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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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拾趣】 戰地與星砂之間||金門三天兩夜記
暮色染紅建功嶼潮間帶時,我正赤腳踩在退潮露出的石板道上。突然,數百隻招潮蟹從礁石縫竄出,螯足在灘塗上劃出細密紋路,像極了當年阿兵哥偷偷刻在鄭成功石像底座的棋盤線。導遊阿海突然蹲下,指著一處水窪:「快看!戰地版的摩西分海裡藏著星星。」原來是夕照將雲母碎片映成了銀河,隨著潮水進退明滅。 花崗岩裡的時光膠囊 翟山坑道的涼意帶著硝煙的記憶。當解說員關掉照明,黑暗中有水珠滴落的回聲,像極了1958年砲戰時,官兵們在岩壁間傳遞彈藥的腳步聲。「這條A字形水道是炸出來的,」退役砲兵老陳撫摸著凹凸的岩壁,「當時每炸一米,就有三個人輪流用鋼■鑿。」忽然,坑道深處傳來悠揚的小提琴聲--原來是音樂節排練的藝術家,正對著停泊的軍用小艇演奏〈何日君再來〉。 洋樓裡的南洋夢 陳景蘭洋樓的白牆上,九重葛的剪影隨風搖曳。管理員蔡阿姨端來高粱奶茶:「這配方是僑鄉帶回來的,當年樓主用這款待過胡璉將軍。」她指著拱門上的彈孔說,1958年砲戰時,整座洋樓變成了野戰醫院,「那些華僑帶回來的彩瓷地磚,至今還嵌著彈片呢。」我撫過二樓欄杆,發現雕花間藏著小小的「SS」字母,是新加坡船運公司的標記,無聲訴說著下南洋的舊夢。 酒香裡的戰地密碼 金門酒廠的調酒師阿明正在示範「823炮彈喝法」--將58度高粱酒點燃,倒入冰鎮酸梅湯。「這可是老兵的智慧,」藍色火焰在他指尖跳躍,「當年沒冰箱,就用砲彈殼裝冰塊。」微醺時分,他帶我們摸黑走進窖藏區,手電筒照亮陶甕上「毋忘在莒」的刻字。忽然有水滴落頸間,抬頭竟見甕群間結滿鹽晶,像極了夜間坑道頂的硝鹽。 深夜的瓊林聚落,月光將風獅爺的影子拉得老長。我蹲在蔡氏宗祠的磚花牆前,聽見晚風穿過百年古厝的窗櫺,發出類似洞簫的嗚咽。民宿主人老蔡遞來一盞油燈:「這牆的紅磚是用古法窯燒的,夜裡溫度變化,會發出『咔咔』的響聲,我們叫它『會說話的牆』。」 臨行那日,我在莒光樓頂用望遠鏡眺望廈門。鏡頭裡突然闖入一艘滿載觀光客的郵輪,甲板上的紅旗與金門的國旗在風中並列飄揚。管理員阿伯笑說:「現在兩邊船隻相遇,都會互相鳴笛打招呼啦。」 回程飛機爬升時,我從舷窗看見湛藍海面上,建功嶼的石板道正被潮水緩緩淹沒。那些戰地碉堡、南洋洋樓、酒香與潮聲,終將如鄭成功石像腳下的棋盤,等待下一場退潮時光,讓後來者讀懂這座島嶼用傷痕與溫柔寫就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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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的父親
我的父親做什麼事都很認真,父親可以說是我從小到大的學習模範,大家都稱讚他是一個勤勞孝順又很負責任的人;前陣子父親被邀請擔任北埔社區大學的新竹歷史老師,社區大學希望父親能夠把自己建造傳統廟宇很多年的經驗,和有興趣的民眾一起分享,讓大家可以更加曉得傳統廟宇寶貴的民間藝術。為了這次的課程,父親努力準備了很久的時間,他希望來上課的學生,都能夠學習到傳統廟宇建築的基本知識。 父親在十分偏僻的客家村莊出生,那邊住沒幾戶人家,也沒什麼車子經過,那個時候家裡的生活很窮苦,根本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吃飯,父親每天三餐吃的都是番薯籤,平常父親就住在隨意搭的牛棚旁邊,所以父親常常和我說他自己是「牛子」,我突然有些明白那種沒錢可以用的悲哀……。 