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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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大人
我是大人。直到最近,都還要被母親提醒這件事情。所謂大人,只是年紀增長後你不得不被冠上的頭銜。而小時候覺得,成為大人,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就代表什麼都可以自己來,在處處受限的當時,那是極大的夢想。母親見我又在咳嗽,大概有些感冒的症狀,代表我沒能力照顧好自己。嘴中從我大學畢業那一刻,就開始念著:「都大人了,有些事應該可以做得很好。」我起初很難理解這段話,畢竟隨著年紀的增長,確實年齡與外表都變成一個大人,但中間由小孩到大人的轉變期,或是那些累積,卻是遠遠不足的,可以化約為社會經驗或人際關係,哪些是大人必備的,但我們往往是成為大人之後,才被迫接受這些成長的激素。 然而,父母之命,管你是小孩或是大人,皆須遵從。 長輩會那樣也並非無跡可循,通常他們的上一代,務農,或是很早就讓他們接收外界資訊,他們往往很成熟,很快就「登大人」,成為大人的最佳幫手,也有很多人很早就結婚,為延續下一代的使命,人越多越好,遂讓一個家庭漸漸變成好幾個家庭,甚至凝結成一個家族。而長輩們生活的環境相對單純,士農工商農林漁牧,大家照著自己的步調走就好,成為大人,你自然知道要承接那些使命。 所以,本來很難理解母親的大人說,後來了解這層關係,便認識到他們的心中早就有一把尺,那是埋藏在過去他們的經驗,認為過了某個歲數,我們就是大人了,理所當然就要會照顧自己,理所當然要照著過去的步調去走,最好是五子登科早點做到,人生才不會抱憾,才不會沒有完成成為大人的重要任務。雖然我很反對被受限,但父母的期望也是來自於他們的經驗,或是他們過去的投射,好不容易把我們養到這麼大,可能也想看到我們能走多遠,能夠成為什麼樣的大人。 電視劇或電影,時常出現的兩種極端角色,一個是年紀很輕卻又嫻熟人間世的小大人,在他幼小的心靈裡,好像看透一切,心靈早已跟他的年紀不符,而他不得不提前長大,以適應他所面對的一切事情。另一種是年紀很大,表現出來卻像個小孩的人,那類型就像媽寶,什麼事情都要回去問媽媽,自己拿不定主意,而也不會照顧自己,讓自己的心態還保持在小孩的狀態。這兩種極端,也是血淋淋的現實寫照,我們時不時也能在報刊雜誌、電視新聞,看到這類型的報導。 而每個階段,登大人的意思又略有不同,一開始關注在身體的層次,例如我們長高長胖,家人或親朋好友,就會說我們在登大人,然後就會給我們吃營養一點,好像補充成為大人所需要的養分。過了一段時間,登大人就會化約為心靈層次,認為我們理所當然要知道未來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以及成為大人後的權利與義務。但那往往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難,我們也只有一條路,等登大人之後,再學會怎麼樣當一個大人,畢竟有太多事情我們不懂,也只能在成長中好好學習。 所以,雖然過了三十歲,大概我還沒完全登大人,還沒有完成成為大人的條件,因為還有很多不懂,還有很多事情沒做,並不是我們不想去做,而是許多事情也是強求不來的,至於要成為每個人心中的大人標準,那可能是最難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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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路--致詩人洛夫
