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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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囝仔性
「……嘿有攙符啊,老人賣賽看(不可以看)。」我,促狹的捉弄著醫院裡漫漫候診時刻中的老母親,她很是好奇的想看著我的貓頭鷹手鍊。 「騙肖ㄟ,妳這ㄟ查某囡仔足ㄍㄠ′嘎恁老母創治(捉弄)。 阿有影啥米攙符ㄟ手鍊啊,ㄉ譕類仙姑欲起乩愛用法器,擱順霎唸咒語……。」 「對對對,愛唸咒語才ㄟ賽看,阿妳今麼有唸『阿彌陀佛』麼?」 「有啊,我有聽妳ㄟ話,啥米攏勿倘黑白想,唸佛ㄉ好。我攏嘛唸足最,我有噶佛祖講,唸阿彌陀佛ㄟ功德,一掛或恁三兄妹,一掛或恁老父,一掛或我自嘎己……。 嚄,恁老父穿足水,足煙投來或我看呢! 我ㄉ有嘎講,妳欲擱帶我來或醫生看。 阮老人會明阿在(明天早上)欲去遊覽啦。 去好厚,我ㄉ嘎老人會講阮查某子一直叫我要走出去……。」 母親的臉,已有了春花漫爛的鮮香;終於,終於,揮別了幾個月前還得讓我用輪椅推著她候診時愁雲慘霧的灰暗鬱魘。 而,我的心,也,彷若翳霧濃霾中倏地晴空萬里,豔陽高照了的闊朗開來著。 「有啦,有啦,對啦,對啦。阮阿爸有來嘎我講啦,你唸經ㄟ功德伊攏有收到啦。 伊今麼已經投胎轉世去做大赫舉人ㄟ兒,無病無痛,有倘吃有倘穿擱有家教類教伊讀冊,生活過了足像神仙類,伊講教我ㄉ愛嘎妳講,ㄉ剛(每天)攏清心唸經ㄉ好啦。勿倘搞操煩啦。」我揚聲的故意歡天喜地般的「唱作俱佳」著。 「妳類嘎我騙,係有影阿無影,恁老父今麼出世底大赫舉人ㄟ兜;那安捏,我嘛足放心……。」母親,神思幽幽渺渺般的話說著。 這九年來,母親總一陣子好精神且能行動自如,一陣子就又全身癱軟悲嘆呻吟得深陷在絕望深淵裡,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帶著母親「就醫、就醫、再就醫……。」 每隔一段時間,那直對我猛哀嘆的母親直悲歔著她的雙手麻得「不知不覺」,她的頭昏暈得旋旋轉,她的雙腳無力而輕飄飄、浮晃晃般的著不了地,她的眼睛霧濛濛得看不清楚了。 載著她進出醫院,用輪椅推著她就診、就診、再就診;檢查、檢查、再檢查,這「循環」─自父親往生後的八、九年來,已是讓我「有醫生找到沒醫生」的;深感心力交瘁,真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西醫如果看不好,妳就帶她去看中醫,再不好,妳就帶她去看民俗療法;還是不好,那老人家如果跟妳說祖墳要修,妳就順她的意,讓她修;老人家的心性是很難捉摸的,『老人囝仔性』;安她的心,就好了啦。」一位家醫科的醫師如此的跟我說著。 爾後,母親並沒有說要修祖墳,母親也是服用著老人醫學整合科所開的藥物,只是,幾星期裡從還得讓我推著輪椅把母親從神精內科、神經外科、耳鼻喉科、婦產科、泌尿科,往復就診的「了無生氣」竟轉化到今日的「有說有笑」,在在讓我「很是莫名」的覺得好玄呀。 「……阮老人會明阿在(明天早上)欲去遊覽啦。去好厚,我ㄉ嘎老人會講阮查某子一直叫我要走出去……。」候診椅上的母親,神思期待且歡喜的對我話說著……。 老年,能老得「歡喜」,老得「快樂」,老得「坦然自在」,何等不易啊;而,「心理」的「建設」與「生理」的「維護」缺一不可之外,當是家人親情的噓寒問暖、關愛溫慰;及那份存在著「被重視」的「價值」感吧。 禱願,上蒼眷顧我母,晚年皆能日日寬心清閒、安康適意,舒活人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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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走後(清明憶亡兄)
去年初,年近百歲的母親逝世。每當隨師父誦經唸到「母年逾百歲,猶憂八十兒」時,眼前總是浮現俺娘(從小我們都這樣喊母親)和在我身旁的大哥的畫面。 去年六月,大哥在三軍總醫院被檢查出肝腫瘤末期,醫生說平均大約只有三個月可活。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家人實在是難以承擔,都不敢告訴大哥真相。短期經過一些治療,進出治療室以及親友密集式接二連三的去醫院探訪,大哥是個聰明人,早已了然於胸。反過來安慰我們:「我都活到八十歲了,子孫滿堂,沒有一個踏錯腳步的,死了也不夭壽,我不要接受治療了,我要回金門。」幾經勸說,家人還是拗不過大哥,經與醫師討論後只好同意。大哥大嫂受正規學校教育較少,我幫忙填寫了安寧照護的切結書,還遮遮掩掩地讓大哥在上面簽名。所謂安寧照護切結書就是病人自願放棄治療的切結書。那份切結書上的見證人欄也留下大嫂和我的簽名。當下,我的心特別痛!那種痛應該就是一年多前三哥在俺娘的安寧照護切結書上簽下名字時的那種痛了! 大哥回金門安寧居家照護,我返鄉探望時,心中的罪惡感讓我難以面對大哥。但我看大哥心情頗愉快的!他高興地訴說兒子媳婦們以及孫子們有多孝順,為他重新布置改裝房間臥床,每天陪他到屋外散步,陪他喝茶下棋,兒子還利用假日開車載他到金門各地重遊。夜間有時候醒來,如果自己照顧得來,還自行下床小解,捨不得叫醒外籍看護。總說:「年輕人貪眠,不要吵醒她!」 大哥大我二十歲,我因年少失怙,大哥對我是名副其實的「長兄如父」的角色。大哥是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莊稼漢,雖無郭董之財,卻有郭董照顧其弟郭台成之情。 今年二月,大哥走了。至今我仍會為安寧照護切結書上的見證人簽名感到忐忑不安。 