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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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古鳴今》從一隻蒼蠅說起
據九月二十九日報導苗栗有位民眾到餐廳吃飯,點了一瓶五十八度的金門高粱準備小飲,但在開瓶前竟然發現,有一隻蒼蠅在瓶子裡載浮載沈,讓他大吃一驚並且使他自此對金門高粱的印象完全改觀。事後,這位民眾還執意買下這瓶讓金酒公司甚至金門鄉親都汗顏的高粱來做紀念。 當然,這並非多麼特別或多麼驚人的事。也就在這則報導的前一天,台北樹林另一位民眾把高梁酒(報導並未說明是否為金門高粱酒)買回家,正要開瓶飲用才發現透明的瓶裏有一隻三公分大的蟑螂,還伴隨著一顆顆的蟑螂屎。 同樣在今年元月份,住台北土城的郭先生,在年終聚餐的時候,酒過三巡,才意外發現所買到的一瓶年初才發行新包裝,且在紫光燈照射下具有防偽標章、經公賣局人員鑒定卻認為未開封的陳年高粱酒(報導也未說明是何種品牌高粱酒)裡面竟然泡著蚊子。最後公賣局表示願意用一箱高粱酒,補償郭先生的損失,但這位先生也是寧可留下問題酒作紀念;同樣也是公賣局的疏忽,有個釣蝦場進了大批啤酒,結果其中有一瓶的裝罐還不到四分之一。 雖然,除了蒼蠅以外,蚊子、蟑螂、及裝瓶短少好像都與金門高粱無關,而且,蒼蠅好像也沒有蟑螂來得誇張,但是從消費者心理來講,被摑一巴掌或兩巴掌實質上是沒有多大區別的,烙下的都是極負面的印象。 以往專賣時代,消費者沒有太多選擇,兼以網路媒體不甚發達,因此,即使對產品或服務品質有所不滿,也無從大事聲張。但是從七月一日起,公賣局已改制為台灣菸酒公司,同時在台灣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WTO)後,除了原有專賣制度的保護傘消失外,整體競爭格局也勢必大異於往昔,今後如何續寫金酒的輝煌,將是白酒開放後金酒公司所面臨的新一輪競爭與挑戰。 金門高粱酒累積五十餘年的生產經驗,在台灣算是取得了一定的口碑。容或與大陸其他知名的白酒如茅台、五糧液、劍南春等相比,金門高粱酒的品牌可能不是最響,但在既有的基礎上接受挑戰不能說完全沒有繼續壯大的機會,關鍵是如何繼續強化金酒的競爭力?竊以為面對加入WTO後,由於大幅調低或取消進口白酒的關稅,必然讓使外來酒在價格上更具威脅性,當然,現有國產酒的利潤也必然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壓縮。面對這樣的形勢,為了維持甚至提升金酒的獲利,常理下,增加生產、拓展外銷、控制成本都是合理的思維方式。從增產角度來看,酒廠已經增設了生產線,同時也調整了原本每日二班制,改採三班制的生產方式,企圖經由日夜不停的運轉來增加產量。從拓展外銷而言,縣府與民代及金酒人員,在最近一段時日,忙著穿梭於兩岸,除了取得金門高粱酒商標在大陸註冊許可的突破之外,也積極為金門酒業拓展大陸市場預作暖身。從控制成本來說,為了讓今後市場行銷與企業及品牌的聯繫更為緊密,金酒也花了數百萬元委請中國生產力中心重新設計企業識別系統(CIS),冀望能重塑企業品牌與形象;同時為了提高企業行政效率,還花了近千萬進行電腦化,以改善了內部各單位混亂的表格格式,並且準備逐步採取網路行銷等電子商務手段。 面對競爭,加強品牌宣傳與行銷渠道的開拓、持續深化研發與釀制技術、提升口感,有效管理原料採購、生產、庫存等管理環節,以降低整體營運成本等當然都是必要的手段。但是,從企業永續經營或品牌經營的角度來看,還有一些東西也是金酒必須跟上的,如何做好『全面品質管理』就是其中十分重要的課題。我不確知金酒是否有通過ISO9000或ISO14000這類國際品質認證。但是,不管現階段有無取得認證,『品質』意識對於一個企業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同時,因為品質管理所強調的是一種最大合理化的過程管理,對於企業整體競爭力當然會有所提升。 就以高粱酒中出現蒼蠅來說吧,也許這只是單一個特別事件,但透過這一隻蒼蠅卻可以反映出金酒在產品的生產管控方面可能存在的缺失。如果我們以ISO14000環境管理體系來做檢視,則大如:環境方針管理、環境因素、環境影響評估、環境管理方案、環境管理體系審核、相關目標與指標以及所涉之法律與法規等,都必須有相應的組織單位及管理流程或指導書相配合;生產過程與品質檢驗過程所涉及的諸如:計量管理、監視和測量、資料分析、不合格品控制、記錄控制、糾正措施、預防措施等管理要項;以及面對客戶的行銷與售後服務、還有其他管理環節所涉及的諸如:相關方的滿意度測量、資訊交流、職責與權限、培訓管理、文件管理、運行控制、應急準備與回應、管理審查、會議管理、標識管理等等都是作為一個有競爭力的現代化企業所必須強化的。 一隻蒼蠅也許不足以立刻動搖金酒此時的地位,但是隱藏在蒼蠅背後整體品質意識的欠缺,卻有可能是危險與致命的。(寄自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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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史學與考古學的遭遇北京楊鴻勛教授《宮殿考古通論》一書的引介
從「風格分類學」到「科學」的建築史 ︽宮殿考古通論︾即是建築考古學方法論的集大成之作。在書中,楊先生進一步闡述了其認識論與方法論,指出科學性的復原對建築史研究的重要性,「建築考古學的核心是復原研究。:::復原的首要原則在於忠實於遺跡現象;另一點是,古聚落、古城、古建築的復原,需要借助於必要的有證據或根據的科學論證」。換言之,我們可以清楚理解,建築考古學是一門嚴謹的實物復原科學,必須透過理論的辨證獲得新的詮釋;同時,也與一般的人文學科的歷史研究不同,因為「任憑文獻的歷史學方法研究古代建築的演變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只有在考古學研究的基礎上才能真正建立起可靠的建築史學」。 在這裡,我認為楊先生的見解事實上已經觸及到一個核心的老問題,那就是常規建築史可說是一門「風格的分類學」,以形式主義的風格作為鋪陳建築史頁的主軸,而建築考古學所欲指涉的已經是一個科學性的認識論範疇,一方面透過考古史料復原建築實物,一方面也還原了古代建築在社會文化發展的應有地位。 破解中國與日本上古史之謎 在這本書中,最吸引我的部份乃是關於上古史「崑崙」的論證,以及日本原始神社建築的起源。首先,楊先生旁徵博引,以建築考古學、語言學的知識,指出古籍中所載的「崑崙」即是「干欄」(ganlan),而「京」就是干欄的原始語音,其形、音、義都表達著原始「明堂」──「社」(奉祀農神)與「稷」(穀倉)。這一論點的提出,除檢證了干欄是上古時期極為神聖的建築形式外,也直接證實了︽史記︾中記載「黃帝時明堂」的正確性。 不但解決了上古干欄建築形式之謎,楊先生把握在日本擔任客座教授的時間,考察了彌生時代的「社」,以鳥取縣羽合町長瀨高濱聚落遺址、群馬縣前橋市鳥羽聚落遺址為例,推論這種原始氏族晚期的「社」(後世日本「神社」的祖型)應是距今四千年左右(繩紋時代後期)從中國傳入了稻作技術與原始的農神崇拜(即為「社」),到了三千年左右的彌生時代聚落,「社」的設置已然普遍,而「社」的建築形式就是干欄。據我所知,這個觀點的提出,在日本學界造成極大的震撼。因為在過去,日本考古學界總相信繩紋時代與彌生時代的文化是源於日本本土,而非來自中國的影響。楊先生的觀點,徹底翻轉了現有日本上古史的看法,讓許多人啞口無言。 宮殿建築的發展:中國建築史輝煌的一頁 在這本巨著中,楊先生隱含了一個時間的序列,以大量的、嚴謹的資料論證清代以前中國宮殿建築的發展,其中包括我們目前尚不熟知的「南越王和閩粵王的宮殿」、「渤海國上京王國」、「西夏皇帝的陵塔」、「元中都宮殿遺存」、「明中都與南京宮殿遺存」等,這樣一來,完整且豐富了中國宮殿建築發展史的脈絡,也為中國建築史提供了輝煌的一頁。 古代建築史的研究,在楊鴻勛先生以建築考古學的科學方法下,運用了建築學、工程學、考古學、民族學、工藝學等多領域的觀點,大大開展了我們對於消失了的建築的理解,也具體考證了過去史籍對於建築記載的真偽。無疑地,這項工作站在世界學術的尖端,是繼梁思成先生之後,讓中國建築史學界向前邁出一大步的動力。 後記 也許也是受到梁思成、楊鴻勛等知名前輩的感召,我也獻身於建築史學的文化工作。為了讓這座島嶼的歷史文化可以發光發熱,這兩三年來,我率領了一群工作團隊,日以繼夜地工作,一方面讓金門成為我國歷史建築數量最多的縣市,為未來申請世界文化遺產作準備,一方面也籌劃大型的學術活動,讓世人的目光注意到金門豐富的人文資源。在極為忙碌的生活中,我仍然勉力為金門日報撰文推廣理念,或到各鄉社參加座談晚會推動社區營造。我常這樣問自己,這樣的努力所為何事?::::我想,是一種理想的實踐吧。 在這座並不開闊的小島,外地人的我不寄望掌聲或肯定,只求別受到無理與情緒的排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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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陳國明莫名其妙地回到教室,始終想不透會有什麼事。放學後,晚餐的時間也跟著來到,一旦耽誤了可是要餓肚子的。因此,當放學的鈴聲一響起,他迫不急待地就往校門外衝,王美雯和蔡郁娟已站在圍牆旁等待著他。 「走慢點不行嗎?看你上氣接不著下氣似的。」王美雯笑著說。 「馬上就要開飯了,不用跑的不行。」陳國明喘著氣說:「美雯姐,有事嗎?」 「你問她?」她指著蔡郁娟說。 陳國明看看蔡郁娟,傻傻地笑笑,並沒有開口。 「晚上到我家吃飯?」蔡郁娟誠懇地邀請他說。 「到妳家吃飯?」陳國明訝異也不忘客氣地說:「這怎麼好意思。」 「今天是冬至,」王美雯代她說:「蔡郁娟要請你到她家吃冬至圓仔。」 「蔡郁娟,謝謝妳的好意。」陳國明面對她說:「妳知道,住宿生是不能隨便外出的。」 「向教官請假呀,真是沒頭腦!」王美雯指著他說。 陳國明傻傻地站住,不知如何是好。 「喂,王美雯,」蔡郁娟像發現什麼似的,急促地說:「教官就在禮堂門口,妳去幫他請假。」 「我王美雯是妳家的丫頭啊,由得妳來使喚?」 「拜託嘛,」蔡郁娟懇求她,也不忘消遣她說:「誰不知道教官比較疼妳呀」 「廢話!」王美雯唇角含笑地說:「要去大家一起去!」 「王美雯,妳的口才比較好,由妳來講。」 「是妳蔡郁娟請他?還是我王美雯請他?」 「拜託嘛。」 「妳大小姐只會差遣人家,為什麼不請我一起到妳家吃冬至圓仔?」 她們說著笑著已走近了教官。 「報告教官,」王美雯向他敬了舉手禮,「今天是冬至,蔡郁娟要請陳國明同學到她家吃飯,特別來向教官請假。」 「蔡郁娟,要不要請教官一起去啊?」他開玩笑地說。 「歡迎教官光臨。」蔡郁娟禮貌地說。 教官笑笑,「九點鐘以前要回學校,點不到名是要記過的。」教官對著陳國明說。 「謝謝教官。」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剛步出校門,王美雯埋怨蔡郁娟說:「請人家看電影也找我,請人家吃飯也找我,向教官請假也找我,我倒成了你們的傳聲筒啦!」 「王美雯,人要有良心,」蔡郁娟不慌不忙地說:「在示範中心讀書時,妳找我多少次?我不僅為妳傳聲也幫妳送信,難道妳都忘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王美雯答得乾淨俐落。 「如果人家不到台灣讀書,不知誰才是誰家的丫頭。」蔡郁娟冷冷地說。 「以前的事不說了,我得趕緊回家,晚了準會被我媽罵死。」突然她提高了聲音,「陳國明,你可要好好吃、吃個飽,別辜負人家的一番心意呀!」 「謝謝妳,美雯姐。沒吃飽再到妳家去吃吧!」陳國明笑著說。 「想得美喲!」王美雯皺皺鼻子,眨眨眼笑著,「不過你放心,蔡郁娟會把你餵飽的!」說完拔腿想跑。 「要死啦!」蔡郁娟一轉身,揮手拍了她一下肩。 王美雯走後,他倆緩緩地直走,經過「紅大埕」和「南門街仔」,沿途竟連一句話也沒說。或許,兩人的心裡都有不知該說些什麼的窘境,以往一些歡樂氣氛,都是由王美雯和梁玉嬌所營造,此時兩人倒像是一對陌生人。 「蔡郁娟,妳有沒有先告訴妳爸媽,要帶我來妳家吃飯?」陳國明有些兒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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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障礙後
安分守己的從事教育工作多年,如今回想起當初跨越那道障礙仍然會心一笑,其實自己何嘗不是在學習成長?向著麥克風對眾人廣播這看似輕而易舉的行為,我卻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去「沙盤推演」,看別人如此輕鬆的說出想說的話,我可是真心羨慕,常趁四下無人時站在麥克風前模擬,直到真有一天鼓足勇氣廣播出「某老師,辦公廳電話」後總算踏出第一步,雖然不少小朋友曾跑來問我「剛才是誰廣播的?」、「好像某某的聲音」,甚至是猜不出誰的聲音,可是我漸漸的不怕它了。後來輪當導護、兼組長,難免的要廣播點事情時也就輕鬆許多了,但我始終堅持能免則免。 近來,偶爾還是會廣播一些臨時該注意事項或是交辦工作下傳,然而我認為簡單明瞭即可,多說連自己都會嫌煩,曾經在廣播時突然接不下去,那時真的很糗,那聲音可是大家都「洗耳恭聽」的呢!最近啊看到頗有趣的畫面,有老師正值導護工作,學會廣播對他而言正好派上用場,一天廣播個數次,我在旁數過,早上四次,中午二次,說的內容當然是學生們現在該做的和「不能」做的事,那表示他盡責,大家都「聽得到」,可是我會心中暗笑,操場上明明已沒學生,何況日正當中,可是他還是一再重覆「不要到操場上玩」,彷彿在提醒學生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似的。不知道過與不及之間的差距有多大,有人動不動就廣播。讓大家知道他在認真,有人則默默耕耘,即使不為人知也無所謂,有人為所當為,這大概就是個人風格的自由呈現吧! 喜歡再三閱讀「為自己出征」這本書,好比自己也是個不只一次穿上盔甲的武士,自己不只一次去經驗那真理之道、沉默之堡、知識之堡、志勇之堡,最後踏上真理之巔,然後不小心在茫茫人海中又迷失自己,再以淚水溶解那盔甲│「從學習認識自己開始」,不管身處何方、身兼何職,難免的會有一個一個的障礙橫在面前,清楚自己的能力,跨越那擋住去路的障礙,但是莫要因此而使自己的盔甲越來越沉重,那武士原來是以身著盔甲為傲的,他要去打一場聖戰,所幸一趟旅程讓他悟得了為保護自己而穿上去的盔甲竟成了成長的限制,只有勇敢破除這層障礙才能活出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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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懷念嗯婆
