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脆弱的道統
根據《漢書.眭兩夏侯京翼李傳》記載,西漢漢宣帝有一次想要替曾祖父漢武帝建立廟樂,也就是宗廟音樂,多用於祭祀、頌德。在詔書一連串稱頌漢武帝各種功德之後,群臣廷議當然絕大部份認同。 只不過有一位儒者發出質疑,這個人是夏侯勝,曰:「武帝雖有攘四夷廣土斥境之功,然多殺士眾,竭民財力,奢泰亡度,天下虛耗,百姓流離,物故者半。蝗蟲大起,赤地數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積至今未復。亡德澤於民,不宜為立廟樂。」簡言之,漢武帝雖然有拓境之功,可是其在位期間,整個國家虛耗無度,百姓流離失所,對於民眾來說並不是一位好皇帝,不值得替他立廟樂。夏侯勝的言論,立刻遭到群臣的攻擊,連帶著丞相長史黃霸也寧願不舉劾夏侯勝,結果兩個人一起入獄,在獄中夏侯勝依然講課給上進的黃霸聽聞。 包含夏侯勝抱持異議的言論、黃霸抗衡群臣壓力的態度,正是儒者的真正風範。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又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夏侯勝、黃霸,無疑是上通先秦儒家精神的大人之儒。相形之下,其他諸位大臣不免庸庸碌碌,甚至落井下石。又不禁讓人聯想起,東漢的時候崔駰曾經遊太學,與孔僖論及漢武帝後期的施政問題,剛好鄰房的梁郁聽聞,便挾恨報復,進一步告發「誹謗先帝」。世間小人往往如是,縱使飽讀儒家之書也僅是白讀一場,竟然罔顧道德價值問題。 道統在政治面前,就是如此脆弱。 失去了使用「民生」進行評價的角度,所有藉由「戰爭方式」席捲宇內的歷史人物都將得到很好的評價。反正,發動戰爭,只要別打得太差,再怎麼樣都有軍功,都有拓境之功,即使背後流淌著多少人的血淚,付出了多少人的生命。……心態方面,就好像在玩現代的「戰爭遊戲」,攻城掠地,資源、人口都只是個數字而已。最高統治者往往就像是這一位長不大的孩子,無法體會、感受其他人的痛苦。都想要掌握權力,率領大軍、揮舞令旗,彷彿一位元帥,彷彿一位將軍,多殺幾個外族敵人來過過乾癮。那麼……為什麼不來當個小兵、小卒試試看?為什麼不來當個砲灰試試看?刀刀見血、刀刀見骨,普通人民死亡,就等同完全消失在世界上,往往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 唐代李華〈弔古戰場文〉:「亭長告余曰:『此古戰場也,常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陰則聞。』傷心哉!秦歟?漢歟?將近代歟?」秦漢帝國成形以後,國家實質的精神面貌是法家的那一個套路,無疑前承秦始皇,再使用儒家包裝門面。朝廷不斷壓榨人民、刻薄寡恩。將人民視為仇寇,不停地壓榨、防範,至今依然如此。幸虧,總有一些儒者抱持著反抗暴政、強權的原則,後世才可以看到一些「正常人」的言論。而且,「漢武帝的禍國殃民路線是一以貫之,至死方休的。知道自己要死了,也還要安排忠實執行既定國策的接班人接著來禍害蒼生百姓,凡是自己定下來的,都要按既定方針辦,一樣兒也不能改。」(辛德勇《製造漢武帝》,二○一八年) 只可惜,近代頗多知識份子不察,一昧遵奉官方敘事,歌頌漢武帝。彷彿再罪惡滔天者,只要符合大一統的論述,就可以完全洗清罪孽,供奉在神壇上。現今民間一提到漢武帝依然是正面形象居多。積非成是,無疑將誘導一次次視人命如草芥的悲劇。
-
刀 庫
「像是曾被什麼字傷過,就一直以為它是鋒利的。從沒想過講出那個字的人,當時在心裡已經長滿了刀。」--陳繁齊《脆弱練習》 一束光一束光射--過--來 快樂被削短,憂傷根根扎心 你看燦爛背後,貼滿 愛的傷痕。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
古厝懷舊