父親是長子,家裡還有六個弟弟和妹妹,在父親很小的時候,他就要跟著祖父一起到外面工作賺錢,給家中的弟弟妹妹讀書,雖然生活很窮苦,但是父親很堅強,從來不怨天尤人,還是很堅強的過日子。 為了要賺到比較多的錢,幫忙分擔家裡的經濟開銷,父親曾經跟祖父一起到光線不足的礦坑內採礦;父親也曾經自己一個人背著沉甸甸的的大桶子,走過彎彎曲曲的的山路,到街上賣冰棒,每次父親走路回家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 後來父親跟著祖父學習建築傳統廟宇的技術,父親不想一輩子讓人瞧不起,他非常努力的學習各種廟宇建築的相關技藝;祖父和父親的建廟的技術很好,逐漸有許多人專門來找他們幫忙蓋廟,在桃竹苗這些地區,還有花蓮玉里那邊,有很多的廟宇就是祖父和父親一起建造與整修的。 父親常常和我說:「做人一定要知道感恩,別人如果幫助我們,我們一定要記得;我們答應別人的事情也要盡力做,不要偷懶,這樣才是對別人和對自己負責任的表現。」 前幾年父親決定回到學校攻讀碩士,那時候他已經六十五歲了,在所有的學生當中,我的父親年紀最大,但是他也是最認真的模範學生,無論颳風或下雨,父親都從未缺席任何的課程,連研究所的教授都常誇讚父親可以給大家做模範,父親是最用功的學生,也是我學習的好榜樣。 現在父親已經七十歲了,他時常會說自己最要感謝的人就是我的母親,如果沒有母親的支持,他就沒有辦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誠心盼望父母每天都要眉開眼笑,保持好心情,最重要的是身體平安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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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望鄉路
大家覺得沒什麼意思,也就沒人再說什麼。要走之前我那大姊從包裡拿出一只翠玉鐲子,說是給我當個紀念。什麼包裝也沒有,就裝在一個紙袋裡,外面再套上一層塑膠袋。 我接了玉鐲,道了謝,跟著我媽走了出去,我爸送了出來。走出不到十幾步,我媽突然回頭對我爸大喊:「你不用回來了,跟著你女兒去吧!跟著他們住一塊去吧。」我急忙拉著我媽,再看看我爸,我爸呆呆地站在原地跟個木頭人一樣,臉上盡是無奈與悲哀。二十多年來我們的美滿家庭被我媽的這句利刃般的話割裂得不成樣子。我覺得我爸的心在淌血。」 腳下踩著油門,當年的景象卻又浮上我心坎。 一陣靜默後舒芸淡淡地說道:「你爸只是想彌補這幾十年來對他原配家庭的虧欠。媽也是太小心眼了一點。」 「媽向來對人最好,只是在這件事上看不開。後來過年時孫伯伯的兒子回金門補請喜酒,我也到場,連我孫阿姨都拉著我,說讓我好好勸勸我媽:這是時代造成的,要想開一點。可我媽是小地方的人,她的世界只有這麼小,她可以吃苦,但最怕給人在背後說閒話,要是被說成是給人做小,她受不了。」 後來媽在我那邊住了一晚之後,隔天就回台中我弟家去了,我怎麼問她都不搭腔。過幾天我在整理衣櫃時,一不小心我大姊送我的那只包在塑膠袋和紙袋裡的玉鐲竟然掉出了衣櫃,摔到了地上。隨著那清亮的碎裂聲,我心想「完了」,打開袋子一看,已經斷成了數截。當垃圾丟了?於心不忍。後來就聽說大姊已經在大陸過世的消息。現今這一只斷鐲我還收藏著。 <05> 手機響了半天,過不久後電話彼端傳來人聲。 「喂,你哪位?」一位老太太蒼老的聲音。 「是二姑嗎?我是明琰,汪明琰。」 「哦,明琰啊,你……你現在人在哪裡?你大姑媽都跟我說了,你四月才剛剛去了南京,什麼時候也來東北看看二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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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記實