「媽咪!這件衣服長得好奇怪喔!」換季了,我整理衣櫃時兒子來「尋寶」,發現了那套長袍馬褂,稀奇地說。「噢!那是媽咪的寶貝,是我的嗯婆(伯祖母),也就是你的嗯婆祖親手做的喲!」 「嗯婆」是阿公的嫂嫂,是位「前清遺老」,現在如果還在世的話就有一百多歲了。 嗯婆是個裹小腳的女人,她的腳真的好小好小,有一種小巧之美(如此說實在殘忍,裹腳的痛楚豈是小孩子的我所能領會的)。小小像孩童般的小腳套在她自己縫製的繡花珠鞋裡,襯著嗯婆微胖的身軀,走起路來款款擺動,自是有另一種無法言喻的風情。只要她來我們家,我和愛哭弟常會趁她和阿嬤說話的時候,偷偷脫了她的鞋子好奇的把玩,待她發現時往往只是會說:「乖囝仔!嘸通『沖治(作弄)』嗯婆啦!」嗯婆說話十分優雅從不大聲說話,連阿嬤都「歐漏」(讚美)說嗯婆說話像唸戲詞般「逗句(押韻)」哩! 嗯婆的手藝非常巧,舉凡做衣裳、製鞋、繡花、剪紙、紮花她樣樣精通,我最喜歡看她縫製的繡花珠鞋;小小的鞋面上繡著珠串和花鳥圖案,都是嗯婆「隨性設計」出來的。小小女孩兒(雖然阿母說我根本不像個女孩子)的我看了愛不釋手,嗯婆說等我長大嫁尪時會幫我做一雙繡花珠鞋做嫁妝。ㄏㄚ──還要等長大哦?我好想要穿那漂亮的繡花珠鞋,真希望能趕快嫁尪,啊?不是啦!我是說趕快長大啦! 「嗯婆!等我大漢(長大)會賺錢,我會買足水耶衫褲乎汝!」看著嗯婆蹲坐在地上,幫阿嬤裁著說等「老」的時候穿的衣服,我衷心地說。「等汝會賺錢,嗯婆『骨頭會打鼓』啊(意即她那時早不在人世了)!」嗯婆呵呵地笑了。後來一直到大些我才知道嗯婆和阿嬤裁製的是自己的「壽衣」;那個年代的人都不忌諱地要幫自己準備身後的「門面」。 「將來汝嫁尪生後生(兒子),嗯婆做一套囝仔長袍馬褂乎甘仔孫(曾孫)倘穿。」嗯婆對我說。 「我才不要嫁尪生子,隔壁阿鳳說生子就是拿菜刀將腹肚剖開,將囝仔抱出來,恐怖死了啊!」我說。 「 啦!查某人生成要嫁尪生子,嗯婆尚熬ㄠ斷臍(接生)、擱會曉收驚、會做先生嬤(懂醫術),將來汝生子嗯婆甲汝逗顧(幫忙照顧)」嗯婆笑得瞇了眼。 嗯婆真的是樣樣精通;她幾乎成了地方上的「婦幼醫生」,「禮俗顧問」、「製裝大師」,那時她八十歲了但仍耳聰目明地四處幫助人;她相信處處助人就處處有人助。民國六十幾年時,不識字的她獨自坐船到台灣高雄港,憑著一張地址搭火車、坐公車到台北永和探望她的孫兒;她的孫兒開門看到她時簡直不敢相信──但是嗯婆就是有辦法。 我高中畢業要到台灣,嗯婆特地幫我縫了個貼身腰包;阿母要我把所有的「細軟」──伍仟塊錢和王爺公求來的隨身平安符,用紅紙包一圈,再用塑膠袋裹一層,貼肉緊緊藏著。腰包外層是拉鍊裡層有暗扣,我貼肉地綁在腰際;就這樣懷著對台灣的憧憬,含著阿母不捨的眼淚,還有嗯婆偷偷塞給我的紅包,飄洋過海地來到台灣,那年嗯婆九十歲了。 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冬天嗯婆竟過世了!阿嬤說嗯婆是「好做佛」(壽終內寢)真好命!可是我想到嗯婆說等我將來會賺錢買衣服給她,她早「骨頭會打鼓」了這件往事,便禁不住號哭起來了:嗯婆!汝擱等我一陣子嘛,我就真的會賺錢買水衫送汝啊!汝哪ㄟ嘸等我咧? 結婚時,腳下踩著新鞋痛得我在喜宴上要「強顏歡笑」才能逐桌敬酒,我想起如果嗯婆還在,:::我就有柔軟漂亮的繡花珠鞋穿了。 兒子週歲時,依習俗要替孩子準備一套長袍馬褂,遍覽商店裡千篇一律的花樣和粗糙的手工,實在看不上眼。我想起如果嗯婆還在:::把這樣的心情對大姐訴說。「阿鴻(大姐的兒子,那時他已十多歲了)週歲時嗯婆有做一套長袍馬褂送他,我找出來寄給妳」大姐說。 我珍重妥貼地為兒子穿上嗯婆做的長袍馬褂,看著兒子的可愛模樣,想著這套衣服是十多年前嗯婆親手一針一線綿綿密密縫製的;我告訴大姐:請允許讓我「私心」地獨佔它吧! 現在我「私藏」了這套囝仔長袍馬褂,其他兄弟生了兒子向我借去「應景」,我都千叮萬囑:「不許弄壞,一定要還。」 這是嗯婆唯一留下來的紀念了!我當然要寶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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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撫今追昔話生活
上課期間,每與學生談起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或是陶淵明在五柳先生傳中自述「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短褐穿結,簞瓢屢空」,看學生的表情,似乎沒有感覺,不以為然;在孟浩然「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中,學生也覺得雞黍很平常,非山珍海味,便當天天有,吃到不想吃;殊不知古人生活的刻苦與窘困,其實也不必追溯到古人,吾輩孩童之時,幾乎十之八九,皆為貧寒,故對古人生活之窘況,體會深切。由於生活包羅萬象,涉獵甚廣,僅列其中一二,與今作一對比,讓後生晚輩看了之後,能夠知福惜福,並能知恩感恩。 首先就來回顧一下以前食的方面,吾家親戚,大多寒微,記得小時候常去親戚家,每逢吃飯,人手一碗地瓜,若有加米,也是點綴而已,稀疏得像「大海撈針」那麼困難,全家「正襟危坐」,一張大桌,中間擺著一碗醬油或是豆豉湯,其他什麼菜都沒有,吃飯時,用筷子沾一下,吸一口,然後吃一口地瓜,我有位四、五歲的小表弟,純真可愛,大概覺得此舉效率過低,於是整碗醬油拿起來倒了一半,大人一瞧,隨即賞來一巴掌,口中罵道:「夭壽死囝仔,這麼餓鬼,這是全家人要吃的,你這麼浪費,別人吃什麼?」以前的半碗醬油,已是如此珍貴,若在今日,這些不起眼的食物,小孩不但不吃,即使整瓶乾杯,也無人理會。因此,孩童時代,若想吃到雞鴨魚肉,除非過年過節或是喜慶宴會,這是現今小孩所體會不出的。 接著來看看穿的方面,也是極其節省,我在高中以前,幾乎沒有便服,在校穿學校制服,回家仍繼續穿著,過年時就穿新買的制服,每次買制服,就要多大好幾號,以備能多穿幾年,不知那時布料較差,還是小孩屁股不規矩,幾乎每個人的褲子都從屁股部位先破,然後補得結結實實的,用線密集地車得一圈一圈的,有圓形的、有方形的,甚至還有三角形,若是一堆人走在一起,從背後觀賞,也是一大特色。大多數的家庭,都是全家共用一條毛巾、一支牙刷,不一定有牙膏,毛巾即使用到破爛不堪,既黑且滑,甚至比抹布還髒,仍捨不得更換。 再談住的方面,由於以前尚無水電,吃的是井水,若在枯水期,連井水也不易取得;夜間讀書,為了節約,最多是點一支蠟燭或一盞油燈,燈光微弱,燭火搖晃,讀書倍覺吃力,若在夏天,不知名的昆蟲不斷飛來干擾,成群的蚊子,更是無情地襲擊,令你無法專心看書,不過,在當時已甚滿足,因為想起匡衡「鑿壁引光」、車胤「囊螢夜讀」,我們已幸福多了。 以前上廁所的方式,也與今日大異其趣,一般婦女都是在家中的尿斗仔方便,男性則到村莊週邊的糞坑(屎ㄏㄚ)解決,其造型即在地下挖一圓型大糞坑,上以磚塊砌成一簡陋的小屋,這也是當年農村水肥的來源之一,記得小時站在上面還會發抖,害怕萬一掉下去,就算不被淹死,也會臭死,而且大便一下去,還會反噴上來,整個屁股都是,那時尚無潔白的衛生紙,只有形似牛皮紙的粗紙,有些人連粗紙也捨不得買,只好揀碎瓦片、小石子或樹葉來刮乾淨,這是現代小孩想像不到的。至於一般的幼童,就在自家門口解決,而後母親就會到屋後大喊「ㄍㄚㄌㄧㄡ」(狗的別稱),此時,一群來自四方的鄰狗,知道有人「宴請」,便爭先恐後地衝了過來,不到幾秒,一坨大便舔得乾乾淨淨,真是物盡其用。 至於交通狀況,甚為不便,交通車(公共汽車)大約一個多小時才一班,包車(計程車)全金門好像只有兩輛,是吉普車改裝的,外加車蓋,類似現在的廂型車,當年大概不限乘車人數,我們國中生,有時為了趕上學,就像擠沙丁魚似的,人幾乎是疊起來坐著,硬塞進去,從沙美到金城,只要二元,有時為了更省錢,沿路舉手攔軍車,若是幸運的話,還可搭趟免費車,就因交通如此不便,住鄉下的遠地學生,幾乎人人住校,中學我就住了六年,也因此與同學朝夕相處,感情更濃。 記得二十幾年前,正是我國經濟起飛的開始,也是民生富裕的年代,因而獲得「台灣錢淹腳目」的讚譽,當時,常聽見有人說:「三十年前怕小孩沒飯吃,三十年後怕小孩不吃飯」,今昔相比,真有天壤之別。每當見到學生,便當不好吃就倒掉,衣服不流行就拋棄,手機一聊就是半天,電玩一打就是整夜,真不知這是文明的善果?還是惡果?我們這群四年級生,大多是苦中過來的,每見晚輩如此浪費資源,不知珍惜青春,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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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史學與考古學的遭遇北京楊鴻勛教授《宮殿考古通論》一書的引介
今年的十二月六、七、八三日,在監察院、行政院文建會與金門縣立文化中心的支持下,金門將舉辦一個大型的學術盛會:「2003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這場學術饗宴乃由金門技術學院規劃與承辦,會中不但邀請到台北中央研究院、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北京大學、廈門大學、香港大學、日本神戶華僑歷史博物館等專家學者發表大會專題演講,也經學術審查後錄取了近五十篇的論文與會發表,預計可提升閩南文化研究的廣度與深度,也可讓金門真正邁向閩南文化學術重鎮、閩台漢文化交流平台的地位。 因此,我擬分次介紹這次大會邀請到的重量級學者,讓大家了解他們的學術成就,也為年底舉辦的大會開始敲邊鼓,讓更多人知道「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對金門的重要性。 國內外知名的楊鴻勛教授 藉由兩本夠份量的鉅作:︽江南園林論︾、︽建築考古學論文集︾的出版,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的楊鴻勛教授不僅在大陸內地,亦在台灣、日本、美國、澳大利亞等地享有極高的學術聲望。1996年,應台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研究所之邀,時任日本京都大學客座教授的楊先生,來台短期講學。當時,我還是博士班研究生,一方面被夏鑄九教授賦予了接待楊先生夫婦的責任,就近照料他們;一方面也聆聽了楊先生不少課程,並拜讀其著作。爾後,數年之間,頻繁的書信、電話往返,以及前後二屆「中國建築史學國際研討會」的舉辦與召集,楊先生一直與台灣的建築史學界保持密切的聯繫,更開啟了我們對於建築考古學的興趣與認識。 繼︽建築考古學論文集︾之後,楊鴻勛彙整了多年來學術工作的思路與獨特的見解,出版了︽宮殿考古通論︾一書。在這本最新的著作中,以反映思想意識、最高技術成就與象徵表現的宮殿建築為研究對象,大大提高了我們對於中國古代建築與古代社會的理解,也進一步結合考古學與建築史學的理論方法,擴充了史料的範圍,亦豐富了建築史的視野。這本新作,不論是論述的廣度與歷史的深度,遠遠超過先前以斷代為分期的中國建築史的一般性寫作,學術價值值得重視。在這裡,我僅從方法論的角度,向有興趣的朋友加以引介。 學域整合的研究視野:「建築考古學」的興起 眾所皆知,土木結構的中國建築並不耐久,加上中國封建政治更迭時的破壞,隋唐以前的建築實物幾乎付之闕如。然而,大約早在東漢時代,中國古典建築文化的體系已然成形,深入的了解實有其必要性。當缺乏完整史料的困境遇上了關鍵性課題時,過去的研究不是語焉不詳,就是純從文獻臆測、論斷建築,因此產生了許多無法說服人的假說與看法。 楊鴻勛教授的貢獻,正在於他提出了建築考古學的理論方法,實際地解決了古代建築史學的困境,也對過去忽略空間史料的考古學本身有所助益,正如這本書中所提:「從考古學來說,古聚落、古城市、古建築遺址和古墓葬是同等重要的考察對象;就建築史學而言,前期階段缺乏或者沒有遺留下完整古代建築實物,惟有依靠考古學才能獲得文獻所不能提供的實物材料」,同時「在歷史上,越是早期,建築越是重要。它的生產幾乎集中了當時社會生產的各個門類,因而它集中反映了社會力的狀況;在一定的程度上,也反映了社會生產關係和意識形態的狀況」。因此,建築考古學的長處,正好補齊缺乏實物的古代建築之理解,也幫助了傳統以「墓葬考古」為主流的考古學,開始注意「遺址考古」中的空間復原課題。楊先生可說建構了一個嶄新的、有價值的學域整合的視野,將中國建築史的研究推上了頂尖的學術之林。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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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然而,該來的總歸要來,除非因病、因事而請假;雖然只有百分之二的中獎率,但幾乎人人自危,深恐幸運之神會降臨在他或她的身上。 在大禮堂開完週會,以往都是吱吱喳喳的喧譁場面,今天卻鴉雀無聲。同學們一個個神情凝重,面無表情。 「一年忠班李大維同學。」 老師抽出第一張籤,並報上班級和同學的姓名,全場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一年忠班沒被抽中的同學更是拍紅了雙手。然而李大維並不負眾望,依著老師指定的課目,熟練地背完全文。 平常愛搞笑的阿嬌竟然也被抽中,這一下可傻眼了。她的功課原本就不行,英文更是「墨賊」,只見她東張西望、神情慌張,是期待著其他同學為她打派司?還是懼怕上台接受考驗?滿臉的愁相,多麼像一條青澀的苦瓜,既難看,又難吃。然而,她能不上台背誦嗎?再大的挑戰也必須坦然來面對,不管下不下得了台,總得先上台再說。或許老師已看出了一些端倪,雖然選了較簡單的第二課讓她來背誦,但她依然是舌頭打結,背背停停。台下的同學想笑而不敢笑,說不定下一位被譏笑者就是他或她。 阿嬌終於紅著臉下了台,繼而來的是仁班、愛班:::,而意想不到的是嘉義鱸鰻竟然也中獎了。他依然穿著流行的喇叭褲,一副蠻不在乎的模樣,強裝的笑顏,蓋不住他嘴上那列暴牙,背誦出來的課文不僅荒腔走板,時而中英交雜,台下的同學終於禁不住地笑出聲來。 陳國明也幸運地被抽中,老師指定的是第五課「寫給珍妮的一封信」,雖然英文是他的拿手,但面對台下幾百對雪亮的眼睛,緊張在所難免。因此他目視的不是台下的同學,而是前方那道白色的牆壁;並以老師教的「萬國音標」為基準,清晰地唸著: 親愛的珍妮: 明天是我的生日,媽媽說,在我生日的那天下午,要為我舉行一個生日派對,歡迎妳來參加:::。 課文短短的,看似簡單,熟背則不易。而陳國明不但熟練地背誦著,也背出這封信的情感,當他鞠躬下台時,卻博得如雷的掌聲。然而掌聲雖然是榮譽的象徵,但卻讓他臉紅而不自在;下台時,他的目光不敢和任何一位同學交會,只傻傻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最後一班清一色是女生,男生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們班級的座位上,大家都想看看,那一位女同學能幸運地上台背誦,被抽中的竟然是李秀珊。只見老師一點到她的名子,她已先紅了眼眶;未上台,眼淚就跟著移動的腳步流了出來,真是不折不扣的「愛哭仙」。然而她並沒有讓班上的同學失望,手帕輕輕地一拭,烏黑的大眼一眨,把老師指定的課文,像機關槍掃射般,快速地背誦完畢;其動作之快、對課文之嫺熟,的確讓人感到訝異和不可思議。然而一下台,她又取出那條小小的手帕,邊哭邊拭淚,彷彿她的神智已被「愛哭神」纏住似的,上台哭下台也哭,真「袂見笑」哦!或許自己的缺點自己不知道,習慣也就成了自然,但願她往後流的是喜悅的淚水,而不是悲傷的淚珠。 第六章 轉眼,時序的冬至已來到。 依習俗,家家戶戶祭拜祖先,吃「冬至圓仔」。因為它並非是國定假日,學校照例上課,住宿生體會不出節慶的意味,通學生放學後卻能感受到過節的氣氛。臨近放學時,王美雯來到陳國明班上的教室外,從窗口低聲地喚著:「陳國明,你出來一下。」 陳國明一怔,走了出來,「美雯姐,有事嗎?」 「放學後你在校門口等我。」王美雯說完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給他一個問明原委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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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停車暫借「問」
