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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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買書及其他
在香港買書貴嗎?比較貴,大約是內地書價的二至三倍。不會吧?差不多,咱們舉例為證:最近新買一本齊邦媛先生的《巨流河》,天下文化2024年版,全書600餘頁,打完折160港幣;該書內地三聯書店2011年版,全書近400頁,定價人民幣32元,約合港幣35元。由於兩書版本不同,字體大小導致篇幅有所增減。另外,買過一本夏志清教授的《中國現代小說史》,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全書500餘頁,打完折130港幣;該書內地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全書也是500餘頁,定價人民幣60元,約合港幣65元。新書價格,由此可見一斑。當然,例外也有,比如新書裏面的特價書,在香港書展現場我就買過一些,比如天地圖書出版的《劉紹銘散文自選集》,2017年3月初版,30港幣,原價108港幣;中華書局(香港)出版的《社會.作家.文本.南來文人的香港書寫》,2020年10月初版,30港幣,原價128港幣。 新書說了,再來談談舊書。還是舉例來說比較直觀,看下自己近期所得:董啟章《地圖集》,聯經出版,2014年5月初版第三刷,原價新臺幣260元;西西《我城》,洪範書局出版,2005年1月初版四印,原價新臺幣230元;劉以鬯《對倒》,獲益出版,2005年3月三版,原價港幣78元;黃仁宇《萬歷十五年》,食貨出版,2000年1月20日增訂二版26刷,原價新臺幣230元;還有另外5本(恕不一一列出)一共9本,除有一本品相略差以外,其他均為八至九品,以250港幣成交。哪裏買的?以上所得來自我的書房,香港一家有名的舊書店。隔天再來,又選幾本:王安憶《我讀我看》,一方出版,2002年9月初版一刷,原價新臺幣200元;老宣《瘋話連篇》,天地圖書1998年香港出版,原價港幣55元;蕭紅《呼蘭河傳》,商務印書館(香港)出版,2015年11月第一版第五次印刷,原價68港幣,以上三本幾乎全新,以90港幣成交。一般來說,當地舊書價格還是比較便宜的。自己也曾想過:對於某些喜歡的新書,可以待其流轉到舊書市場再去購買,這樣比較經濟。問題是你所中意的未必都能流轉過去。當然,我又要說當然了,某些作者的書會貴一些,比如董橋,店家說是通通100港幣起步,比如上次發現的一本《辯證法的黃昏》,便是如此。再有一點就是,舊書中臥虎藏龍,不排除會有某些珍本,經常「撿漏」那是不可能的,完全可能是天價。 順便說一下,這次在我的書房見到老板,問他現在怎麼也有十萬本書了吧?他點點頭說是差不多。在荔枝角道那裏,有他的兩間地鋪和庫房,經其允許,我去庫房裏面轉了一圈,行動很艱難,書堆得簡直讓人挪不動腳。 最後,還想說說今年香港書展現場的事,也是和書有關。這裏岔開一筆,去的路上偶然發現,港鐵裏面的自動扶梯比內地要快,歲數大點的沒準不太適應。 展會開幕的當天下午,在天地圖書的展臺那裏,偶遇大明星胡慧中,她和夫婿一同現身女兒的新書發布會,慶賀其出版詩集《相信光》,胡的那種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比她女兒還要高興。 