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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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滷味
吃滷味這件事在我的大學生涯裡面很重要,因為那之前我從來都沒吃過滷味,經過滷味攤聞到香味,立刻被家人制止,根本沒有機會吃。到了大學,租賃處的下面那條街就有三家滷味攤,形成三國鼎立之勢,各自有各自的優點,而我,彷彿獲得解放,只要手頭有錢,就可以擇我所愛而吃。當我吃到滷味時,有種忍不住的感動湧上心頭,因為,一切對我而言都是新鮮的,都是從頭開始的。那一袋滷味的滋味,讓我難忘,雖然不到百元,我卻徹徹底底愛上了吃滷味。 而選擇性有三,自然就會依照當天的心情選擇。奇妙的是,三家處理滷味的特色也不同。A店家直接用一格一格的不同食物擺在攤位上滷,因為老闆在家中已滷好,在攤位只是加熱,客人可以直接夾走,滷汁比較濃郁,加了一些中藥味。B店家則是分門別類的放在一旁,讓你拿籃子挑選後,老闆在幫你滷,滷完後加了許多酸菜與蔥、胡椒粉,屬於口味比較重的一家。C店家則是賣乾的滷味,就是東山鴨頭之類的,直接在家中滷完,然後冰鎮,非常適合夏天配啤酒一起吃。 所以,基本上這三家店都各有各的客源,雖然都名為賣滷味,但各自有不同特色,在冬天的時候某家店生意比較好,在夏天的時候某家店生意比較好,倒也相安無事,比較開心的是在他們附近開設的飲料店,基本上形成了神聖同盟,買了滷味就會買一杯飲料,邊吃滷味邊配飲料是種享受,但也是因為太鹹,口很容易渴。 但學生漸漸少了,租往別處的人也越來越多,直接衝擊的是他們的生意,後來,C店家宣告倒閉,B店家兼賣起了雞排之類的炸物,A店家則是附送一杯飲料,每次到僅存的兩家店購買,老闆總會一直哀說:「錢歹賺啦!但學生還是給你們算便宜一點啦!」望著只買二十、三十的女生袋子中,還附送老闆加的青菜、菇類,我想,還是這邊的店家還是很有良心的,就怕他們營養不良。 有時回到老家,逛夜市逛來逛去卻找不到滷味可買,讓我心情很沮喪,我妹笑說,要吃滷味要跑到附近的玉山路才有得買,但口味一般,要吃好吃的滷味得要跑到遙遠的文化路,還得排上個十幾分鐘。後來想想,好像還是大學時代最好,只要幾步路,我就能品嘗到我要的滋味,但隨著那些店一一倒閉,我也離開學校,幾乎沒什麼機會再吃的到。想著想著,我提著手中的蚵仔麵線與豆花回家,滿足地回家,雖然仍舊迷戀著吃滷味,但在此刻,我暫時放棄吃滷味的種種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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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萬富走向距離較遠的攤位,假裝自己是顧客,低調地詢問高麗菜的行情,有一攤品質較差的每斤喊價三毛,另一攤較好的則是五毛,但是無論那一攤,都難以與添丁嫂的高麗菜相比。經過兩人商量的結果,因係首次來市場賣菜,又是自家所種植的毋須受到中盤商剝削,故此他們決定以每斤五毛錢來出售。 然而事有湊巧,正當他們商量好價錢時,隨即有一位手持電筒的軍人從前面的攤位走過來,並照了照他們籮筐裡的高麗菜。萬富深知他一定是部隊的採買,需求量勢必很大,趕緊彎下腰拿了一顆在手上向他推銷著說:「班長,我們的高麗菜剛採收的,既新鮮又飽滿,一斤只賣五毛錢。」 班長接過他手中的高麗菜,仔細地端詳一會,復用手指頭壓壓又彈彈,如此即可知道它的虛實,可見他是一個經常擔任採買的行家。 「如果全部買,一斤要算多少錢?」班長認真地問。 萬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因為高麗菜是添丁嫂所有,理應由她自己做決定。可是她純粹是受到萬富的建議,第一次上市場賣菜,對於生意可說一竅不通。於是兩人四目相望,不知如何回答他。 「我是說兩籮筐全部買下,一斤要算多少錢?」班長以為他們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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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榮民系列》離鄉背井去從軍——周水池