套句一般人聽到老師這個行業時,最常脫口而出的艷羨之詞:「你們做老師的真好,放暑假不用上班,還有薪水可領。」初始聽到這種酸溜溜的詞,心中常頗不以為然。但今年暑假,在貴人的協助之下,好不容易辭了「官位」,有了屬於自己的暑假,終於體會出那酸詞裡蘊藏的幾許羨慕意味。利用暑假跑了兩趟台灣海峽彼岸的台北。除了對台北、金門兩地物質生活的天壤之差,頗有感慨之外。唯一感到安慰的是金門的交通問題,顯然是比台灣單純得太多、太多了。生活在金門的人,在物質生活上,或許比台灣來得貧乏些,但至少每天不必為食、衣、住、行中的交通問題大傷腦筋。 臨赴台遠行前,特地把存放在隨身包近十年之久的駕照給擱了下來,原因很簡單,因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異地,開車的機會是微乎其微,就是有車讓我開,對臺北那「亂糟糟」的交通景況,我還是要考慮考慮的,畢竟那實在不是我有勇氣敢去嘗試的事。兩番前往「取經」│找資料,皆住宿於台北教師會館,首先就讓人見識到台北車子之多,那熙來攘往的「車陣」,真不是「車如水,馬如龍」六個字可形容;更不是一句「如過江之鯽」可比擬的。教師會館前的南海路應該算不上是台北的熱鬧街道,但整晚車聲不絕於耳,若不是修有兩把「睡功」的刷子,晚上想要有個「十足」的睡眠,那簡直難如登天。晚上是如此「熱鬧」,白天更甭說了。有時由不得我要突發傻想:「從哪兒冒出這麼多的車子?不累啊?」 台北馬路之複雜,讓人不得不佩服規劃交通路線的偉大人員。這條路是單行道,那條路只能右轉;這邊不准停車,那邊禁止迴轉;:::::。對外地來的過客,還真有點像走迷宮般的迷糊。光是搭公車這種不用費腦筋的事,就夠折騰人了。好幾次「眾裡尋她千百度」,從車站牌裡找到自己要抵達的地點後,也好不容易「逮」到車子來了,但直到跳上車,才知道車子是「背道而馳」│搭錯了方向。對一個也曾在台北「混」過幾年的我而言,竟也出過好幾次這種糗事,至於對那些鄉味十足的鄉下佬和目不識丁的老人家,那又豈是一個「劉佬佬進大觀園」可形容? 路上的交通一片混亂,地底下的交通感覺是單純多了,但仍是常讓人摸不著門徑。「捷運」最大的優點是不塞車、不誤點。但要搭一程捷運,就得先鑽地下道,然後那兒下梯,這兒上梯;總要先折騰一段路,才能搭上要搭的車。普通的捷運小站,頂多兩層,尚算簡單明瞭,但一到台北車站,情況就複雜多了。左轉、右轉、上梯、下梯,在地底下結結實實的四層,就足夠把你搞得暈頭轉向,最後迷失在人群裡。「好加在」有那些醒目的指示標誌,否則還真讓人走不出站來呢!一到上下班時刻,或是晚上十點左右時分,台北車站的地底裡,但見人潮如過江之鯽,每個人皆戴假面具一副,用急行軍的速度趕著搭車,看到那一群一群都會人為生活勇往直衝,令人肅然起敬的行軍畫面,我總是靜靜的站在一邊(怕被閃到了),但我的腦海也一直不停的閃著問號:「趕什麼?這班搭不上,搭下班啊!」看臺北人搭捷運的緊張畫面,不由得讓我要為金門人的悠閒生活而竊喜起來。 車子一多,停車問題就接踵而至。多次在友人盛情邀請之下,搭車出外同遊。車子在馬路上繞啊繞的,只為了尋找一個「安車」之所,好不容易在不遠處發現到一空位,但在大家一陣歡呼之聲還未打下句號時,車子駛近一看,原來是畫紅線禁停之區,全車莫不搥胸頓足,嘆息聲連連,讓人真有空歡喜一場之感。一次乘興而去的遊玩之旅,常因為停車問題,最後卻劃下美中不足的句點。 在臺北花一兩百萬買個停車位,不是件稀奇的事,更是人盡皆知的事。對那寸土寸金的臺北人而言,要找一個安身之所,都屬難事,何況要為人的身外之物│車子,覓一個安車之位,其難可想而知。為車子停放問題大傷腦筋之時,所以有人發明了立體停車場,把車子往空中一層一層的堆疊起來。也有人想到了汽車旅館,上層是旅社,下層是停車位。人住旅館得以休息,車子亦得到安置之所,這都是停車問題所衍生出來的偉大發明。 台灣的交通問題,向來為人所詬病,肇因於台灣地狹人稠。由數學公式的演算,地小×人多∥「塞車」,這是必然的結果。也因車多的緣故,所以在臺北上班,遲到的最好藉口就是「塞車」。但在金門上班遲到,有千百個理由可找,像吃飯噎到了啦、跟老婆吵架啦、孩子吵吃糖啦、車子拋錨啦:::::就是莫找塞車作理由,否則你就太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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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老爸與鐵蛋
從來沒有想過,我家會開始做生意,我爸會成為一個商人,我們全家人,會一起在夜市賣鐵蛋! 最料想不到這一刻的,絕對是我老爸,他辛苦的在金門這一塊土地耕耘了二十年,認真盡責的做了近二十年的公務人員,從年輕到現在四十多歲了,大半的日子都奉獻給了這裡,朝八晚六的日子在一夕之間來不及畫下句點就被迫結束了!他的不惑之年,肯定被滿滿的「惑」給困住了!我這個大女兒,只能默默的看著事情發生,又不能如古代「緹瑩救父」,除了心中漾著不捨,也多了無限的愁悵。 從小,父親的形象,在我眼中,就是偉大!他富有學問,他執著、負責任,他愛家庭、愛我們!他是一個單純的公務人員,因為盡責又有能力,從一個小職員一直晉升到了課長,雖然職位高,但卻不是「位高事少」,他每天有好多事要做,我知道他很忙,白髮早已在忙碌的生活中為他留下了記錄,但我從未聽他抱怨,他和很多的父親一樣,不會很明白的說出愛,但他愛我們的方式,就是工作,其實,我們都知道。 以前我很少讓他擔憂,他訓練我成為一個重責任的人,我一直學不會當一個好姊姊,但他教會了我去面對當姊姊的事實!從小到大,他沒打過我們姊妹以及弟弟,雖然如此,我卻更害怕在他面前犯錯,能讓父親為我自豪,是我愛他的表現,可惜,現在的我,卻把事情愈做愈糟糕了。 平靜的生活,在一場「官司」中起了變化,媽媽為此跟爸爸常常吵架,但我知道,那是因為媽媽太愛爸爸了!我們幾個小孩子一直未對這件事表達任何意見,雖然爸媽非常開明的讓我們了解了整件事情的過程,甚至把官司的結果、進度以及所有情況都赤裸裸的攤在我們眼前,但我認為這都不重要,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我始終相信我的爸爸!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公務人員,沒有任何事可否定掉這個事實!而且,我也相信,我們全家人都會團結一起,努力解決所有困難的。 這場官司,讓爸爸丟了工作,他的難過及沮喪從未在我們面前表現過,他在家休息了一個多月,大人們都覺得老爸丟了工作很可惜,我卻替父親開心,這幾年來,為了賺錢養育我們,他每天都要好辛苦、好辛苦,失掉工作也許是個轉機,老天總會替好人找到另一個出口。 外婆天天煩惱著老爸的事,老爸擔心遠在台灣的奶奶知道他失業了也會替他擔憂,因此不敢告訴她,但這件事終究被奶奶知道了,姑姑從台灣寄了一封信給我,替我們全家人打氣,也透露了奶奶想終身吃素,替老爸祈禱轉運的事!那一晚,儘管我假裝沒事的回到房裡睡覺,但一直很樂觀的我突然感到激動的氣流直往我眼睛衝!父親失業的事各地的親友漸漸都知道了,一波又一波的關心及打氣,除了感激,那溫暖也在寒夜中,久久無法散去:::。 休業在家的這一個多月,爸爸考慮過很多工作!最後,因為爸爸的妹妹剛好自己在做鐵蛋及豆干,因此就決定以這個當作重新開始的起點了。姑姑、表姑、表姑丈、舅舅及舅媽:::::等一堆人,還特地從台灣趕回來替老爸加油,突然覺得我們家好幸運,身邊因為有了這些溫暖,更有了繼續前進的勇氣! 開業的第一天,下午二點不到,我們就到夜市去佈置了!「頑皮鐵蛋」招牌一放好,整個感覺都來了!愈晚人潮也漸漸多了起來,「試吃看看啊!」,爸爸一聲聲的招呼聲,加上姑姑、姑丈、舅舅等人的幫忙,生意果然漸漸有了起色,那一晚,我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爸爸! 我們全家人,有太多太多的感謝了!只是,爸爸心中仍然有一些不好意思,他的不好意思,不是因為要他去面對人群,而是因為有太多以前的同事、鄰居、親友都來買鐵蛋和豆干,他害怕大家是因為人情,不好意思不買而感到有點不適應,覺得欠太多人情而無法一一回報,大家的幫忙我們深感安慰及感激,因為有大家的幫忙,我們才能在開始時有了不錯的成績!我在喧嘩的夜市中,見証了可貴的溫情。 從下午站到了晚上十一點多,包括前來幫忙的親友們,沒有一個人喊苦,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我們還有好多個日子要繼續努力呢!只是,現在我已是水深火熱的應考生,沒有太多的時間幫忙做生意,但是,我和弟妹們絕對會給予老爸滿滿的支持的,「老爸!加油!」 在此,也謝謝所有幫忙我們的人,謝謝表姑姑、表姑丈、謝謝姑姑、謝謝舅舅、謝謝舅媽,謝謝所有前來替我們加油的鄰居、朋友以及客戶。 可別說我在打廣告喔!但我們家的鐵蛋跟豆干啊!真的很好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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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育英才的第三士校———浯江奔波留痕記
給青年最大的福利,是讓他們接受教育、訓練,以增長其學能,變化其氣質,奠定其爾後開拓前途的基礎。先總統 蔣公為愛護金門青年,於民國五十四年七月初,指示成立陸軍第三士官學校,金門防衛部司令官尹俊上將,謹遵領袖意旨,即責成民防指揮部(指揮官縣長王玉白兼),招考金門地區小學畢業程度,年紀在十五歲以上之青年五百名,並限期完成,且諭知此項工作祗許成功,不能失敗,否則各級相關人員嚴懲不貸。 這項突如其來的艱巨任務,依業務職掌,由民防指揮部第一科科長涂傳霖主辦,然涂旗下並無一兵一卒,與之分勞分憂,是個名副其實的光棍科長,那時葉實庭兄(第三科科長主辦作戰訓練)和我(承辦行政業務),是剛進民防指揮部僅一週的新兵。涂力邀筆者為其助手,因我與涂科長,早在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期間,我在軍中擔任山前坑道開鑿,而涂則是金山鄉公所幹事,同住官裡村,軍民一家往來密切。無論公情私誼,唯有欣然接受。 第三士校招生,在金門地區,既無法令可遵循,又無前例供參考,但上級壓力既大,時限又十分急迫,涂科長和我,心急如焚食不甘味之際,當天下午收到台灣省政府寄來,該省對服常備兵役作業規定,及常備兵入營優待辦法二種,真是天助我也,喜出望外,我們連夜逐條研讀,並參酌金門地區實況,擬訂「輔導陸軍第三士官學校招生作業規定」,其重點略為:1、依據各單位(含鄉鎮村里、機關、學校、社團)適齡人數,分配其輔導對象,要求錄取名額。2、獎懲規定(最重處分是免職)。3、考取士校者入營優待計有:安家費、優待金谷、家屬水電半價優待;4、退役還鄉政府輔導就業等。說來很有趣,早期涂科長和我被逼出來的那篇「急就章」,非但當時發揮了它的功能,且爾後歷屆第三士校招生,一直延用而成為範本哩!確非我們始料所及。這是我進入民防指揮部,辦理最有意義的工程,此後歷年士校招生,我都參與其事,印象深刻。 無可諱言的,那時金門部分人士,仍有「好男不當兵」的傳統觀念:有些父母基於愛子心切,認為當兵受訓生活太清苦而不願子弟報考。克服以上阻礙,談何容易。為達成任務,輔導士校招生,採取重獎重罰措施,因此各級幹部都極為配合,尤其是鄉鎮村里,莫不挖空心思全力以赴,或挨家挨戶的進行遊說,或運用當地有聲望的人士,予以勸導,或在各種集會展開宣傳,甚至自掏腰包購置茶點,召集適齡青年進行座談等,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好不熱鬧。 賢庵村副村長邱峻,竟帶他那正念金城初中的長子邱金城,以身作則投筆從戎。經「正氣中華報」刊載,掀起全縣青年踴躍投考第三士校的熱潮,於是輔導報考士校任務,得以圓滿完成。 邱金城口才流利,上進心強烈,在第三士校受訓期間,品學兼優,受到校方,乃至司令官的器重,畢業後,考取陸軍預校(中正預校前身)、陸軍官校暨某研究所,獲得高學位,其弟邱金勝,不讓乃兄專美於前,高中畢業後,考取海軍官校,而遂其乘長風破萬里浪的壯志,留下一段佳話。 蔣故總統經國先生,於金門歷次戰役艱危之際,時來前線巡視,對金門有深刻的情誼。民國五十四年十月中旬,蒞臨第三士校點名,遴選一百零八位在校的金門子弟,寄予殷切的期望,安排到台北三重憲兵學校,接受為期四個月的訓練,畢業後編入國防部警衛隊,奉派到士林 蔣公官邸服勤,任務是很神聖而艱巨的,相對的壓力也很沉重,而生活作息則有規律,因此而孕育正確堅定的信念,與積極進取的人生觀。 在警衛隊服務的金門子弟,升任尉、校級軍官者,比率甚高。其中尤以金沙鎮官嶼村楊成榮,因服務成績優異勤奮,獲得上級賞識,並歷經多次深造教育,於民國八十四年晉升陸軍少將。 有道是軍人事業在戰場,早期的姑且不說,即以中華民國開國以來,內戰外患頻仍,在那個年代裡,一場重大戰役下來,連升三級時有所聞,祗要勇氣夠、肯幹、肯拚、肯衝,加上運氣好,在三、兩次戰役裡,幸而不死,就可能登上將軍的寶座。但自八二三砲戰停火後,兩岸長期對峙,未見衝鋒陷陣的場面,要由士兵晉升將軍,真的勢如登天,太不容易啦!除要論出身,比學歷外,必須在品德操守、學識能力、工作績效等等,長期保持「東方不敗」那樣的出類拔萃,始能脫穎而出,由此可知,楊成榮自軍中最基層,擢升到將軍,確是得之不易,難能可貴。 服務於國防部警衛隊的金門子弟,每年春節返鄉休假一週,來回都是專機接送,在當時地區尚未開啟民航機,一般民眾乃至基層軍公教人員,往返台金,多搭乘開口笑(登陸艇),顛簸於白浪滔滔的海上,有夠受的,乘坐軍便機,不知排到那年、那月的那一天。鑽門路,找關係,一票難求,怎不令人羨慕哩!尤其這些年輕人回到金門時,個個西裝畢挺(那時金門公教人員著黃卡其,民眾穿傳統式的漢裝),皮鞋光亮,人人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在休假期間,行程排得滿滿的,像一品大員似的,司令官、縣長、鄉鎮長、地方鄉紳、社團等,皆設宴歡迎,熱情款待,真格是衣錦榮歸,全島歡慶啦! 國防部警衛隊,服役四年期滿繼續留隊者,升任尉、校級軍官,為數甚多:志願退役者,多為保全公司爭相羅致,因工作性質,與在憲校所學,及服勤警衛是一致的,非但可「駕輕就熟」,且「英雄有用武之地」,得到「一展長才之機」,因一路春風得意,公私稱心。 而出身第三士校,服務軍中四年屆滿退役,赴台謀求發展者,憑金門傳統誠信樸實、刻苦奮鬥的精神,及士校孕育堅毅不拔的毅力。經多年持續打拚,所謂「種瓜得瓜」,都經營出一片自己擁有的園地,且「瓜瓞綿綿」。