再有是在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的展臺,見到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少年,站在那裏翻看許久,後來摸出包裏的信封,數了一下裏面的錢,接著停頓片刻,估計是在進行思想鬥爭,買,還是不買?如果買了,這個月的零花錢是不是沒了?他翻看的是徐中約寫的《中國近代史》(上、下冊),記得打完折是300多港幣。終於,少年抱起兩本厚書緩緩走向收款臺。 怎麼說呢,這一鏡頭在我的腦海裏停留很久,而且不時眼前浮現。可能是被這個中學生感動了吧?想起年少時的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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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之歌
年少輕狂歲月悠悠,可曾等在Radio-收音機前守候心儀的歌曲?陪伴著我們走過青春歲月的歌曲,是否隨著我們長大成人就隨風而逝,如煙消失在茫茫渺渺記憶長河? 強颱凱米洶洶來襲的颱風夜,觀賞〈名人書房〉節目採訪自稱「音樂阿宅」的廣播人,一開始就相互詢問最喜歡的歌曲有哪些。應景歌曲「雨在風中,風在雨裡,你的影子在我腦海搖曳,雨下不停風,風吹不斷雨,風靜雨停,仍揮不去想念的你。……眼睛不看,耳朵不聽,你是我所有的回憶。」聽兩人侃侃唱起聊起侯德建曾經被禁歌曲〈你是我所有的回憶〉的創作趣聞軼事;談到陳明章的〈再會吧!北投〉、經典英文歌〈Blowing in the Wind〉、齊豫的〈橄欖樹〉、Beatles(披頭四)的〈Yellow Submarine〉、鄭怡的〈微風往事〉……,聽到最後尾聲的彩蛋,甚至還聊到西洋歌曲排行榜,當說到Tears for Fears(驚懼之淚)的〈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世人皆有江山夢)和Wham(渾合唱團),他們還互相擊掌,真是太巧了!以上歌曲與我的青春歌單幾乎全部雷同!與主持人和受訪者年紀相仿,人不痴狂往少年,畢竟大家都曾經年輕過,彷彿知己般集體的共同記憶,青春之歌回憶重新燃起。 猶記得國中時班上中文詩詞吟唱比賽選定蘇東坡的〈念奴嬌〉,英文歌曲比賽選的就是201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Bob·Dylan(巴布.狄倫)的〈Blowing in the Wind〉(隨風而逝),是美國當時赫赫有名民權反戰運動的聖歌。高中時期傍晚回到家匆匆扒完晚餐之後,就會躲進房間,扭開收音機邊寫著功課,邊聽著余光的警察廣播電臺西洋流行音樂節目《青春之歌》。不但為了瞭解歌詞更加愛上英文學習,且對於80年代的英文歌曲如數家珍,甚至還有國中同學來信請教〈We Are the World〉(四海一家)的中文翻譯。這是一首1985年令人動容且慷慨激昂的慈善歌曲,由麥可.傑克森和萊諾.李奇共同譜寫,美國當時知名度非常高的歌手都有參與這首歌曲的聯合演唱,是為了聲援向非洲饑民捐款的大型慈善活動「美國援非」。忘了當時如何回信,但是兩人就此開始一直保持魚雁往返,直到大學畢業才漸行漸遠。 「每個人心裏一畝田一畝田……」,音樂陸續在心裡響起。1985年,恍若「被天使吻過的聲音」齊豫與三毛、王新蓮製作《回聲》專輯,並與潘越雲共同擔任演唱,此一絕妙組合隨著三毛別世,《回聲》專輯已成經典絕響。大學時社團的社歌〈夢田〉出自此專輯,經常在社辦傳出吉他聲和天籟歌聲。我的經典台語愛歌陳明章的〈再會吧!北投〉,裏頭蘊含「喝歡喜的酒,唱悲傷的歌」,屬於台灣特有的悲傷藍調。