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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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訂婚那天,媒人桂英嫂一早就來到美卿姨家,協助張羅一切,準備到虎嬸仔家下聘的物品,幾乎都貼上紅紙或綁上紅線。較為貴重的金飾和聘金,一起放在「花籃」裡,屆時將由媒人提著,也就是所謂的「捾花籃」,於是一行人在媒人的帶領下,到虎嬸仔家下聘。而虎嬸仔家早已湧進不少來「插花」的姑姨舅妗以及村婦,除了來沾沾喜氣,也抱著羨慕的心態來吃囍糖和插枝仔花,說不定還可以拿到胸針或髮夾,真是「有食閣有掠」。 當桂英嫂把花籃放在八仙桌上,取出一件件的金飾,以及一疊疊用紅紙條綑紮的鈔票時,簡直讓眾人眼睛為之一亮。這個村莊不知嫁過多少女兒,從來沒有看見過那麼多的首飾和聘金,美卿姨的富有真不是蓋的,虎嬸仔家也燒好香,才能和她結成親家。更想不到一個新婦仔,竟能嫁給有錢人家做媳婦,真是烏鴉變鳳凰,眾人莫不投以羨慕的眼光。 雖然虎嬸仔也依習俗以:芋囝、韭菜頭、棉尾、大麥、春栗、冬瓜排、桔餅、龍眼乾、柿粿、苧、木炭、犁頭鉎等十二項,以及送給男方的手帕、領帶、領帶夾、襯衫、西裝褲……等為回禮;其中芋囝和韭菜頭還要男方種在田裡,象徵日後蕃衍子孫綿延不斷,如同芋頭和韭菜代代相傳。然而卻也讓人錯愕,若依習俗而言,除了首飾結婚時要讓新娘佩戴回去,一般都會留下一些「壓籃」。例如:枝仔花十二對;大春、大吉各留一對,聘金至少也得留幾百塊,由媒人帶回男方處,但虎嬸仔其他照辦,卻把一萬兩千塊聘金全部收下。儘管桂英嫂提醒她說:「如果妳要全收,也得留下幾百塊壓籃,表示對男方的尊重。」 (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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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把楊牧收入金門文學史?
拙編《金門當代文學大歷史》破天荒收錄朱西甯、楊牧、林佛兒等幾位台灣文壇作家為金門當代文學作家,頗跌破許多人眼鏡。朱西甯和林佛兒兩人的金門文學作家身份,《金門當代文學大歷史》書中沒有特別交待。黃錦樹別出心裁,質疑朱西甯在《八二三注》為何以虛構的小說體裁來承載一個時代史實?但殆無疑義的,朱西甯只憑這部金門背景的長篇鉅構便足以名列金門文學史冊;而應鳳凰論列既是台南作家又是金門作家雙重身分的林佛兒,當然緣於林佛兒在其軍旅金門留下散文集《南方的菓樹園》,書中有一專輯〈金門之歌〉。至於楊牧,我在書中寫了一篇〈葉珊(楊牧)的另一個故鄉〉,緣於葉珊文本古典與浪漫雙重具足地和金門這座島嶼的內蘊肌裏及精神相互契合,金門這座島嶼的物質與精神,充盈著古典與浪漫質地,金門可算是葉珊(楊牧)文學心靈的故鄉。 葉珊在求學時代親炙幾位師長如徐復觀、吳楚卿,和出國留學時師承的陳世驤和卜弻德,雖都偏重古典傳統,但他們也以現代觀點重新闡釋古典傳統,職是,卻有著現代性的。耳濡目染下,不妨這樣說,年輕時代的葉珊可歸屬於現代主義那種具個人主體、自由下的浪漫抒情--浪漫主義強調文學藝術是情感思想的表現;年事漸長的楊牧日趨服膺古典的秩序、理性、簡樸、沉靜及莊嚴。而作家的創作歷程,前後年代及其作品是可以互文性論證的。《葉珊散文集》裡如〈綠湖的風暴〉、〈水井和馬燈〉、〈料羅灣的漁舟〉、〈在酒樓上〉著墨金門的那幾篇,本質性地參融在古典與現代浪漫之間。我在〈葉珊(楊牧)的另一個故鄉〉拙文對此有所辯證及釐清,此不再贅述。這裡不妨再另從其他幾個觀點略談文學史上判讀作家身份歸屬的問題。 2002年,台灣成功大學「台灣文學史書寫國際學術研討會」,楊松年教授發表〈給書寫台灣文學史提一些意見:整理新馬華文文學史的經驗〉,文中提到三十年代新加坡作家丘士珍在1934年3月1日《南洋商報》獅聲副刊寫了篇〈地方作家談〉文章,她針對「什麼是地方作家」時指出:「凡是在某個地方,努力文藝者,曾有文藝作品貢獻於某個地方者,無疑地我們應該承認他是一個某個地方的地方作家。」 另外一位發表相關議題的是1943年撰述《臺灣文學史序說》的黃得時,黃得時認為臺灣文學史的範圍和收錄的對象,可概分為五類: 一.作者出身臺灣,文學活動在臺灣實踐的。二.作者出身臺灣之外,但在臺灣久居,文學活動也在臺灣實踐的。三.作者出身臺灣之外,只有一段時間在臺灣進行文學活動,之後又離開臺灣。四.作者雖然出身臺灣,但文學活動在臺灣之外的地方實踐。五.