更有退役還鄉,服務桑梓者,據筆者所知,計有陳泰水、張秋鴻、翁自然、陳昆第、吳慶林、黃奕樹、方水廷、張進忠、王世英、蔡元友、徐週連、陳錐、李永章等人,他們都是金門地區各單位的中堅幹部,分別在各自的崗位上,盡心竭力卓有建樹,獲得長官的倚重與鄉親的肯定。 陸軍第三士官學校,辦理八期後,奉命改為陸軍第二士官學校,繼續辦理招生訓練工作,直到任務改變更名金防部幹部訓練班,調訓駐金門軍中幹部,而中止對外招生,總計培訓金門子弟約在五千人,其對地區貢獻,為眾所公認,而筆者適逢其會,有幸協助辦理士校輔導招生工作多年,雖然祇是個「跑龍套」的小角色,亦感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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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梁玉嬌和蔡郁娟。」 「難怪喔。」林維德擊著掌,沉思了一會說。 「幾百人同在一起看電影,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陳國明不在乎地說。 「問題不是出在這裡,而是這幾位女生都是學校較活躍的人物,欣賞她們的男生一定不少,才會有今天這種局面。」林維德為他解釋著說:「難道你沒有看到,嘉義回來的那位同學像極了兇神惡煞。」 「台灣不就數台北最繁華、最熱鬧嗎?他為什麼不說是台北回來的,而偏偏說是嘉義回來的。」 「你真的是土包子一個,我實在想不透王美雯她們為什麼會請你去看電影。」林維德加重語氣說:「嘉義出鱸鰻呀!」 「原來如此。」陳國明點點頭,「林維德,你信不信,土包子沒心機啊,這或許是她們請我去看電影的最大理由吧。」 「說來也是,她們絕對不會請嘉義鱸鰻去看電影。」林維德肯定陳國明的看法。 「說不定有一天李秀珊也會請我去看電影。」陳國明開玩笑地說:「因為我土包子沒有心機呀!」 「對你,我是有這個雅量的。我絕對不會說:少跟李秀珊在一起,少動李秀珊的腦筋。」 「為什麼?」 「因為她的年紀比你大呀!大姐姐請小弟弟看電影,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林維德,開玩笑總歸開玩笑。說實在的,自從和你在一起,讓我學到很多東西,這些都是在課堂上學不到的,彷彿在一夕間長大了許多。」 「陳國明,坦白告訴你,剛開學時看到你那副又黑、又瘦、又土的模樣,的確是有些兒排斥。 但你用勤奮有禮來證明一切,學業成績也不錯;全身上下更充滿著金門少年的純樸和厚實。 如果我沒說錯,這也是王美雯她們樂意請你看電影的最大理由。」 「不,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有時我是很草包的,像剛才對付那個嘉義回來的鱸鰻,我是很不客氣的。」 「你的行為沒有錯,人有時是不能過於軟弱的。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遭人騎;只要有理,必須力爭,別讓那些喜歡軟土深掘的人,誤以為是軟腳蝦。」 「對,林維德,」陳國明興奮地說:「你現在所講的,就是我心裡所想的;但你能那麼自然地表達出來,而我卻不能。」 「陳國明,我足足大你好幾歲呢!而且我家開的是菜館,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長久的耳濡目染,的確知道的事比你多,並非我的頭腦比你好。」 「好了,我們回班上吧。」陳國明站了起來說:「這堂課是空坎膦的英文,下一堂是奢綏的數學,兩堂都很重要。」 「坦白說,空坎膦的英文教得不錯。奢綏的那口廣東腔調讓人不敢領教;聽又聽不懂,問了他要生氣。」林維德不滿地說。 「這有什麼辦法,只怪我們生長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戰爭已耽誤了我們兩年的學業,好不容易復校,又沒有好的師資。但我們也不必灰心,老師只是授課,一切端看個人的用功和努力。」 陳國明安慰他說。 「說得也是。」林維德點點頭。 上課時導師宣佈:下星期一週會時,教務處要抽考英文,但不用筆試,而是以抽籤的方式,每班抽一名,被抽中的同學必須上台當場背誦。他要求班上同學把教過的課文趕緊複習、背熟,好為班上爭取最高榮譽。同學們聽後,沒人敢說不緊張。別說是背誦,光站在台上面對著數百位同學,也會因一時的緊張,把背誦得滾瓜爛熟的課文全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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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四首
■重逢 從貓鬚上脫落的 在老歌旋律中枯萎的 玫瑰總想起針刺的火花 仙人掌更習慣沙地上的沉默 曾經鋪張的陽光和笑聲 都貼在鐘錶的背面 一隻磁鐵蝴蝶 心中暗香浮動 不再招搖春天 唯一清楚的記憶 自燭台升起 平靜的憂傷 ■遙遠十四行 延伸窗與鏡的視覺 純粹的無調之歌 思念化成涼性薄荷 清香飄送 鳥翅撲拍一顆不安的心 文字丈量著山峰的險度 語言跨過非花非霧 思想更強烈的偏向 超越一條湍急澎湃的水流 逆流而上的夢 壓迫著夜的身軀 獨自仰望 天上一盞不滅的 孤燈 ■海上花 一支白箭射入藍色的夢 不偏不倚,正中春天的紅心 衝浪拍打著水中的蝴蝶 踏著冷暖腳步而來的 渾然忘我的美感 醉舟似的搖晃兩岸風光 收攏魚蝦身上斑燦的光點 重新彩繪一座玻璃海洋 向風的來處揮手致意 那不曾碎裂且經霜 耐寒,觀照一生的 你是我底一面神秘鏡子 ■遺忘 如煙的往事不耐重讀 我們必須捨棄鐘錶的提醒 以及各種顏色的字條 走入叢林尋找晴天 嗅聞花季之外的草香 讓眼淚結霜 想像一顆魚卵浮沉大海 迸裂的剎那 飛魚 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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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住在廈門
去年在報章曾讀到一則新聞:「德國斯圖加特當地時間十月七日,在二○○二年國際『花園城市』頒獎晚會上,中國廈門市榮獲人口規模最大、級別最高的E組第一名。國際『花園城市』評比每年舉行一次,評選內容包括景觀改善、遺產管理、環保實踐、公眾參與、未來規劃等五個方面。此前,全球只有五十六個城市被評為國際『花園城市』。」 初見這則報導時,直覺的想查一下台灣有沒有那個城市曾入圍或得獎過,查詢的結果是沒有!我不了解這種競賽的性質,也不十分清楚它的評斷標準,但倒是有個機會可以讓我深刻的觀察屬於廈門住的魅力! 據悉,金門鄉親在廈門購置房產的不少,除了看中它一水之遙的便利,相較低廉的房價,較優的生活環境,便捷的交通網絡,更重要的它還是一項誘人的投資行為;若依廈門現行的房產行市,比較它的房貸年限,貸款額度,在一般的情況下,租金收入尚高於每月應攤還的本息,假若,你的投資標的更具升值潛力,則不可不謂為一極佳的投資行為,所以,據了解,現行在廈門台商的購屋需求,應以購房放租的比例較高,其次才是自住。 大陸現行仍和新加玻一樣,是完全土地國有化的國家,所以所有的置產者,事實上只擁有地上建物,及土地年限的使用權,土地使用年限一般商品房(住宅)大約均為五十年,年限到達後,政府可依當時的市政規劃需求,要求收回土地,或繼續延長使用年限,若收回,則必需依規定補償屋主地上建物的損失(折舊攤提後),若延長使用年限,則屋主需定期增繳土地稅金;這種「國地民屋」的政策,降低了開發商的投資成本,除了有助於土地開發的效率外,也相當程度的遏制了房價的上漲,雖然隨著經濟的發達,及人民消費能力的增加,房價仍有著平穩上揚的趨勢,但還不致於讓民眾覺得太離譜。 廈門,屬大陸早期特許成立的經濟特區之一,因為要做為一招商引資的示範城市,所以政府部門對於公共建設、城市分區,及城貌的規劃的制定、執行,相當的嚴格,比如:對於主要道路的建設,通常都會先律定好它的流量容載、用途,及路面下的管線埋設,更重要的是必需兼顧路旁的綠化及植栽,通常是路築好了,管線就緒了,植栽也完備了;日後除了必要的養護外,絕少進行道路的開挖;這點管理上的精準及政策的統一性,以此相較我們的公共建設,真不令人「刮目相看」;再者,廈門亦十分重視整體城市風貌的維持和加強,當然,他們亦有老舊房舍、違章建築,這些與現代化城市風貌兩極的困擾;最澈底的,就是進行整個商圈或社區的再造,全部夷為平地,重新再建,例如:現正進行的蓮板舊坡商圈重建;次者,則以變動外觀的方式,活潑都市景象,例如:於舊居房上加上現代化設計的屋頂,並在外牆上添補新妝;最微者,則要求改變外牆彩妝,豐富街景,增添都市生命力。行車在廈門寬廣筆直的馬路上,常會驚嘆這個城市風貌的整體性及豐富性,說它具整體性,是因為絕少有新舊雜陳,或狗皮膏藥似的違建,說它具豐富性,是因為它不獨有現代化的玻璃幃幕,更有著多彩,且各具特色的外牆彩妝,這和我們統一的白灰色調,可謂大異逕庭。 在以住的二十年,廈門市的建設一般均集中在佔全市十分之一大的廈門島內,為了空出土地,增加都市的發展潛力,廈門現正在推動島內的工廠及傳統產業外移,對於老舊的城鎮,更以舊城改造的方式,進行重新的規劃及建設,力求使原來的海島(廈門島)城市,擴張成海灣(集美、同安:::等)城市,今后廈門島內將主要發展高新技術產業和附加值高、占地少、低能耗、無污染的新興工業。為完成這項歷史轉變,廈門市甚至在今年大手筆的投入人民幣二千萬元的市政規劃費用(去年八百萬元),力求一步到位,加速廈門的經濟發展力度,更奠定未來五十年的市政建設基礎。 看一個都市的建築,在我們這些小民的眼裏,其實往往只是一個感覺,說整體的都市景觀,或許是說遠了,因為一般人更會去關注的,往往只是自己周遭相關的生活品質,比如:物業的管理,廈門一般的社區均有住戶管理委員會,並聘請專業立案的物業管理公司負責所有社區的治安、水電、公共綠地、建築外觀的維護,當然台灣也有這種服務,但比請廈門的普及性,服務的全面化,仍是遠遠不及,就像我嘗跟大廈的保安們提及台灣一般的大廈管理員均是阿伯,而且通常日常的管理者也就僅此一人,他們就極不可思議,為何一個人可以做他們一個常駐團隊的工作! 看看別人,想想自己,有時不免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人人應該都希望生活在「自己」的「花園城市」裏,若能「蕭規曹隨」,則又何妨! ─系列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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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憶起兒時路
常常喜歡一個人走在鄉村的小徑中,藉著昏暗路燈的照射下,似乎可以找回殘存的記憶、孩童時的純真氣息及消逝的人情味。 家住農村的我,小時候很喜歡搬塊板凳出來門口看著滿天星斗及聽聽大人們聊聊農耕瑣事,幸運的話,還能聽到某家某戶的小八卦,雖然不太懂那言語之間及表情動作所代表的無窮意義,但卻也能傻傻的觀察那股專屬農人們豪邁的笑容,及農婦們淺淺淡淡充滿傳統矜持的微笑,沒有政治話題,也沒有利益掛勾,一切是這麼的祥和寧靜,就像是夏夜的風、夏夜的蟲鳴、夏夜的月色,柔柔的像是一條看不見的絲線,將左鄰右舍的感情全繫在一起了。 在炎熱的夏天裡,我們最怕的事情是被大人叫去田裡幫忙,不管是種花生、高粱或是番薯,小朋友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一樣要拿著鐮刀割著那令人騷癢難耐的高粱穗,只有在當時才會想到學校的可愛、老師的仁慈,恨不得能乖乖的坐在教室裡發奮圖強,以報師恩,但這樣的雄心壯志只撐到了高粱收割完成後就宣告解散。身為農村的小朋友並沒這麼好混,閒時仍要去幫忙餵雞跟豬,尤其家裡又是大規模經營養雞場,光是餵飼料就足以讓人哇哇叫,提著二桶飼料來來回回的穿梭著,剛倒完一桶,可恨的雞群也把剛倒下去的飼料啄的只剩半桶,我們不曉得是在跟時間賽跑?還是在跟雞的食量賽跑,也許二條粗粗的手臂就是當時練出來的吧!我們並不是從早到晚都在工作,當時唯一的娛樂就是餵完了雞,我們可以恣意的在田裡追趕跑跳,偷挖著叔公辛辛苦苦種大的番薯,隨便挖個洞就開始「燒」地瓜,大家分頭去找可以燒的柴火,紛紛丟往火堆中,再把地瓜一起送進去「燒」,燒到柴火皆盡後,才甘願用泥土覆蓋小小的土坑,幾個小朋友一起數著漫長的時間,誰也不願意先離開,執意等待那已經被「燒」得焦黑的地瓜出爐,如果不是地瓜看起來比較大的話,我們還真分不清哪塊是炭,哪塊是地瓜哩!這樣子的方式常常讓我們「享受」到許多外焦內不熟的地瓜。 不只是田裡的生活好玩,我們還特別喜歡纏著附近的阿兵哥,因為村莊的旁邊就是軍營,而村莊唯一的商店正好在我家後面,每次一走出去就會見到好幾個阿兵哥,記憶中的阿兵哥都很照顧附近的百姓,因此就有一句童謠產生了「阿兵哥,錢多多,給我一塊買關刀:::」,童伴們早都朗朗上口,因為這也是我們小孩子「賺錢」的方法之一,因為每次只要念一次,就會得到:::「一塊錢」,這種結果對我們這群小毛頭來講,可樂的很,而且屢試不爽。 多少往事回憶起來,實在蠻傷感的,如今,走了村莊一遭,大厝沒人住,樓房一間一間的建了起來,路燈取代了星月的光輝,柏油路鋪滿了整條馬路,田間沒了牛、沒了高粱,剩下的只有雜草充陳其中,這些都是準備要蓋樓的預建地,傳統的農業逐漸沒落了,多數的農村人口外流,叔叔伯伯們滿頭白髮的棄農從工,好不容易盼到了兒女都長大成人,卻一個個離開了家,獨自外出打拚,常常可見二老倚門盼望,他們內心的孤獨及擔心全表露在外,昔日的風采今已難見,那些笑聲呢?今已不復見。只有在過年的時候,遊子返家後,才能見到每家每戶點起了燈火,笑聲取代了寧靜,兒時的玩伴們也只能在家廟祭祖時,大家才得以聚在一起聊天,每個人有不一樣的發展,成功是大家共同追求的目標,看著那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心中真是感慨萬千,童稚的笑顏經過無數蛻變,他們多了學識、多了智慧、多了社會經驗,但卻少了那一份純樸的鄉土味。 金門這幾年的變化實在大的令人難以接受,社會在變、人心也跟著變,長大後才發現功利、現實主義已悄悄入侵了樸實無華的農村生活中,金錢觀念由淡轉為濃,利益糾紛也漸漸增多,是因為長大看得多了,還是農村型態真的在轉型?走在街上,心中有無限感傷,記憶中的金門就像是純樸的農村,金門人的好客多禮、金門鄉土的純靜自然、金門子弟的勤儉美德等等優點都獲得不少讚賞,無奈解嚴後的金門、開放觀光後的金門,慢慢多了五顏六色,許多的小朋友、大朋友已經少了與大自然親近的慾望,各家網咖、KTV中都是高朋滿座,他們有多久沒抬頭看看星星了,他們知道螢火蟲已經消失多時了嗎?期盼大家能夠再次攜手走向農村,不要讓金門繼續朝向都市化發展,試圖給蟬、螢火蟲及蝴蝶等生物一個永續生存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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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碗內說碗外———金門民間用碗的紋飾及寓意