參訪完達埔香文化園區,接著至南安黃氐祖媽李氏陵園祭祀,祭祀完,再至開元寺檀樾祠接回紫雲始祖神尊起駕回鑾。接著再至蟳埔漁村參訪,蟳埔村坐落於海上絲路起點泉州港北岸,曾是遠洋漁村的出發地,蟳埔女以頭載鮮花做的簪花圍而稱,蟳埔女亦稱蟳埔阿姨,與惠安女、湄州女並稱為福建三大漁女,2008年蟳埔女習俗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行走街道,發現有很多戶門廊上有「紫雲衍派」的堂號,可見到處都有紫雲的子孫,足見紫雲的認祖詩「俾我兒孫總熾昌」源遠流長,綿綿不絕。 第四天至梧林古村落,一進村落,便見一幢別墅型的大建築,唯只存外觀,內部無裝潢,經導遊解說,才知屋主,建造一半時,因正逢日本侵略中國,把裝潢的錢全數捐給政府抗日,致無錢再裝潢,被譽為最美的爛尾樓。村內現存有閩南官式大厝57幢,南洋風味番仔樓12幢及羅馬式、哥特式洋樓11幢,中有一槍樓,於1935年,類似前水頭的得月樓,充分展現閩南地區建築風格的演變,被稱為閩南文化的後花園。參觀完,直奔晉江五店市,五店市傳統街區建築特色突出,獨具閩南特色紅磚建築,很像金門的傳統聚落,保存完好各個不同歷史時期的典型閩南風貌建築,堪稱「閩南傳統建築博物館」。 第三天晚上餐敘,為表達感謝此次泉州回鑾祭祖協助金門宗親準備祭品、牲禮,香紙及掌大旗等事宜,特宴請泉州宗親會暨五安族譜會長黃嘉民及宗親十餘人以表達敬意與謝忱,會中並由金門黃氏宗親會會長黃奕木代表宗親捐款新台幣十萬元,黃氏基金會會長黃奕焮代表基金會捐款人民幣二萬元,金門宗親各股亦將陸續檢討經費贊助,以協助泉州五安修譜事宜。泉州宗親會會長黃嘉民,特於會中表達感謝之意。 此次回鑾並由參與宗親每人捐約新台幣一千元分予金柄大宗祠及檀樾祠做為壓桌金。四天三夜的黃守恭公回鑾行轉眼間就結束,最後僅以一首詩作為此行的註解: 兩岸同根一家親,開元金柄並蒂蓮。泉州浯島手足深,先祖顯靈千世情。 後記:此次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前水頭(金水股)由大宗理事長黃世雄統薵,行程由巨祥旅行社負責人黃志祥規劃,廈門所有行程則由廈門建發國際旅行社集團有限公司統籌,三部遊覽車分別由導遊黃細菁小姐(1車),張偉鵬先生(2車),黃婼璿小姐(3車)接待導覽,三位導遊都本職學能佳,服務態度良好,熱心解說,熱情招待,獲得宗親好評及讚揚。 前水頭(金水股)分發三車,導遊黃婼璿小姐,因也是江夏子孫,倍感親切,為表達對鄉親的熱情,特一大早,請其母親去排隊(據說常常四、五十人排隊)購買廈門有名的板栗餅,拿到車上請宗親品嚐,宗親吃到嘴裡,竟還熱呼呼,讓宗親甜在口裡、暖在心裡,黃導遊還貼心的為宗親準備青草油、凝露等各種藥品,獲宗親好評,全程介紹詳實,用心、努力、還熱忱,積極。雲頂風景區導遊張月霞小姐做足功課,傳承歷史,引經據典,口條清晰,也同樣獲得大家肯定與讚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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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門服役的小故事】據點內的忠犬
