七年),朱元璋派江夏侯周德興到閩南設永寧衛(轄崇武、福全、高浦、金門、中左等千戶所),永寧成為海防重鎮,距離朱熹遊永寧的時間大約二百三十年。朱熹在同安有「三探蓮花山」的傳說,迄今蓮 花山上還有他書題「太華巖」、「靈源」的墨寶。當他翻越橄欖格,來到沃內時,見有一湖盆地,水足壤沃,又是四面環山,僅有一條仄徑與外界相通;難怪清代貢生陳柏芬(金門陽宅人)有「小武陵」題刻。朱熹便口讖此處是「大亂半懮,大旱半收」風水寶地,還揮筆題詞「安樂村」(後村民建造石塔,拓其字匾之,稱「安樂村」塔)。沃內村百姓世代過著自耕自足,無兵燹之懮的安樂生活,直到現代,還湧現出新加坡世界著名的銀行家郭芳楓和世界乒乓球冠軍得主郭耀華這樣傑出的鄉賢。同安丙洲是清代民族英雄陳化成的故鄉,民國版《同安縣志》記載:「丙洲嶼在縣南二十里,周廣二里餘,當縣丙方故名。縣兩溪流入巽方,而此嶼在丙,文明之象也。」明末鄭成功擁據金廈兩島,樹旗抗清,也曾「差官鎮守在此地(指陳霸守丙洲),號曰「新城」。民間相傳,朱熹當年巡視丙洲島,見縣城東溪和西溪在護同山匯流後,分水流經石潯、瑤頭,到了大土、白埕地段,兩溪又合一流,後分繞丙洲出海。朱熹見此便讖曰:「兩溪合一溪,丙洲狀元家;大土好田園,白埕作粟倉。」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圍海造田,丙洲成為半島,大土、白埕海灘種上水稻,真正成了「谷倉」。二○○六年七月二十六日,廈門市環東海域綜合整治建設工程在同安西柯拉開序幕,丙洲將建設成為廈門市重要的濱海新城,八百五十年前朱熹「丙洲狀元家」的預言終於實現。不過新建的「丙洲新城」肯定要比古代的「狀元家」氣派得多。 二、對人際關係和諧相處的寄望 對自然環境的重視,體現朱熹對農耕時代「以農為本」的理念;希望人際關係和睦相處,則體現朱熹「以人為本」的思想。他善於利用儒家「和」文化的內涵,努力營造一個祥和、安定的社會環境。中國老百姓一向希望有個「男耕女織天下平,千秋萬古無戰爭」(元‧盧琦)和平安定生活勞動環境,有些「朱文公讖」正是適應民眾這種平安心理而流傳。 朱熹到同安赴任時,路過南(安)同(安)交界處的小盈嶺,見此嶺缺,東北風直入,造成「沙溪七里口,無風沙自走」的風害。上任的第二年(即一一五四年)便「建坊蔽之,匾曰、「同民安」,蓋將安斯民於無既也」(光緒版《馬巷廳志》卷十七),並親手栽種了一排擋風榕樹(今存四株),充分體現朱熹「天下之務,莫大于恤民」的民本思想。又據民國版《同安縣志》卷四十一記載:「文公為同安主簿日,民有以力強得人善地者,索筆題曰:「此地不靈是無地理,此地若靈是無天理,後得地之家不昌。」這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例證,其意在於勸人和睦相處,不能仗勢欺人,否則會受到「殃及子孫」的報應。南宋淳熙四年(一一七七年)朱熹到晉江東石,見那裡民風淳樸,鄰里和睦,便稱「此地仁愛和平之境域」,並雅其名為「仁和里」。這類勸和的讖語,民間各地都有流傳,都是民眾借用「聖人」之口,宣傳「和為貴」、「家和萬事興」、「和氣生財」、「和以處眾」為人之道,起到穩定社會,安定團結的作用。由於朱子的教化,同安也終成為「禮義風行,習俗淳厚」的海濱鄒魯。 三、對治國經邦知識人才的祈求 朱熹學識淵博,品德高尚,他希望造就一批治國經邦的知識人才,來維護社會的長治久安。所以他在同安孔廟建尊經閣,修蘇丞相正簡祠堂,立「興賢育才」坊,到後柯社拜訪賢士柯翰,推薦本縣進士徐應中、王賓到縣學任教,體現他對知識和人才的尊重。