鹿是吉祥的仙獸,有著千年為蒼鹿,又五百年為白鹿,又五百年為玄鹿的說法,與福祿壽中的祿同音,禮記說:「位定然後祿之。」鹿隱含著高官厚祿的意思,地區海濱常可採集到明代朝官持笏板,旁加遊鹿的瓷碗殘片,顯然與當時學子對功名厚祿的嚮往。明朝制內的官員數是二萬四千六百八十三員,自一品到九品,各有正從凡十八品,不及九品約未入流,文階四十又二,武階三十,以文武官階至祿秩。笏是古代官吏上朝所持的記事手板,質地因官品的高低而區別(至清朝才廢掉),在眾多的官員中,飛黃騰達當然是菜飯之間的夢想。 明代官服前胸後背均綴有方塊的補子,以瑞禽、瑞獸來區分文武官品,仙鶴是一品官的圖樣,碗內的仙鶴有「一品鳥」之稱,或者畫有白鷺站立昂首在蓮花池中,表示「一路連科」,蟹也因有甲,而列為科考的吉兆。 受科考的影響,民間奉祀魁星成通俗習尚,根據史記天官書記載:「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官」,後世由星宿轉為主宰文運之神。明代以詩、書、禮、易、春秋科考取士,每經的第一名叫經魁,五種經書的第一名就是五經魁首,膜拜魁星圖或魁字就有高中魁首的希望信仰。 爵本是古代的飲酒器具,碗具器心寫上爵字,移用禮記:「王者制祿爵:公、侯、伯、子、男五等」的說法,取其爵位和爵祿的意思。其餘追求功名用單字示意的還有:連中三元的元字、品官的品字、魁首的魁字、加官晉祿的祿字、朝官的朝字、允文允武的斌字等等。 功名的不就或政治的昏暗,通常使人萌生退隱山林,或潛修仙道的念頭,明代中葉以來的神仙人物碗,有登樟木昇仙者,據︽神仙錄︾考:「八月十二日南斗石仙巖中寂觀,冷真昌開登樟木昇仙。」有因傳說天河與海相通,故乘槎浮海逃離現實。在紋飾的圖樣道家的珠、錢、磬、祥雲、方勝、犀牛杯、書、畫、紅葉、艾葉、蕉葉、鼎、靈芝、元寶、錠等雜寶紛紛出現,也被列為長壽吉祥的組合。 壽是中國傳統觀念五福中的第一字,它的字體變化多端,靈芝、仙桃、仙鶴、壽字等皆是長命的代言者。說到富貴長命,民間深信壽星是延命司,史記天官書記載:「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極老人,老人見,治安,不見,兵起,常以秋分時候之于南郊。」史記正義進一步下註:「老人一星在孤南,為人占壽命延長之應。常以秋分之曙見於景,春分之夕見於丁,見,國長命,故謂之壽昌,天下安寧;不見,人主憂也。」常見的壽星碗,以壽字簡筆畫出南極仙翁的概括,收筆的往往拉長末端,代表著長命百壽。 瑞禽紋飾有禦災祥兆的象徵:如大吉年長(雞)、吉慶成(雞)、飛鴻延年、喜(喜鵲)報春光,畫面的和諧氣氛有著不同的賞趣。 清初的一片梧桐葉碗,配上「梧桐葉落,天下皆秋」的字句,清新脫俗,陶朱公書:「梧桐立秋之刻,必脫一葉。」桐樹表瑞祥,此佳木能知時歲,葉落盡知秋。之後的寫意山水,配以詩句,有著文人不問世政悠遊山水的愜意。 紋飾是一種技藝承傳,也會因時代背景而演變,更會因習俗的態度而再造。金門地區所用的碗具,大多來自福建沿海各地,豐富的人文背景就描繪在琳瑯滿目的紋飾中,採集的碗件圖案,可能是千萬中的一款,以本地出土較多者優先採用,冀望傳達先民生活習俗中的部份信仰與觀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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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哉浯洲遊》浯洲簡史
離島金門舊時稱名浯洲、仙洲,又稱浯江、浯島、浯海、滄浯等許多別名,現今所以稱為「金門」,實肇基於明太祖洪武二十年(1387年)時,江夏侯周德興為海防需要於金門城村設置「守禦千戶所城」,取意「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特殊地略意涵,從此「金門」二字美稱成為專屬代名詞,沿用不輟,直到現在。 金門雖是彈丸小島,卻因南連百粵,北接三吳,自古莫不被視為閩台鎖鑰和漳泉門戶而倍受矚目:明代曾據此築城防禦倭寇,並據此作為抗清基地;民初國軍則據此為反共復國的跳板,並用為阻扼廈門咽喉的瓶塞。金門因著海疆重鎮的特殊地域而雄峙海上,卻也因著兵家必爭的海防中流而屢遭兵燹。 由於地小人稀,金門本不足以單獨建縣,自從晉武帝太康三年(282年)同安建縣之後,金門一向隸屬同安縣轄區,直至民國三年(︽金門縣志︾載為四年),金門始與烈嶼(俗稱小金門)、大嶝、小嶝諸島而自同安縣翔風里析分出為金門縣。不過大、小嶝島今日卻已不再是金門縣的版圖,原因無他,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與大陸同時淪陷中共毒手也。 金門的開發,源於東晉五胡亂華移民的陸續墾拓。唐德宗貞元十九年(804年)牧馬侯陳淵更同行攜帶將佐、舍人等眾多隨從官兵,以及蔡、許、翁、李、張、黃、王、呂、劉、洪、林、蕭等十二姓民戶常駐金門,奠定金門的建設基業。南宋之時,大儒朱熹且親臨金門教化,導使金門修文守約,奠植淳樸守禮的優良民風,也因而贏得「海濱鄒魯」的雅稱。 緣於「亞洲直布羅陀」的扼要隘口位址,金門長久以來戰禍紛擾多端,從未安靖止息:海盜不時劫掠,為害明、清兩代;抗日和反共兵事則締造民國肇建以後的勝戰輝煌紀錄。古寧頭大捷、大膽大捷、閩海突擊大捷、九三砲戰和八二三砲戰的勝利、海戰大捷,以及海空大戰等,每一戰皆寫下金門以少擊眾的光榮戰蹟,也揮洒出今日金門異於其他旅遊區的特殊戰地風光。 尤其兩岸對峙時代,為鞏固台澎後方的安全,金門和馬祖毫不畏懼肩挑「戰地政務」的種種不便,時間自民國四十五年(1956年)六月廿三日起,直至八十一年(1992年)十一月七日止。在「戰地政務」洗禮中,金門的建設、民主:::等深受影響,卻也為配合戰地所需,添加許多特殊的戰備設施,成就金門引以為魅力的戰地景觀,成就蒞金遊客不可不看的招牌盛景。 悠遊金門,踩踏古戰場,硝煙雖已不再,親略者也已長眠,參與聖戰的各路英雄魂魄更已杳遠,但撫今追昔,豈能不令人睹景而發思古之幽情?又豈能不令人激發出歷史的鑑戒啟示呢?飽受戰爭蹂躪的金門,縱然沒有熠熠生光的明珠式嬉遊海島光采,但它背負的戰火教訓,應也算是另類的旅遊熱點吧? │系列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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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碗內 說碗外——金門民間用碗的紋飾及寓意下的的位置。M
呈現先民生活型態中普遍留下的遺跡,佔有相當多數量可考證。從出生到終老,碗大概是接觸時間最長久的日常器具之一,它的造型質料直接反映民生經濟條件的表徵,工藝技術加諸的裝飾圖樣,更助於瞭解時代背景的民俗習尚。 在農漁為生的年代,島民常以收成的部份所得,換取一套合宜使用的碗組,也將最好的碗器用來端盛供品,敬奉祖宗神明(供品俗稱菜碗),大家口子的碗底明刻著眾子孫私有的字記。若逢結婚用大碗分送湯圓給親戚鄰舍,或添丁十二日滿月用大碗送油飯時,受贈者回禮都須拿把品種優良的花生或豌豆之類的東西放置碗內,希望:「新娘女婿吃到老老老。」或「囝仔吃到老老老。」,然後將豆類留下作「種」,伺時機種在自家田畝中,圖個豐收喜慶的兆頭。 碗在日常生活的使用中也有許多的禁忌,例如:在飯桌上忌諱倒扣碗(有挑釁的意味),不能用筷子敲空碗(意為乞食的行為),觸摸俗稱破碗花的曼陀羅會打破碗等。即使稍開裂的碗也因相信會藏祟而丟棄不用。但建築裝飾的剪黏卻巧妙的用碗片碗底來作素材,防禦盜匪入侵的隘門上也插滿著尖銳的破碗片,在在都顯示碗具已超乎單一食器功能。閩南習俗喜以當代的新碗來封壙或副葬,提供出土文物最佳的斷代例證。破損不全的殘片,碗底圈足的厚度保護著紋飾的部份圖樣,海濱田野淺而易見,從多重採樣的角度串連起長期探究民間用碗紋飾的動機。 泉州灣早在唐代就是我國東南大港,宋元發展為世界性的商港,曾航載過無數的貿易貨品出入,明以後衰落到地方性的港口。金門島在這海域外,生活文化備受感染,本土曾見建窯的黑釉碗、兔毫紋碗、南方青白瓷植物圖樣印花碗等殘片。民間也採用地緣最近泉州附近諸窯口的碗器,大量遺留的青釉劃花碗殘片,裏飾劃花蓖劃紋,外刻複線紋,這種裝飾較早源自浙江的龍泉窯,後來影響到福建,而簡易的造型、流暢的圖案,正符合宋代的審美觀念。 沙美一帶開發甚早,該區發現的貿易青瓷也比較多,曾採集碗底凸印魚形的青瓷樣品,釉層淡雅分明,魚形是用模印再黏貼在碗心,鰭尾搖擺活潑生動,腹外壁飾蓮瓣紋,寓取年年有餘之意。魚的產子最多,自古深受國人的喜愛隱喻,漢代的工藝品常將魚描繪在各種生活層次裡,是吉祥如意、富貴有魚及多子豐收的瑞徵。一款明朝青花釉裏紅魚的臥足碗,在青花描繪的海藻或波濤繞匝的中間,也同樣黏貼著無釉彩的游魚,在東南亞各地就有完整的出土物。為供應大量民間用碗的需求,民窯青花碗的魚形簡單寫意,九魚代表著傳統多子多孫的觀念,嬰戲圖的九子有著同樣的含意。同時受佛教八吉祥法螺、法輪、寶傘、寶蓋、蓮花、寶瓶、金魚、盤長的影響,魚的紋飾至今仍是民間碗器常見的圖樣。 明朝宣德的官窯愛好瑞禽瑞獸的紋飾,除了龍鳳紋之外,海獸有九海獸、十二海獸之分,有龍、獅、象、麒麟、馬、海貝之類,均長飛翅,其他常見有雙獅戲球、蓮塘魚藻紋。民間窯口群起效尤,金門民間用碗或多或少可見麒麟、海馬、海貝、戲獅、團獅、團螭、玉兔、仙鹿等紋飾。 ︽瑞應圖︾書上把麒麟形容為:「麟者仁獸也,牡曰麒,牝曰麟,不踐生蟲、不折生草、不群居、不侶行、不食不義、不飲汙池、賢者在位則至。」牠與鳳同為天下太平的象徵。明末清初時局不靖,蒼生黎民更寄附碗中的吉意,避遭兵燹禍亂。這種神獸民俗上咸信聖跡圖上說的:「孔子生、見麟吐玉書。」所衍生的麒麟送子傳說,意味著聖明之世,此子長大後必為賢臣朝宦,在圖款的背面錢孔旁寫著「富貴長命」,迎合大眾的討喜心態。 蘇軾的陸探徵畫獅子贊生動的描寫如躍紙上:「圓其目、仰其鼻、奮髯吐舌、威見齒、舞其足、前其耳、左顧右盼喜見尾。」獅與師同音,太師列為官制三公之首,民俗上又以牠來避邪壓聖,所見的碗心畫獅,太多簡筆揮灑成一團形,與取意多子的團螭一樣。想必是在民間有一定受歡迎的程度,各種類似抽象畫法的造型皆有,青料色度發揮得淋漓通暢。 漢代石刻劃像中的月亮,一是月中有蟾蜍,一是月中有玉兔。晉代傅玄的擬天問中說:「月中何有?玉兔擣藥。」由神話中的憧憬,引申人們對中秋節的重視。月圓代表著家族成員的團聚、事務圓圓滿滿的期許。由於兔子的繁衍迅速,民俗上也認定牠是多子多孫的象徵,在那機警的雙耳及單邊的眼珠子上,可觀察到民間匠師嫻熟的表現技法。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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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陳國明,你沒有說錯,」王美雯說後,指向一旁的蔡郁娟,「罵人三八的蔡郁娟才是大錯特錯。」 目送她們說說笑笑、吵吵鬧鬧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陳國明的嘴角也掠過一絲小小的笑意,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少年時光、青春歲月吧! 校園已是一片寂靜,夜的情愫也籠罩著整個大地,今天對他來說是一個全然新鮮的一天,他勢必會把它記錄在生命的扉頁裡。 夜,更深了::: 第五章 在同班的同學中,陳國明和林維德較談得來,兩人也經常在一起研討功課,或到校門外、操場下那條幽靜的大壕溝裡讀書。壕溝的左邊是農田,右前方是一片墳墓,因而較少人來到這裡。 林維德的年紀和塊頭都比陳國明大,看來已是一個俊逸的少年家。他的家境不惡,父親在駐軍的師部旁,開了一家小館子,據說生意不錯。 「那天你和李秀珊談什麼啊?看你們大聲小聲地爭不休。」陳國明低聲地問。 「這個女人簡直不可思議。」林維德激動地說:「她說我和孝班的一位女同學很好。」 「所以來興師問罪?」陳國明笑著說:「聽說你們在小學時就很好了?」 「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我們都在同一個班。」他淡淡地說:「很好也是真的。」 「我們現在說的『很好』,長大後會不會變成『相愛』?」 「那也不一定。」林維德似乎成熟很多,「要看看是真愛、假愛、還是亂愛。」 「愛還有那麼多名堂啊?」 「小鬼,長大你就懂。」 陳國明笑笑,心裡想:不懂的事還多著呢!以後再向林維德討教吧。 不一會走來兩位同學。陳國明和林維德同時站起。 「你就是陳國明?」穿喇叭褲的那位問。 「是的。」他禮貌地答。 「你真有本事,」他說著,推了陳國明一把,「竟然帶三位女同學去看電影!」 「你為什麼推我?」陳國明站穩腳步後,不客氣地問。 「推你又怎樣?」 他又想推他,剛一出手,卻被陳國明用手猛力地撥開,並順手推了過去。畢竟他是拿過鋤頭和三齒的,外表看來似乎較瘦弱,但手腳並不遲鈍,這也是那位穿喇叭褲的同學意想不到的。 「你敢反抗?」他說著,露出手背上的三個藍色的小圓點,「看清楚,嘉義回來的。」 「嘉義回來的又怎麼樣?嘉義回來的就可欺負人嗎?」林維德疾聲地走來聲援,一把拉住他,「我們見教官去!」 「算了,算了,」與他同來的那位同學,眼見陳國明和林維德不是好欺負的,趕緊前來打圓場,「大家都是同學嘛!」 「陳國明,你給我記住,離蔡郁娟遠一點,少動王美雯的腦筋!」臨走時,穿喇叭褲的那位同學提出警告。 「呸!」陳國明氣憤地在他背後吐了一口痰。 他們走後,陳國明和林維德相視地笑笑。 「想不到學校有這種敗類。」陳國明搖搖頭說。 「嘉義回來的留級生,有什麼好神氣的。」林維德不屑地說,而後又追著問:「你真的帶她們去看電影啦?」 「你說我有這種本事嗎?」陳國明解釋著說:「我家的經濟狀況你最清楚,是王美雯請我去看的。」 「他們怎麼會知道?」 「我也不清楚。」陳國明有點委屈地。 「還有誰?」(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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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歌一個不太遙遠的文化島嶼
昨夜,我讓夢攤開在既不陌生 也不遙遠島嶼的版圖上 所有已睡熟或醒著的詩句 逐一讓星光點亮 讓習習晚風吟誦 我彷彿漂浮在歷史的料羅灣海面 聽見波濤洶湧,蒼老的海嘯 穿越時空晦暗,煙硝烽火 踏著理想的浪花而來 幽蘭吐納在深井 弦歌不輟,朗讀冊頁傳自古書院 深深與血脈迴響相叩 啜飲鄉野醇茶 文化底蘊與清香自壺香杯底溢出 我夢見,踩在田野狂的綠意中 醉臥青紗帳的酒香 與春日的野菜花 蒼挺的苦楝一起歌唱 我拍攝文化的苦澀酸辣 開啟記憶的一扇窗 在古老的牆顏看到許多彩繪 讓夢騎在燕尾馬背 用花崗石鑿開時光 黃昏,我聽見一條溪水潺潺低唱 或高亢、清越、或呢喃、溫婉 隱然匯成一股巨大合音 吹奏出新世紀鄉土曲調 入夜,在廟埕古老靜默裡 聽聞南樂鄉音婉婉流轉 遇見歷史的滄桑無常 我摺起夢的衾被 我微感那夢的溫暖 那是文化的原鄉 有一種無以名之的喜悅 如同一束曙光,隱然 將從海上的仙洲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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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純真的年代