作者出身于臺灣之外,而且沒有到過臺灣,知識寫了有關臺灣的作品,文學活動地點也在臺灣之外。 若依丘士珍「凡是在某個地方,努力文藝者,曾有文藝作品貢獻於某個地方者,無疑地我們應該承認他是一個某個地方的地方作家。」的方法,葉珊(楊牧)之作為金門作家是理所當然的;而黃得時分類法的第三類「作者出身臺灣之外,只有一段時間在臺灣進行文學活動,之後又離開臺灣。」那麼,把台灣替代為金門,葉珊是「出身金門之外,只有一段時間在金門進行文學活動,之後又離開金門。」當然也可以歸屬於金門作家了。 其次,文學史的建構是或不免有主見(或偏見)的結果,中國大陸復旦大學教授戴燕在《文學史的權力》一書特別標舉,中國文學史是一個「歷史主義的神話」,這裡所謂的神話不是指偏負面義的「虛構」,應該是坎伯解釋神話時所說的「幫社會的運作體系作背書」,一種正向的功能。即文學史無非也是社會運作體系的一種。戴燕說文學史是「歷史主義的神話」,其重點在「歷史主義」。她引章學誠在《書教.中》勸喻後人最好懷著讀史的態度,去讀一代代累積下來的詩文集,通過以文為史的閱讀,在各自心中完成那不可言說的歷史的構建。所以說文學史的編撰,其核心在於完成對文學--包括文人、作品及與此相關的諸多現象的歷史敘述。是一種在歷史的想像中進行的追憶,或者說是如盧卡奇所說的那種在歷史實踐中進行的總體性辯證法。 1963到1964 年這段期間,葉珊(楊牧)軍旅金門,是他文學生命的一個重要支點,他在這座島嶼上他寫下許多篇章,是從浪漫抒情彎道朝向古典節制,同時從個人自我趨往社會群體層面的思考。在金門山后,那埋沒在戰地黑夜裡「六合幢」接合的村莊、在金城的酒樓上,那酒樓真美,雕了許多花,許多鳥獸、在料羅灣的漁舟,如貓咪的眼,如銅鏡,如神話,如時間的奧秘、在小小的山坳裡,一下子看到四口井,美麗的水井與神奇的馬燈,水井與馬燈是古典與浪漫永恆的象徵……。凡此種種,我們判定葉珊(楊牧)文學生命的支點落在金門,這一點也無庸置疑。 還有一個觸發點,使我決意收錄楊牧為金門作家之列,即黃得時提到陳芳明在〈臺灣新文學史的建構與分期〉(《聯合文學》第15卷第10期。1999年8月。頁166)這麼說:「(進入解嚴時期之後),在臺灣社會裏,任何一種文學思考、生活經驗與歷史記憶,都是屬於主體。所有的這些個別主體結合起來,臺灣文學的主體性才能浮現。因此,後殖民時期的臺灣文學,應該是屬於多元性、包容性的寬闊定義。不論族群歸屬為何,階級認同為何,性別取向為何,凡是在臺灣社會所產生的文學,便是臺灣文學主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下略)在解嚴後,本土應該是跨越悲情與受難,而對於島上孕育出來的任何一種文學都可劃歸本土的行列。更擴大一點來說,既然是經過臺灣風土所釀造出來的本土文學都是屬於本土的,則皇民運動時期的日本作家如西川滿、莊司總一、濱田‧雄等人的作品,也都可以放在臺灣文學的範疇裏來討論。同樣的,戰後的官方文學,或少數被指控為御用作家的作品,當然也可以納入臺灣文學史的脈絡來評估。歷史原不擇細流才能成其大。有過殖民經驗的臺灣,自然比其他正常的社會還更複雜,因此表現出來的歷史記憶與文學思考也來得出奇的繁雜。」 黃得時對陳芳明上述說法表示贊同,但建議他宜把「解嚴以後」這前提取消。殊不知陳芳明的殖民、再殖民及後殖民史觀正是其構建臺灣新文學史一以貫之的歷史進程及關照。那麼,我們的金門文學史所秉持的歷史觀點又是什麼? 我的答案是「流離」,或者說是「流離共同體」。在我看來,金門住民無一不是外來的流離人口,金門從魏晉南北朝、晚唐代、五代十國到明清、民國以降,凡是來到金門或從金門外移的子民的,就算是周流四方的「流離共同體」的一份子,楊牧(葉珊)在1962年以戰爭因素軍旅金門,自然也是一種流離,可以歸類為金門文學作家。 受到陳芳明《台灣新文學史》逆增緣的啟發,我不由思考,金門文學偏居一隅,夾在中國大陸和台灣之間,可海峽兩岸的文學史都不處理金門文學,那金門文學該何去何從呢?我對此慢慢摸索出應對之道,且發現吾道不孤,台灣文學及學術界也日漸關注及此,先後對「島嶼文學」、「邊界文學」、「台灣大文學史」的議題裏有所著墨。即如2019年7月16日,「臺灣中文學會」理監事一行20人,應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之邀,蒞臨金門。雙方舉行了一場「邊界文學與文化研討會」籌劃會議,會議中尤以時任清華大學教授的楊儒賓意見最值得參考。他說金門曾經是「文化福爾摩沙」的產婆,金門是台灣文化之母,對比今日,他拈出「邊界文學」一詞,彰顯了一種文類的可能性以及金門文學當前在台灣文學旁的處境,無論在中國大陸或台灣兩處地域或文學都處於邊界。