因此,有些「朱文公讖」蘊含著他對「早出人才,多出人才」的期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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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我們家文祥也沒兩樣,只有秀秀這個孩子,始終排斥這門姑換嫂的婚事。」來福據實說。 「是不是嫌我們家桂寶年紀大了點?」陳母問。 「她始終認為自己還小。」來福趕緊解釋著,而後搖搖頭,微嘆了一口,「這也難怪,畢竟她只有十三歲啊!」 「我們兩家都是老實人,能結成這個親上加親的好姻緣,也是前世修來的福份,大家都應該珍惜!」陳母提醒他說:「多多安慰和開導她,年紀小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過一些時候總是會長大的。一旦進入我們陳家門,我這個做婆婆的只有疼愛她,不會虧待她的,要她儘管放心好了!」 「這點我知道,相信秀秀會慢慢領悟到的,也會明瞭父母的一番苦心。」來福感性地解釋著說。 然而,自從來福當著陳母的面打了秀秀一巴掌後,更增添孩子對父親的不滿和痛恨。而這個沒有女主人的家庭已夠不幸了,馬上又有一個噩耗要到來。 文祥死了。 文祥的死對老年喪偶的來福而言,毋寧是雪上加霜,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是人間最大的慘劇,但他卻始終不明瞭孩子真正的死因。醫生的專業名詞他有聽沒有懂,只能歸咎於命運,只能怨蒼天的不公,只能說是島民的宿命,其他又能奈何?當他親眼目睹孩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時,悲慟的情緒久久不能自己。失去老伴與失去兒子的悲傷心情並沒有兩樣,他用多皺而顫抖的手輕撫孩子疲弱、冰冷而沒有血色的臉龐,再也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和即將喪子之痛,竟在醫護人員以及諸親友眾目睽睽下,掩面痛哭……。 即使來福悲痛難忍、嚎啕大哭,也不能挽回文祥寶貴的生命。此生必須承受喪妻與失子之痛,對於一位一生務農的老年人來說,真是情何以堪啊! 文祥雖已訂婚卻未婚,年已二十好幾卻無子嗣,母雖歿而父尚在,儘管不是早夭的「死囝仔」,但依習俗一切必須從簡。出殯時只能抬著棺木順著山路低調地跟著道士走,送終的也只有平輩或晚輩,以及少數親友們。而其中,卻獨獨缺少陳家的親友,別說是陳家阿鳳小姐,竟連派一個小孩來拈香也沒有,十三歲的秀秀都懂得生氣,遑論是來福和他的親友們。 雖然文祥無緣和阿鳳結成連理,但畢竟還有秀秀與陳家桂寶有婚約在身,未婚妻來送未婚夫一程並無不妥之處。況且,陳家與李家近在咫尺,陳母又經常來探視未來的小媳婦,而此時,倘若未過門的阿鳳有所顧忌不克前來,要他們家桂寶來向未來的大舅子拈香、行禮也不為過!陳家為什麼要做得那麼絕?這是眾家親友始終無法理解的地方。 在短短幾個月裡,喪偶又喪子的來福,心靈的確承受著難以言喻的悲痛。但為了孩子,為了這個苦難的家庭,必須擦乾淚水、咬緊牙關,為他們做更多的犧牲和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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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選領導人。」 「領導人好好的,像朕一樣,還要選嗎?」 「玉帝聖明,自然不用選;下界的人愚昧,以愚選愚,當然要選。」 「怪不得啊!