我深覺自己很幸運地,出生在這個美麗的島嶼─戰地金門,金門環境優美,常常可以聽到鳥兒鳴叫聲及看到彩蝶在飛舞,因此,金門人在孩提時代的樂趣自是非常的多,因為環境的單純,允許我們可以呼朋引伴地四處去遊玩,四處去捕捉那童年中最純真、也最真實美好的部份。 小時候,我家就住在金城鎮的東門里,那裡是個很熱鬧的地方,因為不但接近具有歷史悠久文化的貞節牌坊、模範街,而且臨近菜市場,附近小吃店林立,更棒的是,我家後方還有一大片可供孩童嬉戲的青翠草原,草原再過去的一方就是我們這群小朋友自稱的「兒童樂園」以及莒光樓,以前那座迷你型的兒童樂園裡,有幾座簡單的遊樂設施供小朋友們遊玩,包括盪鞦韆、蹺蹺板、溜滑梯等:::記憶裡父母親都會帶著家中的小孩子去那裡郊遊,我坐在漆成火紅色的盪鞦韆上,嘴裡吃著媽媽親手做的三明治,覺得格外地幸福、也很快樂,因此只要一到假日,我便會開始跟爸媽嚷嚷著要去兒童樂園以及莒光樓玩。小時候,因為鄰居多,所以我的兒時玩伴也特別的多,我們十幾個小朋友常常相約在家後面那片青翠的大草原裡的一個小坑洞中烤蕃薯,因為小時候不懂得怎麼去秤斤論兩算價錢,因此單純的我掏出了口袋中的十塊錢,便想跟賣菜的阿婆買蕃薯,和藹的阿婆臉上泛起令人倍感窩心的笑容,接著就拿了一袋的蕃薯給我們說:「來!算阿婆請客吧!別忘了烤熟後要請我吃唷!」我們一群人便非常開心的提著蕃薯前往草原烤蕃薯去囉!草原上也有許多牛隻、羊群以及漫天飛舞的蝴蝶,在夕陽西下時,將這裡映成了一幅美麗動人的圖畫,那片草園是我心中最難以忘懷、展露最多笑容的地方。 孩提時代,每當夜幕低垂時,阿公都會牽著我的小手,到東門菜市場去散步,我最喜歡阿公帶著我去散步了!因為有個「肚子有點大大的叔叔」,都會在市場旁賣著小朋友們最喜歡吃的冰淇淋,阿公當然知道我每次經過那裡時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就會買一支冰淇淋給我吃,我口中吃著冰淇淋,小手拉著阿公那佈滿皺紋卻溫暖的大手,繼續著我們祖孫倆的悠閒時光。 猶記得阿嬤都會在家裡後院養雞,我也很喜歡到後院裡去看那一群可愛的、胖嘟嘟的、毛色黃絨絨的小雞,有一次,我為了要抱小雞,便將雞籠的門打了開來,忽然,一隻隻的小雞活蹦亂跳的跑了出來,我情急之下,立刻嚎啕大哭了起來,便跑到樓上哭著跟阿公、阿嬤說:「我把雞籠的門打開,害小雞都跑走了!嗚──」沒想到阿公和阿嬤不但沒有責備我,還安撫我那闖了禍又自責不已的心,那真是我小小心靈中最深的感動了!直到現在我依然清晰記得,雖然阿公和阿嬤現在已經不在身邊了,不過在我心中,他們是最寬容、最溫暖的人。 在我唸天主教育英托兒所的時候,神勇的媽媽每天早上總是以一台五十cc的機車載著我和姐姐、弟弟一起「四貼」到托兒所去上學,每當我在托兒所裡大小便在褲子上時,爸爸一接獲通知就會馬上到托兒所裡替我「沖洗」一番,我都會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好多小朋友都會在一旁一邊笑,一邊說著:「羞羞臉!」,唉──現在只要一想到這件事便會覺得頗難為情的,可說是在我記憶裡最「歹勢」︿台語﹀的回憶吧!隨著歲月流逝,如今的我也已長大成人,眼看著青翠草原變成了一幢幢的公寓式建築,兒童樂園裡的遊樂設施也被拆了起來,心中不免感嘆環境之變遷,竟是如此的迅速與令人措手不及,不過兒時那些美好的記憶,將永遠縈繞在我的心中,也希望金門永遠都是一塊具有豐富歷史及人文的美麗之島,更希望每個人永遠都保有一顆赤子之心,知足又快樂的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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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修養
媽媽的年紀五十歲左右,面色紅潤、頭髮烏黑,外表不似實際年齡那麼大,可是最近發現關節開始退化,只好有空時到花崗石醫院作復健。今天回家,興高采烈的稱讚了一位女生,她說:「看外貌,她的年紀應該是高科大的學生吧!一上車就很有禮貌的說:『伯母,這個位置讓給你坐。』結果後面兩位,應是她的同學吧,不解的小聲問他說:『那位伯母的年紀看起來又不會很大,為什麼你要讓位呢?』只聽見那位女生溫柔的回答:『因為我看見他從醫院站上車,身體應該不是很好,所以讓坐。』」一個小小的動作,顯現出了這位小女生不但有愛心,而且細心。雖然我沒見過她,卻覺得這是一個真正美麗的女孩。 也讓我想起了有一次,朋友說起某個下雨天,騎樓下停滿了機車,她只好和兩個小孩小心翼翼的走外面的馬路,幾乎每輛車都是呼嘯而過的,突然有輛轎車,經過她們附近時,減慢了車速,朋友說:「雖然我不認識那個人,可我知道那是一個真正有修養的人,因為他會顧慮到我們,怕開太快,水窪裡的水濺濕了我及小孩。」朋友的話裡有笑意也有溫馨。 兩件令人感動的事情都起因於小小的舉動,不費吹灰之力的。可聽在我的心裡,就像一塊小石子丟進了湖裡,激起了如漣漪般無盡的感佩;又如山谷中的回音,在我心中反覆盤旋,繞轉流連。我想:生活,就因為這小小的行為而變得繽紛吧! 可是那日,見電視上兩位桃園女議員因言語上的不合而大打出手,恍然間,突然覺得看見兩隻動物在打架,猙獰的面孔與狼狽的肢體動作,只叫人不忍卒睹。看見自己選出的代表,竟是這副德行,怎不叫人唏噓感嘆。 十月二十三日,走過三世紀的蔣宋美齡夫人以一百零六歲的高齡去世。公視也在那日期左右播放著「百年宋美齡」的紀錄片。片中有段現任總統夫人吳淑珍女士對於蔣宋美齡的看法,她覺得蔣中正和蔣宋美齡就像是強行霸佔台灣的兩個人,又說總統是有任期制的,一卸下任就不是總統了,這樣子怎麼可以稱呼蔣宋美齡是永遠的第一夫人呢?言下之意是很看不起蔣宋美齡夫人,覺得她不配被尊稱為永遠的第一夫人。三四十秒喋喋不休的言談對照長達三小時紀錄片中蔣宋美齡夫人不想接受採訪的沈默態度,真是個明顯的對比。一個是「半瓶水響叮噹」的喧嘩,一位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涵養。信奉基督教的蔣夫人相信一切主都自有安排,任何事均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認為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故對於外面對她的蜚短流長,並未多說一句。兩人的修養,在幾秒鐘裡立刻呈現高下。 修養從何處可見?在這個年代裡,似乎已難在高官顯赫的人身上尋著,反倒是名不見經傳的市井小民中,總會讓你遇見驚喜。一點點助人的行為,一份細心細微的關懷,一句衷心稱讚人的話語:::就像那位不知名的讓座女孩,那個放慢車速的陌生人:::不經意的一言一行裡,有你我修養的最佳寫照。希望如「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這句話一樣,願你我小小的修養,也可以在世間散播無止盡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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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金沙溪石頭礁仙跡岩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小時候姑丈常帶我們到金沙溪石頭礁上看夕陽,記憶中金沙溪溪水緩緩和海水相會,在夕陽照耀下,閃閃金黃色水域更加迷人,站在石頭礁上鳥瞰,大陸河山及一望無際海岸,加上夕陽的變化,盡收眼底,美不勝收,是人生最大享受。 當然,我們這群小孩那懂得夕陽的美,只是盡情玩石頭礁上的神仙足跡,我躺臥在仙腳印,足足有我的身高之大小,那時自認為神仙是巨無霸的巨人,表哥最喜歡在神仙鑼鼓上敲擊,二哥則在鈸上打鑼鈸,兩人對陣如廟堂慶典活動咚咚鏘,那是童年最美的時光。 神仙為什麼會這麼奇妙在這座看似不起眼石頭上留下腳印、鑼鼓、鑼鈸呢?一直是我們心中的謎,總是問姑丈這些是這麼來的,姑丈說是有一群仙人下凡,在石頭上盡情敲鑼打鼓,而忘了回天庭時間,遇上大漲潮淹沒了仙腳、鑼鼓、鑼鈸,才驚覺事情不妙,丟下仙鞋、鑼鼓、鑼鈸,回去天庭,經過海水淹沒後,仙鞋、鑼鼓、鑼鈸就永遠留在這座石頭礁上。 是這樣嗎?好神奇喔!及長,當然知道是萬物自然生態變化而成。其實有句俗話說,「仙人打鼓有時錯,腳步踏錯誰人無」,引用在這座石頭礁上更為貼切,有仙人腳印、鑼鼓,這樣的搭配,來作為世人生活上潤滑劑,凡人不是聖人,即使神仙也會出錯,但凡事更應小心謹慎。 石頭礁原是海中礁石,位於金沙溪的下游盡頭,海水漲潮可淹沒至此,經過長期人與海爭地,才形成阡陌蒼田中一座石頭礁。原本溪的上游是「西溪」,是從山西、山前、英坑山坡的泉水,源源不絕順坡流下;中游位於忠孝新村大門口形成一個池塘,是沙美婦女每天擣衣的好地方;過馬路溪水潺潺而流,尤其在夜深人靜時溪水聲不絕於耳,大清早趕來沙美市場賣菜的老農,整理疏菜洗滌的好場所;下游已到水尾宮,福德正神在此把關,將金沙溪的水藏於此,避免沙美的錢財外流;過了水尾宮便是溢滿的溪水流瀉與海水交流處,近有石頭礁仙跡岩,遠有金龜山,每到暑假,成群結伴的小孩來此戲水,因為水淺父母放心,不會發生意外,可盡情遊玩。而站在石頭礁上,可一覽金沙溪及東北海岸線水域延深至金龜山的美,這一條圓弧形海域是「金沙」的出處,想起那金黃色的沙灘,慢步走來輕盈舒緩比起尚義沙灘更美,尤其是大海退潮順著溪流用十二耙子可抓沙蝦,一來一往沙洲上的蝦子,儘是阿爸晚餐最好的下酒菜。 如今,站在石頭礁上,看的是兩岸的豬舍,整條金沙溪竟成一條排水溝,尤其成為養豬戶廢水排水溝,因而越往下游越髒亂及惡臭,而金沙溪構築河堤改走金沙水庫之方向,使地形產生變化,水尾宮守護著金沙溪水至此順勢流失,據說沙美地區各行各業從此不振。而那溪水與大海相會已變成田墩海堤,那是國軍的重大建設之一,但卻是大自然的浩劫地,整個生態改變,再也看不見滔滔大海及那圓弧形的海岸,幾十座海水養殖池沒有一池養殖成功,唯一自然與海結合的池塘,倒也不必養殖,魚蝦蟹成群,竟是釣友的最愛,每天老饕有取之不盡的魚蝦,如今幾十座魚池又成廢土傾倒地,將成為金門文化園區及銘傳大學預定地,未來文化園區將改變本地的景觀,也許應會更重視自然生態的發展吧! 時光飛逝,轉眼三十幾年,一樣的夕陽,黃昏時刻還是喜歡帶小孩走走,騎著腳踏車佇足在石頭礁上觀夕陽,那往日的情景及夕陽的景致亦不存在,石頭礁已殘缺不全,石頭礁上已不復見仙人跡,因為國軍為興建田墩海堤,將石頭礁爆破,取石填海造地,而要觀看夕陽,只有再往田墩海堤的海岸,才能欣賞夕陽,然而海岸儘是泥濘的泥沼,一成串鐵絲網,滿目瘡痍的垃圾,還有什麼心情欣賞夕陽?車轉往金沙水庫,看著源源不斷的水源,這是光前溪與斗門溪的溪水。如今沿著二橋、三橋、斗門溪與光前溪交會、再順著光前溪而上到屏東龍陵潭,構成一條休閒步道,其間景致怡人,鄉間小道、原木小橋、真是壯觀,可惜叫好不叫座,被譏為空中步道,令人惋惜。 想起宜蘭冬山河開發成功,讓宜蘭人驕傲,而金沙溪的美已是回憶,金沙溪已永遠無法回復原來面貌,金沙能夠再開發的應是斗門溪的景觀,不管站在三橋旁的高點上或是高陽路斗門村落旁,能一眼看到斗門溪的幅員遼闊,兩岸綠草叢生,其寬度夠廣夠深,夠成為整治的河川地,期待我們也能擁有冬山河的美景。而石頭礁上的仙腳印,何日能重現,也令人期待。這種萬物是天生而來,又如何能重現,而三橋上游也有一座石頭礁,幾百年前船可至斗門、後水頭、後浦頭,故亦是海中礁石,若能經人工石雕,再與斗門溪的整治,不失為觀光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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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進入戲院,王美雯拿走蔡郁娟手中的入場券,在暗淡的燈光下,仔細地看了看,而後分給每人一張說:「各坐各的位。」 然而,不知是王美雯故意安排,還是巧合,陳國明竟然與蔡郁娟坐在一起,她們二人不知坐到什麼地方去了。 陳國明自然又自在地坐下,雖然第一次和女生坐在一起看電影,但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更無懼於其他同學的眼光,因為他擁有的是一顆沒被污染過的赤子心。雖然和蔡郁娟坐得很近,也聞到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時而他的右手肘會輕輕地碰到蔡郁娟的左手肘,但他總是很快地縮回來。畢竟他來自一個純樸的小農村,還是一個沒開竅、不經世事的少男,沒有一般城市中的少男少女那麼早熟和世故,僅僅以一顆平常心接受同學的邀約來看這場電影,與一般情人是不一樣的。 蔡郁娟轉頭看看他,又遞給他一顆泡泡糖;是否也同時傳遞著一份無名的情意,陳國明並沒有做任何的聯想,只回報她一個看不見的微笑,嘴裡卻輕輕地咀嚼著泡泡糖裡的那份香和甜,而後雙眼回復到銀幕。男愛女、女愛男已是電影裡不可或缺的情節,這似乎也是人類心靈最自然的流露和悸動。然而它卻是一部西洋文藝片,雖然聚精會神地觀賞它,卻只是一知半解;對於片中的情節和內涵更如雲霧般地渺茫。小時候,常有勞軍電影在村裡上映,印象最深刻的是「泰山」,而環繞在泰山身旁的都是一些從未見過的老虎大象和猩猩。只要聽到泰山的呼喊,牠們就自動地跑來和他會合。尤其是泰山手攀粗籐越過山谷和湖泊的驚險鏡頭,更是讓這群鄉下孩子看得直呼過癮。國片裡的李麗華、林黛、鍾情、嚴俊和黃河,也是經常在勞軍影片裡出現的明星。而此時,陳國明除了憶起這些童年往事外,他的內心裡彷彿是碧波無痕的大海,當蔡郁娟這艘小舟航行在他的心海時,是否會興起波濤洶湧的巨浪?還是期待黑夜過後的光明?他的一顆處男之心是否會接受這份純純的愛?抑或是還要歷經歲月的真光照耀? 散場後,王美雯和梁玉嬌都主動來會合。陳國明要她們在校門口等候,他快速地衝回防空洞裡,手提著那罐安脯糊,親手交給蔡郁娟。 「謝謝你,陳國明。」蔡郁娟興奮地接了過去,並感性地對大家說:「明天叫我媽煮一大鍋,請大家一起吃。」 「妳就請王美雯和梁玉嬌嚐嚐安脯糊的甜頭吧。」陳國明笑著說:「我從小到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幾乎有二百天以上吃的是安脯糊;現在看到安脯糊,心裡倒有點怕怕。」 「陳國明,如果你不去,蔡郁娟這頓安脯糊,不知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煮熟、才能讓我們吃得到。」梁玉嬌說。 「三八!」蔡郁娟白了她一眼。 「美雯姐,」陳國明對著她說:「謝謝妳請我看電影,讓妳破費了。」 「陳國明,你謝錯對象啦!」王美雯指著他的鼻子說:「請你看電影的是蔡郁娟,我和阿嬌是陪客、是電燈泡。」 「不,」蔡郁娟指指王美雯復又指指梁玉嬌笑著說:「妳們不是電燈泡,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蠟燭。」 她們哈哈大笑,笑成了一團。然而,一個在窮鄉僻壤成長的初一學生,他能理解電燈泡和蠟燭的意涵嗎?或許,該問問這些早熟的城鎮女孩。 「在我的心裡,妳們彷彿是我家那盞『土油燈仔』,雖然微弱,卻能帶給我無限的光芒。」陳國明感性地說。「夭壽哦,惦惦呷三碗半,」王美雯驚奇地,「不說則已,一說驚人,簡直是出口成章嘛!」 「是啊,」梁玉嬌緊接著說:「就是這副模樣才讓人疼入心、疼入腹呀!」 「三八!」蔡郁娟又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難道我說錯了?」陳國明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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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週記》要不要教他打回去?