唯楊儒賓下面這段話:「金門文學也不是邊界島嶼有意創造出來的,它是來自三江五湖的殘兵、抓伕、流亡學生被命運擠壓到這個島嶼後成為戰士,並由戰士蛻變為捍衛自由的詩人的產物,它源於命定的自由意志,也源於自由意志的命定,它是繆思女神對這座堅忍的島嶼最慷慨的餽贈。」楊儒賓這裡所言只局限在金門軍旅文學,不大周全,還有待補充,因金門文學至少必須包括「金門海外僑鄉文學」、「金門軍旅文學」和「金門本土文學」三大區域。 其次,「台灣中文學會」的「邊界文學」說和晚近興起的島嶼研究及「島嶼文學」有著相當的串聯關係。「台灣文學學會」前理事長黃美娥曾在台灣大學開設「臺灣島嶼文學研究」,課程中所謂的島嶼,主要指台灣,其次包含環繞附近的金門、馬祖、澎湖等各大小離島。黃美娥把金門、馬祖、澎湖等離島納入議題,顯見為日後的「台灣大文學史」預留伏筆,或至少可說是「島嶼文學」和「台灣大文學史」二者相互唱和。關於「台灣大文學史」,我曾請教黃美娥,確認是她於2021年在一場以此為主題的學術研討會首次提出。至於金門文學應納入台灣文學史與否?這是另一個議題,我並沒有預設的答案。楊儒賓說他相信冷戰時期在這座島嶼留下印記,或參與這座島嶼的意義的文學,如洛夫、鄭愁予、楊牧、管管的詩歌,有可能在未來的文學史留下一席之地。問題是在哪裡的文學史留下一席之地?是進入台灣文學史?或中國文學史?這點值得再思考,但在我看來,更重要的是,首先他們應該先進入金門當代文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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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至於豬肉則必須等結婚前一天,到女方家「插定」才送,而且她已向左鄰右舍的養豬戶預訂三頭「菜豬」,到時只要向稅捐處繳稅即可宰殺,去除頭尾和內臟,淨重四百斤應無問題。既然虎嬸仔不想部份折成現金,她一定會如數奉送,斤兩也不會有短少的情事。可是卻也讓她感到不解,四百斤豬肉要請多少客人才能把它吃完? 如依村莊的人口,以及他們家的親友,加上答謝親友添妝的豬肉,也是俗稱的「添妝肉」,如此加起來,或許二百多斤已足夠,剩餘的可以折現給她,但她卻不同意,非要全部送現宰的豬肉不可。於此,她只好尊重,至於要如何處理,那必須看虎嬸仔的智慧了。 西安要娶秀香為妻,早已在村子裡傳的沸沸揚揚,村人莫不說大箍呆「無呆最、也呆少」,竟然不和秀香做大人,願意讓她去嫁人,而自己則在家「癮仙膏」,簡直是如假包換的大箍呆。萬一將來娶不到老婆,那便是他自作自受,怨不了別人。但對於虎嬸仔獅子大開口,拿人家那麼多聘金、吃人家那麼多豬肉,似乎也不表認同。雖然美卿姨有錢,也願意給,但卻破壞社會風氣,村人莫不說虎嬸仔心肝「真雄」。(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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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
紫藤花 一瓣接著一瓣 如同我的思念 一天接著一天 紫藤花 一串交織一串 綿延伸展向天 思念長長無限 紫藤花 思念連接思念 一天連接一天 永遠不會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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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籍作家鍾理和故居
客籍作家鍾理和出生在屏東縣高樹鄉的廣興村,這裡是個傳統的客家村落,過去廣興村被稱為「新大路關」,「舊大路關」指的就是現在的廣福村;他的曾祖父鍾恩郎過去曾經率領十三戶人家遷居於新大路關,為新大路關的開庄始祖;但其實廣福村才是最早的大路關,不過此處水患頻傳,因此大家便遷移至地勢較為平坦處,故才會有「新大路關」與「舊大路關」的說法。 鍾理和的父親原名鍾鎮榮,他娶了好幾位妻子,而鍾理和的母親劉水妹為二房,甲午戰爭後,鍾鎮榮因為不滿被日本所統治,索性改名鍾番薯;鍾番薯在經商有成後,聘請老師到家裡教導鍾理和及其弟鍾和鳴。 鍾理和故居是一座用紅磚砌成的夥房屋;故居內種植有夜來香與桂花樹,在客家聚落的附近,經常可以見到此類樹種,因此夜來香與桂花樹常被稱為是「客家樹」。 進入夥房屋後,右側數來的第一個房間,就是鍾理和小時候與祖母歇息的地方,第二間則是鍾理和出生時的房間,在那個還沒有電燈供應的時代,在正廳的牆壁上鑽有兩個小洞,用來放置煤油燈;庭院內可以見到用水泥所砌成的水窖,其功用為儲存雨水,如此一來就不需要擔心無水可用的問題了。 