馳騁疆場,衛國征戰,身為男兒當自強。現實生活,家庭貧困,肩擔生計去當兵。告別父母親,離鄉背井去從軍,磨練出了真性情,率性的男孩亦有細膩的一面,爾後出社會,對週遭流露出關懷的心……。 民國四十七年出生的周水池,老家浦山村浦邊,手足多,家境困窘日子不好過,牛糞他清過、水肥亦挑過,放學之後幫忙家裡來牽牛。每天忙農耕,國中就會牽牛去犁田,讀書不進步、成績不頂尖,繼續升學浪費錢。 當他國中畢業後,有同學邀約報考中正預校,他自認為體力沒問題,但歲月磋跎太久而作罷。金門高中念一年,英、數跟不上,與同學一起轉向高職魚撈科,拚保送,冀望將來前途有希望。然而計畫跟不上變化,自前立委陳清寶先生那一屆有保送後,再也沒名額,他只得重新規劃人生的方向。 民國六十七年四月,周水池選擇了陸軍官校專修班四十八期,當碼頭下船,軍方以卡車直接載到營區,理髮、編連隊,他被編入陸軍官校專十九連,住在所謂的「白宮」裡面,黃姓連長同為金門人,排長為正期軍官,副排長則為預官。軍方發放每人被單、軍毯、墊被;班長精神講話,規定半小時完成縫合,入伍生互相對看怎麼辦?平日做粗活,不懂女紅如何縫,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硬著頭皮亂縫線,其緊張與壓力,軍中的白飯每天吃得多,卻也便秘來囤積,一星期解放一次。而夏日鳳山大太陽,紅螞蟻、含羞草,又在地上做運動,眼前的情景,令人渾身不舒適。而身上的衣服濕了還穿,一星期洗一次衣裳,全身長滿了痱子,而國軍的基礎訓練很多,當分科台南永康砲兵學校完成訓練後,許多人的心聲是縱然給他一百萬,也不願意回頭入伍來當兵。 民國六十八年五月下部隊,分發二十軍,亦即中部軍團后里軍,隸屬五八砲指部本部連,擔任少尉行政排長,管理文書兵的業務,該連區分行政排、通信排與測量排,連長派他到測量軍官班受訓。六十九年砲校受訓結束後,再回原單位擔任測量排長,而隨軍砲兵下基地需三角測量,一年多的時間幾乎每天都在外邊架竹竿實施測地的任務,返回營區還要計算成果,因此測量排均為大專兵。 民國七十年元月奉調六三六營擔任中尉副連長,駐地仍在后里營區,同年十二月部隊移防馬祖東莒;馬祖有四個離島,區分南竿、北竿、東莒、西莒,東莒為離島中的離島,範圍不到小金門的一半,駐點觀測所,四面環海很荒涼,沒水沒電有兩年,夜晚點蠟燭,清晨起床很冰涼,日子太緊張,沿海均是對岸的漁船,擔憂靠岸心慌慌。民國七十一年,馬祖下過冰雹,最冷為一度,軍士官長凍瘡,尚要到處汲水不方便。儘管如此,軍令如山,部隊謹守規範,體能戰技、裝備保養、下砲兵基地,三者缺一不可。東莒的荒涼,部隊仍在百忙之中抽空,飼養豬隻與雞隻,為餐桌添加佳餚。 副連長管理戰砲隊,而一連有四門砲,弟兄輪流戰備,只要營指揮所接獲師部戰情官指示,弟兄需在一分鐘內各就戰鬥位置,並於三分鐘內射擊出去,防禦任務之重大,不得有誤。某晚一點半,天空下著雨,忽然接獲營指揮所警鈴,弟兄全員到齊,射擊出去,前兩發很正常,到了第三發竟「脫捶」,砲彈往下沉,起因為藥包太潮溼,燃燒不完全,幸好村莊沒有在旁邊,否則一定造成人員的傷亡。 在馬祖期間,每個月一連配合一次夜行軍,晚間十點到師部報到完畢後,立刻依路線行走。有次接獲通報,水鬼靠近燈塔附近,即將登陸,兩邊夜行軍部隊,火速抵達現場,但未見水鬼的蹤影,究竟是謊報還是真實,終成一個謎。而當大陸漁船靠近,常是兩、三百艘,依規定距離六千公尺則需射擊驅離,無論哪個長官,壓力都非常大。 民國七十二年六月,周水池在馬祖升任連長,當年金門「老母雞」墜海,亦即六六空難,他在馬祖憑弔鄉親的不幸。而離島阿兵哥,未滿一年不能休假,有結婚的軍官三個月放一次假,未婚者則要半年,思鄉情愁如飲苦水。同年十二月,部隊移防台中圳堵營區五八砲指部,擔任上尉連長,當登陸艇在十幾級的巨濤中,船上的鐵鍊斷,移防裝備亦在船上翻滾,如此的乘風破浪,可謂今生難忘。 半年後,軍官可依規定申請個人輪調,基於雙親在島鄉,不能常常噓寒問暖很遺憾,因此周水池申請輪調,於民國七十三年四月回到金門,並到金防部砲指部六三八營報到,營部在小金門陽山,前水頭則為獨立連。適逢體能戰技加強訓練,野戰砲兵操很大,尤以總部高裝檢為甚。而從台灣剛返金,正巧輪到水頭連施打砲宣彈,他們用五噸卡車拖一門一五五榴砲到古寧頭海邊,只射擊一發到大陸蓮河地區,爾後未曾再有此任務。 同年高裝檢,所有庫存彈藥均需從每個庫房搬出來清點,塔山村有數個小型的彈藥掩體,逐一搬出後,砲彈外層生鏽的全刮掉,再以砂布磨除,而後噴上紅丹漆。無論戰備存糧幾包?彈頭多寡?約莫三個月均要翻堆。而彈藥庫共分三批移動,戰備存糧之大,主管都要管制休假。 軍中的老兵欺負新兵,由來已久,成了惡性循環。某個夜晚,他起床如廁,發現一名新兵站在那兒,安全士官正對著他訓話,起因於白天砲操作不好,夜晚加強來宣導。