近日看到2016年3月31日陳秀丹醫師寫的一篇文章,主旨是呼籲尊重病人的想法,支持生命末期在家照顧。也許冥冥之中大哥還在庇佑著我,希望能藉此讓我感到些許寬慰和釋懷吧!也希望大哥能早登極樂! 古語有云:「順即是孝!」以前我不太深究這道理,不時與俺娘說理,俺娘有時候聽得進,有時也聽不進。現在我是真懂了嗎?我該走出傷悲了嗎?我能走出傷悲嗎?(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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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有了賣菜的經驗,往後她似乎可以考慮多種一點菜,揀好的拿到市場賣,較差的自己吃,外葉可用來餵豬,絲毫不會浪費。可是說來簡單啊!她打的盡是不實際的如意算盤,如果人人都有這種想法和盤算,過一個富康的日子是指日可待,美國番仔也不必千里迢迢運來救濟品,發給三餐不繼且登記有案的貧戶,她,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當大後天來到時,有了宵禁的顧慮,以及避免為哨兵添麻煩,那天一早五點左右,當宵禁解除哨兵把拒馬移到路旁時,萬富挑著兩大籮筐高麗菜,添丁嫂提著一籃青蔥和一枝秤子,三步併作兩步,抄小路往市場前進。只聽扁擔上下彈跳的咻聲,以及兩人急促的喘氣聲,還有小路兩旁的蟲鳴和鳥叫。可是不一會,更大的聲音響起了,它不是令人陶醉的天籟之音,而是讓人膽顫心驚的砲擊聲。 只聽震耳的轟隆一聲,一發宣傳彈已落在他們的不遠處,萬富趕緊放下擔子,拉著添丁嫂快速地往低窪處跑,當他們準備越過田溝,萬富的右腳卻被藤蔓絆倒,添丁嫂一時失去重心緊壓在他身上,孔武有力的萬富為了保命,已顧不了男女間肢體上的碰觸,摟著她的身軀就拚命地往低窪處翻滾。 於是兩人弓著身軀躲在一處雜草叢生的田埂下,當第二發砲聲再次響起,落點似乎離他們更近。剎時,塵土飛揚、濃煙密佈,添丁嫂更是閉著眼睛緊緊地抱住萬富不放,兩人的身軀滿佈著沙土,鼻孔吸入過多的煙塵被燻得黑黑的,即使第三發砲彈已轉向,但他們仍然不敢站起身,其驚恐的程度可見一斑。(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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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尾鱸鰻
「你已經被包圍了,快放下手中槍械,出來投降吧,不要再做頑強抵抗……」警察話尚未喊完,屋內立即飛來兩顆子彈「砰、砰」兩聲,牆邊一位刑警右大腿頓時血流如注,整個人蹲了下去。 「同仁受傷了,快叫救護車!」另一位刑警急迫高喊。 「他*的!」刑警隊小隊長被激怒得整個臉龐一陣抽搐,滿臉通紅:「弟兄們!準備攻堅,看他能狠到幾時。」 「來,你們三位利用地形地物攻進屋內,其他人員負責掩護。」小隊長比手劃腳指揮著:「先檢查防彈衣是否著好,小心為上,注意自身安全。」 各隊員依分配任務待命,受傷的員警被送進救護車後。小隊長一聲令下:「展開攻擊!」員警立刻往目標推進。 「幹!全部去死吧。」歹徒狠狠發出怒吼。 隨即從屋內又傳來幾聲槍響「砰、砰、砰」。 三位攻堅員警及掩護人員已順利攀上二樓歹徒藏身的門前,小隊長緊隨在後指揮著:「破門攻進!確保人質安全。」 在員警合力衝撞下,迅速破門而入,掩護人員緊握槍枝防止歹待突擊,同時衝進屋內。 小隊長用嚴厲的口吻怒道:「放下武器吧!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投降吧:我會請檢察官從輕量刑。」 「幹!別講得那麼好聽,全部去死吧!」歹徒手中槍械一陣亂射,同時用力拉著人質企圖逃脫。 員警一面閃避,一面朝歹徒手臂及腿部開槍,說遲時那時快,只見歹徒手中槍械掉落地上,血沾滿衣袖……。 小隊長對著身旁一位刑警說道:「快叫救護車,歹徒中彈受傷了。」 ◎◎◎◎ ◎◎◎◎ 「豹哥!不要亂跑,小心前面有車子。」顏夫人的叫喊阻擋不住豹哥的腳步,才滿三歲,已健步如飛,母親的話從不聽進耳裡,但母親始終沒罵過一句。 顏虎豹一出世就集三千寵愛一生。顏老爺經營當舖,在庄內算是有錢人家,但是結婚七年才得一子,顏老爺當然疼愛有加不在話下,更希望兒子能像虎豹一樣的勇猛,一樣的的飆悍、健壯,所以命名虎豹。 別家小孩沒有的玩具,在顏府豪宅就能看到,只要顏虎豹想要的東西,再多錢顏老爺從不吝嗇,總是滿足其需求;所以庄內年齡上下的孩童多聚集在顏府陪同顏虎豹一起玩耍,並甘願聽從其使喚;說也奇怪,顏虎豹從小就非常大方、好爽,即使玩具被損壞也不生氣,更不會怪罪同伴,顏老爺總是當面誇獎兒子有大將之風,將來必成大器。 「不要哭!不要哭!你這樣哭不停,阿娘的心裡有多疼,你知道嗎?」顏夫人好言相勸,虎豹哭得更凶,並奮力衝出門外,躺在馬路中間: 「我就是要,你們不買,那就讓我被車子壓死。」 「豹哥!那玩具是電視動畫的東西,根本買不到,你怎麼老是講不聽。」 「我不管,我就是要,妳們去買就對了。」 「換別的玩具好不好?」 「人家就是要這個,其他的都不要!」 「好好好,聽話,你先起來,我叫爸去買就是了。」 雖然暫時哄了過去,但是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豹哥吵了好一陣子才告平息。 ◎◎◎◎ ◎◎◎◎ 豹哥才六歲就已經長得高高壯壯,比同年齡孩童幾乎高出半個頭,可能因長相關係,又加上家裡有錢,全村孩童對豹哥幾乎是唯命是從,敬畏三分;看在顏老爺眼裡,樂得什麼似的,逢人便誇獎;「你們看!豹哥多威風,具備領導人氣質,長大後必定會有一番作為,不是高官那就是董事長吧!」 