鍾理和想要與同姓氏且比自己年紀稍長的鍾台妹結婚,無奈遭到家族強烈的反對,兩人因此先後抵達瀋陽和北京,直到一九四六年才返回臺灣。 在鍾理和的作品中,曾多次描述自己的童年生活,對於家鄉的故土人情也有著詳細的描寫;即使後來鍾理和罹患肺病,他依舊是筆耕不輟,直至某次鍾理和在書桌前寫作時,突然大量吐血,時值壯年的鍾理和就這樣離開人世,文壇也因此損失了一位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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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談百歲人生
你是否曾想過:如果自己活到100歲會是怎麼樣的情景?精神飽滿活力十足;還是油燈耗盡,眼巴巴等著時間終點線到來?根據數據顯示:2019年出生的小孩,預計可以活到100歲。全球邁向高齡化人口結構,100歲的人生你會怎麼安排呢? 說到100歲的人生,就想到村裡有位百歲人瑞,一歲從青嶼被送到村裡當養女,18歲養父過世,被養母強送作堆,卻是嫁給一個不事耕作身體不好又愛喝酒的丈夫。只能靠著自己上山下海工作,擎蚵販賣,當時的海蚵大家並不識貨也不熟悉怎麼吃,所以生意不好。有時走到頂堡賣不完只好再走到金城販賣,中午賣不完之後再帶回家餵豬。在那四、五十年代,金門貧窮落後的時代,唯一交通工具只有靠赤腳奔走,無論上山下海或到金門每一村落,皆以足下功夫去征服。所幸當時胡將軍身為司令官十分親民有德政,體恤老百姓的辛苦,提出除了有任務的軍車例外,通令全島軍人在不影響任務前提下,應主動停車讓百姓搭乘,胡將軍親民之舉,也被尊稱為現代恩主公,令百姓感恩戴德,老一輩對胡將軍勤政愛民的事蹟總是津津樂道。因此只要軍車碰到老百姓常常都會讓百姓搭乘,不然從金城走回家裡,飢腸轆轆下,何時能走回家都是個問題!回家後許多家務等著要做,婆婆又對其要求多,刻薄對待,即便如此仍然盡心盡力的守著家庭,逆來順受。自己的六個孩子都是自己接生,月子也沒做,連碗麻油麵線都沒得吃,接生到經驗豐富,連鄰居都請她幫忙接生;甚至連小豬要閹割或母豬要生產也請其幫忙,面對需要幫忙的事情總是來者不拒。曾經接生過的小孩,現在許多都已經當阿公阿嬤。 百歲人瑞說自己的先生嗜酒如命,當時養了兩頭豬公賣了錢,要去雜貨店結清賒帳都還不夠,仍無任何怨言。她說:只要老公不找她麻煩就很心滿意足,她想:就當作是欠他的。後來駐軍多了就幫忙洗衣服貼補家用;又到海裏擎蚵剝殼賺錢,辛苦忙碌只為了撐起一個家;而百歲人瑞還有一項技能就是「挽面」,這種古老的婦女美容方式,將粉塗擦很厚在臉上,嘴唇咬著縫線一端,兩手指尖用力拉著倒三角形,形成小三角一邊用力搓拔臉上細毛或眉毛,三天左右臉會腫脹,只能以井水撲面;三天後則可以擦油性面霜,早期婦女通常在出嫁前施行,靠「挽臉」讓臉上增光。百歲人瑞常常義務服務村裡女子,偶有外村婦女才會收些費用,即使沒有讀書不識字,仍然學會許多技能,含辛茹苦的拉拔孩子長大。共軍攻打的戰亂時代也加入金門自衛隊,接受軍事訓練協助補給勤務,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戰爭,但在當時動亂的時代,也為保家衛國出一份心力,在其身上看到的是堅忍不拔與無怨無悔的付出。 歲月流逝,時光流轉,不知不覺人生就走到一百歲,所幸子女都很珍愛老人家,大女兒每三天由金湖下湖親送海魚粥給老人家補充營養;小女兒住得近則每日親買愛心早餐供食盡孝心,有兒女三不五時的噓寒問暖,心情也會開朗愉快,自然也吃得下、吃得多。所謂「能吃就是福」啊!雖然做了整套假牙但是用不習慣,沒有牙齒也能吃蔬菜,用牙齦咬幾下就吞了。蔬菜食物切細避免噎到,叮囑老人家要小口吃;腸胃消化甚好,吞嚥功能也很強,完全可以感受老人家健康快樂過活,也看到其家庭的天倫之樂,真的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需要細心關懷呵護啊! 有一次百歲人瑞為了關門,不小心轉身太快摔倒,因是石板地,照片子發現肋骨斷了兩根,幸好沒有倒插傷到肺部,只有用彈繃固定,連呼吸也痛,可說飽受折磨。只能關心老人家,提醒小心不要感冒或咳嗽,不然更難受。煎熬約一個月稍微緩和;偶爾會聽其訴說近來感覺走路會喘,我告訴老人家:「心臟用了一世紀,沒有任何抗議,實在難得!我們相差20幾歲,我常常都會感到莫名心悸,只能多休息,您已經很健康,很厲害了。」百歲高齡禁不起摔跌,還好身體恢復良好,也十分為老人家高興。祈望她老人家能健康長命呷百二。 百歲人瑞為人熱心,村子裡的婚喪喜慶少不了她。