兒時居住的古厝可能有百年的歷史。這是一棟一落四櫸頭的閩南式大型房子,即一般所說的大九架(金門閩南語),其右側還連接護龍,護龍頭的頂房加蓋有一間小樓,家人習稱為樓仔頂。 樓仔頂的空間約兩張舊式雙人床大,祖母常對我說那是你三叔以前讀書的地方,後來到集美中學就讀,絃外之音是希望我也能用功努力,這樣的鼓勵方式頗有激勵的作用。我小學三年級曾經留級,後來利用樓仔頂當書房,可能是專心的緣故,升上五年級後,成績突飛猛進,畢業時,還一舉考上當時位於陳坑的金門中學初中部,頗令人跌破眼鏡。 小時候常於暑假時日,端著一碗地瓜餐上樓仔頂的平台吃早餐,平台的圍牆以紅磚塊切成,留有很多的十字形小通風口,陽光從這些整齊的通風口進來而影射在平台地面與大厝的牆上,隨太陽上升而移動,那種情境與形狀變化,宛如停留在我腦海裡的影像而歷歷在目。上樓的土梯沒有欄杆,且有幾個台階甚至向前傾斜,下樓時頗為危險,還好梯的一側靠大厝牆,習慣了,也不以為意。樓仔頂的右側(也就是整棟古厝的屋後)有棵大榕樹及一大片空地,地面幾乎與古厝的屋簷同高,榕樹的根部盤根錯節,莖粗大且彎向空地,鬚根下垂,葉子夏天茂密而冬季枯落,榕樹下是鄉人夏天中午休閒的好去處;樹的附近有一座土窯,專門燻製木炭,記憶中每隔一段時日就會燻製一次。土窯過去約十來公尺處是我家菜園,在那裏種植蔥蒜以及各種小菜,每天隨祖父母前去澆水。民國38年,國軍進駐金門時,我家住的是坦克車部隊,屋後空地遂成為坦克車的停車場,記憶中,古寧頭大戰時,半夜裡,哨音一響,所有坦克車全部出動,我坐在床緣,聽到槍聲,整夜不敢入睡,事隔七十年,回想起來猶如昨日。後來有段時日,家住步兵,屋後的停車場變成了運動場,有單雙槓、跳遠、跳高以及爬竿等項。不久,部隊都住到郊區的碉堡去了,家的大廳空曠起來,廳裡的大方桌是我繪圖與書寫的桌面,過年前就在桌上寫對聯,推算起來,當時應是小學高年級了。 樓仔頂令我最感溫馨的時日是民國49至50年,當時剛讀完高一,休學在家種田,夜晚住樓仔頂,白天大多時間是在田裡工作,中午休息時,獨自一人在樓仔頂書寫毛筆字或看報,頗為自得其樂,晚間沒有電燈,無處可去,唯一的娛樂是偶而去金東電影院看場電影。此時年滿十八,須參加民防隊,由於我在學校曾參加樂隊,遂被邀請加入鎮上的樂隊,編入防毒班,實際上,公家吹奏的次數並不多,反而是受邀參加多次私人的迎親或喪事的吹奏。晚間在樓仔頂,練習吹奏多種樂器,屋後是大片空地,不用擔心吵到他人。小樓另一令我難忘的時段是大一暑假,整日關在樓仔頂閱讀原文課本,足不出門,原因是英文閱讀能力不佳,大一兩學期的成績在班上幾乎墊底,既沒錢留在台北補習英文,又須回家陪伴年邁的祖母,於是就帶了四本原文書回金門家,一方面自我訓練閱讀能力,另又強記英文單字,其結果是大二時,閱讀能力大有進展,即使上課所發的英文講義,理解也毫無困難,且成績衝到前面。這些都使得我對樓仔頂特別有感與懷念。 護龍尾的最後一個房間,原本是用於養牛,後來雖不再養了,可是屋裡的糞土仍在,是非常好的肥料,只是獨自一人挑去田裡,頗花時間,一天充其量也只能完成十來趟,即使如此,這些土肥卻在這一年內被我全部清光,有點難以置信。另有一事是八二三砲戰期間,在自家挖了一個防空洞,從大厝與護龍兩處的天井各挖約四公尺深,然後橫挖互通,至少可躲二十人,然而,完工後卻從未使用過。這些挖出來的紅土堆佔了大半的天井,伯母在這堆紅土種植各種植栽,南瓜長的好大,川七的葉子也是肥厚碩大。後來,請人將這些紅土清除後,大厝的天井才恢復了原貌。 自從伯父母仙逝之後,每次回金門,都會回古厝探望,然卻從未進住,原因是久未住人,潮濕且霉味重,多年後,古厝兩側廂房(主臥房)的後半都塌陷下來,然樓仔頂卻外觀完好,護龍頭的門也都緊閉,鄰居對我說,你家的護龍與樓仔頂還滿堅固的,可是,去年底卻發現護龍頭的後門是開著,我很好奇,走近一看,原來樓仔頂的平台已部分塌下,以致門框稍微變形,使後門無法關閉,依此推斷,樓仔頂很有可能在不久倒塌,心中有些不捨,如果修理,花錢是一回事,主要的考慮是護龍的地勢很低,雨水常從戶龍頭的後門流入,又難以流出,使得整個護龍的地面全泡在水中,修復之後,仍是無人居住,要如何去照顧與維護是個很大的問題。 古厝孕育我長大,樓仔頂藏著諸多的記憶,如今老舊不堪,卻沒能去修復與維護,實在令我難過與懷念!