洞察原因後,隔日清晨,他處分砲長,豈能三更半夜擾人清夢,更不許此種風氣成為慣例,因此他認為,連長的領導統御,其責任之重大。而民國七十三年,軍中啟動了「趙老師信箱」,無論申訴、不當管教、心理輔導均適用。 民國七十四年,周水池調任營部作戰官,負責幕僚業務,並於民國七十六年六月至台南砲校正規班受訓,才剛下飛機,就遇到有人在抗議,台灣實在太民主。受訓半年,支援砲指部參三科,擔任助理作戰訓練官,期間,公文多、計畫多,夜晚常求助於學長幫忙,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後,終於得心應手。 民國七十六年,姑姑作媒、舅舅說項,確定追求的對象後,他先行到沙美市區五金行買狗鍊,到店裡自我推薦,終與張秀枝小姐結下了情緣,夕陽西下榮湖漫步、放假時金沙戲院肩並肩,共賞一場美的饗宴,交往一年多,除擺了幾桌酒席宴請親朋好友,其他不需多花費。婚後租屋五年,終購建了屬於自己的家園。並育有二女一男,現今長女在新北市社會處上班、次女為國中英文老師、兒子現就讀師大化學系。娶某前、生子後,好運也跟著到來,他於民國七十七年元旦升了少校。 民國七十八年底,周水池輪調到砲兵六三九營,擔任副營長,駐地位於山外監理所附近;七十九年底再調回參三科,從民國七十三年返金迄今,一直留金的周水池,於民國八十年遇著一位防衛部第一處處長,對金門籍留金四年即要求輪調台灣,他無奈於八十一年輪調二一砲指部,駐地中壢龍岡,指揮官葉光輝治軍嚴格,從不交際應酬,無論軍官與士兵,摺棉被要有稜有角,一板一眼的要求嚴厲。 回顧在金門服役的歲月,只要海軍運補船來,砲兵就要加強戰備,而戰情官需參加早餐會報才能補休。有天指揮官問他有否接到電話紀錄海軍運補船要進來,他回答沒有;指揮官說他不會自己去問,他答以海軍自會下電話紀錄;未料指揮官拍桌怒罵,他則以「你上校壓不死我少校」,想不到指揮官居然沒處分他。而有天西村有軍人出車禍,金門籍軍官被叫去精神訓話;他認為不合理,於是告訴指揮官,「我從七十三年回金門迄今,你是第五位指揮官,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對金門籍如此反感,少數人出事,你卻讓多數人承擔。」 到了台灣,半夜一、兩點,他還在中山室忙兵棋資料,數次被指揮官撞著,除口頭嘉勉,當金門三考部(亦即第三考指部)中校作戰官出缺,應允讓他回金門佔缺,於是他在民國八十三年元旦升中校,當時司令官為金門籍的顏忠誠將軍。 每天忙於兵棋推演,有天晚上,接獲上級指示,要他將所有防區、涵蓋大陸地區的射界圖重新繪畫,並做成投影片。軍令如山,他立即調來尚義集訓中心阿兵哥,電腦製作、文書處理六人,隔天清晨即交件,連上級都驚訝。同年底,小金門有個營長缺,師部有三人等著佔缺,但長官屬意他來接。一年營長生涯,於八十五年再調任砲指部,擔任作戰官,五年考績均甲等。 民國八十六年,輪調嘉義崎頂一五一師,任職作戰官,余連發師長曾是他的老長官,於是他順利升上副指揮官,崎頂為訓練中心,主要為新兵訓練與協助點召,沒什麼重大任務,他可以二星期返金一次,而其間,共下基地兩次,分別為斗六基地與田中基地。於民國八十八年五月,光榮退伍。 周水池退伍後經過兩年休息,於民國九十一年赴馬祖擔任泰勞管理員,九十二年到威力保全任職。民國九十三年榮光社區發展協會成立,他立即投入社務。復於民國一百年五月赴獅山砲陣地服務,負責砲操與簡報,亦曾找軍方前來支援,並於一○三年四月離職。而後全力投入志工行列,榮光社區、浦邊蓮法宮、榮湖老人會、浦邊周氏宗親會均由他擔任總幹事,榮光守望相助隊則由他擔任秘書,如此地服務人群,生活很充實,人生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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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推力