幫小孩子過滿月、幫長者作壽,做粿、搓湯圓總是一手包辦,也會幫往生者穿壽衣,因此鄰居對其十分尊敬與感謝。平常又種菜、種花生、種地瓜,完全靠自己一個人勤快工作。從早上像陀螺一樣忙不停,還要忙村子裡面的大小事。現已百歲高齡仍然閒不下來,一早到村子裡廟宇拜拜求平安,在村子裡繞一圈如果有看到回收撿起來送到社區回收站,雖然已達百歲高齡,可以申請長照2.0服務,可是卻不想佔用社會資源,認為自己的身體還硬朗,可以自己做很多事而不願申請,認為自己能動就要多動,身體才會健康。某次廈門宗親要來祭祖尋根,年輕人多去上班,只有幾位老菩薩加上兩三位老頭清理埕口,去除雜草、盆景、枯枝,看到百歲人瑞將碩大裂痕的花盆換掉,彎著腰使力工作,也未曾聽其訴說腰酸不適,讓身為晚輩的我真是汗顏。其做事積極,是個行動派,讓即使已是高齡80歲的我自覺不如。深覺要好好向百歲人瑞學習,學習對生活的熱情,學習讓生活變得歡樂,更要學習與生活共好。 看到百歲人瑞走過一世紀的生活,有各種磨練困頓與挑戰,但是其刻苦耐勞,不怨天尤人,總是心存善念與充滿鬥志的態度,讓人敬佩其逆來順受、樂天知命的精神。也羨慕其走過一百歲的人生還是能夠繼續走跳,讓生活依然多采多姿。面對未來社會可能邁向的長壽時代,要從過去的三階段人生(求學-工作-退休)演變到多階段人生,好好規劃自己的高齡生活,才能將長壽變成天賜大禮,百歲人瑞的生活態度值得效法與學習,期許自己若有幸活到100歲時,也能自在走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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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生根
教室外的窗台上,擺放了兩盆植栽,這段時間,盆栽默默地竄高了,日常裡會把放學前沒喝完的咖啡、茶水當營養液澆灌,偶爾還會凝視盆栽並在心裡對話著,希望它們都能好好的活著、好好地長大。窗台上的盆栽,來自學校的自然科教室,老師種了太多的植物當教材,學期末開放喜愛拈花惹草的師生們認領,我既想要感受植物成長帶來的喜悅,又擔心不小心養得枝黃葉枯,所以特地挑了不用澆水施肥,也能好好活著的落地生根。 一年多來,偶爾的不管不顧,也不會垂頭喪氣,即便認真看顧,也不過是倚著鐵欄杆再往上小小的蹭一點高度,開學後幾天的酷寒,對外的窗戶始終緊閉,待煦煦春陽登堂入室,打開對外窗時有著滿滿的驚喜,兩盆植栽的頂端都竄出了一簇簇小燈籠似的花苞,我開心得立即拍照分享家人,這可是多少年來第一次所栽種的植物,可以開出紅艷艷的花苞。這大半年的時間,許多許多的事忙著,放空的時候,在座位上看向窗外,就可以看到一抹綠意,想像著彷彿坐擁一個小小花園。 第一次看到開滿花苞的落地生根,是初為人婦的農曆春節,在婆家門口的圍牆旁,一株株半個人高的落地生根,呼朋引伴的長滿小燈籠似的花苞,很有著年節歡喜的氛圍,聽家人們說起,只要摘兩片葉子丟花盆裡即可養成,想當綠手指卻是天分全無的我,立即心動也行動。還真是如家人所言,看著陽台花盆裡葉片迸出小小的葉芽兒和鬚根,我開心地期待著有一天,也能在家裡看到如小燈籠的花苞開好開滿,這一盼也盼了好多年,陽台上的盆栽始終安靜地活著,沒有驚喜也沒有期待,心,也就漸漸地放下了,年節前在葉片上繫著小小的紅色蝴蝶結,像阿嬤當年在官澳家裡的庭院,將長得極有活力的蔥、蒜、茉莉花綑上阿爸寫春聯剩下的紅紙,從門楣到大門到各式花盆,濃濃年節喜慶的的大紅色一時鋪天蓋地而來。 花語為堅忍,有毅力的落地生根,彷彿是許多海島子民與生俱來的特質,無論飄落到那個角落,再貧瘠的土地,只要有陽光、空氣、水,就能活出希望和生命力。年後,陪著退休人士去參加客委會的客語預試,有一題口說測驗,題目為來自花蓮卻在台北工作生活幾十年的人,卻滿心滿眼的說著自己是花蓮人,要參加預試的學生回答個人的心情,我突然感觸良多地回答,其實在金門生活的年歲,占比在人生走過的路程中,時間的比重並沒有很高,可總記得年節時的喜慶美食,也都在午夜夢迴裡回到村子裡晃悠,彷彿落地那一刻呼吸的空氣親近的土地,就是一生一世的印記。 年年都會回家回官澳的家走一走,第一次陪伴媽媽在寒冬年末返鄉,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同行,海院子前的金門大橋,喜悅的快炒和山外的津味,博得了像星星發亮的眼神,山城客家女兒卻在成為離島閩南媳婦後,落地生根二十餘年,打從心底深深的愛著金門。年後,日日夢著舊時人兒時的物,苦於似真似假的夢境,立春後與懂命理流年的朋友聚會,初見我,問了一句:「很久沒回金門了?」我眼眶泛淚的點頭回應,他笑了笑:「是該回去走走了!」是該回去尋根,回去落地時的那一方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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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人為快樂之本