-
【山脊上的行旅.阿爾卑斯山脈】 昔 人
旭初的慵懶與渙散 因初陽亮灩而沸騰成一湖潮騷 雲杉煙嵐冷河映影 把行旅暈染成一幅如幻境的卷軸 秋天就要結束 昔人已遠遊
-
洗 碗
在學生時期,我很少洗碗,在學校就吃便當,晚餐回家吃,母親都會有妥善安排,總會叫我們吃完飯趕緊去寫作業、念書,碗她來洗就好。家中有五人,不知道見過多少次杯盤狼藉,或是充滿油漬的碗盤、筷子,但隔天還是恢復得十分乾淨。 我曾有幾次想幫母親分憂解勞,然後自告奮勇洗碗,但一碰觸到那些油漬,就覺得噁心,油膩膩的觸感與廚餘的味道,像是道難以跨越的高牆,自己雖不是從未做家事的人,但洗碗時,噁心感油然而生,讓我邊洗邊噁,讓母親在一旁看不下去,她遂自己接手洗碗,叫我去洗手,然後趕快去寫功課,不要浪費時間在這邊。 自此之後,我便很少踏入那個洗碗的地方,一方面是不想給母親帶來麻煩,另一方面是確實自己難以跨越那樣的味道,雖然心中不斷說,那還不是自己所吃的。 直到自己獨立出外求學、工作,才跨越這道高牆,因為在北部生活,外食相當不便宜,只好把家中的瓦斯爐帶上去,買一些廚具,定時到大賣場採買,就每天自己下廚,節省生活開支。所以,自己會下廚與洗碗,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克服的。 當然也跟當時的女友有關係,我們常一起吃飯做菜,但分工明確,如果今天是誰去買飯或做菜的,另一個人就負責洗碗,這是女友的原則,因為她說,總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攬在一個人身上,這樣不公平。基於這樣的公平性原則,我只好乖乖的洗碗,一開始免不了那股噁心感還在,只能戴口罩,後來隨著時間漸漸克服了。 在連假時返回老家,母親已經準備好一桌豐盛的料理已經等著我。我食指大動,跟家人一同把桌上的菜全部吃光光,接著我就默默地把桌上清理,把那些餐具通通拿去洗,在外面看電視等我們吃完的母親,突然走進來,看到我把餐具都洗得乾淨,放在他們該放的地方,然後輕聲對我說,長大了,再也不是怕洗碗的人。 直到現在,我一回家就幫忙母親洗碗,因為我知道,洗碗背後的辛苦,我也想要幫忙母親分憂解勞讓她輕鬆,然後來享受把那些餐具洗的乾乾淨淨的成就感。
-
那年我在反共最前哨│獅嶼
有離島中的離島之譽的金門大膽島,自民國107年7月26日開放觀光,並號召曾經在大膽島上服役的老兵重返島上。而47年前(民國61年),我服役於同樣是離島中的離島─獅嶼,則至今仍是是戰地祕境中的祕境,鮮為人知。 獅嶼位於金門西北方的金廈水道中,距離小金門與廈門大約各為1000與4000公尺,全島面積只有0.007平方公里,亦即大約只有2000坪大小,整個島就是一塊大型礁石,是目前國軍駐守的島嶼中,面積最小的一座。民國96年2月2日《金門日報》的新聞版(金門風光躍上日劇大銀幕)一文:「金門縣政府特地開放讓日劇「詐欺遊戲」電影版取景,金門九宮坑道、成功坑道、建功嶼都是電影取景地點」,其中提到的建功嶼有誤,應該是我曾服役的所在─獅嶼(如圖,取材於電影劇照)。 當時我隸屬92師,我們一個加強排(42人)上島換防,包括指揮官中尉排長皆是初次來此,島上僅留存一隻「資深狗官」,是一條經過嚴格訓練的德國狼犬,體型魁偉,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牠曾多次嚇跑過水鬼,有一次,更和水鬼進行過肉搏戰咬掉了水鬼一塊大腿,因而累功升「上尉」。 