故事主角:該隻小黃犬;名字:小黃/黃仔。 故事:記得1996年底,我們127D381R3B進行旅帶營下基地,12月初將進行第一階段體能訓練;而當時的我快要從金防部幹訓班結訓;在1997年的元月初結訓回連上參加第二階段的連排攻擊訓練。 不管是出操或是打靶,小黃牠都時時跟隨我們3連,下整整近4個月的基地訓練。 到後面的行軍訓練,牠不管是晚上或是白天的也跟著大部隊行走(每次都走近40公里並沒有脫隊,但是其中有出車禍送醫)。 1997年3月底在下后垵出基地後,因精實案開始解編。我是第一批解編至剛成立的旅搜索排;牠便跟隨我們搜索排進駐W034據點,在往後我知道的14個月中跟隨排內弟兄一起生活或是出勤。 照片是在我退伍前夕跟牠戲玩時被學弟隨手拍攝,並且在隔天18:00我去營部進行營集中前洗好照片給我。 現在已經過了27個年頭,不知小黃已經輪迴至哪裡了?有點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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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那時剛好我爸的至交孫伯伯的兒子準備結婚請客,我爸媽都來到台北,我以為他們都住在賓館裡,結果不是。我到了之後已經天黑,王叔帶著我和我媽走了幾條巷子,轉進一個小土丘,旁邊都是樹,遠遠望去有一間鐵皮加蓋的小房子,亮著燈。再走近些,我看到我爸就站在那小房子的門前。那一時間,我覺得我爸並不是我爸,他好陌生,他沒和我媽在一塊,反而自己和別人住到了這奇怪的地方。 我跟我爸打了聲招呼,和我媽一前一後跟了他進去。進門後是一個窄小的客廳,頻閃的日光燈發出慘慘的白光,照著四周油漆剝落的白牆。幾張缺了口的、破了網的藤椅靠在牆上,中間擺著一張蓋著白色碎花油布的茶几。王叔拿了幾個玻璃杯,從茶壺裡倒出幾杯熱茶擱在桌上,一邊道:「這裡是一個外省老兵的住處,他到大陸探親去了,暫時不會回來,我跟他打過招呼了,跟他借來住幾天,地方小雖小,還算乾淨,就是克難些。」說完了,自己拉把椅子坐了下來,兩手放在膝蓋上,盯著地板,好像也感受到今晚的尷尬。 我媽寒著臉坐在椅子上,對任何人都不瞧上一眼,說上一句。我爸當著我媽的面欲言又止,我瞧瞧我爸,他只對我點了點頭。 客廳後的裡間,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扶著一位滿臉病容的瘦小老婦人出來,按著父親離家時的年紀來推算,這老婦人──我的大姊──應該只有五十多歲,看著卻已經像七十歲一般。 我爸指著那老婦人跟我說:「這是你大姊」,又指著那小夥子說:「這是小輝,你的外甥。」年輕人(雖然我自己也很年輕)白白淨淨,很有禮貌,叫了我一聲「舅舅」。雖然有些突兀,我們還是彼此稱呼了一下。初次見面,少不得一些客套和一些介紹,我媽則仍然板著臉,望著他處。除了我媽,大家都拚命擠出些話來講。我記得那是夏天,不過空氣卻冷得像在冰櫃裡。 他們見我媽始終不假辭色,這樣乾坐著也沒什麼意思,反正人見到了,王叔的任務也已了了,我爸就說要不我們就回去吧。問到我媽要住哪,我媽說不用給她安排,她去睡我那裡就好。(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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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那一段苦的兒時歲月