父母親的誇獎聲、親友鄰里羨慕巴結聲,加上同伴任憑使喚的不敢吭聲,在這三聲無奈下,塑造了豹哥高傲和唯我獨尊的性格。 上小學的第一天,顏老爺親自護送前往,並捧著十疊百元大鈔交給校長:「這十萬塊就當作校務基金,擴充教學設備,爾後如有任何需要,隨時告訴我,不用客氣,我會盡一點薄力的。」 校長有點受寵若驚的接過十疊每疊壹萬元現鈔,在那年代能捧出一萬元捐作校務基金已實屬不易,何況一次就捐出十萬元,高興之餘當場囑咐教務主任出具收據並親手賜贈:「熱心教育」墨寶一幅。 豹哥小小心靈,眼見校長對父親那種尊重與巴結,自然的浮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想法,連走路起來都有風,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然人的個性是天生俱來的,但是後天調教、開導,同樣能改變劣性,令人步向正軌。無論是「性本善或性本惡」孰是孰非,但我始終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深信不疑。當一個人出現偏差行為時,日常必有蛛絲馬跡可尋,做父母的不難窺出,如能即時善加勸說、挽救,不難導正;反之,如果令其變本加厲,一意故行,那將造成遺憾終身、後悔莫及。 豹哥在父母親的溺愛下,造就了唯我獨尊的人格。在學校調皮搗蛋、欺負同學、惡作劇幾乎每天上演,導師陳慧茹氣得狠下心重重的打了幾下手掌心,豹哥面不改色的略下狠話:「你竟敢打我,回去後要爸爸給你好看!」。 果如豹哥所言,陳老師隔天被校長訓了一頓,就因為如此,更使豹哥氣焰高漲,隨心所欲,師生們都敬鬼神而遠之,說真的是根本都不想理睬。 ◎◎◎◎ ◎◎◎◎ 「我當官兵,你們當強盜」豹哥發號施令:「誰被我抓到,就死了。」 豹哥蒙住眼睛,從一開始喊,數十個玩伴迅速的東躲西藏,直到喊到十,豹哥掀開蒙住眼睛得手帕,東張西望,隨便找了幾個點,窺不到半點人影,便氣沖沖的大喊:「你們快給我出來,不然就不跟你們玩了,我家也不能去!」,說遲時那時快,大夥立即馬上從四方湧出,一點也不敢怠慢。 「你們全部被我抓到了吧,都去死吧」,豹哥一副得意的樣子,大家也習以為常,因為每次都是大夥兒主動出來被抓的。 正當豹哥沉醉在那不勞而獲的成果時,顏老夫人已不知何時走到豹哥身邊,輕輕說到:「再三天就開學了,你快回家把暑假作業寫完。」 豹哥發怒似的大聲哄道:「不要!不要,你真討厭,不會找人代我寫一寫,笨死了。」 「你小學寒暑假作業都是我找人代寫,現在不同了,你是要上國中二年級了,再不用功,還是每科都考十幾分,我看書也別讀了。」 「不要讀就不要讀,反正我根本就不想讀書,都是你們逼我要上學,為什麼都要聽你們的?」 「我是為了你好,不讀書長大能做什麼?」 「不要就是不要!」豹哥怒氣沖天的哭喊狂叫。 顏老夫人終於屈服了:「好!好!我去找人代寫就是了,不要再哭了」 ◎◎◎◎ ◎◎◎◎ 躺在病床上的豹哥已不像先前那麼兇狠,手銬在病床上,兩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發呆,房間兩位配著槍的刑警怒氣未消狠狠的緊盯著豹哥,其中一位清清嗓子,略帶挑釁的口吻:「再兇嘛!還不是乖乖的躺著,我看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再逞強吧!」 豹哥把視線從天花板轉向那位刑警,咬了咬牙根,因為麻醉過後的傷口真是有點痛,臉有點抽蓄,嘴角有氣無力的溜出:「你們行!別讓我有機會出去,否則誰死誰活都還不知道。」 「他*的,死到臨頭嘴還那麼硬。」刑警怒道。 豹哥不再理會刑警的回應,閉上眼睛,整個腦子向跑馬燈似的浮現歷年往事……。 國中三年級上學期剛開學不久,豹哥累犯校規不改,被學校記滿三支大過開除,雖然顏老爺找很多地方有力人事關說,但校務會議仍維持原決議,讓豹哥遠離學校,以免帶壞同學。 當然,被退學最高興的是豹哥,從此以後不用再每天上學,反正父母也不忍過分指責,整個人就像脫韁野馬似的,四處流竄、惹事生非,每次都由父親出面解決。 廟會、陣頭變成是豹哥的最愛,無論是八家將、關將首,還是三太子幾乎每項都參加;吸煙、咬檳榔也都嘗試並慢慢成癮。三、五年後從小跟班變成角頭小老大,呼風喚雨,方圓百里都在他的淫威下,忍氣吞聲,令其擺佈。 惡名昭彰傳遍江湖,又由於豹哥心狠手辣,地盤越來越大,小弟也越來越多,真是一呼百應,不可一世。 北投一帶,沒有人不知道豹哥的名號,短短十幾年,已吸收大部分地盤,收保護費事、開賭場、販賣槍支毒品無所不為,黑道上無不敬畏三分。 當顏老爺夫婦知道事態嚴重時,已無法挽救;何況,豹哥正如日中天,哪會聽進父母的勸言。 江湖真是一條不歸路,豹哥從好奇、貪玩,從小小跟班,令人差遣的小弟,一步步走向惡貫滿盈的嫌犯;走私、販毒、搶奪、誘拐、強姦、殺人無所不能,身上還背負擄人勒索、強姦和兩條人命。該集團從犯已陸續落網,唯獨豹哥尚在逃命中,東躲西藏;警方發布通緝,卻屢次圍攻無果,令其脫逃。 豹哥越想越得意,尤其每晚沉浸在「那卡西」、「酒家」、「賭場」那種瘋狂心情,美女左擁右抱,為所欲為的獨霸心態,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也在所不惜。 正當豹哥陶醉在歷年風光情境時,病房又走進幾位警察,剛才攻堅的小隊長也在其中,搖了搖豹哥:「別裝睡了,起來問筆錄。」 ◎◎◎◎ ◎◎◎◎ 土城監獄會客內,顏老爺夫婦如坐針氈般的手足無措,不時東張西望,門口管理員喊道:「2871會客」。 一會兒功夫,監獄管理員帶進手銬腳銬的豹哥走進會客內,顏老爺夫婦眼見最心愛的寶貝兒子一臉憔悴,兩眼無神的模樣,整個心有如刀割般的疼痛;顏老夫人頓時大哭失聲: 「你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這樣!」 