身旁一位朋友二十九歲之際,毅然決然辭去工作,南下數千公里,遠赴人生地不熟的澳洲打工。「快三十了,不去就沒機會了!」他灑脫的說。我問他你怎麼捨得呢,這份耕耘了四、五年的穩定工作?他嘆嘆氣、搖搖頭,「不是我狠得下心,實在是一年到頭的二十幾K,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就賭一把吧!儘管冒險了些,與其在台灣坐困愁城,不如突破牢籠,看能否在南半球掏上那麼一桶金。 最近收到一位高中朋友的訊息,他也跑到澳洲「working holiday」去了,他們都說一生就那麼僅此的機會,這是一個夢想,可以打工留學的外國夢。我在大學時代,也曾經做過這麼一場綺麗的美夢。 撇開打工留學、異國生活的浪漫夢想,我可是在甫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裡備嘗了台灣工時長、壓力大、薪資極度不平等的壓榨環境啊。探索台灣勞資雙方、薪資結構、經濟環境等問題,可以想見我的這些朋友,在離開台灣、背起行囊、遠赴澳洲,是多麼毅然決然、毫不戀棧。是環境逼迫也好,是成就夢想也罷,不是外國太吸引人,而是現今的台灣把人往外推的力量大。 最近下班後經常到住家附近的「永和豆漿」吃宵夜,我常常點一份起司蛋餅加一杯熱豆漿,只是今天多付了五塊錢。老闆指了指後面的價目表,價目表被燻得黑黑黃黃的,標價卻是新標上去的。在這個萬物飛漲的年代,價錢漲了,就真的都回不去了呀!小學時雜貨店一包科學麵賣五塊錢,國中時漲到六塊,後來是八元,現在便利商店一包賣十元,而且內容物還縮水了。縮水其實又是種變相的漲價,以一包科學麵來看待台灣的物價,其漲幅可以說是相當驚人的。 看看台灣近十幾年來物價的漲幅,再來看看近日的22K政策,我們可以想見,這些遠赴澳洲打工的年輕朋友,是可以走得那麼灑脫、玩得那麼沒有後顧之憂的。我周遭有很多人急著在三十歲前辦打工簽證,到國外打工遊學個一兩年再回來,這樣的行為並沒有好與壞、對與錯,只是這個背後暗示著這些人抱持著,即便是出去個一年半載、遊山玩水又有何妨?反正我回來台灣時,還是一樣,孑然一身,薪資一樣的低廉,勞資雙方永遠還是那麼的不平等,所以呢?沒差。 如今政府在極力推廣外交,興奮地發表了又與多少國家建交,以及多少國家互惠平等落地簽證往來更方便的同時,是不是也可以回歸到他的家園,摸摸他的土地是否溫暖,問問他的人民是否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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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裡來的沙
每個黃昏 她習慣步行到海邊 看看海 也許出洋的丈夫 正從碼頭邊走來 摘下禮帽 送她一朵南洋的花 如果今天沒等來 不要緊 摸摸海裡來的沙也好 也許某天早上 它們剛從丈夫的鞋底 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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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翌日清晨五點不到,萬富已來到添丁嫂住處,滿滿的兩籮筐高麗菜,少說也有七八十斤重,挑在萬富肩上似乎不感到吃力,然若換成是她呢?想必走一段路就要停下來休息、休息,再走。 往往農人在肩挑重擔時,有時會隨著扁擔上下擺動的韌性而加快步履,即使添丁嫂拿著空籃子和一把秤,但依然跟不上萬富的腳步,而且還有一點上氣不接下氣之感。當他們走出村外時,突然被一聲尖銳的聲音懾住。 「誰?」原來是路口全副武裝的哨兵,或許已知道他們是一般百姓,故而並沒有問他們口令。 「老百姓。」萬富趕緊停下腳步回答著。 「幹什麼?」哨兵荷槍實彈厲聲地說。 「到市場賣菜。」萬富輕聲地答,添丁嫂害怕地偎依在他身邊。 「距離宵禁時間還有五分鐘,你們站在旁邊等等,現在還不能過去!」哨兵經過一番打量,從他們的穿著及種種跡象顯示,知道他們是這個村莊的居民,故而並沒有再追問下去,也沒有刻意地刁難。 縱使只剩下短短的五分鐘,但萬富依然乖乖地放下擔子,絲毫不敢怠慢。因為他受過民防隊訓練,上過政治與軍法常識課,知道戒嚴時期夜間宵禁期間,絕對不容任何人抗命或不從。即使是上級單位來查哨,也必須知道當日的口令,違者,哨兵可當場開槍制止。 兩人站在陰森的馬路旁,不約而同地看看四週漆黑的田野,儘管他們聽多了砲聲,但被哨兵擋在路口則是第一次。如果不是萬富替她壯膽,想必添丁嫂也沒有勇氣單獨走在這條通往市場的道路上。任憑兩籮筐高麗菜馬上可脫手賺取一百元,她亦不敢貿然一試。 不一會,哨兵拉開鐵絲網拒馬,向他們揮揮手說:「你們可以過去了。」萬富說聲謝謝後俯下身,挑起擔子就快步走,倘若是平日走自家耕種的山路,這擔高麗菜對他來說絕對是輕而易舉。可是今天走的是遠路,又必須趕時間,因此到了市場,卻也讓他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到了市場,賣菜的小販早已把一籮筐、一籮筐的各類蔬菜擺放在地上,亦有穿著草綠軍服、拿著手電筒的採買,朝著籮筐裡的蔬菜東挑西揀。