一顆青梅 流淌水中 噠噠船渡聲響起 在濤聲中喚你的名字 從此 除了九宮到水頭 一個寬廣的世界 在遠方聲聲召喚 一葉浮萍 漂出了料羅灣 是夜 流到了高雄港 是夜 找不到歸鄉的路 左邊的鞋印才下午 右邊的鞋印已黃昏了 一隻鷗鳥 飛過無垠的海洋 把白日飛成黃昏 海喲,為何在眾燈之中 獨點亮那一盞茫然 砲彈聲音如雪 鄉愁 只是一杯清洌剔透的奢侈飲品 找不到歸鄉的路 一群遊子 過盡悠悠千帆 北雁歸去的朗朗午日 雕樑畫棟的書院裡 燕尾馬背的三落古宅 找到了歸鄉的一條小路 因為風的緣故 註:悼念詩魔洛夫的歸去,因他的詩之引領,對個人人生啟迪大,特以他的詩句崁入詩作中,以表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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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雜記】 人性的光明面
寒冬的陰雨天,一早出門是陰陰的,一把橘傘是今日備用傘,車內乘客變少,因為學校已經放寒假了。 在轉乘中,遇上一位歐巴桑,提著手推式空菜籃,讓座之後,走向後座的空位,到達想去的地方,祈求釋疑和心靈的平靜。只是安靜的入寺也安靜地離去,沒有攪擾別人,也沒有人攪擾我,擲筊聲和大掃除的情景印入眼簾。 回程中,在車上遇上視障者,在下車前只是順口問那視障者「何處下車?」,所回答的與我同站下車,又轉乘搭上同車,所以及時行善,讓那視障者感受到這人間還有溫暖。 那視障者從事按摩業,令人感到人世間的淒涼,也看到人性的光明面,殘缺的人不放棄「安守本分」、「心安理得」的信念,是人世間的典範和勇者。在凍寒的早晨裡,看到令人動容的生命故事,雖然是幾分鐘的閒聊,卻感受到人世間的不平之平。 到站先下車的我,只是靜靜地下車,因為這是我第2次遇見他,回想第1次的驚險,用視障拐杖前行至斜坡,喊住他才沒發生跌倒的意外,讓人感慨冷漠的雙眼,是在嘲笑抑或茫然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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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即使有許多人感到迷惑不解,但這畢竟是屬於春枝的私事,也就不便多問。而開採買車的班長則心裡有數,因為他和營長的駕駛不僅是同鄉,私交也不錯,或多或少總會露點口風。因此,他心裡早已有了預感,小阿嫂很可能會跟營長走。如果真是這樣對他們兩人都好,他只會獻上祝福,不會扯他們的後腿,更會替他們保守秘密。相信治軍嚴格、待人寬厚的營長,會以一顆誠摯之心來對待小阿嫂;而一生坎坷的小阿嫂,不是她變心,而是丈夫已多年沒有音訊,現在更是生死不明,如果不作如此的選擇,難道要她守活寡一輩子,這樣對她是不公平的。(一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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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 言
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原來妳住的地方離我的住處近在咫尺,為什麼好幾年都不曾碰面呢?許是作息上的差異,工作以外的時間我大部分都宅在家中,近乎閉關的生活方式,清晨早早出門運動,晚上看武俠小說、歷史小說(最近迷上詩經)耳機撥放著音樂,以上占據我九成慣常的休閒方式。老宅男,是的。正因為老宅男的這層因素造成「咫尺天涯」的奇特現象,我在想我在鄰居的眼中大概屬於來自「外星人」族群吧! 之後透過的互動慢慢拼湊這些年來妳婚姻後的面貌。 有次電話中妳說:「有封文件能不能要麻煩幫我轉送」我毫不假思索的答應幫妳,連半點遲疑也沒有的自然反應。從前只要妳開口要求,印象中我從沒拒絕過妳,甚至於連妳要步入禮堂前夕,我在電話中的意圖做困獸之鬥的挽回,妳只一再強調緣分已盡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並且要我接受事實,不管是出於自願或強迫狀況,反正最後我一如往常的妥協沒有拒絕的接受結局,我真的是個天生好濫的「爛好人!」 