顏老爺也濕了眼框,緊緊抱住豹哥,不知該說些什麼。 突然間豹哥雙腳跪落在地,哽咽的說: 「阿爸、阿娘,我錯了,請您原諒,就當沒生出我這個兒子吧!」 顏老爺已控制不住淚流滿面,顫抖的說:「是阿爸錯了!是阿爸錯了!都怪太寵你了,當初發現你走偏時,沒指引正確方向,還一再包庇、一再掩護、一再幫你收尾,才造成今天的局面,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啊!」 顏老夫人雙手猛捶心肝,整個人昏了過去。 再多的後悔都與事無補,兒子的變壞,或許是個性使然,但父母親平時的觀察、教導、指正,是可以挽回出軌的行為;如果像顏老爺夫婦一再的溺愛、縱容,真是有如火上加油,一發不可收拾。 顏老爺用力搖醒昏了過去的顏老夫人,兩人蹣跚的步出土城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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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二部曲
<赫威神木> 坐擁溫帶雨林吸納日月精華 舒展的枝幹大而遮天 幾十人熱情環抱 層層落葉成了上等沃土 這綿密山林彷如一座黑森林 登北插必經的一處秘境 佇立幾千年的神樹 獨自聳立或群聚成林 八仙神木底部鏤空旅人穿越 紅褐檜木綺麗多姿 這群遺世獨立的仙人 在山巔逍遙一方 <給山毛櫸> 妳來自幾千萬年的冰河期 卻長於北插天山 我攀繩爬梯跋山涉水倍嘗艱辛 只為一場美麗的傳說 妳年年在深秋季節披上金黃彩衣 艷紅滿山頭絢麗多姿 我錯過美麗來自莫名的依戀 瞥見殘枝枯葉迎風招搖 展現另一種蒼茫之美 朱顏翠華冠蓋雲集 妳剪斷殘紅丟進火爐燒 灰燼滋養山林后土 我與眾多仰慕者追尋跟隨 登頂後一覽無遺來回磨蹭 這癡顛只為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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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
春雨綿綿的日子,讓大家的心情盪到谷底,帶著一顆發霉的心,實在很難展顏歡笑;身處台灣北部,加上東北風頻送下,對於「春雨貴如油」的說詞,總是感到有幾分疑惑? 春分前兩天,吹起南風,大家強烈感受到:「屋外下大雨,屋內溼答答。」反潮現象相當嚴重,牆壁地板無一處倖免,就連家裡的冰箱門外也擠出不尋常的水滴,這倒是我生平第一次的奇遇喔。 由於溼氣的加持,加上反潮的作祟,黏呼呼溼答答成為無法避免的災難,心情當然好不起來。就連換洗的衣物也無法晾乾,只好求助於洗衣業者,用烘乾機代替陽光;屋內想要乾爽宜人,也只好請除溼機代勞,使得賣場的除溼機奇貨可居,甚至於熱賣到斷貨。 就在晝夜均分寒暑平的春分當天,薄雲掩日,春風送暖下,難得春雨稍作休息,加上是星期日,沒有理由不走出去透透氣;來到淡水河邊,好多單車愛好者,就在河邊自行車道,以神采飛揚的英姿踩著腳踏車,希望能夠從臉上描繪出來,春天最迷人的美麗氣息。 巧遇父子三人,小朋友已是國小高年級學生,他們分別騎著微笑單車,在春光明媚的假日裡,嘴角漾起最得意的笑容;邊騎車邊欣賞淡水河風光,每到一處,父子相當有默契的停下車,歇歇腳,賞賞景,還不時比手畫腳,共同分享彼此的心得。 他們騎騎停停,我則走走停停,他們用兩輪代步,我則用兩腳前行;因為目標一致,心情也一樣,所以經常會碰面,這也是人生難得的際遇啊! 我比較鍾情於用兩腳走路,不但可以舒展筋骨,也能隨著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的在春風拂過的大地上懷想;向前望去,遼闊的視野,讓人心曠神怡,可以遠眺山河美景,也可以看到城市最美麗的天際線。 近看可以欣賞河邊豐富的生態資源,鳥類自在翱翔,魚類活潑躍進;水筆仔垂掛著如椽之筆,在風中揮畫出得意的微笑標記。 偶或抬起頭來,不時可以看到形貌碩大的飛機穿過雲隙,也能聽到引擎奮力前進所發出的嘶吼聲音;因為準備降落在松山機場的飛機,身形變得出奇的壯觀,就連擁有整個天空的飛鳥也相形遜色。 難得春風送暖的好日子,佳風美景好心情,一掃過去的陰霾,不由得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說真的,我們理當把握住每一個靜美的歲月,用心靈去感受,發揮一下想像力,讓生活更優質,這樣才能讓生命力綿延不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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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不錯,不僅僅只是他們兄弟倆,從添丁在世時,全家人又什麼時候看過油條,更別說是吃油條了。三餐有地瓜果腹,有豆豉當佐料,已是託老天爺之福了,豈能還有非分之想。尤其生長在這個民不聊生的亂世,更應懂得知福、惜福;也同時企盼和平能早日降臨在這座歷經苦難的島嶼,讓祂的子民免予再受到砲火的摧殘。 添丁嫂來到菜園,看到一顆顆飽滿結實的高麗菜,被偌大的綠葉包圍著,而昨夜遺留在葉上的露珠,尚未被初升的陽光曬乾,當微風輕輕地吹動,更顯現出它晶瑩剔透的迷人丰采,內心的確有無比的興奮。 今天過後將是明天,大後天彷彿就在眼前,劉班長訂購的八十斤高麗菜,五斤青蔥,她牢牢地記在心頭。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青蔥的價錢,但一斤一塊是跑不掉的,甚至還會更高。屆時一旦到了市場,萬富一定會去打聽的,有他這位鄰居真好。(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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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思亡父