我出生在小金門,一個物資匱乏、戰火曾經席捲的偏遠小島。那一年,炮彈還會「單打雙不打」,空氣中不是安靜,是隨時可能炸裂的緊張與恐懼。我的命運,似乎從一開始就與「苦」這個字結下了不解之緣。 嬰兒時期的我,差點在炮火中失去生命。彈殼打在我的蚊帳上,落下的灰燼蓋住了我小小的臉,我因為呼吸困難差點死去。這是我第一個記憶的開始,不是歡笑,而是掙扎求生。 我們家有八個小孩,爸爸靠理髮和種田為生,媽媽是童養媳,從小沒讀過書。她患有高血壓,卻還得在寒冬裡下海採蚵,回來後我們幫她一起剝蚵,哥哥則拿出去賣,貼補家用。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家裡沒人能保護我,連媽媽自己都活在長輩的苛責和壓力裡。 我常常放學後就要去田裡撿地瓜,再用三輪車載滿回家。推車的力氣幾乎不是一個十幾歲孩子能承受的,但我沒有選擇,只能咬牙繼續推。假日不能休息,要去山上砍柴。我還要去井邊打水,兩桶沉甸甸的水要扛上坡路回家--這些負重,我相信也讓我今天的骨盆歪斜、身形發育受限。 我小時候最常吃的,就是白麵條。營養不夠、休息不夠、還要忍受家裡嚴厲甚至暴力的管教。我被鐵棍追打,打在骨盆上、打到跪地哭不出聲。不是因為不痛,而是我早就知道--哭沒有用,只能更快學會怎麼不被打。 我媽媽為了讓我讀書,甚至會把雞蛋拿去商店賣,只為湊足一點點生活費。家裡認為「男生才該讀書」,女孩早晚出嫁,不必投資。是我大姐放棄學業,犧牲自己幫爸爸理髮,讓我有機會繼續升學。她到現在還說,沒能讀書,是她一生最大的遺憾。 而我,從沒忘記我十五歲時的信念:「我要翻轉我的人生。」 從破舊腳踏車、從放羊、打工、吃涼麵的暑假開始,我靠自己存錢讀書。我讀了專科、大學、最後考上了台灣大學研究所。沒有人幫我,只有我自己,一步一腳印,爬出那段黑暗與飢餓的童年。 我有時候會想:為什麼在那麼窮的日子裡,還要生那麼多小孩?為什麼把這些命運交給我們自己去承擔?但我也明白,那個時代的人,他們沒有答案。他們只是活著,靠著本能延續下一代。 而我,就是那一代裡,第一個靠自己走出去的人。 我的人生,起點是苦,但我不讓它終點也一樣。這段路,沒有一塊是平坦的,但我走過來了。 在我保送上台南的護校之前,還有一段讓我至今無法忘懷的兩個月工讀生活。那時候,家裡已經沒辦法再多給我一毛錢了,我知道如果我想升學,就只能靠自己。 我搭上海軍艦艇,從小金門出發。那是凌晨四點多,天還沒亮,風大得像要把人吹倒,海浪一波一波拍打船身,整艘船搖得厲害。我記得那艘船不是客輪,是軍用運輸艦,外號開口笑。很多國中畢業生和我一樣,為了升學、為了活下去,搭著這種艦艇逃離命運。船上的人不是坐著,是躺臥著,暈船、嘔吐,空氣中充滿嘔吐物混著柴油味的味道,甲板濕滑,我整整撐了二十四小時,終於抵達高雄。 沒有休息,而是立刻北上去台北投靠哥哥們。大哥已婚,睡幾天客廳沙發後,搬去另兩個哥哥租的地方。在那裡,哥哥們租住在一間相當擠且狹小的房子裡,有上下鋪,一個哥哥甚至睡在地板。我睡在下鋪,在那裡過了暑假的前幾天。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因為我不是來休息的,是來工作的。 我在新店的一家叫做「帝文電子工廠」的地方找到了暑期工讀的工作。那是當時電子加工業盛行的時期,工廠環境悶熱,沒有冷氣,機器聲整天轟隆隆地響。我的工作是組裝電路板或整理零件,每天站著,不能出錯,不能分心。薪水極低,但我一分一毫都小心地存下來,因為我知道這些錢,是我到台南讀書後能不能活下去的關鍵。 午餐時間我常吃的,是一碗20元的涼麵。我記得那種感覺很深,別人是出來打工學經驗、過暑假,我是為了下一頓飯、為了一條路,賣力工作。我一邊吃著涼麵,一邊看著別的孩子背著書包、有人接送,而我,只有工廠和涼麵,還有一顆不能倒的心。 這兩個月的日子,不只是為了存錢,更是我真正第一次進入社會,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是少年為了活著而工作。