我開始等妳,傍晚天空飄著毛毛細雨,妳親自騎著一台小綿羊送來一封牛皮紙公文袋,我開門走到廊下接手妳的文件,屋外暮色低垂昏灰了一半,安全帽下依稀的輪廓,鞭笞午夜夢迴的容顏,雨絲從帽沿滴落,浸濕了妳的臉頰、外套,滿身的雨!那一刻我好想好想收集妳全身的雨滴,把它串成珍珠深藏在我心中。「冷嗎?」沒有說出口的問候,妳簡短交代文件交付與某人後,略微寒暄幾句,不到一分鐘就匆匆離開,目送妳機車從巷道的轉角處消失,我擦掉臉上也被淋到的雨水,感覺老擦不乾淨! 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幫妳轉交文件,友誼慢慢建立,雖然我還無法完全釋然而從容的面對妳出現時的那份忐忑,幸好多風霜的臉部線條掩飾掉幾分的不自在,我發現人到一定年齡臉皮變厚是必然的結果,因為皺紋會自然掩蓋過不安與緊張的表情,幸得如此,應對上才不至於太掉漆,離譜! 喔!我越扯越遠,幾乎忘了偏離了主題。 我說的那件事發生在不久前在某家髮廊,從言語間約略得知應該是妳們單位裡的契約工,四十來歲左右。 她們說妳的表兄弟成群結隊,她們說這些年妳如願的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單位,都嘛靠出賣肉體博取長官對妳要求時的有求必應。很不可置信如果流言屬實難道妳真的「墮落」至此地步,既沒有「飢寒起盜心」的迫切苦衷,為什麼還可以接受這種偏差的行為呢?沒有感情的肉體關係講白的就是一種交易關係,在我的理解裡,具備感情基礎的男歡女愛就算越軌行徑還能引我同情,如果是條件的交換,屬於類娼妓行為,我很難說服自己接受妳的改變(潛意識裡似乎又覺得妳帶有功利取向的人格特質)我暗暗祈禱這一切形容只是「八婆們」中傷妳的片面之詞。 我沒有洩漏片語隻字向別人探口風,也不可能向妳啟齒,一大堆疑問需要一點時間與睿智才能讓我釋懷,不論真假? 偶爾傳給妳訊息,只要稍有曖昧輕浮字眼就會引妳不快!讓我對妳的倫理道德多了幾分敬重,那才是我所熟悉的「伊人」 這陣子妳跟我抱怨工作煩心,之前妳也曾抱怨女人步入婚姻,承受的委屈辛酸等等,我頗能理解。問過妳之後才知道婚後妳擁有兩對兒女;四個孩子的媽媽肯定經歷一段超乎想像的艱辛過程,即是甜蜜也是負擔。回首來時路,妳當戚戚有所感,點滴在心頭。 妳知道嗎?其實我真的真的好想趁黃昏的時候再談一場戀愛,不是重溫年少舊夢,而是追尋一場屬於這段年齡──最後一場的戀愛;純純的戀愛。 然而我們都已不再年輕了,到底適不適合心存畸思,擱在往事的回憶何苦再去撥弄,讓它永恆美麗的藏在心頭的一個角落會不會是更好的選擇? 妳是否也聽聞某些耳語導致心情不佳呢?妳回覆我的訊息口氣明顯透漏出幾許不耐。數天前妳曾提過和同事大吵,基於甚麼原因起了齟齬妳沒說我沒問。妳一向柔弱外表惹人愛憐,若非情緒累積至潰堤的臨界點應該還不致失控到和別人吵架,說實在我沒親眼見過妳吵架的樣子更遑論發飆! 室外寒流來襲,一連幾日刺骨北風迎面刮人,好痛!我站在窗前靜靜感受內心掀起一場暴風雪的肆虐!忽然間我好想緊緊抱住身旁的老婆,我膩在老婆的懷裡溫柔地舔她的耳朵,眼瞼。瞧她笑得多開心,那一刻,我決定再次把妳埋葬! (下/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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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業臉譜系列】鄉親福祉為優先——陳作生