淡淡三月天大地總披著朦朧薄霧,忽遠又忽近的飄緲,讓人有種深陷迷魂八卦陣之幻,鄉間小徑萬物崢嶸,杜鵑花盛開燦爛,饒富詩意,好似告訴人兒春天及清明將至,然而客居都市叢林之浯島遊子,卻無心賞閱思蜀,只因礙於身繫防汛保鄉衛民職責,必須如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這是古人云之忠孝難兩全,即盡忠者難盡孝,盡孝者難盡忠。 不知為何?念舊的我時常憶起小浦頭老家古厝,家母說這是心有罣礙,或許誠如家母所言才會如此,因為先父於2006年初春病逝後,小浦頭老家古厝頓時失去一位承先啟後守護者,肇致這古老房厝隨著時間消逝日益荒蕪,終致現今屋瓦牆垣傾頹及門扉深鎖,總令人不得其門而入,因而更顯寂寥。 回首2006年春節後不久(即3月11日下午三點多)筆者剛從台北市中正紀念堂返回新北市住家時,遠在金門的大哥打行動電話給我,直呼爸爸人現在躺在醫院已經發出病危通知趕快搭飛機回來,聽完電話後急忙的將車輛停到停車場,趕緊返家拿些簡便行李,便匆匆下樓在家門口附近攔一輛計程車直奔台北松山機場,記得那時已來到下午3點20分,然而為趕搭4點25分班機返回金門,筆者請計程車司機開快一點,還好當日正逢星期六從新店交流道上北二高至松山機場一路順暢,並如期搭上當日下午4點25分班機返金,約莫一小時的飛行時間終於來到金門,由於只帶簡便行李不到一會兒已至金門航空站大門,筆者坐上停在門口的排班計程車便急速趕往醫院,當到達醫院時,人在屏東的二哥已趕到醫院,接著便是姊姊也趕回來了,那時躺在加護病房的家父,已不省人事,當日我們接到金門大哥的電話後,個個都匆忙趕回金門家鄉,那情景著實令人傷感,因為在一個半月前才返回金門家鄉過年,那時家父身體尚好,只是走路有點搖晃,怎會再見面時已是病危,更於3月12日深夜撒手而去。 921大地震後筆者當日清晨打電話詢問人在屏東的姐姐是否安好時,姐姐急忙告知我爸爸因感冒咳嗽(老煙槍)已多日未進食,身體已呈現僵硬的狀態,筆者聽完姐姐的電話後,遂打電話給在金門當士官長的蔡福林(豆奶)同學,請其幫忙打給金門119,後來豆奶同學趕往小浦頭老家與金沙消防隊將家父緊急送往金門醫院就治,期間家母在醫院照顧家父一個月,家父病情日益好轉,然而,好景不常,因為家母太過勞累,導致自身因糖尿病引起腳部之傷口惡化,因而昏迷不醒,經金門醫院緊急轉送花崗石醫院之加護病房醫治,那時家母全身插滿針頭意識不清,病情著實比家父還危急,但是最後奇蹟發生了,我的雙親皆於農2000年農曆春節前康復並返回沙美小浦頭老家過年,這是金門醫院及國軍花石醫院醫生的醫術高明與蒼天恩賜的福氣。 然而家父康復返家後並未聽從醫生告誡,依然抽他的香煙,家母2000年初出院至今,每個月都是定期複診與取藥,在經過近7年時間家父又因感冒咳嗽未癒及進食量少,金門大哥發現不妙便於2006年3月11日上午將家父送醫院就治,竟然發現血糖過低(罹患糖尿病),當日下午1點多家母以為家父是在睡午覺便無多加理會,後來護士小姐要抽血發現昏迷不醒,且已停止呼吸及心跳,經醫院緊急電擊後恢復心跳,但無法自行呼吸只能靠插管呼吸,下午3點多發出病危通知,時間一分一秒消逝,家父的意識仍不見好轉,3月12日晚上8點半醫護人員說爸爸的血壓已經量不到了,請趕快決定要不要送回家,那時只剩下家母與筆者二人留在醫院,經過一陣商討後便決定將家父送回沙美東甲祖宅旁新厝,最後將爸爸送回沙美家裡時間已來到晚上10點50分,當隨行的醫護人員將人工呼吸器拔除後,我們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幫家父爸穿壽衣、刮鬍子及做人生最後整容時,筆者看到家父眼角泛著一滴淚水,似乎在告訴我他自從5歲喪父客居外婆家至今,將近70年時間終於回到王家的土地與房厝,深夜11點10分爸爸已無心跳了,家父真的已離我們而去。 我忍著心中悲,沒有放聲哭泣,因為我要幫家父準備一碗腳尾飯與一對白色蠟燭,夜那麼深,沙美街的店家早已關門,到底要去那裡買白色蠟燭,那時我與二哥一路上從商家招牌的電話,挨家挨戶打電話,請最有可能賣白色蠟燭的商家開門,但是在電話中得到的答案,幾乎都沒賣,最後只有進丁兄他兒子來開門,但他們卻沒有賣白色蠟燭,不過他很熱心幫我們找尋賣金紙商店住家電話,但並無成功,我們只好空手回家,在亡父腳尾飯旁點著紅色蠟燭。此時隔壁堂兄清選見此,便將2005年先伯母往生曾用過的插電式白燭燈先借給亡父使用,翌日清晨筆者便立即前往沙美街吳坑鄭伯父伯的店,買同樣款式插電式白燭燈安座於亡父的靈前,先父往生當夜雖然有點克難,然而,先伯母往生用過的插電式白燭燈,不可否認情事,卻是當晚指引先父前往西方極樂世界之明燈。 2006年3月初春父喪,我們獲得諸多沙美、大(小)浦頭鄉親及堂兄與親戚和宗親們的協助與關懷方能順利辦完先父後事,鄉親那份人溺己溺情誼,著實乃金門家鄉濃濃人情味自然流露,更是令筆者為之感動與難以忘懷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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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小札】那一夜