萬富在後面找了一個空位把擔子放好,並囑咐添丁嫂先看一下,他必須先去打聽當日菜價的行情。假若沒有先行瞭解,一旦價錢喊得太高,勢必沒人買,又得花費力氣挑回家;如果偏低,則不划算,甚至連工錢都掙不回來。(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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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說的趣味故事
父親好學不倦,博覽群書,尤其古典小說最為沉迷,在所遺留的書籍中,不乏各門各類,其中以應用文(含公文、尺牘書信、對聯……)最多,大概與他工作性質有關;也好歌曲,不僅收藏歌本,還有工整的手抄本,最常見的是床頭的古典小說與報紙,這是他睡前的「功課」,難怪父親文筆不凡,總有說不完的故事。 父親不僅愛看書,也樂於說書,記得兒時一天中最盼望的時刻是晚上,夏天的門口埕、冬天的棉被窩,都是我們聽故事的地方,父親總是扮起「說書人」的模樣,傾囊相告,我們兄妹都是忠實的聽眾,父親成了我們的偶像,由於時日已久,對於長篇大論的小說只剩斷簡殘篇,唯有一些簡短故事或詼諧笑話,尚能略記一二,僅擇幾則印象較為深刻的敘述於後,與我鄉親好友分享。 一、傻女婿拜壽 岳父六十大壽當日,三姊妹偕同三位夫婿返回娘家為泰山大人祝壽,其中以三女婿最傻,吃飯不懂規矩,經常貽笑大方。三千金則才貌雙全,想出一套周全的妙方,就是在三女婿的腳上牽著一條細繩,並且叮嚀他:每拉一下才可夾一次菜,如此循規蹈矩的吃飯還是生平僅見,令在席親人刮目相看,嘖嘖稱奇,孰料「好景不常」,兩隻狗在桌下爭奪骨頭,扯到傻女婿的細繩,拉來扯去,頻率之快已令傻女婿措手不及,即使奮力夾菜也不及拉扯之快速,瞬間夾光所有菜餚,夾到精疲力盡,全場看得瞠目結舌,對於傻女婿的評價急轉直下,三千金眼見前功盡棄,一切回到原樣,雖感失望,但亦無可奈何! 二、傻兒子赴考 傻兒子雖傻,仍是父母心頭肉,自幼寵愛有加,呵護備至,即使在赴京趕考的途中,父母也特聘名師隨行,沿路「惡補」。口試當日,主考官准許親人立旁「監考」,以示公正,在吟詩作對之前,先來「對仗」暖身,第一道題,主考官問:「天對什麼?」傻子不知如何應答,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希望父母能提供一點暗示,母親見狀,順勢以手指頭指向「地」面,兒子見到指的是地面上的一坨雞屎,高興得向主考官說:「我知道了!天對『雞屎』。」主考官搖頭嘆息,再出第二題:「父對什麼?」父親眼見剛才作弊失敗,這次應該萬無一失,隨手指向太太的胸部,傻兒子知道答案了,高聲說出「父對『奶頭』。」主考官啼笑皆非,拂袖而去,不想再出下一題了。 三、三兄弟痼疾 某地住了三位兄弟,自幼為痼疾所苦,大哥臭頭(瘌痢頭),奇癢無比,終日搔個不停;二哥流鼻仙,涕如泉湧,兩串鼻涕垂掛胸前,擤不完也擦不光;小弟全身發癢,即使十指齊出,仍難止癢;三兄弟鎮日忙於應付痼疾,無法從事正業。 某日,三兄弟聚在一起,搔癢擤涕,各忙各的。大哥心血來潮、突發奇想,我們三兄弟來玩比賽,考驗一下耐性,看誰能不搔不擤持續最久,這對他們而言,簡直比死還痛苦。就在大家忍無可忍之時,大哥靈機一動,急中生智,以故事化解:某日,我在山上見到一隻怪獸,頭上長滿了角,順勢在頭上比出長角的位置,東一個、西一個,南……,藉此動作搔一下癢處;二哥見此良機,說著要是被我見到,我會拿起弓箭將牠射死,藉著比射箭的姿勢將鼻涕擦掉;小弟說:「要是被我見到,我會不寒而慄,快速逃跑;藉著全身抖動的動作,讓衣服磨擦肌膚,以稍解癢處。三兄弟的痼疾,令人同情;而三兄弟的機智,卻令人佩服。 四、白賊七騙術 「白賊七仔」顧名思義以其招搖撞騙手法得名,至於「七仔」是否其名或與排行有關,不得而知。有關「白賊七仔」的故事很多,父親與趙維昆恩師都曾講過,目前只記得一則。──某日,白賊七仔與友人打賭,他可以讓前面那位穿著時髦的妙齡女郎脫下鞋子,友人不信,白賊七仔走近女郎背後,順手將其帽子丟往高處,女郎轉頭一看,勃然大怒,白賊七仔一邊道歉,一邊解釋,佯稱認錯人了,並且裝出一副無辜的可憐相,要求女郎原諒,就請女郎脫下鞋子,踩在他的肩上將帽子撿回,總算圓滿落幕。友人對其機智深表佩服,但對騙術不予茍同。 五、狗眼看人低 泉州有家布莊,規模頗大,某日來了位穿著樸素、其貌不揚的顧客,一進布莊,布匹價格樣樣問,老闆不耐煩了,用輕視的口吻說:「妳是買得起嗎?