怪不得!」玉帝如大夢初醒:「他們每天晚上吵得讓我睡不著覺,鞭炮硝煙瀰漫,讓我睜不開眼。這個地方到底誰管來著?」 老君出班,囁嚅的說:「悟空。孫悟空。」 聽說孫悟空從無始之前,吸收日月精華,有一天自玉山頂端的石頭蹦了出來(聽登山者說,玉山山頭果然缺了一塊,可證傳言非虛),乘著竹筏到神州拜師學藝,後來跟了唐僧到西天取經,得了正果。花蓮水簾洞,就是當年孫猴子統領群猴,自由自在,逍遙過日子的地方,今天還留有勝蹟,供後人憑弔。 孫猴子雖是一方猴王,但是刁鑽古怪,野心不小。牠想每天這樣過日子有甚麼意思,牠想長生不老,與天地比高。現在台灣唯獨猴子多,猴子猴孫,聽說都是孫悟空的後裔。孫悟空的屁股甚麼顏色?歷史上沒有記載,考據家花了不少心血,研究孫悟空的屁顏色,眾說紛紜,沒有結論,有人說是綠色,有人說是藍色,另外一派說非也、非也,牠非綠非藍,是正統的紅色。光是孫悟空屁屁的顏色,就可以爭論很久,吵鬧不休,但是他們忘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這就是猴性,當年孫猴子未得道的本性,上天入地,甚至大鬧天宮都不怕。 孫悟空的率性,化成雨露,遺傳給子孫,深植在這塊土地裡頭,影響所及,都有一些沐猴而冠的味道,也就是一種猴氣,為了消除猴氣,孫悟空以牠自身的體驗,就是要禮佛,皈依三寶。因此,福爾摩莎今日佛法盛行,都是祖師孫行者的關係了,一般人不了解。 孫悟空皈依佛祖,篤信佛法,有時到南海朝觀音,有時到西天禮釋尊,他已經轉了性,並且誓願宏法利生,推己及人,要讓佛法在福爾摩莎大昌。釋尊問:「悟空,你怎能讓佛法大昌呢?怎能讓那些你爭我奪的芸芸眾生,明白佛法的旨 意呢!」 「天道酬勤。」 「明鏡無臺。」 孫悟空立即明瞭釋迦牟尼佛的旨意,他的悟性好、智慧高,浩然詠歌,無相無住。 玉帝對孫猴子又愛又怕,當年牠大鬧天宮,搞得雞飛狗跳、天下大亂,虧了釋迦牟尼出手相助,才把牠降伏,至今對牠仍有些許戒心,問:「悟空現在管得還好嗎?」轉頭凝目注視老君:「這個死猴子修道多年,不會調皮搗蛋,又搞得天下大亂、雞犬不寧吧!」 「玉帝放心,悟空自從修成正果,追隨釋迦牟尼佛參禪,悟性大開,已經轉了性,不可同日而語了。釋尊平日非常讚賞,說牠懂得分層負責、權力下放,是不可多得的管理人才。」 「異哉!悟空。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悟空有這樣的本事,玉帝很好奇:「怎麼管?用甚麼方式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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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
九月天,陽光花黃,吳小蝶在田裡鈀花生。花生一落落,沿田埂堆放,花生葉青、花生果紅,吳小蝶持住一粒花生,用力掐,果實圓潤飽滿,不禁微笑。吳小蝶聽著有人喊她,立起身,揚頭、瞇眼。路上、樹下,有一人正向她揮手。來人是縣政府黃天榮主任。 黃主任是村裡的人,卻吃公職,甚受村人敬重。黃天榮單車擱在路上,不等吳小蝶回應,跳過道路邊水溝,喜孜孜地說,下個月,一起到台灣,參加雙十國慶?吳小蝶在田裡勞作多時,皮膚嫣紅,鼻頭冒汗,喃喃讀著台灣,眼睛、眉毛,齊地一揚,臉上光彩綻放。遲疑一下,問他說,怎會要她去?黃天榮說,縣府遴選一百名代表,參加遊行,他受命推薦十人,就把她填上了。接著說,再找三、四位表現好的婦女隊勞軍團成員,一起去。 黃天榮談得眉飛色舞,胸膛起伏,彷彿已登船啟航。九三砲戰開始,居民漸移居台灣,八二三炮戰後,遷居規模更大。