1987年,齊豫製作並演唱個人第一張英文專輯《Stories》;1988年,發行第二張英文專輯《Whoever Finds This,I Love You》;第三張則是英文專輯《Paradise Bird》。高中時期,大弟曾購買了齊豫所有的英文專輯,後來就被我霸佔了,而今想起來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只因齊豫的〈橄欖樹〉,為此還曾特地閱讀1999年蔡素芬所寫有關民歌時代的小說《橄欖樹》,是其成名作《鹽田兒女》的續作,敘寫那個年代年輕人的情感與夢想。 雖然我的青春如小鳥一去無影蹤也不回來,世人尚有江山夢?陪伴青春歲月風風雨雨跟著我們成長的這些歌曲,有時重新再聽,不但紓壓且療癒。現今有相當便利隨時可聽的Podcast-播客,但是Radio現場Live且限時、限定的感覺似乎會讓人更加珍惜那種魔幻時刻。在這個寂寥颱風夜,昏暗的燈光下,模擬高中時期聽著《青春之歌》的氛圍,寫著微風往事,不亦樂乎!「再唱一段思想起……」月琴揚起的音樂正輕輕觸動我的心弦,輕輕迴盪。颱風天,閱讀天,寫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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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浯洲拓墾筆記
陳隼低頭細語,「是否島東發生什麼怪事?」開始草擬新的文書。 「二叔稱讚我的箭法和他差不多水準,浯洲第一的稱號非我莫屬!」陳萱的語氣始終有一丁點自負。 陳隼的腦中想起在大雪紛飛的日子,年幼的萱萱沒有多少記憶,那兩位大人展練各式各樣的競技,假使不知道是演習,外人看來還真的有點互相仇殺的氛圍,「不,頂多第二」,陳隼回嘴回得理所當然。 「怎麼會有人比我更厲害,別說這個人是你!」陳萱相當惱火,從後方掐住陳隼的脖子……。 陳隼差一點喘不過氣,「等等!別掐!公家文書!急件!」 慘遭陳萱一鬧,陳隼雖然稍微抖擻了點精神,但又耽擱一陣子的思考時間,嘴中只好默念著:「不知道是福、是禍?」 陳隼又例行記載了城寨的日常用度,登島之後,他一直心神不寧,近日經常直接累癱,整個人趴在桌上補眠。晝夜難分。堂內桌上跟書架的竹簡紙帛堆疊得非常整齊,陳隼從東北時期開始協助陳淵處理後勤事宜,平日做事一絲不苟,極少與人閒聊,除了那一團黑色影子。 平日最喜歡跟牠說話。 疲憊入眠的陳隼難得一個白日做夢,夢見自己爬上堂內的屋樑等待黑影,突然冒出一位陌生人,站在堂外喊聲,「堂西者,身穿黃色衣服的人是誰?」怎料有人回答說:「黃金!」陌生人又喊聲,「堂東者,身穿綠色衣服的人是誰?」怎料有人回答:「銅錢!」陌生人最後一喊,「北牆柱下身穿白色衣服的人是誰?」怎料有人回答:「銀兩!」 從短夢中醒來,陳隼腦海裡面殘留黃金、銅錢、銀兩的影像,配合現實中的三個埋藏急用資金的地點。該類型夢境浮現之時,代表負責後勤總管的他即將捉襟見肘。 堂內的木製書架排成一列,擺滿各式文書公告和筆記帳簿。 陳隼隨手拿起一塊抹布,開始拭去部份舊書架的灰塵。 從最上層開始。 發現大橘貓的掌球印跡格外清楚。 陳隼覺得不意外。 牠喜歡跳著跳著,跳到橫梁之上。 遙想初次登岸的該趟航程,原本想要飼養一隻小貓咪,讓牠負責在船艙裡面捕捉鼠類,結果小橘貓根本懶得理會人類給予的業績壓力;導致人類一方不得不讓步,當成府衙的小祖宗伺候,精心餵養,長成一隻肥滋滋的大橘貓。偏偏大橘貓特別喜歡藏身在屋內橫樑的窄長空間,代表這一塊領域成為貓族的私家禁地,嚴格杜絕人類闖入。 