你若買得起,全店算半價賣你。」客人問老闆說話是否算數,老闆還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買得起再說!」孰料這位客人竟然認真起來,要老闆立下字據、不可食言。 翌日,客人備妥鉅款抵達布莊,老闆大吃一驚,後悔以貌取人,雖然自知理虧、再三道歉,然而白紙黑字、不容抵賴,老闆終以嚴重虧損收場。 六、飢餓與牙痛 某日,太后出遊,幾位轎夫久未進食,飢餓難耐,趁著休息時間,其中一位轎夫在忍無可忍之下向太后稟告:「我們肚子很餓」,由於太后三餐有宮女侍候,未曾嘗過餓的滋味,就問轎夫:「餓會怎樣?」轎夫知道太后長年為牙痛所苦,打了一個比喻:「飢餓比牙痛還苦!」太后立即讓轎夫用膳。這則故事無論真實與否,至少寓意深切,告誡居上位者應主動深入民間,了解民瘼,才能真正了解百姓的需求。 七、窮師裝富有 有位私塾老師,既貧且儉,在自家私自授徒,沒錢買油炒菜,更吃不起山珍海味,又不願露出真相,為了掩人耳目,不讓學生見笑,炒菜時故意以水灑鼎、發出嚓嚓響聲,而且固定擺上一隻雞腿,這道雞腿只是「樣品」,捨不得動筷,因為下一餐還要用來「裝飾」,每當學生看完老師的料理之後,便被老師趕回教室,而老師也急速收拾,草草了結一餐。 八、恭喜與也好 重男輕女、男尊女卑,自古已然,時至今日,才講平權。昔日逢人生男,則賀「恭喜」;若是生女,則道「也好」,「也好」即是差強人意、有勝於無。某日,遇見四個轎夫抬著一位夫人出門,就道:「四個恭喜抬著一個也好」,一時之間,到底是「恭喜」較喜還是「也好」較好?實難判斷。 九、再吸一口奶 單親媽與獨子,兩人相依為命,自幼溺愛有加,對待兒子百依百順、無微不至,從未責備兒子之不是,導致兒子是非不明、胡作非為,終於犯下殺人越貨的滔天大罪,當推上斷頭台時,兒子向監斬官請求可否見母親最後一面,監斬官准予所請,兒子向母親要求吸最後一口奶,母親當然義不容辭,兒子在痛心之餘,咬斷母親的奶頭,並哭訴著:「母親,您從未教我是非善惡,才有今日下場」。話一說完,隨即人頭落地;母親悔之已晚,愴然離去! 綜上數則,有些可以啟迪智慧、發人深省;有些可當暮鼓晨鐘、警醒世人;有些詼諧有趣、可以博君一粲。由於故事有其時代性與流行性,早年的故事或笑話,若無人傳承,也會消失在歷史的洪流,這些數十年前的老故事老笑話,也許老一輩的已然遺忘,而新一代的未曾耳聞,不妨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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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四則
梁實秋先生《雅舍小品》,開頭第一篇就是描述他的雅舍,他說雅舍就是個性,有個性就可愛,有人說是種居陋室不改其志,不改其樂的表現。但身居陋室,若無文墨妝點,又逢舊屋老厝,實則會有不少問題,大概就無法安穩在其中。賃居許久,雖然能怡然自得,卻也發生不少問題,寫下本文來一一說明。 ‧壁癌 被大樓包圍的建築,透不了光,陣雨帶來的濕度,又豈是機器可解,房屋竟起了皺紋,從天花板與地板的兩端開始,慢慢往中間匯聚,我常擔心,如果他們連成一氣,屬於我存在的一點空間是否就此毀滅?前晚看了《加州大地震》,板塊與斷層連動的理論,幾日來的微震,更加深我的疑慮,我擔心,世界末日先降臨在我身上,依然不隔音的內裏,樓下機車行的機械聲,夢醒,慶幸仍苟活一日。 ‧扭曲的格局 當初租賃這房間,看中的就是便宜,不然以格局而言,是完全不及格的。整個房間呈現一種積木拼湊之美,打開門進來是一長方格,接著又是一正方格,只是呈現傾斜的狀態。起初踏進房間,一度有點頭暈,沒有沖煞,只是驚嘆木板隔間的藝術,據說以前是當成補習班用的,如果把隔間拿掉,確實是方方正正,並不會有扭曲的格局。但賃居了三年多,也算過的平順,只是鄰居常換,來不及認識。 ‧古董冷氣 現在大概很難看到直立式的冷氣,幾乎都是橫向發展,我的房間裡,還保存著古董冷氣,直立式的,還可以吹。夏日的烈陽,使人不得不開冷氣因應,不然難以入眠。我總會插上冷氣插頭進專屬插座(獨立冷氣電表),便要經過二十分鐘的等待才能透涼。若沒有搭配電扇,我那一度一度的跳表,通通是房東的快樂帳單,我的身體恐怕要下起小雨,經過古董冷氣的熱身後,它才肯吐出我要的小確幸。 ‧小小強 小強是周星馳電影裡的蟑螂,小小強是我自己取的小蟑螂代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小強肆虐我的房間,每一次的獵殺行動,幾乎都失利。