同在這塊土地成長,人不親土親,服務眾人不分顏色,期望大家和平相處………。 民國二十九年出生的陳作生,新頭籃球場對面的屋宇即是他的家。當國軍從大陸撤退來台,古厝被佔據,門板被拆去築工事,家人無處依,三十九年的某日軍人在屋內擦槍走火,大哥一命嗚呼,從此天人永隔,在小小的心靈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痛,從此之後即對國軍產生了不良的印象。 叔叔去大陸,房屋交由雙親來管理,於八二三砲戰期間,隨母親遷台,他到中壢高中求學,前國大代表楊肅元是他的學長。高中畢業後,陳作生返鄉到新市經營國泰商行,兼賣蚵仔麵線,隨後改以計程車為業。當年計程車車牌因有數量的限制,加上十萬大軍進駐,每當假日或電影散場,可說一車難求,因此一張計程車車牌少說也得近百萬。而此時的軍人,大多數受過教育,因此比昔日從大陸撤退來台的軍隊有禮貌多了,從未發生任何糾紛,亦無奧客的情事發生。 民國五十六年完婚,六十年遷台,但為了盤纏及旅台後的生活費,在不得已的情境下,將一棟位於新市里的店屋賣了十三萬,赴台後買了一台發財車到夜市擺攤,輾轉到高雄,又兼批香港貨讓居住金門的親友販售。二十年的青春歲月就此耗在台灣,思及他鄉的月亮沒有家鄉圓,且戰地亦開放觀光,於是他在民國八十年回到故鄉經營旅社,但當時的法令嚴苛而過不了關,改以民宿來營業。二十間的套房,在那五年間,幾乎天天客滿。客源絡繹不絕,夫妻忙得焦頭爛額,常常要僱請他人幫忙,卻也讓他賺了不少錢。 因兄長喪生在國軍的槍下,對國軍產生了不良印象的陳作生,民國七十六年在台期間即加入了民主進步黨,但當時的時空背景,民進黨不為金門鄉親接受,且金門乃為國民黨的天下,他亦未曾向親友提起。直到翁明志主委卸任後,他獲選主委,係無給職,上級黨部每月撥給經費,供給租屋及雜支,不足部份,常要自掏腰包,他做了一任,如今是「行政院政務顧問」,經常提出對金門有利之建言,深受行政院各部會的認同。 現為民進黨終身黨員除陳作生外,在金門尚有翁明志、楊成家、陳滄江、許永面等人。他認為無論任何黨派,只要出發點為金門好,什麼黨都不重要,更期望鄉親別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民宿的經營由興盛時期的二十間套房,到目前僅存的十間,陳作生屈指算算,目前地區有四、五百家民宿,成長著實驚人,現在他與妻子則以打發時間做消遣,以及交朋友的心情來經營,不以營利為目的。 民國一○五年年底,新頭陳氏宗親會的第八屆理事長由他當選,昔日由總幹事一人獨撐大局,他上任後無論總幹事、出納、會計………等等,均各司所職,以建立完善之制度。而社區發展協會辦活動,宗親會亦共襄盛舉。原本,林兜和新頭同屬一個社區發展協會,林兜已自己成立,他懷抱著誠摯之心,虔誠地祝福他們。 育有二男一女的陳作生,除當選老人會理事長,亦是第一屆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第八屆新頭宗親會理事長,頭銜雖多,但多屬宗親會事務,目前正著手修復漏水的宗祠和重修開基祖之祖墳。該祖墓於民國三十八年墓碑遭國軍破壞,時至今日已數十年,以致墳墓的坐向不清,族老有人說南、亦有人說北,只得向祖先擲筊請示究竟係何方向?這在風水地理方面儘管有跡可循,但還是馬虎不得。而該筆修復經費則來自村中一塊租給中油做油槽的土地租金。 年近八十的陳作生語重心長地說,他雖是民進黨黨員,但愛國愛鄉不落人後,鄉親有人需要幫忙,他二話不說全心全力協助。同在這塊土地生長,人不親土親,服務眾人不分顏色,期望大家和平相處,這是他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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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
清風吹彎寂月的高傲 夜梟長嘯對山麓 懸崖峰頂被寒霜啄開裂縫 老松撫觸巖石的寂痕 桐木暗藏古琴音 末路疏狂的高手是由冷霜雕塑 肩披雪花 旋舞百獸水紋 朗讀風韌上的傳記 凍匣的鞘口 按壓不住顛倒歲月 忘卻悲歡 改變不了化血為墨的陣痛 酩酊白山與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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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 身