鄉人移居後久久回返,多談著台灣的好。吳小蝶沒去過台灣,卻很嚮往。她低頭沉吟,媚態別生,黃天榮瞧著,一股氣壓龐然而至,忽覺得喘不過氣,趕緊別過眼,後退一步。吳小蝶笑容乍開,清朗地說,好呀,她去。黃天榮說,婦女勞軍隊裡,吳阿圓、倪彩治、邱秀玲、李連銀等,都很稱職,你挑過,再跟我說。吳小蝶點頭。 吳小蝶是「小蝴蝶」婦女勞軍隊成員,「小蝴蝶」即以其名命名。幾年前,黃天榮任村長,銜命組織婦女勞軍隊,軍方跟他說,這支婦女勞軍隊,有別洗衣、縫補衣物等傳統任務,得載歌載舞,適時勞軍,鼓舞士氣。黃主任聽聞後,微微一呆,金門民風保守,要婦女拋頭露面,談何容易? 吳小蝶個性活潑,歌藝傑出,且美貌大方。黃天榮十五、六歲時,吳小蝶才八、九歲,每次見著她,心中總砰然一亮,想起書裡所說的「光可鑒人」,大約就這麼一回事吧。隔一、兩年,吳小蝶身形拉長,一雙眼裡,都是水。黃天榮受重用,二十來歲授命村長,吳小蝶已脫少女稚氣,渾身都是音符,要不是要組勞軍團,不得不出入吳家,否則,總不敢接近吳小蝶。 吳父一聽,指責黃天榮說,給人唱歌、給人跳舞,這可是賺吃查某做的事,他也是村頭的人,能要求村人這樣做嗎?吳母怕出事,拉扯吳父衣袖,黃村長公事公辦,怨他也沒用。黃天榮拜訪吳父前,倒跟吳小蝶私商過,吳小蝶初聞,也是一驚,繼而大笑。黃天榮氣勢一頹,沒料到吳小蝶一口答應,反問說,她人醜,歌唱不好,舞也不會跳,這可怎麼辦?黃天榮大喜,解釋說軍中有精通音樂跟舞蹈的長官,會親自指導。黃天榮原已報告軍方,道是村裡有人帶頭響應,成事容易,但吳父態度堅決,黃天榮走出吳宅,不知如何善了。 民國四十餘年開始,金門民眾依老少、性別,任務編組,八二三炮戰後,也時有演習。那一天,民兵林總隊長恰巡視村裡,見黃天榮一人獨坐樹下,人走近了,也沒回應,林總隊長冷不防出聲喊叫,黃天榮一驚,手上文件抖落一地。林總隊長哈哈一笑,問他何以魂不守舍。黃天榮道出原委,林總隊長勸慰他,居民本就保守,事要做成,總得多跑幾次。黃天榮點頭。 春末夏初,葉盛綠、花嫣紅,黃天榮沿村裡小徑走。正是鋤草時節,村人多在鋤草,兼著翻土。不知有意無意,他走到吳小蝶家的田,遠遠就見吳小蝶跟兄嫂數人,在田裡工作。正要離開時,吳小蝶卻輕聲唱歌,黃天榮聽得神醉。吳小蝶歌聲忽停,扭頭往後看,黃天榮急忙蹲下。芒草與人齊高,吳小蝶回頭看,但見芒草叢外,微風點點,木麻黃樹外,白雲冉冉。黃天榮暗罵自己,何以歡喜看見吳小蝶、但又畏懼看見吳小蝶? 隔幾天,幾個村落跟軍隊施行演習,他挨家挨戶分派任務。吳父年前新添三輪車,被劃入三輪車隊。車隊配合演習,或運輸人員、物資,或配合公務出勤。演習三天兩夜,村裡的人紛紛回村,直至半夜,吳父卻未歸。隔天一早,吳母急告黃天榮,經查,才知林總隊長發現吳父三輪車是新買的,性能佳,派往通信所服務,出外架線、查線。演習期間,民防隊三餐自備,三輪車分隊得自行掏錢買油,黃天榮要吳家別擔心,遲一兩天,就會回來。第六天,吳父果真回家,拿了鈔票跟換洗衣物,又匆匆出門。油資貴,五加崙汽油得花兩百五十元,出勤許多天,花了吳父大筆積蓄。吳父氣在心頭,卻不敢發作。 第九天,被徵召的三輪車都回家,只餘他一人待命營區。早餐後,吳父坐在三輪車上抽菸,林總隊長走上前,安慰他多日辛勞。吳父見上級安慰,忙說支援多日,農事荒廢,央求總隊長陳情。林總隊長佯做不知,停頓一下,反倒說,聽說他女兒很會唱歌啊。吳父一聽,心中雪亮,愣愣地,不搭話。總隊長接口說,幫國家做事,是好福氣啊。轉眼瞧了瞧他的三輪車說,這車還很新啊,怕花了不少錢?吳父無奈點頭。總隊長彈卸菸灰,吸幾口,踩菸蒂,揮揮手,讓他出營。吳父低頭不語,發動三輪車。 林總隊長告訴黃天榮,可以放手組織婦女勞軍團後,黃天榮答好,再訪吳宅時,吳父避不見面,吳母說,小蝶說她可以加入,說完,也拉下臉。