納悶的是,我把房間維持的很乾淨,只是書多了點。每當看小小強爬進爬出,我就希望有把倚天劍或屠龍刀,我的書本成了他們的樂園,恣意的遊玩著,那些可以消滅他們的方式我都試過了,雖減輕他們出沒情況,但找不到源頭,他們永遠無法被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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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朋友從合歡山回來,送了山櫻花的種子,他說,這可用來做盆栽,我想到家裡未來可能會有山櫻花鮮紅美麗的身影,覺得有趣。不過,他也事先聲明,山櫻花不好種,要有耐性。 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進行,所採用的方法,便是朋友教的暖低溫層積法。簡單來說,就是先將種子擺到有陽光的地方,接受一段時間的曝曬,然後將其移到低溫區存放,當破芽後,就可以置於盆栽土壤內。不過,在前兩個環節裡,或許是我時間拿捏不當的關係,種子總是會發霉,我試了好幾次,終於看到種子發芽,可惜的是,將它放在盆栽裡,它並沒有順利的成長,過一陣子就凋零了。 家中的冰箱,除了存放山櫻花種子外,還放了不少顆檸檬。當我在打點山櫻花種子時,也順便切檸檬來吃,至於那些檸檬種子,並沒有丟棄,而是直接埋在另一只盆栽裡,除了定期澆水、施肥之外,就沒有另外特別照料。有趣的是,當我感嘆山櫻花每次種植失敗時,悄悄躲在陽台一側的檸檬盆栽,卻有如童話故事《傑克與豌豆》一樣,默默的成長,還冒出綠油油的果實,芳香四溢。我摘下新長出的檸檬,切片咀嚼,望向冰箱裡被呵護的山櫻花種子,看著它們的嬌柔模樣,我體驗出「有心栽花花不開」的格言。的確,很多事情,無法朝著原本預期的方向發展,但也不用太擔心,如果眼光放寬一點,就會看到在身邊,可能會出現「無心插柳柳成蔭」的驚喜。 慢慢的,最後一顆山櫻花種子,也淪落到夭折的命運,我放棄了種山櫻花的打算,我承認,自己並不是盆栽高手,但是,陽台上的檸檬盆栽,長得豐碩茂盛,這倒是讓我省下了去市場買現成水果的開銷。換個角度來看,我也算是等到盆栽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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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戀
春天的風 是你從我身旁走過時的空氣對流 讓我屏息5秒 在心中起了一波一波的漣漪 在我背後的你 藉著風的傳遞 我感覺空氣中夾雜著你的氣息 心悸動著 靈期盼著 不經意擦肩而過 空氣剎時凝結 零距離的碰觸 心得到了停靠 夏天的風 是你運球時刮起的風 烈陽下 挺拔的身軀膛 遙遠著你 汗珠在陽光下 耀眼奪目 運球時的律動 好似送來和煦的微風 吹走我的不安與焦燥 秋天的風 單車上的你 迎著風 奮力踩著單車腳踏板 讓風吹走塵囂俗事 沈浸在勁速時暢快 你是風我是雲 我願一直跟隨你 直到撥雲見日時 冬天的風 沈靜的你 若有所思 蒙上霧氣的鏡片 彷彿時光穿梭 回到泛黃的照片裡 相遇相知是上天的恩賜 曖昧不清是等待的浪漫 珍藏分秒的回憶 坦白 結束如幻似夢的追隨 換來 如膠似漆的真實 或是 痛徹心扉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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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呢?」添丁嫂有些不好意思。 「不會啦,妳田裡剩下的那些高麗菜,如果能迎合市場的需求,頂多三次就可以把它解決掉,又不是天天這樣。」 「萬富,既然你那麼誠懇的想幫助我,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等一下就下田採收,明天正好是雙號,我們一早就上路。」 「記住,我們必須趕在五點宵禁解除時出發,如果太晚,採買都已經買好準備回部隊了,到時可能就賣不出去。」萬富說後,卻也有些擔憂,「明天那麼早,妳起得來嗎?」 「可以,一定可以,我準備好等你。」添丁嫂信心十足地說。(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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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燕菜﹑胡椒包