我在幾個單位當義工,只要能力範圍內做得到的,絕對義不容辭,出錢出力出物資,打從心底的感同身受,很多親友也會跟著發心和我一起關懷弱勢族群,我們不是富翁富婆,我們是一群近朱者赤的善良平民百姓,有多少心力能力做多少事,這樣的心態是如何養成的? 感恩原生家庭從小的耳濡目染,因為父親是公所的小職員,幾乎天天接觸社會最底層,也就是一般形容的貧戶,不只逢年過節發放慰問金和各種生活基本物資用品,平常時日也會去走訪,曾經看過父親偕同仁拍回來的照片,七○年代的黑白相片,看到的畫面更是令人唏噓引發熱淚,生長在鄉下小農村的我,已經很滿足平房瓦屋偌大庭院追趕跑跳,相片裡的房屋就像廢墟,斷垣殘壁,怎能擋風遮雨避陽?雨天積水淹水嚴重,如此困頓怎麼過日子? 在父親的耳提面命多次交言教身教下,小小心靈向下扎根,以後有能力一定要助人,要幫助很多很多困苦的弱勢家庭和孤苦伶仃的長輩,接受幫助的對象,總是哈腰躬身一再向支援單位人員稱謝,笑逐顏開一掃陰霾,幾次當小跟班,跟著去走訪關懷,一直到出社會有經濟能力,當然就發心助人,看到他們的笑容就似冬日暖陽的和煦溫暖,感恩有能力以助人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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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她虎嬸仔被村人戲稱為潑婦,不是沒有理由的,縱使無理,她也會以「夭壽、袂好、摳頭、絕種」等連珠砲似的咒罵聲,一遍罵完又一遍,一定要把對方罵到「臭頭」才甘心。她的行徑就如同潑婦罵街,除了讓對方毫無招架之力,也要讓其他人見識到她的厲害和潑辣。 坦白說,如要論吵架,美卿那個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有錢貴婦,不但不能跟她比,也絕對是她手下敗將,所以她才敢提出那麼多要求。即使拿男方那麼多聘禮,讓人家說是「賣新婦仔」,但錢已在她的荷包裡,那些批評她的人又能奈何呢? 於是美卿姨請來桂英堂嫂充當「便媒人」,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到女方家下聘。儘管虎嬸仔開出的聘禮條件較一般人高,可是錢對於美卿姨來說並不是問題,能替兒子娶一個秀外慧中的好媳婦才是她衷心的期望。因此訂婚的那天,她決定把聘金提高到一萬二千塊,金飾也提高到十二兩,包括金戒指、金項鍊、金鐲子、金耳墜、金胸針、金錶鍊,還有布料、成衣、毛線等;另加囍糖二百四十包,以及送給婦女的枝仔花一百二十朵,還有胸針、髮夾等等等,可說該有的都有,一樣也沒少,給女方十足的面子。向來強勢又樣樣計較的虎嬸仔,應該會滿意她的做法才對。(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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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連假包棟民宿之旅
期待已久的228連假終於來臨了!自從2024年12月底小弟和弟媳的新居落成後,手足之間就不斷透過Line聯繫,計畫著連假三天的行程,食衣住行育樂都要考慮進去,絲毫不容馬虎。 住在金門很少一起出遠門的爸媽,這次為了參觀小弟的新居,由二姊帶著爸媽、小六的獨生女,四人搭機前往台北和二姊夫會合,隔日小弟親自開車接送至桃園新家。台中大姊夫開車載著大姊和就讀大三的女兒一家三口前往。台南三姊當天牽著小六的女兒搭高鐵,因妹夫臨時工作需要加班執行任務,恰巧小五的兒子身體不適,兩人不便北上,原本說好的一家四口當日高鐵來回,變成母女兩人可以體驗民宿一晚,可說是計畫趕不上變化呀!在228這一天,居住在台灣北、中、南和外島金門的一家人,大人小孩共計十二人,千里迢迢、排除萬難在桃園新居團聚了,難得的家族聚會,大家齊聚一堂談天說笑,用餐吃大溪豆干,分享生活點滴與趣味童年,可說是人生一大樂事! 這次的重頭戲當然是「慶賀小弟和弟媳桃園的新居落成」,氣派的大廳感覺像是進入高級飯店,還附設游泳池、健身房等休閒設備。