女人有了女兒,曾經想像過無數次的容顏,在她還是懷胎時,子宮不曉得孕育怎樣的一個生命?她看著女兒,沒有愛,只有悲哀,看著愈來愈像自己的女兒,沒有愛,因為那是她的青春!全都留給了另一個生命,自己彷彿聽到生命的哀歌,不斷在耳邊響起。女兒真像媽媽,不僅外表像,靈魂也像,每個見著的人都這麼說,連奶奶也誤認她的背影為媽媽,不曉得是否白內障的緣故;女兒每天都看著自己,一天一天的老去,她知道媽媽沒有愛,不知道怎麼去愛!於是,她鄙視又害怕,不希望自己成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替身,應該說,不希望自己成為像媽媽一般的人。 然而還是可以聽到大家說像呀,愈來愈像呀!連姿態也像,其實不然,不是如此!在她排拒這一切時,她早在年幼時,看著媽媽的背影成長,她在削足適履的期待下,自己成了另一個複本,那其實並不是真實的自己,卻也不是真實的媽媽;那不過是媽媽在社會在家庭在角色上,摸索出來最安全的面具,她套的太緊,緊到忘了脫掉,以為就是自己。久了,連自己也分不清,哪張是哪張,拿不下來的面具,慢慢在女兒身上出現。一天,她從媽媽手上,拿到當年媽媽的衣服,衣飾鮮豔一如新衣,當她穿上時,她彷彿看到了當年的媽媽,她聽到坐在另一旁,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媽媽,說出要她成為她的意念,大的成了一個漩渦,重複又重複,讓她無法出走,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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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烏番叔
某天,九屎伯仔終於開口問:「春枝仔,妳們村莊所有的小舖,只有妳家生意最好。可是妳最近進貨的數量怎麼愈來愈少,跟之前相比簡直差很多。如果妳的資金有其他用途而需要週轉,不必每次都把貨款結清,可以先把貨物拿去賣,賣過後再把錢慢慢還我。我們生意往來已經好幾年,我不是在誇獎妳,妳的信用是我們鎮上最好的,所以我信得過妳!妳看看需要什麼貨品,儘管先拿去賣。」 「九屎伯仔,謝謝你的好意。說真的,我家生意好是事實,可是全家只有我這個女人,連一個可替手的也沒有,有時候忙得連飯都沒空吃。這段時間我發覺胃部有點不舒服,可能是餓過頭,所以想休息休息。」春枝心虛地說。 「那要趕快去看醫生,這種事不能拖啊!」九屎伯仔關心地說。 「謝謝你的關心,我正準備找一天到衛生院檢查檢查,看看到底是什麼毛病。」春枝說。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不要太過勞累,保重身體最重要。有了健康的身體,不怕沒錢賺。」九屎伯仔安慰她說。 然而不只是九屎伯仔發現到這個問題,開採買車的班長以及經常搭車的村民也覺得奇怪。之前春枝進貨,其他貨品不僅有好幾籮筐,光是汽水和各種酒類,幾乎都是十打以上;各種罐頭也都是好幾箱,好像這部採買車就是專門替她載貨的。而現在一般貨品則是零零星星,汽水和酒類也只有幾打而已。凡此種種,莫不啟人疑竇。(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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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 言