我原本很得意自己能在今年春節第三波返鄉機票順利搶得一席,但過年連假的最後二天,不請自來的濃霧讓我的得意變成失意,只能望天興嘆仰天長嘯,還在尚義機場渡過難忘的一夜。 濃霧不止讓我跟侄子阿宇原先要搭乘大年初六的航班取消,也連帶讓二哥一家人隔天的航班取消。氣象預報的冷氣團腳步蹣跚,正好讓濃霧恣意的覆蓋金門,我的心情卻沒有因為多出可以停留在金門的時間感到喜悅,因為我手裏拿的後補單號是五千六百多號,想著我要可能要跟那麼多人競爭,情緒更加的鬱悶,低落的情緒從大年初六一直到大年初七有了一點變化,因為初七近午機場終於開場了。 晚上二哥在網路上看到「可靠消息來源,加班機將飛到隔天凌晨三點半」的留言,人在台灣的大哥大嫂打電話去民航局確認無誤之後,我跟二哥、二嫂、長甫、紅菜頭還有阿宇,晚上八點半就兼程趕往尚義機場,但我們直到出發前都忘記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連線到金門航空站網站去確認加班機的消息。當我們全部人都已經抵達機場,大哥打電話來問我說知不知道其實一整個晚上的加班機只會有四班,最後一班是表定隔天凌晨三點半起飛,大哥說他也心急了(急著想看他好幾天沒見的兒子阿宇吧),所以打電話時只記得問是不是飛到凌晨三點半……忘記問會開幾架次加班機。面面相覷的我們,雖然有做過再回家的打算,但天色已晚(已經晚上十點多),不想再麻煩弟弟妹妹載來載去,只好決定就在機場夜宿。趕緊去找紙皮等空出來的行李推車,二嫂還跟航站借來的二張毯子準備就這樣過上一夜。 航站的便利商店除了熱狗(竟成排對商品),沒甚麼熱食可買了,「因為有飛機到才會補貨」,我們買到幾碗泡麵要為接下來的長期後補抗戰,而縣政府也貼心提供麵包和飲用水。我們一行六個人在位置上先是放空了好一陣子,因為我們出門前樂觀期待飛機會飛不停的一直飛到三點半,結果證實都是我們太自以為是了。 聯合後補櫃台除了唱名叫號晚上的加班機後補,也有明天一早的軍機後補,跟我同行的侄子阿宇未滿十五歲不符資格,我不由得發了訊息給大嫂,問她怎麼不早點跟大哥結婚,大嫂問我為什麼?我說如此一來妳兒子很可能現在就滿十五歲就能跟我一起去搭軍機了啊!大嫂被我逗笑了,我也是笑了但卻是苦笑。 在機場準備入睡之際,耳邊傳來走道有個年輕女孩的聲音,跟她友人說道:「會睡在機場的都不是金門人」,我一聽覺得有些刺耳了,起身一看人已經走遠了。此話差矣啊,或許她是道地的金門人,但我也是啊,會選擇留宿機場的原因林林總總,像是我們不想讓同行的小孩乘著冷風來來去去家裏跟機場,也不想大半夜回家擾亂其他人的作息(況且金門雖然不是很大,但我們金門的家又不是在機場附近說到就到的啊!)而且有些在機場留宿的人是明天準備搭一大早第一班的軍機呢!她也許很得意她的見解,但在我看來是真的很天真又帶點無知的以偏概全啊! 會認床的我在陌生的地方住宿是件痛苦的事情,我一個晚上翻來覆去,凌晨二點多醒來的時候看到有二個阿伯在聊天,一個阿伯說她女兒(航空公司地勤人員)從清晨七點來上班,一直到現在都還沒下班,另外一個阿伯指著我前方一個大著肚子的小姐說那是她女兒,說她女兒終於補到了凌晨三點半的班機。想想我的後補之路不知道會有多遙遠,想著想著又朦朧的睡去,再次醒來是五點幾分,機場外刺骨的冷空氣讓在外面透氣的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金門的弟弟妹妹上班前打電話來問了我們的狀況,阿孝弟弟說了:「或許下班的時候你們還在機場,到時候要帶熱騰騰的晚餐給你們吃」,雖然我嘴裏一直說不可能,但老弟的話是對的,因為之後我們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半過後才確認到後補的機位。 一整天在機場只能自找娛樂,玩撲克牌畫圖閒嗑牙滑手機,小雨妹妹還有老媽趁著去醫院複診的空檔來機場找我們,還帶來了點熱食當我們的下午茶,感覺真是太好吃了,因為我從晚上到白天一連吃了三個麵包已經感到膩了,這個帶著滿滿心意的暖暖點心十足填滿的我的胃。望著後補號碼不斷的推進,心裡又燃起了一線希望,但就在此時侄子阿宇卻突然上吐下瀉,讓大家措手不及,手忙腳亂的找衣服給阿宇更換,還要對後補進度保持跟進,真覺得我們好忙,原本我們已經拒絕弟弟妹妹下了班想來機場找我們的提議,只好再次請他們幫忙先買點成藥給阿宇服用緩解症狀。 劃位託運行李搞定之後已是九點三十分,晚上十點二十飛機順利起飛但飛行途中的亂流讓我腦袋空白,可同機的其他乘客很多人都繼續夢周公讓我很是佩服,窗外的夜景很迷人,算是辛苦後補機位過程的一個小小回饋。下飛機卻充斥此起彼落的小孩哭聲,因為大人抱著睡著的小孩下機,卻不小心撞到了頭頂上的行李艙板(搭的是AT7小機型所以飛機空間比較小),不過我的小侄子紅菜頭則在二哥懷裏睡得安穩。但旅居在桃園的我們,迫近午夜十二點才離開松山機場,只好忍痛咬牙搭計程車回到桃園去,回桃園的路上內心煎熬的是隔天我能順利早起上班嗎?這麼後補下來已經耗去我很多精力,我跟二哥二嫂達成一個非常重要的結論,就是接下來的清明假期我們不搭飛機了,無論如何都要搭船,雖然搭船也不輕鬆,但清明節的金門是惡名昭彰的霧季,我們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要有任何被囂張的濃霧綁架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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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書