我們這支海上雄兵守這如堡壘的孤島天堂,雖無五千公尺的障礙賽,但基本的劈刺、單雙槓等各種戰鬥技能仍不斷鍛鍊,晚上有七個海邊哨所據點。而我們白天要操課、做工,晚間容易打瞌睡,半夜「上尉狗」會來巡查,若有人打瞌睡,「上尉狗」會把槍枝叼走。「上尉狗」不僅吃得比我們好,還有專人飼養,每天另加一個豬肉罐頭,「上尉狗」對每天應得的豬肉罐頭很會計較,罐頭的空罐要放在一塊,待月終經過牠點驗無誤後,才可處理,有一次飼養兵拿了牠一個豬肉罐頭,月底,牠就把數量不夠的空罐,叼到排長那裡去,飼養兵還賠償一個罐頭才結案。 島太小本是無法打靶射擊的,但當冬季來臨,北雁南飛來過冬,在近岸邊游憩時,這時便是我們打靶試槍時,打中了,就請「上尉狗」下海叼回(人員禁止下海),煮熟的野雁,「上尉狗」要最先吃(牠很會計較的)。「試槍」少掉的子彈要記錄回報營部,營長剛開始不知在獅嶼為何要常「試槍」,後來登島吃過後才知曉。 蔣經國總統曾經來巡視獅嶼,並提了「殺匪立功偉蹟長留獅嶼島;同仇敵愾精忠無愧岳家軍」銘言。在島上的「振軍廟」是弟兄們焚香膜拜、祈求上蒼的地方,當然還有抵萬金的家書也是帶來心靈的平和。 金門縣政府正在辦理「部隊集合─大膽老兵回島當志工」活動,只是我們這些同樣是離島中的離島的獅嶼老兵,何時才有機遇回獅嶼!
-
福壽山農場逍遙遊
前去年暑假期間帶家人上福壽山農場,遠離都市叢林的繁囂,呼吸高山上清淨的空氣,啜飲甘醇的合歡冰泉,放鬆心情,逍遙終日。 小木屋雨夜 夜宿農場小木屋。與孫子約好:夜晚觀星,因山上光害較少,群星在藍天裡閃爍,精采可期。 晚飯後回到小木屋,竟然下起雨來,越下越大,沒有停歇的跡象。孫子與他爸媽同一個小木屋,打電話告訴他:觀星不成,明天早起,看日出及壯麗的雲海吧! 晚上山上氣溫攝氏十幾度,泡熱水澡,全身舒暢。打電話問櫃檯小姐:自來水煮沸後,能否泡茶?她溫婉的說: 當然可以,水源來自合歡冰泉,水質好,泡茶最棒了。 煮開一壺水,以熱水瓶泡茶,倒在杯裡,茶汁溫潤甘甜,家裡帶來的茶葉,泡出來的茶汁果然與自來水不一樣的風味。 妻勸我別喝太多,以免太多的咖啡因,影響睡眠,明天早晨四點半起床,上天池觀日出,恐怕起不來。 喝夠了茶,因疲累,在風雨聲中安然入夢,睡夢中夢見從華崗走「合歡溪步道」,走到源頭,帶一小瓶合歡冰泉回家泡茶。 雲海 日出 昨夜大雨,夜半起床,開窗看見滿天星斗閃爍,今天必定是好天氣。 清晨四點正,電話鈴聲響起,櫃檯小姐甜美的聲音: 「早安!今天是好天氣,準備上山看日出。」 四點半,兒子來敲門,帶一家三代人上山,沿途先看雲海。找寬闊路旁停車。 孫子最興奮,第一次看到滿山滿谷雲海的演出,無聲無息,飄浮翻騰於青山翠嶺之間。他大聲叫喊: 「好壯觀啊!」 到達觀日地點,遊客們有的架起腳架,準備拍攝日出的精釆鏡頭。幾乎每人手上都拿著一台相機,對著東方的山頭凝視。 繽紛色彩染就璀璨亮麗的朝霞,烘托日出的前景。 遊客興奮的叫喊:「出來了!太陽出來了。」 相機卡喳!卡喳!按個不停,捕捉太陽公公陽剛的身影。遊客一一下山,繼續今天的行程。 高山上的太陽花 黃昏時,走到果園步道,發現一大畦香水百合,可惜大部份都凋萎了。 旁邊種植幾十棵太陽花(向日葵),開得正燦爛,金黃的色澤,鮮麗得引人注目。我有點疑惑:2200公尺的高山上太陽花怎麼能長得這麼好? 一位農婦在花園裡工作,我們以太陽花為背景攝影留念,慶幸到了高山上意外觀賞浪漫的夏日風情。 問阿婆:高山上種太陽花,開得這麼美?