阿君的兒子小誠個性內向,在學校卻成了同學欺負作弄的對象,小誠不知怎麼辦才好,只能回家向媽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抱怨哭訴。阿君教小誠要閃躲或報告老師,阿君向老師反映,老師說班上是有幾個較調皮的孩子,她答應會多留意,並要小誠遇到狀況可向她報告。久了,同學都叫小誠「愛告狀的」。有一天,小誠又向老師報告某某同學又打他了:「唉!你怎麼那麼愛告狀呢?」大概次數多了連老師都語帶不耐地回答。 兒子這麼「懦弱」阿君又氣又煩惱,她也知道總教兒子閃避或報告老師也不是辦法,「我該教他在被打的時候打回去嗎?會不會造成孩子將來好勇鬥狠的習性?」阿君憂心忡忡地說。 「那要看妳怎麼教!」我安撫她。 大兒子小時候個性也是十分柔弱內向,和友伴玩耍時被弄哭的往往是他,剛開始我也一直教他要閃避或來找大人協助處理,可是久了!他依然只是會來哭訴又被誰誰打了,我是既心疼又苦惱,向老公求助。 「你絕不可以先打動手打人,但若是別人想要打你時你要閃避,如果來不及,第一次,你要大聲地告訴他:『你不可以打我。』如果他再犯,你一定要打回去;你要讓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打回去的時候要更大聲地對他說:『我已經說過不可以打我了,你為什麼還打我!』」老公對著兒子耳提面命地教他「自保之道」。 兒子似懂非懂地點頭,我卻擔心:「兒子還這麼小就教他打回去,會不會使得兒子變成一個好鬥之人?教他回手萬一打出傷來怎麼辦?弄不好還被對方或對方家長反告一狀哩!他這麼小怎麼會懂得掌握分寸呢?」 「兒子的個性溫和不是個會主動侵犯挑釁的孩子,我跟他強調絕對不能先動手;在他這個年紀會接觸到的友伴大都年紀相當,打架無非是你踫我一下或你佔了我的玩具之類很單純的動機,除非拿『武器』(例如玩具)丟或打,否則以他們的力氣應不致打到受傷。我知道他可能分不清善意或惡意,所以教他要先向對方提出『警告』,若對方仍是再犯,那就要打回去;有的小孩子會『打人喊救人』或『先哭先贏』,家長未必了解狀況,所以在排解時難免會有偏頗,所以我也教兒子一定要大聲地表達出立場,聲明不是自己先動手的。或許剛開始會吃幾次虧,但只要兒子能把握原則,他就能在同伴中建立不容隨便欺負的『形象』,一來他就不會老是當受氣包,二來也能培養他自信心,不再因為擔心被欺負而顯得畏畏縮縮。」老公用他所謂「男人」的觀點如是說。 兒子在這樣的「原則」下慢慢地學會適時的回手,剛開始他偶會把別人無意的踫撞「解讀」成惡意的侵犯,我教他:如果不喜歡別人那樣踫到你,那你要告訴對方「你踫到我了,我不喜歡」,如對方說他不是故意的或不小心的那你就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你就對他發射『死光』(卡通影片裡鹹蛋超人的防禦招式),若又再來的話就打回去。漸漸地兒子減少回來哭訴被欺負的次數,到後來他更能加入其他孩子的遊戲圈,變得更有自信和開朗了。 今年,孩子上小學了,老公想著小學裡有一年級生到六年級生,跟幼稚園的環境相比要複雜許多,現在孩子「早熟」的很,高年級生欺負低年級生的情形也有所聞,有必要重新修正「原則」:「對你動手的人如果體型比你高大或手中拿了『武器』或人數眾多,那你就要先保護自己、閃避和報告師長處理」。 「等到他再大些時,我們就又需要調整這個『原則』,因為那時候兒子的個性也許又和現在不同,他所處的環境可能更複雜,教孩子沒有絕對唯一的方法,要適性而教,像我們的小兒子個性敏感莽撞,他就得用另一套方法了;這就是孔老夫子為什麼叫個性衝動的弟子子路做事要『三思而後行』,卻又叫另一個個性較優柔寡斷的弟子做事要『慎謀能斷』的緣故了。 原來,教孩子「回手」與「不回手」還有這麼多學問的啊!老公!我真的太崇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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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的大地──西北紀行之二
在青海西寧的大十字百貨邊的人行道上,見著手持大扇子兜售的小販,我隨口問了價錢,四十五元,我想三十元應該可以,我喊價三十,沒想到老闆答應得倒是乾脆,三十元也許貴了,『二十』朋友幫忙喊著。一面裝著要走了,老闆有點勉強的說好,『十五塊』我又改口道,流露出頗為堅決的態度,最終他還是妥協了,十五塊成交。我不曉得這把扇子實際是幾塊錢,但我後來曾在西安的店裡看過標價六十元,而且一模一樣的東西。 上海的出租車司機有很多不老實的,如果你不曉得路怎麼走可能就要受騙。有一次我問了司機知不知道桂菁路的某個地方,司機說知道知道,等我上了車,過了好一陣子,心裡一直覺得路好像沒這麼遠,問司機還要多久,我告知他時間緊急,約會的時間快到等等,司機一直說快了快了,又繞了好一會,我急得跳腳,他老兄才說:我記得桂菁路是在這附近的,怎麼這會兒卻找不著了。我氣得叫他停車,他才拐個彎說:『喔,原來在這兒呢,我說我不該忘的』,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路口方才起碼已經繞過兩三回了。 去年農曆年時,去了趟雲南昆明、西雙版納及中緬邊境,對目不暇給的各種精美的『緬甸玉』及木雕工藝品大象等,以及那些拙劣生疏的詐賭及公然騙錢的伎倆,比起一、二十年前臺北通化街那些騙賭的把戲,還要低級的得多,有時還真讓人同情那些兜攏在四週(那些詐騙同夥人除外)的人,甚至懷疑他們的腦袋是不是出了問題,這些騙子裡也有操著台語的同胞。 為了錢什麼缺德事都有人幹。我認識一個人,他下崗後,見當地有一個品牌的『鈣奶』銷路不錯,自己集資了三萬多,裝設幾個大鍋爐,用劣質發酵的牛奶摻白糖隨便攪和了就上市欺矇大眾。近日新聞才播了某地的庸醫幫一婦人割『闌尾』,沒想到連『子宮』都被割掉了。還有某校師生到海邊戲水,結果一學生溺水,數艘漁船就在旁邊,竟無人肯伸手救援,經師生苦苦哀求一船伕,船伕索價『一千元』,全體師生傾囊後不過百來塊,船伕堅持要一千,結果果真『見死不救』,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此葬生魚腹。 我曾走在西安朱雀路的人行道上,見兩個擺算命攤的江湖術士,蹲在路旁閒得發慌,一會其中一個站了起來,朝另一個走過去,邊走著邊高興的向他說道:『你看怎麼著,我剛剛才又"背"了一條!』,我聽得心裡菀爾。 前幾年還有更離譜的事,由於一般醫院衛生條件普遍較差,有的醫院常有大量老鼠橫行。某單位有一婦人要生產,由於沒有打點院裡的醫生護士,結果小孩出生後,護士不太愛搭理,才隔了兩晚,小嬰兒的半邊臉都讓老鼠給咬爛了。 我想『改革』確實比『革命』艱難。蛻變中的大陸,有希望也有挑戰,但我寧願相信所有價值觀的逆反,都是改革中無可避免的暫時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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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梁玉嬌笑了。而陳國明卻滿臉的疑惑,誰會請他看電影?或許是王美雯開的玩笑,因此他並不十分的在意。 「記住,六點開演。」王美雯指著自己的鼻尖,笑著說:「大姐我,在中正堂門口等你。」 陳國明笑笑,並沒有刻意地放在心上。 學校的大禮堂,由政委會經營電影放映生意;因為是島上僅有的一家電影院,幾乎是場場客滿。學校亦有明文規定,學生除了星期假日外,其他時間不能進場看電影。或許,如此規定是針對一些家庭富裕的同學,家貧如陳國明者大有人在,他們幾時買票進去看過一場電影?學費、伙食費,已是一個沉重的負擔,那來的餘錢可供揮霍。唯一有的是,少數住宿生利用晚自習的機會,趁著老師或教官不注意時,偷偷地趴在中正堂的大窗上,從它的空隙處瀏覽一下免費電影。然而,陳國明卻從未有如此的記錄,倘若說有,也只是路過時,頓足看看貼在玻璃櫥窗裡的海報。 回到防空洞,同住的同學都還沒有回來。陳國明放好了母親為他洗滌過的衣服,也把那罐安脯糊放在床頭上;他會俟機送給蔡郁娟,心想:總不能冒昧地送到她家,至於她會不會喜歡這罐安脯糊,陳國明並沒有想過。 他揹著書包,來到教室;然而教室卻空無一人,或許剛月考過,同學們不願就此走進教室,再次地承受課業上的壓力,利用這個難得的星期假日,先舒解一下長久被壓抑的身心吧。 他的家庭狀況顯然地與其他同學不同,父母咬緊牙根讓他遠到這個城鎮求學,如果不好好地把握這段美好的時光,精益求精,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勢必愧對父母的養育之恩,這也是他時時刻刻不敢忘懷的。於是他取出課本,針對較弱的數學,重新再演算一遍,他始終相信,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句話。 冬陽很快就西沉了,窗外那抹彩霞也不見了,陳國明正在收拾書包,卻聽到門外有熟悉的呼喊聲,他趕緊跑了出去。 「陳國明,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啊,不是說好要去看電影的嗎?」王美雯急促地說。「美雯姐,真去看啊?」陳國明一臉的茫然,「誰請客?」 「我王美雯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別管誰請客,反正有人買票就好。」她拉了他一下衣袖,「快走啦,馬上開演了!」 從教室到禮堂,只不過轉個彎就到,看王美雯急成這副模樣倒也好笑。然而,收票口已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男男女女正緩緩地前進著。在未排隊的那群人裡,陳國明看到了蔡郁娟、梁玉嬌。 「蔡郁娟,我正要找妳。」陳國明興奮地走近她身旁。 「找我?」蔡郁娟迷惑不解地看著他說:「有事?」 「我要送妳一罐安脯糊。」 「安脯糊?」蔡郁娟百思不解地問:「你哪來的安脯糊?」 「我家裡剛輾過的。」 「真的!」蔡郁娟高興地笑著說:「我們全家都喜歡吃安脯糊,尤其白米粥再和些安脯糊,既黏又甜又香又可口,不必配什麼菜當佐餐就可吃上兩碗,現在想起來還真讓我垂涎呢。」 「我看讓你垂涎不是安脯糊,而是:::而是:::」梁玉嬌故作神秘。 「而是什麼?而是什麼?」蔡郁娟又急又快地問,又做了一個要搥她的手勢,「說妳三八,一點也不假!煮了再請妳們來吃,這樣總可以了吧。」 「還吵!」王美雯提出警告,「再吵電影就看不成了,還不趕快入場。」蔡郁娟拿著入場券,梁玉嬌伸伸舌頭,陳國明傻傻地跟著她們走。 進入戲院,王美雯拿走蔡郁娟手中的入場券,在暗淡的燈光下,仔細地看了看,而後分給每人一張說:「各坐各的位。」 然而,不知是王美雯故意安排,還是巧合,陳國明竟然與蔡郁娟坐在一起,她們二人不知坐到什麼地方去了。 陳國明自然又自在地坐下,雖然第一次和女生坐在一起看電影,但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更無懼於其他同學的眼光,因為他擁有的是一顆沒被污染過的赤子心。雖然和蔡郁娟坐得很近,也聞到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時而他的右手肘會輕輕地碰到蔡郁娟的左手肘,但他總是很快地縮回來。畢竟他來自一個純樸的小農村,還是一個沒開竅、不經世事的少男,沒有一般城市中的少男少女那麼早熟和世故,僅僅以一顆平常心接受同學的邀約來看這場電影,與一般情人是不一樣的。 蔡郁娟轉頭看看他,又遞給他一顆泡泡糖;是否也同時傳遞著一份無名的情意,陳國明並沒有做任何的聯想,只回報她一個看不見的微笑,嘴裡卻輕輕地咀嚼著泡泡糖裡的那份香和甜,而後雙眼回復到銀幕。男愛女、女愛男已是電影裡不可或缺的情節,這似乎也是人類心靈最自然的流露和悸動。然而它卻是一部西洋文藝片,雖然聚精會神地觀賞它,卻只是一知半解;對於片中的情節和內涵更如雲霧般地渺茫。小時候,常有勞軍電影在村裡上映,印象最深刻的是「泰山」,而環繞在泰山身旁的都是一些從未見過的老虎大象和猩猩。只要聽到泰山的呼喊,牠們就自動地跑來和他會合。尤其是泰山手攀粗籐越過山谷和湖泊的驚險鏡頭,更是讓這群鄉下孩子看得直呼過癮。國片裡的李麗華、林黛、鍾情、嚴俊和黃河,也是經常在勞軍影片裡出現的明星。而此時,陳國明除了憶起這些童年往事外,他的內心裡彷彿是碧波無痕的大海,當蔡郁娟這艘小舟航行在他的心海時,是否會興起波濤洶湧的巨浪?還是期待黑夜過後的日光明?他的一顆處男之心是否會接受這份純純的愛?抑或是還要歷經歲月的真光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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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輕語》哈囉!您好!外國老師