因為什麼原因生氣?我不清楚。妳的情緒看來不佳,隔空,我一樣可以感應。 我的個性大而化之,不會處心積慮去探聽蜚短流長,偶然,是那麼偶然的巧合下,在某家髮廊聽到兩個女人的對話,讓我感到迷惘又訝異的對話,對方是我根本不認識的女士,想當然爾她們也不可能認識我。然而兩位八婆的流言裡帶著下流不堪的形容,一句句像鉛塊般灌進耳朵的剎那我目瞪口呆的受到驚嚇而震懾,一萬個不願再聽下去她們的陳述內容。 當下我產生想用力搧缺德婦人兩巴掌的衝動。打斷惡毒的論斷和竊竊私語的嘴臉,可是萬一對方強勢的反駁我該如何應對?我的耳朵轟隆隆的作響,我坐立難安的退一步思考,倒不如我消極的把自己雙耳摀住較快,不要聽到任何一句我曾經付出過真情──有關對我舊情人的攻訐與中傷,這令我難堪而浮現厭惡的情緒,並且還夾雜幾許憤怒! 本來我也一度忍不住試圖轉過身對鄰座婦人咆哮,數落她倆怎麼可以如此惡質的詆毀一個女人的名節,然而千百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的轉了幾轉,我選擇一動不如一靜,我沉默地繼續聽婦人絮絮不休的八卦話題。好漫長的時間,我的頭髮終於剪好了!我如釋重負的逃離髮廊,老闆娘問我要不要洗頭,我心不在焉地邊掏理髮的錢塞給她邊搖頭回絕。 走出髮廊一溜煙的坐上駕駛座上開車回家,一路上內心浮現那麼些許羞辱與落寞!婦人的對話我一遍遍的反覆咀嚼,心情也一次次跌落更深的谷底。我模擬剛剛如果我開口爭辯該用甚麼身分表達;抗議我的不滿。又考慮假設給對方一陣搶白,會不會換我茫然陷入啞口無言的詞窮狀態,如果爭吵並無法順利解決爭議,甚或趨於更複雜的增添兩個女性茶餘飯後添油加醋的新話題,說不定讓她們順理成章的把我也歸類成她們口中淫亂表兄弟群組中的一員。 婦人繪聲繪影的描述得如此栩栩如生,包括女子任職某單位的行政人員,住家在哪,丈夫從事甚麼工作……鉅細靡遺的程度令人瞠目。生動到彷彿她們親眼目睹,我腦筋雖有些兩光,這次卻能靠直覺很篤定的判斷得出她們話題下的女主角是妳無庸置疑!我頹喪了!雖然我一度很想替妳辯白,澄清妳根本不是她們形容下私生活那麼不知檢點的女人,我的立足點完全根據我們曾經交往過的瞭解,我不否認中間存在情愫的成分,會不會導致我在判斷上流於私情的盲目相挺呢?說實在沒有辦法考慮這麼清楚,因為連我自己也掉入慌亂無頭緒的泥沼!妳若問我是否因此動搖對妳的信心,抱歉!這問題太尖銳,一時之間我無法給妳明確的回答。 年輕時交往的往事已為過眼雲煙,激盪的火花縱使仍殘餘在心頭明滅明亮,耽擱在很深很深的角落,我儘量把他層層封存,生怕傷害到我的另一半,我懂女人的芥蒂與忌諱,尤其在異性關係的禁地極盡可能不要輕言碰觸挑戰!偶爾那飛鴻泥爪的片段在午夜悄悄襲來,我會獨自承受那苦澀,不諱言當然也包含絲絲甜蜜的成分在內,這是我的真心話,我不擅長說謊! 那年我跟妳的愛情故事結束。結束的原因我明白很大一部分緣由我窮小子的身分──愛情敵不過麵包的事實。妳選擇經濟條件較優渥的對象,像許多情侶在愛情與麵包的十字路口徘徊逡巡後做出向現實低頭的抉擇。情場上我條件矮人一截敗得無話可說!怕過苦日子的心態不獨唯妳。宿命吧!我形容不出那段日子的感受,好像挨了一記又一記悶棍還得噤口不准發出呻吟一樣。我默默吞下滿腹苦汁還裝出輕蔑一點也不在乎的屌模樣!為了維護男性最後的自尊,也不想成為別人訕笑的對象(情場被人丟包是件很傷顏面的大事)我提醒自己務必堅強起來的努力過未來的日子,在妳離開後習慣接下來沒有妳陪伴的日子,縱使背負著荊棘般煎熬的十字架,我也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哼!不過是一場愛情的逝去而已,每天──每天不都有人沉浸在新戀情的甜蜜裡,每天──每天不都有人失魂落魄的掉入失戀的深淵裡!地球可是從不施捨憐憫的,當然也不用指望為任何人淌一滴同情的眼淚。腳步一刻不曾停歇的翻轉這顆超級無敵大星球是上帝賦予他的唯一任務,已經夠辛苦的一項任務了!我覺得還頗能以同理心的理解他的辛勞。 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我仍在地球的運轉軌道上並沒有被拋落。 妳也依然停留在星球的軌道上,只不過彼此交換方向各自追求下一站的幸福! 妳選擇在某個站牌突然下車,當下令我措手不及,倉皇間我勉強擠出幾句祝妳幸福的客套話(其實暗地裡偷偷咒罵xxx)我不知道該怨恨誰,從小我孤獨慣了,遺世孤立的感覺對我一點也不陌生。 那個冬夜,永生難忘的新體驗。我打開水龍頭,讓水嘩啦啦的沖洗我的臉超過半小時,直到臉部因冷冽僵麻不堪才關掉水龍頭。可是意識卻仍清醒,我一度天真以為溺死在水中痛苦也跟著掰掰,並沒有如我所願。