她說: 「今年春向朋友要來一包種子,屬於外國溫帶的品種,沒想到長得這麼好,好多遊客很喜歡,拍照留念,遊客喜歡我也很高興。」 她在夕陽餘暉中,扛起農具,互道再見。一位平凡的農婦,懂得為別人付出,就是生活快樂之道。 蘋果王 到福壽山農場必遊景點之一,就是在農場本部辦公室前一棵全世界最奇特的果樹-蘋果王,一棵樹上嫁接43種不同品種的果實。 民國60年技術人員以圓葉海棠品種做為原木,嫁接第二種品種成功,陸續嫁接成功,欲罷不能,多達43種才停止。暑假期間,果實還沒成熟。果樹下頂著許多根柱子,頂住樹枝,承受纍纍的果實。 每年5月開花到10月果實成熟,到訪遊客與蘋果王為背景合照,成為人氣王。 貓兒菊 貓兒菊原生地歐洲,屬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現在繁衍到世界各地。 福壽山農場是台灣最多的地區,每年6到7月盛開期間,藍茵湖,露營區附近草原,黃澄澄貓兒菊攻占草原,聲勢浩大,形成綺麗繽紛景觀 ,吸引賞花民眾上山。 筆者八月上山,花期已過,看不到花海,零星的黃花,竄出綠色草原,彷彿蒲公英的姿態,迎風招展。 貓兒菊喜愛陽光,光線越強,開得越熱烈,碰到陰天,羞答答,花瓣閉合一半,太陽一下山,全部閉合,等天亮,太陽把她們從睡夢中喚醒。 合歡溪步道 園區內除了果園,也有茶園、菜園,必須大量水分來灌溉,農場附近缺水源,後來找到合歡山西峰發源地豐沛泉水,水質清澈甘冽,終年不絕。 農場為埋設大水管,先闢建道路,引水到農場內,道路成為山友健行步道,稱之為合歡溪步道,素有全台最美步道之一。 帶一家三代人同行,孫子年幼,妻子絕不能走太遠。全家走了一小時折還,兒子多走半小時,過過癮。 步道旁原始鐵杉林,濃鬱蒼翠,生機蓬勃。走過樹下,純淨鮮潔的空氣,沁涼無比,張開雙臂,盡情呼吸,不虛此行。 盛夏福壽山農場宜避暑,秋天品嘗生鮮水果兼賞楓,冬天宜賞雪,體驗北國萬種風情。
-
【島離】 靜篇
1 廟埕前的燈籠 是寧靜的雨點 閃耀的灰階 2 你成為節上的一頓佳餚 擺盤並清蒸 當我們咀嚼著你的時候 我們不曾知曉 你眼裡粼粼的海色 3 摩托車們用後照鏡 看守和打磨 壽山石章般的島嶼 一整個下午 4 畫外之境 燕尾滑行。 枝葉像蛛網一般縱走 沒入濃墨中 5 燈籠和年節 在灰堊的牆上 蛻下其軀殼 量度不出的歲月之重 6 光在窗櫺上行走 宇宙像陳年的線香 點燃 宗祠裡懸著的 傳承的縛索
-
歲末的感謝
又近歲末,回想這一年來,該感謝的人真多,因為有他們一路相陪,才能讓自己又充實、快樂的過完這一年。 首先該感謝的,當然是老公與女兒。老公天天送上、下班,家裡一些無人能代打的瑣碎事物,都由他一肩扛起,讓我無後顧之憂,專心將學校的學生、課程,輕鬆自在地完成。女兒也能乖巧、聽話,做好她學生本分的功課,只是有時稍有脫軌,也能迷途知返,讓我不用太費心。 再者感謝我的姊妹,不時傳來溫暖,當我的心處在低潮時,都能即時獻上一把鼓勵之言,讓我勇敢面對困難。而姐姐更如母般為我買菜,照顧家中大小,讓我享受手足、天倫之樂。 而家中幫忙的阿姨,更是功不可沒,她給我一個乾淨、舒適的家,我不必當個忙碌的職業婦女,有了盡職的女管家,我們全家不必天天外食,而我也不會成為事必親躬的黃臉婆。 死去的爸、媽,也是我所感謝的人,在我最脆弱的時刻,總會想起他們生前,所給予我的叮嚀與鼓勵,有了他們冥冥中的保佑,我們全家才能安穩、快樂的過日子。而健康的公公,因他的樂觀、開朗,讓我免去當可憐小媳婦的角色,安心過好小家庭的日子。 最後應也感謝老天爺,因他的庇護,讓我們無災無難,過好每一天。