勞軍團組織順利,黃天榮卻悶悶、沉沉。軍中派遣專員,教唱、教舞,勞軍團有了支柱,其他人有樣學樣,不多時,已能配合軍友社到營區勞軍,「小蝴蝶」婦女隊勞軍團名氣越傳越響,黃天榮也因此獲得拔擢,轉進縣府。勞軍期間,黃天榮特別關照吳小蝶,她都當作不知情。黃天榮知道嫌隙,逢年過節,特以吳小蝶有功勞軍團為由送禮,吳父卻不領情。 吳小蝶返家,告知下個月要去台灣,家人問她理由,她只說,縣府派人參加雙十國慶,不敢多提黃天榮。船班預計十月三日出發,從高雄北上,參訪名勝,八日報到。出發前,還有一場勞軍,勞軍團駕輕就熟,一大早,集合村裡辦事處,衣裳、裝飾、歌譜準備齊全,到營區午膳,略事休息後,兩點演出節目。 舞台簡陋,就著司令台,隨意裝飾。吳小蝶等隊員,多值妙齡,姿色傑出,加以輕妝略描,曼歌曼舞,士兵雖正襟危坐,臉孔都興奮赤紅。黃天榮故意略過士兵神色。每當士兵對吳小蝶投以熾熱眼神,黃天榮一顆心,就給烙鐵燙著,嘶嘶響,不成滋味。黃天榮陪班長、排長閒聊,時間漸近,長官坐上第一排,班兵也陸續進場。節目就要開始了,黃天榮見後台,卻一個婦女隊員都沒有,心裡納悶。排長找班兵了解狀況,黃天榮不放心,跟著去。營區宿舍少,多依山鑿洞,權充營舍,軍方特地空下一個通風良好的山洞,權充休息室。班兵跟黃天榮走近山洞,卻見洞門緊閉。 黃天榮直覺有異,跑上前,猛擊大門,喊道吳小蝶、吳小蝶。門從後頭鎖住,門後,一點聲音都沒有。班兵忙回報。營長命令士兵,搬木樁,將撞門。黃天榮不放心,沿山洞周圍查看。山洞開有幾個洞口,黃天榮匍伏貼近,見著一士兵手持步槍,立在門後。士兵顯然也慌了,走來走去,想跟門後的長官說話,又知釀下禍端,不知如何是好。婦女隊成員團團圍坐,只吳小蝶獨坐前頭,事發前,彷彿正跟士兵談判。營長喊話,說再不開門,就要破門而入。士兵慌了,喊說不許進,不然就要婦女隊好看。士兵這麼說,步槍一舉,瞄準吳小蝶,又把槍放下。吳小蝶不知跟士兵說什麼。士兵大喝別說,步槍高舉,子彈射出,碰一聲,回音四起,吳小蝶跟士兵都嚇了一跳。 這一槍,也嚇著門外的人,營長喊停。山洞洞口長寬各約三十公分,不知能否鑽進?黃天榮無暇思索,腿先進,身體徐徐滑入,雙手撐住窗戶,慢慢著地。吳小蝶寬慰姊妹淘,見著洞口人影落地,正趴在地上。她也不曉得那人是誰,但知道是搭救她們來著,忙使眼色,寬慰士兵說,她們會跟營長求情,儘早放她們,就沒事了。士兵哭著說,他哪能沒事?午後,士兵下哨,經過婦女隊山洞,隊員正談話、說笑、梳妝,士兵瞧得癡傻,一個念頭竄上腦門,持槍急入山洞,大叫別動,然後關了門。 吳小蝶問士兵幹嘛來著?士兵一愣,說他不想活了,凶相忽露,就要施暴。隊員驚慌逃開,嘩聲大作,士兵怕事發,槍桿子指東指西,要她們別張嚷。吳小蝶料他無心傷害,趁機談話,拖住時間。這一談,氣氛雖緩,士兵卻沒有放人的意思。有幾次,士兵瞧著吳小蝶,心頭抖顫,伸長手,欺過身。這時,隊員便高喊救命,士兵只得作罷。 黃天榮爬進床底。吳小蝶見著是他,淚水才往下流,咬咬牙,立下主意,轉身跟士兵說,就這樣吧,你抓了我,放走其他人?士兵沒料到吳小蝶會這麼說,吳小蝶索性走近士兵,握著他的手。士兵臉紅氣喘,深呼吸一口氣說,好吧,就這樣。士兵命令婦女隊員往門口站,他跟吳小蝶往床邊走。吳小蝶站在床前,低聲說,可以了。床下伸出手,抓住士兵雙腳,使勁拉,士兵跌破頭,哼都沒哼,就撞昏了。隊員急忙開門,又哭又笑地跑出去,營長等士官兵不知所以,只見門後,黃天榮緊緊握著吳小蝶的手,一起走出來。 吳小蝶收了淚水,微笑走出時,黃天榮卻哽咽不已。 陽光下,黃天榮的眼睛、臉上,耀著光,也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