去年冬天,大兒子結婚,家裡辦了一場喜宴,從頭到尾,裡裡外外,全家人著實忙翻了,還好親家滿意,親朋好友開心,賓主盡歡,透過自己操辦這一場喜宴,深深感受到時代不同,宴客方式大大的不一樣,不禁的想起八零年代以前,我在金門參加過,或幫忙過的喜宴,在湯湯盤盤,高粱酒助興的氛圍中,熱熱鬧鬧,充滿著家鄉的民俗人文元素,那些喜宴過程,記憶猶新。 那些年,那一天早上出門,走在鄉里中,只要哪一家的門口廣場擺上大圓桌,大爐子,大蒸籠,工作人員四處走動,我心裡就有譜,這一家人肯定要辦喜事啦,到了下午,再從他們家門口走過,場景就不一樣了,掌廚的館棧大聲吆喝著,指揮這,要求那,男工們手忙腳亂,刀子剁聲不停,吱吱喳喳的阿姨大嬸也沒閒著,洗洗刷刷,撿菜撥葉,傍晚再路過,廣場上打著燈光,主人家門口好像餐館一樣,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廚師們各司其職,大鼎熱炒,油鍋嘩啦,蒸籠陣陣白煙,桌上堆滿著菜啊,肉啊,魚啊,調味料,醬油醋酒,三不五時,南北乾貨,瓦斯大桶不停地送進。 在這個時候,主人家通常會在廣場的一個角落,擺上幾張四方桌,那是金門常見的木桌,主人家早已備妥飯菜煙酒,時間一到,主事的鄉里大老,打雜,跑腿的各路朋友,都是主人家邀請來幫忙的,集合在一起吃飯開會,協調細節,分派任務,因為這一場喜宴要辦的風風光光,順順利利,全靠這一票人馬方能成就大事。中學生時代,我也常幫忙這檔事,而且挺愛參一腳,除了展示朋友道義之外,還能吃香喝辣,有紅包可拿,我的同學阿海說,這就是家鄉的人情味。 那個年代,喜宴幾乎都安排在中午,所以隔天,一近中午,喜宴會場就開始湧現客人,來賓們紛紛尋找中意的位子坐下來,主人家則喜氣洋洋,到處跟客人打招呼,若有重量級人物出現,那是給主人家天大的面子,只見主人家禮數周到,趕快引導到主桌,或者大位就坐。我嗎,一般般的小咖,自己會找些相識的坐在一塊,當然菸酒一家的死黨更理想,預定時間一到,母舅列席,長者就位,主桌坐滿,主人家就會交代下去,鳴炮,開桌。 客人一旦就位,無不盼望著開桌,在那個物質缺乏的年代,能夠大魚大肉,酒足飯飽,就指望著喝喜酒啦。鞭炮大響,只見端菜朋友一邊吆喝,一邊上菜,冷盤上了,沒多久,燕菜也來了,只見桌友們筷動匙撈,又挾肉,又喝湯,趕快填填肚子,潤潤腸胃,當下的那種感覺,只能用滿足兩個字來形容。後面還有十道菜,好料在後頭,這二道嚐嚐就好。哇!對菜上桌了,桌友們開始邀約喝酒,在家鄉不喝高粱還能喝啥,對菜是道工夫料理,識貨的挑干貝下酒,個人偏愛酥酥的排骨,配著高粱下肚,對味極了。喝完酒後,有些口乾舌燥,不用操心,端菜朋友又吆喝著,雞湯來了,咱們家鄉的館棧真窩心,適時地給大家喝一碗配料豐富的雞湯,去燥潤囗。緊接著,油炸點心等等上桌,桌友們品嚐之後,大家已有幾分飽,起來動動吧,只見喜宴會場,有些人開始四處走動串門子,喜宴把親朋好友,長官下屬串在一起,我很喜歡利用這個場合,敬敬長官長輩,表示尊敬,敬敬同事同學,熱絡熱絡。出社會工作,一定要做好公關。當然碰到酒國英雄邀約喝酒,自己先衡量斤兩,能喝再上,沒那份量就閃。新人的伯叔兄弟,這時候也會出面打招呼,遊走各桌,遞煙敬酒,把喜宴的場子炒的熱熱鬧鬧。 端菜朋友又在吆喝著,八寶甜飯上桌啦,會場四處串門子的朋友,紛紛回桌就位,除了要品嚐美食,最重要的是新人要起身敬酒,只見引路的,執壺的走在前端,主人家,新人走在中間,後頭跟著擋酒的,敬酒軍團出動了,就這樣逐桌敬酒,大家互相恭喜一番,不外乎早生貴子等等吉祥話。這時候桌上也沒閒著,湯湯盤盤道道端上,尤其是紅燒黃花魚上桌,幾乎桌桌玩起魚尾遊戲,高粱酒賣來賣去的,掀起一番喝酒高潮,賣酒的,勸酒的,吆喝戲笑,整個喜宴會場已經玩成金門特有的嘉年華會。 天底下無不散的筵席,端菜朋友吆喝著禮餅上桌啦,就是預告著,吃完了禮餅,喝過了鳳梨湯,喜宴要撤了,只見主人家,一對新人早就站在門口送客,不能免俗的,再次對新人祝福一番。我嘛,如往常一樣,在酒足飯飽之後,邁著愉快,但微醉的腳步回家,路上不時的回味著,今天哪一道料理最好吃,封肉嗎?燕菜嗎?禮餅嗎?還是……。 對著家人細說著家鄉喜宴的種種,說得活靈活現,其實我已經三十多年沒吃過家鄉的喜宴,心裡蠻想念的,不知道那一天,我才有機會再一次吃到家鄉館棧菜,細細的體會故鄉人情味,踏踏實實地滿足內心的那一份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