-
女兒的手繪萬用卡
女兒和我愛逛文具用品店,常常一起在店裡討論手中的物品,在這假日的飯後,我和女兒又從家中走到文具店,飯後走動消化一下順道聊聊天,或是牽牽手過馬路,短短的路程說說學校事我也舒服,我很享受這短暫的午後時光。 這天女兒又發現一款新出產品,它有著毛筆的筆尖卻能在筆身注入水彩,用完後水洗一下又能換別種顏色,不像傳統一筆一色,在價錢不貴之下,我們選擇先買回家試試,女兒和同學們的生日卡片大都是自己製作,彼此會各自收藏著,而我也很愛看同學們做給女兒的卡片,看到小女生們為別人所做的卡片,處處有對方喜愛的小飾物,細微的貼心由小地方顯現出來,女兒在畫萬用卡時我也要求自己要一張書籤,我說:「這樣我看書時就看到女兒的手繪卡片,媽媽看書閱讀時會很開心」。 我和女兒會互贈自己的手做卡片,也會彼此好好珍藏著,日後翻閱時腦海中會時光倒流到當時的那一刻,我想那是幸福的美好時光。
-
一顆金牙
朋友阿華在民宿做房務工作。有天,在客人退房後,她照例入房內整裡房間,換枕套床罩及被子,地板掃一掃後就去清理浴室,擦擦這裡抹抹那裡,不用多久功夫,整個房間在她巧手之下又恢復煥然一新。 這天,這位中年房客要回台了。通常,房客要離開前都會禮貌的和老闆說拜拜!但此時,這位住宿房客面對老闆卻面有難色。而且,臉上表情十分凝重。在和老闆對望了數分鐘後,房客才囁囁嚅嚅的說:「請問有看到我的一顆金牙嗎?」又說:「我在房內已經找了很久很久了,都找不到。」最後,更以幾乎是要哭出來了的聲調說:「那顆金牙很貴的,我花了三萬多做的啊!」蝦密?那顆金牙三萬多?老闆聽了差點跳起來,而阿華聽了也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快暈倒。霎時,老闆轉頭問阿華:「妳整理房間時有看到?撿到嗎?」這……老闆這問話語氣好像是阿華私吞了似的。而一向樂天派的阿華此刻也輕鬆不起來,極力搖著頭答:「我沒有看到啊!也沒撿到……。」唉!那就奇怪了,好好的一顆金牙跑那去了?莫非真的會長腳自己溜走了? 房客在自家民宿掉了顆金牙,老闆顧及自家商譽總不能置之不理。但是,三萬多不是小數目啊。老闆想了想後,對阿華說:「這樣好了,我們各出一半來賠這金牙款……。」阿華一聽,她要賠一萬五,她自己也覺得很冤,她要做幾天的工作才能有這工資?心裡又埋怨著:一顆金牙你自己也顧不好,連累我也倒楣。又想到老闆也要賠一半,算是有體恤她這個員工。這個客人真是帶賽來的,一顆活動假牙還要用金的,你怎麼不用鑽石的更閃閃發亮?真的是有錢就是任性。小女人我可是每天用勞力來賺錢的啊!阿華越想越不甘心,平白無故要賠這筆款項。怨氣怒氣無奈之氣多種情緒交疊在一起,真想大喊:「冤枉啊!大人!」當阿華陷在這錯綜複雜的思緒時,忽然,阿華腦袋好似被揍了一拳,靈光一閃的她問著房客說:「那你記得你那顆金牙是放在哪裡嗎?」房客想了想說:「我放在一個茶杯裡泡水。」 茶杯、水、金牙。這是個重要線索。嗯! 阿華想到了她在清理浴室時,鏡子前的橫板上有杯清水,她隨手一拿倒入馬桶中。哇哩咧,這是一個重大轉折。當下三個人急奔浴室而去。阿華一馬當先衝到馬桶前,二話不說,當即馬上出手下水撈摸一番。因為是一杯清水,所以阿華當時沒按鍵沖水。不一會兒,喔!謝天謝地謝菩薩謝祖宗,那顆金細細的金牙終於出水重見天日了! 霎時,老闆、阿華、房客,三個人臉上烏雲盡失,雨過天青後各個笑逐顏開。這「一顆金牙」的故事,總算有了圓滿快樂的結局!