每天下班回到哥哥住處,我腰痠背痛,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因為我知道,那些錢,是我站上人生舞台的門票。 兩個月後,我南下台南,開始了我的護校生活。沒有人知道,我的學費、生活費,來自我一雙手站在工廠裡賺來的微薄工資。沒有人知道,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在還沒正式開始人生之前,已經經歷過一場成人都不一定能撐過的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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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記實
「駿馬登程往異方,任從隨處立綱常,汝居外境猶吾境,身在他鄉即故鄉,朝夕勿忘親命語,晨昏須薦祖宗香,蒼天有眼長垂佑,俾我兒孫總熾昌。」 這首祖訓詩,幾百年來紫雲黃氏兒孫無論人在何處、身在何方,謹守祖訓,僅遵綱常,莫敢或忘,至今子孫綿延,功德名就,武有將軍,文有進士、博士,遍佈世界各地。 「開元始祖守恭公,河南光州固始人也,先世避入閩,居於桐城之西,為人樂善好施,倜儻重義,泉人稱為仁德長者,載於郡誌,有捨宅為寺之事。唐垂拱二年(686),有僧匡護禪師求公所居宅園為剎。公指園中木曰:『待桑樹蓮花乃可。』俄而園樹果生白蓮,又有紫雲蓋頂之祥。黃氏之稱紫肇於此,維時公捨宅為寺,初號白蓮寺又名紫雲寺。唐開元貳拾陸年(738)賜額為開元寺,禪師建祠,寺東側建檀樾祠奉祀黃守恭祿位,為紫雲黃氏祖庭。並分公五子居五安:經公居南安;紀公惠安;綱公居安溪;綸公居同安;緯公居詔安。其世代子孫多登科第,瓜綿瓞茂以迄於今。我始祖乃同安金柄房移居南安白石村,至仲卿公登元延祐乙卯科進士(1315)始遷於浯之前水頭鄉。」(此摘錄公元二○二二年金水黃氏族譜76頁)。 五安黃會親詩曰:「五子五安各千秋,本是開元共一流。欲曉紫雲真命脈,源頭始祖在泉州。」 一、金門紫雲黃氏緣起: 金門黃氏宗親主要是黃守恭四子黃綸的後裔。目前,金門黃氏後裔共有4000多人,黃氏宗祠14間。 明永樂二年,黃氏遭受靖難之役剿滅離散,廿七世振揚公季子如復公之子金園、金沙兩公盤眷避居金門,金沙公居后水頭號曰:「汶水」族曰:汶水黃氏,公生四子,長子佛信籍名黃華、次子佛宗籍名黃相、三子發、四子臚,佛信之裔族號「汶水華房黃氏」其派下子孫分衍后水頭,后浦頭、東珩、下莊、下新厝、浦邊、官澳、田墩。 金門西園東甲滄海公之派,其開基祖滄海公於宋末元初因避元而隱於浯,以染為業,名其里為染厝(以上摘錄於江夏同安房廿三年大事記)。 清朝末年,金門黃氏仿照泉州開元寺檀越祠祖庭供奉的神像,雕塑「紫雲始祖」黃守恭塑像,至今已有100多年歷史,金門的黃氏宗族,為緬懷徙入福建之紫雲始祖守恭公,每年農曆正月初三,有迎「五安始祖」黃守恭神像巡安的習俗,這項民俗活動,已於民國107年(2018)獲金門縣文化局列為金門非遺文化資產,而每年農曆二月十八日(守恭公冥誕忌辰日),例由值年聚落,邀請宗親參與「紫雲始祖」祭祀大典及宗親代表大會,充分彰顯黃氏子孫崇祖敬宗,飲水思源的傳統美德。黃氏,望出於江夏,後裔子孫遂以「江夏傳芳」為郡號。 金門黃氏恭迎紫雲始祖守恭公巡安」之主要成因來自早期各姓氏宗族間對於山海資源的競爭壓力,使得同姓宗族透過聯結對抗大環境下生存之壓力與突顯同姓族人之團結特質,而此聯結之特殊性即可透過血緣共祖的概念形成,並透過共同始祖的奉祀達到敬祖與追遠之意涵,亦透過共同始祖的輪祀方式與巡安過程,凝聚同姓血緣宗族力量與團結穩固宗親情誼。 