鑒於城寨缺乏獨立的官方府庫,堂內又往上無路,陳隼頗感無奈,想要藏妥資金的話,最終只能夠朝地下挖洞。 四、驚蜇 趁老虎站立摑掌擊退兩名士兵的一瞬間,陳淵持弓,一箭封喉、一箭封心。 副手研判較靠近老虎的兩位士兵接連流血掛彩,無法再指望他們反擊。既然老虎頂著最後一口氣筆直朝著陳淵衝過來,副手乾脆從陳淵旁邊一個閃身,同樣筆直朝著老虎衝過去。面對猛獸,逃跑沒有任何用處,需要主動攻擊脆弱部位:脖子、眼睛、腹部等。 獵虎人直接面對老虎,高手博奕,匕首的銀芒一閃……生死大事,起迄彈指之間;待塵埃落定,老虎頸部流血汩汩,副手直挺挺站著,收好匕首。 衛哨眾人尚且驚魂未定,遠處竟又傳出一聲虎嘯。咆嘯聲之淒厲,令眾人的背脊從下而上打了一個寒噤。同時驚動林間諸鳥,數百個黑點往西飛去。 陳淵進入衛哨,閉闔的大門、內門遮擋微弱的清風有餘。 當日下午,陳淵和副手兩人私下坐談商議。 直至夕陽餘暉將金黃色的光芒照射在岩石表面,雲朵皆沾染些許淡薄的橘黃色彩,樹間咯咯作響,幾片樹葉於衛哨門口打轉。一切彷彿照舊。唯獨正午時段的人、虎搏鬥在地面殘存一些血跡,不知何時已經有好幾隻飛蟲於空中盤旋,久久不離。 遠在舊都洛陽的大宅邸裡面,一對師生持續弈棋,同樣從正午下至傍晚,長者的這一手,「仕」往左下方移一步,製造出被「將對帥」的死局局面。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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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望著
「紛望著、紛望著,遠足的日子終於到了!」小三那一年,初學作文,不懂「起、承、轉、合」,更不懂「鳳頭、豬肚、豹尾」的寫作原則,拉里拉雜的寫了一篇「遠足」,有沒有分段已無印象,但把「盼望」寫成「紛望」,倒是至今仍清晰在腦。一眨眼,匆匆人生已過半百有餘,有多少的「盼望」實現了,也有無數的「紛望」不盡如意。如今,人生的下坡山路,再一次的「盼望」終於達標了。 「哇!可以環遊世界、遊山玩水了。」「真好!終於脫離苦海了。」「好羨慕喔!我還要等好多年啊!」一雙雙稱羨的眼神,一句句如釋重負的話語,讓「退休」兩個字顯得如此的飄逸輕盈,人猶如登頂月球之上,體重瞬間減輕了不少,讓人身輕如燕就要飛起來了啊! 那一年,奧林匹克運動會在美國洛衫磯舉行。六月廿八日,我在高雄13號碼頭搭登陸艇「開口笑」返金,一件粉紅色的圓領T恤(上有奧運圖騰)配著牛仔褲,腦後一條馬尾甩啊甩,臉上掛著一副眼鏡,但青春的笑語洋溢在臉上,同船的人見了都問:「妳是老師喔?」我搖搖頭,一臉靦腆,不知如何回答。 七月,經過一連串的教師甄試程序,最後被分發到離島外的離島--小金門,這一簽約就是三年。落腳西口分校全然與教師甄試無關,只因師大畢業有「教育學分」。在家貧如洗、求職若渴之下,雖然滿腦子的不解與納悶,但能謀得「一工半職」糊口,獲得下半生的吃穿無憂,已額手稱慶,感謝上天對我的眷顧了。 四十年前的小金,真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一週才能返家一次,週六上午上完課,中午搭船返回大金,週日下午必須趕搭最後一班船回學校。交通雖不便,但比之在台求學一年才能返鄉一次,已屬萬幸了。逢到春天霧鎖金門,只能在九宮碼頭望海興嘆,恨無翅可飛、無技可泳,頗有龍困淺灘之慨。 學校同事都是年輕一輩,除了小金當地人,從大金過去的都是未婚居多。無家累的年輕人,「一人飽、全家飽」,大家一起教書、一起玩樂,倒也讓我在小金度過無數不寂寞的夜晚。宿舍就在學校後面,一到夜晚,辦公廳燈火通明,改作業、出考卷(刻鋼板)、備課、佈置教室。