-
【小說連載】老枝伯仔
儘管係同一個母親所生,可是他們的父親一個是農夫,一個則是老師,生出來的孩子當然有所不同。所以我能生出這種博士兒子,卻也感到驕傲,即使是討契兄所生,受到諸多的指責和羞辱,但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 今天孩子長大事業有成,終於能體會到他母親在這個村莊所受到的委屈,以及長年受到萬枝仔那個夭壽填海的精神虐待,願意把我接到台灣一起生活,這可說是我夢寐以求的。 明如,妳就幫幫忙,盡快告訴海山,請他寫信給海建,說我願意到台灣跟他一起生活,從此不再回到這座傷心的島嶼。」 春蘭滔滔不絕地為自己而辯白,聽在明如耳裡,卻也不是滋味,於是她毫不客氣地數落她說:「說句良心話,妳也不能全怪萬枝仔,妳自己也有錯在先,在他的心裡,依然有強烈的傳統觀念,他怎麼能接受自己的老婆去討契兄,讓父子倆在這個村莊抬不起頭來。 雖然他對妳所作所為不能諒解,可是他始終認為孩子是無辜的,以致對海建仍然疼愛有加。儘管海建先天的秉賦異於常人,但如果沒有萬枝仔的培養,靠妳一個人是沒有這個能力的;到美國留學儘管有獎學金,但其他費用也不在少數,可說都是海山支助的,並非如妳想像的那麼簡單。所以說海建有今天的成就,他們父子倆功不可沒,別忘了,光環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 今天海建做如此的安排,純粹是為妳著想,畢竟你們是母子。也因為萬枝仔在島鄉有海山夫婦可照顧,在他健在的一天,似乎不可能讓你們一家團聚在一起,所以才會做如此的安排。但我相信,你們全家一定會有團圓的一天,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妳,這裡是孕育我們成長的故鄉,妳千萬不要說從此不再回到這座傷心的島嶼,因為它並沒有對不起妳。縱使海建並非林家骨肉,然則是喝著林家奶水長大的,必須時時刻刻懷抱著一顆感恩的心,不能忘恩負義,才對得起林家養育之恩,希望妳將來帶著兒孫一起回來,雖然不能讓他們認祖歸宗,但至少可以對過往的緬懷,這也是我們所冀望的。」 「謝謝妳的提醒,我並非是一個無情無義之徒,只是被萬枝仔那個夭壽填海蹧蹋了二十幾年心有不甘,才會說出那種重話。我知道妳和勝國仔千方百計想為我說項,可是那個老頑固依然堅持己見,不肯原諒我,我只好認命。如果有一天我先死,那沒話可說;假如他先死,我就立即回來跟海山一家團聚,畢竟他也是我懷胎十月所生,吃我的奶水長大,總不至於不認我這個娘吧!」春蘭語重心長地說。 「我能理解妳的想法,雖然每個人的命運不同,生死亦係天註定,至於誰先死、誰後死,也是一個未知數。既然恩怨無從化解,這莫非就是一個最好的策略,但如果能化解恩怨,那是再好不過。希望萬枝仔不再堅持己見,選擇放下,這樣對雙方都好。」明如說。 「這一天我足足等了二十幾年,直到今天為止仍然落空,所以我不敢寄予厚望。唯一的就是他先死或是我先死,恩怨才有化解的一天,否則的話他不僅怒目相向,臭查某、袂見笑、討契兄,隨時隨地跟著出口,還要再吐一口臭瀾才甘心。這種精神虐待我足足承受二十幾年了,它也是萬枝仔那個夭壽填海的嘴臉和德性,我受夠了,也麻痺了。」春蘭委屈地說。 「好,我們就這樣說定,我會把妳的決定轉告海山,請他寫信告訴海建。至於赴台的手續,海山會幫妳辦理,該準備的妳也必須準備準備,以免到時亂成一團。萬枝仔那裡,是不是由我代妳向他打一聲招呼。」明如好意地說。 「不要告訴那個死鬼,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海建是我的骨肉,跟他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我去依靠他是天經地義的事,與他毫不相干!」