電梯來到三樓走到底左轉那間就是小弟家,一開門二姊的女兒就看到小舅媽喜歡的超大隻「拉拉熊」在沙發上迎接著我們,大家四處參觀忍不住讚嘆著格局方正、採光佳、設備齊全,在小弟和弟媳兩人巧手精心布置下,空間規劃與裝潢運用得當,尤其是擺設整齊的更衣室,簡直就是樣品屋!二姊半開玩笑的說,我們一定要三不五時過來突擊檢查,看看房子是否依然保持整齊美觀。 貼心的小弟特別和台北的朋友借開一台黑色轎車,弟媳開自己的紅色轎車,大姊夫開銀色休旅車,三位辛苦的司機載家人們前往228中午聚餐地點「果然匯蔬食料理」,這是一間視覺、嗅覺與味覺的美食饗宴,前菜蔬果沙拉、中西特色料理、現打營養果汁、鹹甜湯品、蛋糕甜點冰淇淋等,讓人看了食指大動、口水直流,絕對忍不住再夾一盤。回想學生時代年輕時胃口大,卻沒錢吃高級料理,等事業有成年紀漸長,人間美食想多吃卻胃裝不下,多樣美食只能淺嚐一小口,積少成多很快就飽了,好似小鳥胃。 爸媽第一次來「果然匯」用餐,自助式的夾取方式,取餐人潮眾多需要排隊,每道美食都有自己專屬的湯勺鐵夾需放回原位,子女輪流陪年長的爸爸取餐,同時不忘叮嚀夾少一點,避免食物吃不完造成浪費,然而爸爸把我們的話當參考而已,完全沉浸在夾取食物的樂趣之中。相較之下,媽媽就太客氣了,口味獨特、飲食喜好限制多的媽媽,居然不知道要夾什麼?當我們還在享受美食時,媽媽已經在泡茶吃花生做午餐結尾了!未料我們刻意訂位安排的高級素食料理,卻不及菜色多樣的平價自助餐吸引媽媽目光,晚上讓媽媽餓到沒力氣逛街,真是罪過呀!「吃飯皇帝大」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飲食習慣和喜好,學習相互尊重,我們認為的美食,別人不一定認同,就像爸爸覺得吃什麼其實都一樣,樓下有吃的為何還要坐車去用餐?而年輕一輩就是喜歡四處嚐鮮,享受不一樣的異國美食和用餐氛圍,畢竟平日工作這麼辛苦,假日用美食犒賞一下自己,況且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陪家人一起用餐感覺幸福更加倍! 為了讓爸媽有舒服的休憩空間、北上的家人有溫暖的落腳處,小弟在過年前早已付費租下一整棟「雙魚83民宿」,執行效率之高,連弟媳也是事後才知道。這棟民宿有三層樓,走進一樓大廳映入眼簾的是現代化的高腳桌椅,一看就是年輕人設計的風格,牆面掛滿各種手機充電線,還提供多種顏色選擇的防水拖鞋。直走到底是一間烹飪用具被廚藝絕佳的大姊夫誇說超好用的現代廚房,裝設一台多功能洗碗機。沿著木質樓梯轉角處左邊進去,是一間擺放矮桌、柔軟坐墊,大型電視和各類桌遊的聚會休閒場所,閣樓打開窗還可以跟一樓大廳的家人說哈囉,這樣的空間設計還真是有趣!難怪晚上大家捨不得上樓睡,三五成群聚在這裡玩桌遊和組團打電動遊戲,歡笑聲不斷。 走上二樓右手邊是一間超寬大的雙人房,牆面有吸睛的櫥窗擺飾,搭配乾溼分離的衛浴設備和溫暖的厚棉被,最適合一早出遊的爸爸可躺著呼呼大睡,整片落地窗一眼望去就是藍天白雲,美景盡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呀!左手邊是稱作「青旅房」的上下舖六人房,木製的床架和樓梯讓人忍不住想進去探險,為顧及個人隱私,民宿老闆很貼心設計拉簾,讓媽媽、二姊夫、二姊的睡相不至於曝光,躺在裡面很有安全感喔!然而每張單人床上,僅放一條單薄的夏天用涼被,讓我們這群外地來的房客看傻了眼~好冷!還好抬頭一看發現冷氣機有暖氣功能,晚上放暖氣入眠,不然真怕出遊花大錢住民宿感冒,那可就得不償失囉! 三樓的格局和二樓大致相同,二姊和三姊的女兒,兩姊妹早已悄悄約定好要睡三樓六人房的「上舖」,在走漏風聲後,基於安全考量,還是勸她們年紀小睡「下舖」比較適合。於是大姊一家三口、三姊和她女兒、二姊的女兒共六人剛好住滿三樓的青旅房。隔壁的雙人房保留給帥氣的小弟,弟媳不僅人美還孝順懂事,主動拿雙人房的厚棉被給怕冷的婆婆使用,讓媽媽非常感動,有妳真好! 首先恭喜小弟和弟媳新居落成,成就這次的家族聚會。感謝爸媽願意陪我們一起去桃園大溪老街附近住包棟民宿。感謝大姊帶領我們四處品嚐素食料理,大姊夫下廚煎鬆餅、分享水煮蛋。感謝二姊請吃大餐果然匯,二姊夫提供台北住宿、逛西門町欣賞街頭藝人表演。感謝三姊不辭辛苦北上,歡聚一堂爸媽開心。大姊的女兒感謝小舅媽陪她逛街採購。二姊的女兒說下次還要再去舅舅家外加住民宿。三姊的女兒把拉簾拉上「裝睡」不想一早回台南。這輩子我們有緣成為一家人,難忘的體驗和回憶,連作夢也會偷笑。已各自成家立業的我們,分散各地一年見不到幾次面,很珍惜每次家人相聚的時光,不管回金門過年、暑假或連假聚會,都要擺POSE多拍幾張大合照放手機相簿留存,誠心祈願親愛的爸媽、家人們平安健康,繼續創造精彩回憶吧!期待下次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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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朋友喜孜孜遊金門