這兩天我們家兩個小女生,一放學回家就嘰嘰喳喳問我:「媽媽妳會不會和外國人講話? 老師請妳和外國人說話,明天蔡老師會打電話給妳」。 她們兩個嘻哩呼魯,妳一言我一語的,搞得我丈二金剛似的摸不著頭緒,只好等蔡老師打電話來,介時謎底即可揭曉。 果然星期二晚上,蔡老師來電敘述後才完全明瞭,星期三早上將有幾位外國老師來學校教英文,請我過去幫忙。昔日的工作成天和外國人打交道(包含適當的爭論),自從兩年前被外子「利誘」回金門後,我只能在夢中回憶,在客戶城堡似的華屋中進行馬拉松式開會的情景。現在居住在這悠悠閩南風格的島嶼上,除了外國神父、牧師及除地雷的工作者外,想要目睹金髮碧眼的外國朋友,說說久違的英語,還真是難得,現在有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是全力以赴囉 ! 行近藥井,整個學校沸沸揚揚的,穿堂及走廊上有三大圈索取簽名的人潮,小朋友們把三位外籍老師團團圍住,睜大眼珠子仔細觀察,就怕漏掉什麼似的,一段時間後興奮的情緒有些失控,你推我擠的,只好先請三位外籍老師暫待校長室,讓小朋友們整隊入地下室的集會處等候。 引領三位外籍老師進入地下室後,又是一陣喧騰,小朋友的情緒激動到不行。三位外籍老師首先一一簡單自我介紹,比較難懂的部分我們會適時的翻譯。 他們都是來自美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第一位女老師青春有勁,家住美國西北岸靠近山區處,父母很恩愛所以生了八個小孩(我私下問她另一原因是父母喜歡可愛的小小孩,每當有一位小孩長大成人,父母只好一個個生來遞補,直到八個為止),她家附近有許多野生動物,包括壯碩的大熊及長了美麗硬角的鹿,家中還豢養為數眾多的貓、狗之類的寵物,屋內屋外都可算是開放式動物園,因為靠近山區所以她最喜愛的運動就是爬山囉 ! 另外一位女外籍老師則來自美國東北部靠近紐約附近,她的家中成員尚屬一般,不若第一位讓我瞠目 結舌。這位住都會區的老師個性較文靜,是氣質型的女生。 唯一的男老師,是熱情洋溢的陽光大男孩,下課時間他總是愛到籃球場上,運動一番伸展筋骨才過癮,彷彿活力無限,他家則是在五大湖區附近,住家緊鄰優美的湖泊。 半天的課程安排穿插遊戲與歡唱,時時提振小朋友的精神與注意力,小朋友們一個個快樂全寫在臉上。我們後來轉移陣地到空氣較流通的穿堂,一顆顆雪亮的雙眼又再度展現丰采。外國老師以最簡單的數字(○到9)和身體五官及部位用遊戲競賽的方式呈現在教學上,現場的氣氛沸騰到最高點,這原本是小學美語教學上的必要方法,但一星期一、兩堂左右的英語時段,老師須顧及課程進度,自然無法常常加入這樣的方式,更何況在這所郊區的小學裡,大部分的小朋友是沒有參加美語補習的,所以這種可以讓小朋友情緒high的教學內容,實在是新鮮又有趣,再加上金髮碧眼的外籍老師彷彿披著五彩繽紛的外衣,小朋友們專心上課的模樣的確勝過任何正式課程。 三位外籍老師就如同超級大明星似的,被爭先恐後搶著簽名,就連同沒有參加此次課程的一、二年級小可愛,一下課就拿著大小不一的紙張,墊著腳尖急迫的與哥哥、姐姐們塞成一團,渴望的眼神透露著唯恐錯失良機的焦急狀。三位外籍老師於是透過我們宣布,整個課程結束會另外安排時間舉行「簽名會」,三位外籍老師希望下課時間稍作休息,小朋友們這才暫時按捺住緊繃的狀態,而作鳥獸散,恢復原本下課應有的樣子。為了滿足一、二年級小朋友的好奇心,我與三位外籍老師情商請他們撥出一些時間到一、二年級的教室巡迴一番,以便和這些小可愛做些近距離的接觸。 一進教室果然這些小小朋友們樂不可抑,好像觀賞到什麼似的,驚喜欲狂。 這些義工外籍老師已經在南投山區待了好一段時間,最近才移軍到金門,身為家長的我們必須向他們及領引他們來金門的人士致謝。 我們冀望這樣的課程活動方式能夠頻繁的安排,如此一來小朋友才能充分體認學英語的用途究竟是什麼,而不是苦哈哈的去背那26個字母的排列組合,進而發覺原來英語是另一種溝通平台,透過這樣的平台,才可讓自己的各項知識領域不止侷限在華文,而是能由這種國際通用語言擴增、延展至其他範圍,並趨登峰造極的可能。 是否也可突破現狀,另外利用寒暑假在金門讓兩岸三地及英語系或非英語系國家小朋友聚集,邀請各國不同領域專業教師,以金門為基地舉辦類似夏令營的活動,內容不限外語更囊括各項如:鋼琴、舞蹈等等才藝營,每年常態性的舉辦,使金門的孩子有機會以這些方式蓄養國際視野,更讓閩南瑰寶│金門能以另一種面貌打開國際知名度,有賴於金門縣政府相關單位成全我們家長的小小心願,以小朋友為出發點成就貴氣浯島美麗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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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的大地──西北紀行之二
六年多以前,我沒仔細想過真正的大陸是怎樣一幅面貌?更未想過來到大陸,一待就是六年。每次飛離香港時,都有一種準備走入歷史的感覺。從金門的浯江溪畔越過海峽一路到北台灣的淡水河流域,再跨過海峽到珠江流域,一路飛過長江流域到了黃河流域。 價值觀的傾覆 價值觀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也許真正的價值觀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價值問題。所謂價值觀,一開始也許只是某個人的主觀認定,或看待生活的想法罷了,當這種想法的人多了,就漸漸形成社會的價值觀。能說價值觀有對錯之分嗎?我看很難。大部份人的價值觀構成,都難脫名、利、錢、勢這些公因數,但是也有一些人的價值觀是公因數所除不盡的質數,他們或為義,或為無知,或為崇信的來生。 以大陸而言,沿海的上海或首善之區的北京百姓,十分排斥甚至瞧不起內地的居民,一般城市的住戶則看不起來自農村的。以地處西北的西安而言,對河南人也有著既深且牢的負面印象,據說河南人在新疆等邊境從事個體貿易時往往用假貨劣質品把俄羅斯人坑慘了,甚至連一些內陸國企的重大工程都拒絕河南人參與投標。甚至有以下的順口溜笑話,所謂『中國歷來有三大敵人:美帝、蘇修、河南蛋。』,美帝和蘇修一般人不難理解,這『河南蛋』是什麼意思呢?據說有些河南人在賣雞時,過度的吹噓,為了把雞給賣出去,可以說出『咱河南的雞就是不一樣,公雞母雞都下蛋!』這一類渾話。 人都會嘲笑別人,也會被人嘲笑。包括西安在內的陝西人,也免不了被人消遣一番。『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懶漢,齊吼秦腔。一天不吃油潑辣子,嘴裡嘟嘟嚷嚷;手捧一碗包穀麵攪糰,喜氣洋洋!』 當然,改革中的西北,雖不至於遍地懶漢,但是緩慢的發展步調,卻讓許多有識之士心急不已。從咸陽機場出來,關中平原、涇渭河,及隨處可見的歷代皇陵,眼睛看的,耳朵聽的,都很難不令人產生時光倒錯的感覺。這座歷經十三個王朝建都的古城,一磚一瓦,在我看來都像是一級古蹟。鐘樓鼓樓、大小雁塔、碑林、兵馬俑、武則天的無字碑、楊貴妃的華清池、秦始皇陵,:::無一不踩踏烙印著千年滄桑的歷史足跡。但也正因為古蹟資源過於豐富,每年都能吸引不少中外遊客。很自然而然的,這些古蹟都成了西安引以為傲,且據以維生的來源。有些學者對這一現象,發出了深刻的呼籲,也有人喟然說出這樣的順口溜:『翻身不忘共產黨,致富還靠秦始皇,都幾千年了,依舊是皇恩浩蕩呀!』 在改革浪潮的襲捲下,傳統價值觀在這三秦故地,有些岌岌可危。其實在這神州大地普遍都存在同樣的問題。如果說『金錢』是今日大陸多數人的價值觀的最大公因數,絕對一點也不誇大。 為了錢什麼貪贓枉法的事都有人幹,假藥假酒屢見不鮮,坑偷拐騙一應俱全。剛到大陸的遊客,不管是多精明的人,總要繳些學費買經驗。記得第一次上華山時,由於受金庸小說習染已久,初到這武林聖地,真是興奮莫名,在飽覽峻險雄奇的山景後,臨走時在入山處見那一攤攤賣手工藝品及紀念品的小販,特意挑了一柄寶劍。當然,以自己在臺北混了那麼多年的經驗,雖然不至於三天兩頭逛百貨公司,但也知道一旦想買某個東西,千萬別流露出愛不釋手的樣子,否則老闆姿態就會擺得高高的。 我走近攤位裝著漫不經心的隨意問了個價,一百五十元人民幣一柄,我想一百元應該不至於被騙很多了吧!就隨口喊個一百元,然後裝作要離開的樣子,老闆一付為難的要我再重新給個價,我擺出要就來不就拉倒的樣子,老闆哼哼唧唧、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寶劍遞給我,我持著頗有撼動三山五嶽的寶劍,正感得意洋洋時,才過不了幾個攤位,另一個小販嘲諷的問我,同樣的寶劍,賣我三十要不要?我聽得心裡傷心,朋友在一旁笑著說:果然是『呆胞』。 在青海西寧的大十字百貨邊的人行道上,見著手持大扇子兜售的小販,我隨口問了價錢,四十五元,我想三十元應該可以,我喊價三十,沒想到老闆答應得倒是乾脆,三十元也許貴了,『二十』朋友幫忙喊著。一面裝著要走了,老闆有點勉強的說好,『十五塊』我又改口道,流露出頗為堅決的態度,最終他還是妥協了,十五塊成交。我不曉得這把扇子實際是幾塊錢,但我後來曾在西安的店裡看過標價六十元,而且一模一樣的東西。 上海的出租車司機有很多不老實的,如果你不曉得路怎麼走可能就要受騙。有一次我問了司機知不知道桂菁路的某個地方,司機說知道知道,等我上了車,過了好一陣子,心裡一直覺得路好像沒這麼遠,問司機還要多久,我告知他時間緊急,約會的時間快到等等,司機一直說快了快了,又繞了好一會,我急得跳腳,他老兄才說:我記得桂菁路是在這附近的,怎麼這會兒卻找不著了。我氣得叫他停車,他才拐個彎說:『喔,原來在這兒呢,我說我不該忘的』,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路口方才起碼已經繞過兩三回了。 去年農曆年時,去了趟雲南昆明、西雙版納及中緬邊境,對目不暇給的各種精美的『緬甸玉』及木雕工藝品大象等,以及那些拙劣生疏的詐賭及公然騙錢的伎倆,比起一、二十年前臺北通化街那些騙賭的把戲,還要低級的得多,有時還真讓人同情那些兜攏在四週(那些詐騙同夥人除外)的人,甚至懷疑他們的腦袋是不是出了問題,這些騙子裡也有操著台語的同胞。 為了錢什麼缺德事都有人幹。我認識一個人,他下崗後,見當地有一個品牌的『鈣奶』銷路不錯,自己集資了三萬多,裝設幾個大鍋爐,用劣質發酵的牛奶摻白糖隨便攪或了就上市欺矇大眾。近日新聞才播了某地的庸醫幫一婦人割『闌尾』,沒想到連『子宮』都被割掉了。還有某校師生到海邊戲水,結果一學生溺水,數艘漁船就在旁邊,竟無人肯伸手救援,經師生苦苦哀求一船伕,船伕索價『一千元』,全體師生傾囊後不過百來塊,船伕堅持要一千,結果果真『見死不救』,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此葬生魚腹。 我曾走在西安朱雀路的人行道上,見兩個擺算命攤的江湖術士,蹲在路旁閒得發慌,一會其中一個站了起來,朝另一個走過去,邊走著邊高興的向他說道:『你看怎麼著,我剛剛才又"背"了一條!』,我聽得心裡菀爾。 前幾年還有更離譜的事,由於一般醫院衛生條件普遍較差,有的醫院常有大量老鼠橫行。某單位有一婦人要生產,由於沒有打點院裡的醫生護士,結果小孩出生後,護士不太愛搭理,才隔了兩晚,小嬰兒的半邊臉都讓老鼠給咬爛了。 我想『改革』確實比『革命』艱難。蛻變中的大陸,有希望也有挑戰,但我寧願相信所有價值觀的逆反,都是改革中無可避免的暫時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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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厝開新花
夜來無事上網瀏覽,在閱讀金門日報電子報時,有篇文章引起我的興趣,是刊載於九月六日的蔡其祥先生的作品︿老家偷藏的門板﹀。 那些紫杉木製成的門板,曾經風光、耀眼的直立在戶內戶外和內室,象徵著主人豐厚的財力和精深的文學涵養。有著「八角形雲紋透雕八卦及蝙蝠的門鈸,上面施作吉祥圖紋的淺浮雕,配上約九公分直徑錫銅質門環」的門板,氣派地成為戶內戶外的重要門面,定是吸引來往客人的羨慕眼光,為主人爭得不少光彩。有著「長方形透雕『卍』字祥瑞紋樣及四個對角雲紋,配上約雞蛋大小橢圓形銅質門環」的門板,為尊貴的內室增添幾分高雅,讓處於內室裡的人陶冶於高貴尊雅的氣氛中。另外「無門鈸僅有約九公分直徑鐵質的門環」的門板,簡單、樸質、大方,設立在不顯眼的內室,表現著主人樸實澹然的一面。 但,曾幾何時,在戰爭、軍管時期的無情之下,風光一時的門板被迫藏於黑暗的夾層中,門板昔日的富麗堂皇、柔和色澤、精緻雕刻被塵封了,灰頭土臉的屈身在暗無天日的「大廳堂屏後的夾層上」,等待著和平的到來,等待著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五十多年後,作者發現了這堆佈滿灰塵的門板,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清理乾淨,還用心的解讀門上聯對的意義,特別寫篇︿老家偷藏的門板﹀分享他感動的心情。只是一堆陳舊的門板,為什麼作者能有如此的感動,且觸動他的文思,寫下文情並茂的文章來? 帶著這個疑問,我暫時離開電腦去泡杯熱茶,夜已深,窗外除了昏黃路燈醒著,整個城市陷入一片寂靜,忽然想起伊塔羅‧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曾說:「當記憶的浪潮湧入,城市就像海綿一樣將它吸收,然後脹大。但是,這座城市不會訴說它的過去,而是像手紋一樣包容著過去,寫在街角,在窗戶的柵欄,在階梯的扶手,在避雷針的天線,在旗杆上,每個小地方,都一一銘記了刻痕、缺口和捲曲的邊緣:::。」門板也吸收了時代的記憶,寫在門鈸,在門環,在精巧的雕刻,在金色框紅色底黑色行書字體的聯對,默默的包容著,但是卻無法向世人訴說。 我所看到的是門板現實本身定在那一個時刻,是孤立的,而作者看到的是門板和門板背後一點一滴的線索,輾轉曲折、千絲萬縷的來歷。於是,這些門板在他的價值判斷裡,是美得驚天動地、感人肺腑。他對門板的欣賞,只因他知道門板的起點在哪裡,他能娓娓道出門板蘊含的歷史故事。我曾經參訪前水頭聚落,一陣新鮮好奇和淺淺的感動,卻無法觸及這個起點,原來知不知道這個起點,就是形成我和作者的差異。 我明白了,作者的最大心意,是希望回過頭認識自己的土地,了解這裡曾有過的歷史有多麼重要、特殊,不要任意輕蔑自己的過去,即使是幾片門板,也能為古厝帶來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