紫雲黃氏宗親六股代表及黃氏族裔參與,遵循古制行「三獻禮」祭拜「紫雲始祖」守恭公,慎終追遠、頌揚祖德。 西園、汶水(後水頭)、金水(前水頭)、汶浦(後浦頭)四大股聚落每六年輪值一次,而二合股中的英坑、東店、官澳、尚義(耍頭)、后壟、金門城(舊金城)等六聚落則每十八年輪值一次;其中之一合股輪值順序為英坑、東店、官澳;另一合股輪值順序為尚義(耍頭)、后壟。 二、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 2010年,金門黃守恭金身塑像首次回鑾泉州,2018年,第二次回鑾泉州,此次為第三次回鑾泉州,充分說明黃氏子孫慎終追遠,莫忘親恩,兩岸同根同源一家親,金泉手足情深千世情。 此次恭侍紫雲始祖守恭公回鑾,由后浦頭金門黃氏宗親會會長黃奕木主辦,黃氏宗親基金會會長黃奕焮承辦,由泉州黃氏宗親敬邀,由金門守恭公世子孫後浦頭(50人)、後水頭(20人)、前水頭(42人)、西園(9人)、尚義(2人)。等六股孫輩總計123人參加,委由金門巨祥旅行社負責籌劃行程。 2025年7月15日,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所有參加宗親於早上07:30假小三通水頭碼頭集合,著好專門訂製迴鑾的帽子(巨祥贊助),衣服(文欣、奕焮先生贊助),全體高高興興08:30依序搭乘金星六號豪華客輪向廈門五通碼頭出發,扺達廈門後由三部貴賓專車開往翔安,1050扺達金柄黃氏大宗祠,扺達後金柄村宗親,於村口以舞獅陣,腰鼓陣,拍胸舞熱情迎接,分充表現出兩岸一家親,同心同德待先恩,金門宗親以大旗,大鑼開路,所有宗親浩浩蕩蕩一路走進金柄黃氏大宗祠,安座好始祖黃守恭公金身後,備好祭祀牲禮,接著按古禮,由黃卓在叔公擔任主祭、黃章全叔擔任陪祭,全體宗親一體鞠躬致敬,祭祀完後,全體宗親至宗祠後山祭拜金門先祖四安肇綸公及其夫人智氏陵墓,祭拜完後,由金柄宗親以辦桌方式宴請金門宗親,結束後,隨即驅車趕往泉州開元寺,開元寺並以紅布條歡迎金門黃氏宗親至檀樾祠謁香,謁香祭拜完,宗親並參觀始祖守恭公捐地所蓋的福建最大的寺廟──開元寺,也尋找了當年(1300年前)桑樹開蓮花的桑蓮樹,可謂「慎終追遠,民德歸厚」,開元寺一行結束後,接著至黃守恭文化園區,至陵園墓祭拜,祭拜完後,返回酒店,用完餐,結束充實的一天。 第二天全體金門黃氏宗親用完早餐後,搭車前往永泰雲頂風景區,半路上再接另一位美女導遊張秀霞上車,由其專業介紹雲頂風景區,此風景區是中國省城唯一的高山休閒度假基地,被譽為福建的香格里拉,中國雲頂旅遊區福州市區僅70公里,總占地36平方公里,按照A級建設,該旅遊區不僅有7,500萬年的火山景觀,千萬年來從未乾涸的直通地心的火山天池,平均海拔1,100公尺的高山萬畝草甸,福建省唯一一個高山花海梯田等罕見、迷人的自然景觀(可惜因季節不對,並未見到一朵花):抵達時全體宗親先搭乘纜車(約1,000公尺,垂直高360公尺的通天索道下谷底),再沿棧道步行,步行中可見山澗清澈、流水潺潺,瀑布流淌,不自覺想起李白的詩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壯觀場景,愈走到深入,可見「五福連珠」(連續五個瀑布)將遊客從無路可走的峽谷轉瞬間衝到雲端的驚喜及視覺衝擊力,四季之美,盡收眼底。中午在永泰山區午餐,用完餐尚有體力的宗親由專業導遊張小姐帶至火山天池遊覽。撰詩一首以茲紀念: 雲頂里拉美勝收,火山天池人間少。 五福連珠飛流遠,千年峽谷棧道險。 結束雲頂景區旅遊,專業導遊張小姐先行告別宗親,由原車導遊黃小姐繼續導覽,接著抵達德化順美陶瓷生活館參訪,從古老的海上絲綢之路彷彿跨越了千年的歷史長河的一部陶瓷史,可以用文字語言記錄,也可以通過不同風格、不同類型的陶瓷展現,每一個展館都如此精彩,尤其參訪順美陶瓷館,其不僅做到迪士尼的各種陶偶,國外的訂單,觀賞、藝術陶,生活用品陶,也獲得國家的認證,讓我們對陶瓷有了全新的認識,每一個細節都讓我們為陶瓷藝術魅力所折服。