忙累了,打桌球、散步、看電影(國光戲院),倒也其樂融融,如同一家人。 一個班級都在廿人之上,隔年,黃埔分校併入西口分校,我任教的班級,學生數瞬間膨脹成四十八人,兩人座的長條桌椅把教室擠爆,走道都需側身方能通過。家長尊重老師,視老師為孩子生命中的貴人,每位老師都兢兢業業,堅守本分認真教學,無厭無悔的付出。每天放學,把學生留下來寫作業、背課文、練活動,整個校園人聲鼎沸,猶如夜間部的前曲。深怕孩子肚子餓,西方街上買來剛出爐的土司,每個人搶著吃。天黑了,跟同事借機車,分送孩子回家。如今,教育環境改變,親師生的關係已不似從前,回首過去,如果當時是此時,我何來的勇氣,竟敢向上天借那個膽? 金門資源缺乏,小金更甚,一到冬天,自來水混濁,有時甚至無水可用。「水來了,趕快去洗澡!」即使是上班時間,和藹可親的方登就主任,總是催促著我們輪流去洗澡,就像催促著自己的孩子一般。有一次,我感冒發高燒,仍是強撐著身子在教室上課,他安排老師代課,用他那輛良伴50機車,載我到九宮醫院就醫。事後,我多次跟他道謝,他四兩撥千斤,給他添的麻煩他不說,總說若不是他載我去看醫生,他也不知道他有高血壓。事過境遷多年,這麼一位仁者長官,如今仍是讓我念念不忘。今年一次參加小金踏查活動,看到寺廟牆上對聯刻著「方登就」三字,還是讓我激動不已,感念之心永記在心。 三年後,我不聲不響的調到賢庵垵湖分校,聖誕節前夕,四十幾位學生,如雪紛飛的寄來聖誕卡片,全班無一人落下,我一一拆封展讀,淚水掛滿臉龐,至今卡片我仍保存著。孩子天真無邪,不記怨仇,猶如一張純潔白紙,你若愛他如子,他必然敬你如父。 垵湖分校八年,帶了兩屆三至六年級的學生,求好心切,每學期必得生活競賽第一,各項藝文比賽,更是卯足全力拚命。對於課業的要求,錙銖必較,一點一劃都不得草率偷懶。對於犯錯違規,更是嚴格要求,務必糾正到位才肯放手。只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念,從來沒有想要粉飾太平的逃避。 八年後,被調至賢庵本部擔任訓育組長,接著做教務組長,一股腦兒的教育熱,全心奉獻,認為天下無難事,只在為與不為而已。全縣的合唱比賽,五音不全又非本科系畢業的我,竟然抱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在台上煞有其事揮著指揮棒,指揮著每一張嘴的開合,完成一次不可能的任務。 在賢庵本部整整廿五年,組長、導師、主任輪做著,退休前六年又落腳在垵湖分校。人生最巔峰的壯年,全奉獻給了教育,深夜捫心自問,有欣然一笑,令我自滿的成就;也有羞愧內疚,令我難受的挫折。多元的社會,少子化的人口,家長對老師的態度,已非昔比。校園的倫理觀念更日漸淡薄,十年前首聞老師在會議上對著校長拍桌,內心甚為震撼,久久不能釋懷。如今教師的自我意識更是高漲,一呼百諾者有之,各吹各號者也有之,聽到一位校長無奈的說出「我也要先保護好自己」的話語,那就見怪不怪了。教育的現場,人人都以保護自己為先,誰來保護我們的孩子?這盤教育孩子的棋,最後的輸家是誰,不言而喻。 孟子盡心篇上:「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教師本職應是「有教無類」,能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屬可遇不可求。四十年的教師生涯,最尷尬之事,莫過於遇到學生,他視你如同陌路,偏偏腦海還記得他在教室內的種種,他是張三或是李四,名字一筆一劃也沒少。最開心之事,則是聽到背後有人叫「老師」,回頭一看,皆是不認識的人,那人卻執意沖著你叫「老師」、「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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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浯洲拓墾筆記