在餐會中發現身邊一起用餐的鄭香蘭牧師,飯後悠閒地翻閱著,只有在金門才拍得到的歷史照片,她跟飯友分享陪盲友們遊金門的往事。原來鄭牧師與另一半連牧師,在四十年前就創立華影福音協會和華影教會,到全國各處放映基督教福音電影,這間教會的會友都是盲人,有時也會跟著去「聽電影」和旅遊。 早在金門開放一般民眾旅遊以先,兩位牧師應金門基督教會之邀請去金門放映電影。鄭、連兩位牧師在約定的日期之前,先向國防部提出入金門的申請。被批准後,如期搭船到金門教會與當地牧師和信徒會合。到各鄉鎮放映電影。有了這次經驗,下次就安排帶盲友同行。主的恩典如願以償,果然成行了。 下船後一位明眼人領著五位盲友,後人搭著前人的肩依序前進,以確保其行動安全。為了這次陪盲友們遊金門,兩位牧師特別發動幾位親友團義工,來幫忙協助盲友。包括安全行進、沿路介紹景點、古寧頭戰史館合影、與金門教會接待的會友拍照、甚至去品嘗海鮮、當地特產貢糖……等。全員都眉開眼笑非常興奮,喜孜孜地沉浸在終於到金門一遊的喜悅中。 鄭牧師說,盲友對金門的認知比我們想像的更多,不要以為他們眼睛看不到,其實已經早早從電視、廣播中做好攻略,對金門的歷史和景點都能說出個一、二。而且盲友中有一位姊妹,丈夫本來就駐住在金門。飯友直言帶盲朋友旅遊,寸步不離極為辛苦吧!鄭牧師強調,多年來她都把盲友視為正常人來相處,不是處處服事他們,養成他們等著被服事的惰性,而是無論做什麼事,自然地帶著他們一起做,使他們的生活盡量能自理,自己更有尊嚴,這也是我們明眼人尊重他們的最佳展現。 鄭牧師印象很深刻的,是在沙美老街附近放映外文電影,盲友與未值勤的官兵弟兄們一起,「聆賞」電影,鄭牧師幫他們看中文字幕,講解劇情給他們知曉,在劇情精彩感人處盲友們融入劇情,也紛紛擦著眼淚。走過金門的街道,撫摸過風獅爺雕像與此地一草一木;盲友透過內心、更深刻地緬懷戰地地下通道,歷史遺跡的文化底蘊。最後,提著採購的老酒、貢糖、菜刀、一條根筋絡藥膏和各自喜歡的紀念品和手辦,盲友們滿足地完成此生難得的金門采風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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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香仍怕巷子深
深進騎樓內的通道,通道後方是彎路,接在彎路之後的是一條漫長的通道。光線稀疏,我目光上移,許多燈管沒亮,有水珠從角落的遮雨棚滴落。通道盡頭的倒數第二間店亮著光,我和外國友人入內,選了一桌坐下。店員打開飯鍋,鍋中冒湧幽微白煙。那輕煙散播濃濃的香氣,經過我的允許,進入記憶。環視四周,牆邊的顧客往涼麵淋上一圈粗實的沙拉醬;端著餐點的店員朝我走了過來。 顧客的數量只比店員多一點。 眼前的那碗雞肉飯,中央立著一株豔麗的黃蘿蔔。雞肉薄片遼闊地覆蓋米飯;油蔥酥如躺上遼闊的花瓣,不修邊幅地睡著。我平時上班,窩在辦公室吃的便當大多都是三格副菜配一主菜,水平的結構要求我持餐具的手平移遊走。一口飯,一口菜。餐盒內的飯菜各自獨立,到嘴裡才交錯、交融,然後交戰,結果往往是味道濃重者勝。 餐點擺放的位置有些不恰當,於是我稍稍調整位置。友人點的東西,我輕放到他面前。他道了句:「Terima kasih(印尼語的「謝謝」)。」 隨後我回:「Sama-sama(印尼語的「不客氣」)。」 飢餓面前,對話不敢繼續展開。 日光燈下,湯匙沉降,挖掘美食。軟黑的醬色現於凹陷處,醬香噴湧,此刻一疊美味全數到齊。醬、飯、料相互協作,沒有勝負,沒有誰遭排擠,每個味道都有一席之地,搭乘上升的熱氣升騰。氣味自然和諧,我沉浸於氣味的時刻,短暫喪失對時間的感知。 對時間的感知回歸,店家白底黑字的時鐘已走過兩分鐘。碗已空,僅殘留淡淡餘香。美好化為曾經,但沒有消失。不知源自何處的聲音沉吟,模模糊糊,好像在讚美,好像在形容,又好像在敘述某些事物。結完帳,我看向收銀檯旁的顧客,他左手邊的下水湯,湯體混濁,上面飄了星星點點的蔥花。 我緩緩離開,尚未走遠前,回頭一望。顧客的數量還是只比店員多一點。 騎樓之外的馬路,車來車往,車輛排出的煙雲密布,混進灰濛濛的烏雲。我不久前體會的美好清晰過分,沒有一同汙濁。前往文創園區的福義軒,買了些餅乾送友人,再獨自北上到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