不禁從內心讚嘆: 千年絲綢陶瓷史,華夏柴燒青手陶, 同窯百煉雲端展,技藝精湛不世功。 第三天至永泰達埔文化園參訪,瞭解到製香的過程,也見了「一脈香傳」的香文化,沉浸香海,領略古韻之美,近距離參觀蔑香、搓香、盤香傳統工藝製作方法,彷彿在欣賞一場精彩的香道藝術表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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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翅膀
有 黑幽幽星空 黃澄澄夕陽 那是天空的眼 撲朔迷離 牠 帶著花的夢飛翔 夢 不小心灑落 翻飛一季繽紛 牠 帶著春天的秘密飛舞 輕盈而曼妙 耀眼又柔和 有 花香追逐 曾經 不起眼 甚至醜陋的身軀 竟能蛻變成美麗 那是 希望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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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最可惡的就是你王叔,去看返來就返來了,擱去安排彼女兒來台北來見恁老父,去借著一間老芋仔(老兵)住的厝,恁爸連續幾天攏去住在那裡。好啊,乎伊們去住逗陣,看伊們可以住多久。」 我回想起那一夜的矛盾與不堪。 母親顯得有些激動:「從大陸返來的時候,我就跟你爸講過,大陸我不會再去了,伊們若要見面,來到台灣就好,不准去到金門,我丟不起那個臉去給厝邊看笑話。」 我把語調儘量放軟:「這哪是笑話?是誰欲甲你看笑話?這麼多老兵有幾個沒在大陸有某的?人若知道,只會說你大方有量,哪有誰欲來講你按怎?」 她默然不語,擦了擦眼淚,長長吐了口氣,道:「好了,你們要回台北快點回去,不然等一下又塞車。你這次要去找東北二姑,替我包個紅包給她,我是她的兄嫂,算是替你爸爸盡點心意。」 「媽,伊可能不會收吧。」 「不管,你給我帶到再說。」 我和舒芸到榻前向插著鼻胃管的父親道別。父親中風後已經喪失語言能力,拿著報紙給他讀,也完全沒有反應,一開始還能認得人,到後來連認人也有困難了,不知剛剛我們在客廳說的一番話他能覺察多少? 關於這段往事我曾經和舒芸約略提過,在開車回台北的路上,我們又聊了起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沒想到我們家這本經居然這麼厚一本。」我苦笑著說。 「媽媽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夫妻幾十年,突然間老公多出了一個家來,也是情何以堪。」舒芸道。 「每個再婚的老兵都有類似的故事吧?台灣是家,大陸也是家,幾十年下來反攻無望,在台灣落地生根,這也不是他們願意的。」 「那個在公館那邊的小房子是怎麼回事?」舒芸問。 「那次的事情才嚇人呢,」我道:「跟演八點檔連續劇似的,我好像變成了劇中人物。」 「那天下午我在租屋處,那時我們倆個還沒有在一起,王叔──就是我爸以前帶的兵──打手機給我,叫我去王阿姨的檳榔攤,我媽在那裡。他再帶我們一起去找我爸,說我爸和我大姊在一起。」 我問說:「大姊?我哪來的大姊?」。 「就是你爸大陸老婆的女兒。」王叔說。(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