春蘭激動地說。 「好,就依妳吧!」明如無奈地說。 儘管春蘭準備赴台依親的事保密到家,縱然父親與母親已離婚,可是海山卻不能不把這件重要的事告訴父親。 「這個袂見笑的臭查某,緊走緊好!」老枝伯仔不屑地說。 「阿爸,事情已過去那麼久了,你就不要再記在心上,也不要再罵她了。」海山勸導他說。 「這個袂見笑的臭查某,讓我們父子倆承受這輩子最大的恥辱。雖然事情已過去二十幾年了,可是每當想起,我的心頭仍然隱隱作痛啊!孩子,這是你們所體會不到的。」老枝伯仔激憤地說。 「阿爸,我能瞭解你的心情,這也是我們林家的不幸。但是事情已過去那麼久了,該承受的我們也承受了,相信阿母她也不好過,我們不妨就退一步,不要再和她計較,讓這件事圓滿地落幕。」海山試圖勸導他說。 「我知道你是她懷胎十月所生,可以選擇原諒,因為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但是站在我的立場,從假釋出獄知道這件事到現在,無時無刻不讓我想起頭上那頂代表著恥辱的綠帽子。即使已和她離婚作切割,然它依舊如影隨形,此生若想要把它脫下來已是不可能,可說是我林萬枝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對這個袂見笑的臭查某,我無不感到痛心疾首。要我退一步不和她計較,或是選擇原諒,那是不可能的事! 海建雖然和我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但在他未出世前並不能選擇自己想要的父母,所以他是無辜的。我們都親眼目睹他的成長,上天也賦予他異於常人的秉賦,對我們也相當敬重,以致在他求學過程中,我們都給予他最大的精神鼓勵和必要的金錢協助。 尤其赴美留學期間,儘管有獎學金,但其他費用都是你和麗姍全力支助,讓他沒有後顧之憂,才能以最短時間獲得博士學位回國任職,希望他能記得兄嫂的恩德,而非船過水無痕,忘恩又負義。 今天當他謀得一份待遇優渥的職業,想要把他的母親接到台灣奉養,他的孝心值得肯定。我知道你們都尊重我,才會想到要跟我打一聲招呼。可是縱然她是你們的母親,然已非我林萬枝的妻室,所以我沒有任何立場來表示意見,你們兄弟倆已成年,我充分尊重你們的想法和做法。不過我也得坦白告訴你們,要我林萬枝選擇原諒春蘭那個袂見笑的臭查某,那是絕對不可能!」老枝伯仔情緒激昂地說。 尾聲 夏日的某天,一部小貨車停在春蘭家門口,海山和麗姍忙進忙出為她搬行李。即使她不想讓村人知道她準備赴台依親的消息,但仍有幾位平日走得較近的婦人來送行,其中包括明如在內。彼此除了依依不捨話別離,對於她的兒子海建的成就和孝心也讚揚有加,大家都希望她經常回來看看。可是春蘭卻無心聽這些,也沒有赴台依親的喜悅,她懷著沉重的心情四處張望,想從其中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儘管這個身影讓她承受二十幾年的身心痛楚,但如果能在臨別時見到他寬恕的眼神,內心勢必會有無比的欣慰。 可是這個影子卻始終沒有出現,直到開往新頭碼頭的車子緩緩前進,春蘭才無意中從後視鏡發覺,她期盼多時的影子正朝著前方觀望。但並非向她揮手道再見,也見不到他寬恕她的眼神,只聽長長地一聲「喀─」,這是準備吐痰的聲音,然後朝前方用力一吐,痰液整整噴出好幾尺遠。而這口痰除了是一口鄙夷人的臭瀾,還隱約聽到:「駛恁娘卡好咧,袂見笑的臭查某!」春蘭眼眶一紅,傷心的淚水潸然而下。而此時,老枝伯仔並沒有破口大罵後的快感,微嘆了一口氣,喉頭一陣哽咽,目送車子疾馳而去……。(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