靠!我頹廢的和衣躺在床上,無垠的一片空白連綿不絕,找不到傾訴的對象(第一,沒有人想聽。第二,沒有人會懂)我把自己放逐在黑夜的邊陲,或許那晚只有無邊的黑才是我親密的患難之交,感謝他陪伴我徹夜到天明。 中間隔了好長好久的時光,我壯士斷腕的徹底把妳埋葬,斷絕世界上所有關於妳的訊息,我把妳的照片通通摧毀,就是那種連墓誌銘也不想留下的決心!我甚至遠走高飛,來到一座和妳沒有半點連接的城市重新適應新生,也好!屬於上輩子的戀情杳然如天空的鴛,終會漸飛漸遠從我的眼前消失,不需再有任何藕斷絲連的牽掛,最好! 「命運真的喜歡捉弄無能的人嗎?」當我重回家鄉後過著平淡卻波瀾不興的生活,我滿足這樣的平淡。某一天我的手機鈴響(只有顯示號碼,不儲存在好友群組電話簿的那種)電話那頭傳來妳天生帶著撒嬌的軟軟腔調(我不確定人家形容的所謂「騷」的字眼是不是類似妳的聲音)曾經魂牽夢縈的吳儂軟語喚醒埋葬的靈魂,妳似遠還近陌生又熟悉的聲線絲毫未變,很難想像相隔近三十年的隔離妳的聲音竟還能挑逗我產生雄性的衝動,對於「衝動」這東西我也感到荒廢又陌生。 不是徹底埋葬了嗎?為什麼還能死而復生,天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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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母親一起寫
往年我都會畫紅包袋給女兒和外甥,讓孩子們的紅包袋留作紀念,今年想到何不陪陪母親一起畫畫寫寫呢?陪伴母親的日子裡,看到她無所事事的整日躺著,心想該找點事來一起玩玩了,一日午後醒來,母親又呆坐著,我放下手中的書本詢問母親:「過年快到了,我牽著妳的手來寫紅包袋,給妳的孫子孫女留作紀念好嗎?」很意外的,母親一口答應說好,隔日一早我立刻從家裡準備毛筆、墨水、紅包袋與我的好心情騎著摩托車找媽媽去,我倆有一陣子沒有一起畫畫了,那段陪著母親一起在樓下中庭看她專注地塗色的日子裡,不識字的母親非常有成就感,母親的塗色本色彩鮮豔,也因為她專注在畫圖的世界裡,漸漸地她很少抱怨生活,我也樂得輕鬆,母親的12本塗色本由我畫上線條再交由母親上色,我也把這12本我與母親所共同完成的圖畫本,放在我的書架上保存著。 畫著紅包袋的那日下著細雨,天色昏暗,我在客廳裡就著燈光握著母親的大手寫下第一個好字,母親的手僵硬,我請她放軟由我牽著,再來我寫好一個字在旁請她臨帖照著寫,母親嘴裡唸著不會寫要我再牽著寫,我也就跟著她的意思慢慢牽著寫,母親常常說以前都在做事,現在年紀大了反而學寫字,母親並不滿意自己寫的字,我拿起紅包袋遠遠的欣賞著,我直說好看,我再拿回家加工一下,讓妳再看看好嗎?母親甚麼事都說好,透過文字的書寫我又再次重現那日午後的情形,我只能說很高興與年老的母親一起寫寫畫畫,讓我平凡的日子裡多些溫暖的畫面,也讓我的女兒、妹妹與外甥多了來自長輩的祝福,這四個紅包袋我們各自保留著,保留著那份愛。 雖然今年的過年我們各自出國玩,各自體驗不同的生活,平常的日子裡我們好好相處,有機會出國玩就好好玩,回來後再一起說說鬧鬧,這就是我要的簡單生活,學習不一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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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秀樓詠懷
你曾帶給我許多美好的事物, 它們已充實了我的生命, 已成為我記憶裡最難忘的一段往事。 記得那時, 你和我曾經同遊這棟河中樓; 月亮散發出來的銀光, 與樓的燈火互相輝映著, 使「南明河」的水面變得更輝煌! 啊,那光芒映照在你身上, 使你顯得更加嫵媚! 現在我又重遊此地,只有我一人, 河風仍似當年的清涼。 但是,我已不知你的去向, 雖然我感謝你, 感謝你留給我這甜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