媽媽! 我不用知道家書的格式;正如您不用知道我的憂鬱又長高了幾吋……。原諒我。媽媽!我不想按時吃藥,我那些瘋狂是連醫生都會嫉妒的才華。媽媽!幸好您小學沒有畢業;不然您會更深切地知道:我是被教育的齒輪卡死、弄壞的小孩。在這世界上,我最聽您的話,所以最聽我的話的就是家中那臺多年前被爸爸砸壞的鋼琴。我不怪他,他的咆嘯與獸鞭都是為我好─那些辱罵與拳腳已經刻成我記憶裡最深的墓誌銘。 媽媽!我不想讓您知道我的近況;我只是想告訴您: 我曾在微雨的海堤,看一個皮膚比岩石黝黑的達悟族青年釣魚,他拉起鬼頭刀的時候,我竟然在牠帶血的嘴角聽見比魚鱗閃亮的第九部和聲;前此我也在快速旋轉摩擦柏油的車輪下聽到沒有人發現的音樂,那些旋律與節奏,朋友說是亢奮,我卻覺得憂傷。 媽媽!您在我拖欠的電話費中留言:家!很想我!甚至還提到:您不捨得丟、裝過我眼淚的那隻破碗─因為它,也想我……。想我的,雖然還有碗上的那道裂縫。但我不會再被它們刺傷! 媽媽!請您不用耽心──流放北方的這幾年,我已經學會控制自己的堅強與悲傷。請您不用耽心!我與孤獨相安無事,一起住在漏雨的鐵皮屋裡。泡麵的時候,我想起您以前寄給我的泡菜……;真是不可思議,那些不小心掉下來的眼淚竟然可以把塑膠碗裡的泡麵泡爛。您放心!我最聽您的話─您說過「一粒米;百粒汗」,我就低頭把泡麵吃光了。 媽媽!請您放心,現在比較困惱我的就是─我每年冬天都會多一個敵人;那些敵人就是「固執」─牠們總是固執地住在我的腦中像衛星繞著我的生命旋轉,我知道再這樣繼續旋轉下去,未來有一天,我一定會成為一顆恆星。 媽媽!真的,請您放心!儘管失敗比您更適合當我的母親。您永遠是我惟一的,媽媽! 不肖子:夢想,敬筆於木羊年暮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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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然而一想起高麗菜,她依然有些顧慮。雖然劉班長的誠意十足,萬一他臨時取消不買又不事先告知,而其他採買已買好菜回部隊,屆時她那擔高麗菜要賣給誰?難道在市場上削價賤賣?或是再次麻煩萬富挑回家餵豬?世間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的確不少。 儘管到市場賣菜是萬富好心的建議,可是也不能經常麻煩人家,尤其必須早起,又得挑重擔,假若共軍不守信用雙號也打要怎麼辦?一旦在途中遇到砲擊又要躲到哪裡去?凡此種種,叫她不擔心也難啊! 而內心的焦慮,似乎於事無補,想太多,亦只是增添自己的煩惱而已,她應該為大後天有一筆三十二塊錢的收入高興才對。即使只是區區的幾十塊錢,但錢對一位政府登記有案的貧戶來說太重要了,更何況這筆錢是以自己的勞力換取而來的,她心安理得、問心無愧。 萬富挑著空籮筐走起路來可說是健步如飛,走在他後頭的添丁嫂似乎有跟不上的感覺,回到家已是氣喘吁吁,而萬富放下擔子就急著走。 「萬富,你的油條還在籮筐裡、沒拿。」添丁嫂趕緊提醒他。 「這兩根油條是買給志堅和志弦吃的。」萬富說後快步走。 「這、這、這……。」添丁嫂還來不及說什麼,萬富已不見人影。 添丁嫂拿起油條放在桌上,不禁想起剛才在油條店,看到有客人吃油條、喝豆漿。她似乎也可以泡美國番仔救濟的奶粉,讓孩子們配油條,如此口感一定不錯,相信孩子會喜歡的。 但是她也如實告訴孩子,萬富叔叔除了花費時間和力氣,幫他們挑高麗菜到市場販賣,更特地為他們買了油條,要記住他這份恩情啊!孩子們雖然點頭微笑,然似乎還體悟不到她的話語,只見兄弟倆折下一小段油條,然後蘸上牛奶,你看我、我看你,一副捨不得吃的模樣,叫人好不心酸啊!(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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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童年
之一、優雅漫步烏來 四月上旬,山中已經有了酷暑的意味了。 攝氏三十度的高溫,上午九點三十五分的新店捷運站內,我在猶豫著,不確定接駁的巴士,將從哪一個方向駛來。 捷運站的年輕小姐,用專業的語氣說出公車站牌的方向,接著又笑開臉上淡雅的彩妝,溫柔強調:「要搭849號公車啊。」 走出遊客詢問處,同時,朋友也帶著牙牙學語的兒子向我走來,打算投入陽光的懷抱。 晴天,上周便被預告出來,陽光在城市裡曬出一個又一個的影子。這麼強烈的陽光,會不會中暑?司機,開得了車嗎?巴士,會不會拋錨?許多悲觀的擔憂在心中形成,就像豔陽下的影子,清晰了輪廓。 「下一班車什麼時候來?」我們因為推著嬰兒車,懶得面對大排長龍的隊伍,所以決定放棄眼前的巴士。 「好像是三十分鐘後。」朋友說得很樂觀:「但是我們一定可以搭上下一班巴士。」 十點十分,依然沒有巴士的蹤跡,這一次,我的探訪野溪溫泉計畫,真是選錯良辰吉日了,即使馬上搭上巴士,抵達烏來也近中午,沒有樹蔭遮陽的野溪勢必得放棄,我的規劃將會意猶未盡。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擔憂,就該挑一個涼爽的風景區。但是,溪水穿越過山脈的地形仍那樣賞心悅目,就算抵達時酷熱;就算我的擔憂都成真了,這趟野溪溫泉造訪,仍是無比美好。 當我開始認識露天溫泉這件事,我的價值觀便升級了。 十幾歲時,第一次隨父母去陽明山泡溫泉,那次是因為年邁的外公關節炎,聽說泡溫泉對筋骨方面有神奇療效,於是,大家一起相約來到陽明山泡個人湯屋。我一個人泡在空間不算小的溫泉裡,覺得沒有安全感,只好蜻蜓點水般,草草了事的泡了一下,泡完走出來,並不覺得有什麼樂趣。 過了好幾年,一個同事在聊天之間說起了露天溫泉,顯出心滿意足的表情,敘述那一種在星空下的鬆弛感官:晚間的蟲鳴不絕於耳,抬頭,望見一方星河……。 於是我知道,有一天,自己一定會去嘗試露天溫泉。 之二、飛瀑不疾不徐 到台車站搭車,我在這次的新店旅行中,預留了片刻的時光。野溪溫泉就在攬勝大橋下方,穿越橋樑,可以抵達老街以及台車站月台。十足原住民風味的鐵橋,堅強的矗立在春天的陽光下,準備前往老街或瀑布的旅客,慢條斯理優雅走過去。 我被台車站山腳下旁邊原住民可愛的圖騰吸引了注意,它們的色彩繽紛,像吸收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能量,那樣地充滿元氣。彷彿鼓勵著往來的旅客,在烏來,就該學習原住民的勇氣與謙卑。我數著拾階而上的落葉,跟上了拿著嬰兒推車吃力的朋友的腳步。 我們暫時不去泡溫泉,陽光太灑脫;我們要去的是烏來瀑布,看看順流而下的飛瀑怒潮。 於是,我們在月台上,購買從烏來抵達瀑布站的車票。 坐上台車,我總覺得,可以飛也似的追上前方的夢想,但台車確實是緩慢的,是不是承載了過重的光陰?是不是承載我過多的歡喜憂傷?它的速度就像秒針一樣,彷彿依戀著歲月的嘆息。 瀑布適合欣賞的時節,是在雨水密集的節日,這時候正逢乾旱,瀑布自然沒有想像中的壯闊。可是,遠遠的還是聽見了氣勢磅礡淙淙的流水聲;看見了古色古香木造的建築,販賣「美景」與咖啡。在露天廣場喝咖啡,青山綠水的環抱之中,等於是喝咖啡送美景,這不正是買一送一的好服務? 這個春季,我正在一字一句朗誦古典詩詞的美好,一個讓自己身心幽情的地方。悶炙的空氣,取代雨紛紛的清明時節,細微的汗珠濡濕了我的毛孔,汗珠積存在心裡,輕飄飄地。然後,有一天,一個男性友人去烏來賞櫻花季,帶回了一大片緋寒櫻、八重櫻以及吉野櫻,幾百朵的花開放在一張張照片裡,我選了一張找首古詩,題上去,珍藏在手札裡,忽然,那個扉頁變得柔亮了。 那光芒蒸融了我心裡的汗珠,是緋紅櫻花的撫慰啊。她輪迴著盛開與凋零,歷經生與死,人生,不也是這樣的嗎? 我站在櫻花樹前,想著這棵不算高大的樹木,在季節對了綻放櫻花的時候,其實全身都翻飛著粉瓣,落英繽紛。如今,歲月的流逝,已經把滿身淡雅都落盡了,只剩單調的葉綠色,保留住白晝裡陽光的溫度,樹的影子堅強了,樹的身段更為永恆。 時間帶來季節,它們準時的,每一年都赴約,像信守著某種諾言,於是,土地用溫度傳達,植物紛紛開展出生命的春夏秋冬。 因此,這般的綠樹花紅,我成為欣賞者,尤其是居住北部,烏來溫泉文化代代相傳,豈能輕易錯過? 從烏來到瀑布;從老街到台車。山映斜陽天接水的輪廓;芳草碧綠的幽靜古道,奇形怪狀的地理與岩石;原住民手工傳統風味圖騰,都令人流連忘返。 我在櫻花樹旁喝冷飲,檸檬味的冬瓜茶,小時候都喝百分之百純檸檬汁,母親親手榨汁的。涼颼颼的冰塊,拌著酸澀的果香,便是童年夏天的滋味。坐在木製的長椅上合影,感受若有似無的風中,瀑布飛濺的圓舞曲,真想像雲朵一樣,無障礙跳個舞蹈。 之三、到純真裡找年代 我的朋友告別單身結婚之後,旅行就有不同的規劃了,神奇的是,有了她帶領孩子伴我走過的烏來,彷彿也用不同樣貌注視著我。 為了證明自己很多年前造訪過,因此,堅持用站立的方式搭上巴士,關於山的蜿蜒,用一種隨機應變的心情上路了。這條不算漫長顛簸的山路,需經歷好幾個大轉彎,不知道是我的平衡感不夠,還是轉彎幅度過大,接連著的幾次東倒西歪,我的雙腳,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從巴士總站下車到老街,沿途盡是青山綠水,若一定要挑剔,豔陽高照便是美中不足的缺點。然而,正當我們盡可能的找遮陽處,肚子恰巧也餓了,老街上多是原住民風味,有很多可以坐下來吃的店家,我們選了一間菜色很家常的小吃館,看著老闆娘遞給我們的菜單,茹素的朋友前往櫃台,用擔憂的語氣問老闆:「有素食湯麵嗎?」 這是一間充滿野味的餐館,卻也販賣著素食,吊掛的液晶電視一幕幕播放新聞;牆上的時鐘長短針,分秒必爭的競走,接著是上菜後我和朋友聊天的笑語聲,我終於明白旅行讓人心動並不只是風景,而是腳步中那些踩踏與休憩的交錯,談笑風生,說起昨日、今昔,與未來,前途似錦的遠方灑滿耀眼光芒,浮貼彼此夢想,獨一無二。無論是多麼匠心獨具的藝術家,也刻畫不出這麼飽滿又富深情的時光。 泉水在山中迴旋著,順流而下,這就是所謂的烏來野溪支流域嗎?我們行經一間古早味柑仔店,打算回程時再進去參觀。一日遊的時光短暫,當我從瀑布站歸返,兩旁的樹影,緩緩移動了幾分。 已是午後,陽光還是很強烈,這次的露天溫泉之美尋覓,肯定是要放棄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去嘗試露天溫泉」那年講過的話清晰了,也許,沐浴在「星光與蟲鳴」之中,確實很美好,然而,現在是白晝,即使泡了溫泉,也不可能「豎耳聆聽蟬鳴,抬頭仰望星河」。 等緣分到了,有一天,未來,再來尋訪吧!我安慰自己。 太陽微微西傾,我們緩緩地向老街走去。總是這樣的,來回必須經歷一次相同的路,才能抵達目的地,這是不是生命裡,永不匱乏的過程?溫泉氣味的風撲面吹來,走近懷舊的雜貨店,最適合安靜回味,當然,也適合閱讀。 跟著一字排開的懷舊小物,好像又回到小時候的步伐,跳躍著,跳躍著,那樣輕盈。 童年如尪仔標,而我們總是那麼想炫耀自己的玩物;我們又總是為買不到昂貴的玩具悵然若失;我們的玩具盒裡總是放著顏色斑駁壞掉卻捨不得丟掉的那樣玩物。 老街還沒離開,童年離開了。我拍下懷舊了整間的柑仔店,知道它能為我帶來紀念。 之四、夕陽伴我歸 向晚的新店捷運站,我們正準備乘坐回家的列車,朋友有些不捨,我們便「偷取浮生一點閒」來到碧潭散步。接近放學時間,一條冗長的學生部隊向我們走來,隊伍裡的一名男孩逆向行駛的與女同學面對面嬉鬧玩耍。他的腳步後退著走,眼看就要撞上我們的嬰兒車了,「小心啊,後面有人!」幾名女學生尖銳聲音提醒他,微微帶著笑意,帶隊的老師隨後出現了。呼吸碧潭空氣的老師學生,他們的臉頰都有彩霞的紅暈,不久就要迎接繁星點點,但,他們看起來十分快樂。 霞光昏黃了天空,還沒離開新店,我已經想念烏來了。不知道人潮開始聚攏的老街,此刻是否已經點燃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