島西城寨的府衙裡頭,陳隼正在試算收成。 濕潤田地需要種植芋頭、牧草等作物,乾旱田地需要種植花生、高粱等作物,個別分算每一個人、每一匹馬的口糧消耗……哎!每一季都令人頭痛。短缺的部份,陳隼期盼漁獲收成足夠補回,這點非常仰賴將士們海上勞動的成果。 雨季來臨前還需要備妥柴薪,準備充足的牧草,那一陣子不太適合出門,同樣不太適合讓馬匹跑出柵欄。 陳隼隨口默念: 長工大叔的兩挑柴薪捆得特別紮實,甚好、甚好。 據回報,島西西北處有一池塘的植物塊莖似乎能夠食用,甚好、甚好。 島西西北處藏有一潭,有蓮,根莖、蓮子皆宜水煮,甚好、甚好。 溪口的潮間帶,有小樹,可作染料,可作建材,附近多魚蝦貝類。 島上乾燥砂地偶有女婁菜,治蚊蟲叮咬。 民眾得諸多魚獲,贈余海魚兩尾,託廚工放血、去鱗、清理內臟、剝皮。魚頭不留。裹鹽,待食。 陳萱射得一隻大型飛禽,除去羽毛,用刀頸部切入,除去內臟,宜水煮。 陳萱收集羽毛,每一箭桿搭配二至四片箭羽,穩定飛行,箭桿宜採蘆葦稈或竹片,其餘材料或值得一試。 地上落葉常不敷使用,再扒。 島上蛇蟲甚多,易傷人,已囑咐外出將士多攜香包,內含各種香草藥材。 據聞,島上有狐,島西未見蹤跡,或在島東。 城寨有一老黃牛,助一隻大烏龜翻身,萬物有靈。 據聞,島東有野牛,此事甚奇。 陶器於運輸過程難免碰撞受損,浯洲能否自產?急需適宜的陶土。 燕麥和大麥、小麥的產量不如預期,或需要尋找替代作物。 陳隼持續構想各種物資的調度和製作的難題……。 再考慮、再考慮、再考慮。 三思之際,一道黑影倏忽閃現,陳隼在驚嚇之餘,雙手舉至胸前之後再輕輕放下。抱著那團黑影,展現一臉溺愛的模樣,接著把自己的頭埋入這一團黑影中。彷彿任何煩雜事情都該置諸腦後,好好享受最幸福美滿的一刻。 三、意外 據聞,近日島西有一位孩童招惹水獺生氣,反遭水獺群體回擊,逼得小孩子一邊跑、一邊跌倒、一邊喊娘。水獺經常於夜間活動,白日出現水獺實為罕見。意外造成一件趣事。陳隼心想,該寫一篇〈祭獺文〉,或者〈祭童文〉。 島東東南方衛哨大門外,副手帶領兩位士兵出門迎接。 冷淡枯燥、精明幹練是陳淵在東北遇見副手的當下取得的第一印象,尤其副手腰間的那一把古老又鋒利的匕首,刀刃彷彿散發著異樣的光芒,每每出鞘之時,冷色調的殘影令人戰慄,又令人不禁著迷。東北任職期間,除了老虎們一雙雙靈動的眼眸,最為吸引陳淵目光的事物正是這一把匕首。 微風吹撫,陳淵即刻聞及一股濃烈的體味:「你有沒有洗澡?」 副手回答得很俐落:「有洗澡,衣服沒洗。」 陳淵以手扶額:「嗯……那就是沒洗,東北的習慣來到東南以後需要改一改。」 副手敷衍地頜了頜首,反正他絕對不洗;陳淵同樣僅是隨口說說而已,衛哨裡面都是一群男人大老粗,儀容問題根本無須費心處理;突然之間,殿後的兩名士兵來不及拉好馬繩,馬匹往前一衝,彷彿感覺到身後有什麼不對勁的氣息,逕直朝衛哨裡頭跑去……。 同一時間,陳隼聽聞急促又輕盈的腳步聲,知道陳萱緊急往堂內跑來。 她背著的長弓還沒有卸下,第一時間只想找她大哥陳隼,「隼哥!隼哥!隼哥!隼哥!隼哥!」 陳隼抬起頭,望著衝進堂內的妹妹,不禁感嘆道:「心之憂矣,如匪浣衣」。 陳萱喜道:「剛剛連續射中兩頭野豬,四箭兩隻,厲害吧!」 結果陳隼竟然質疑起這個收獲成果:「妳跑去哪裡連射兩頭野豬?」 「城寨門口附近,我沒亂跑,塔樓親眼瞧見。現成的新鮮豬肉,將士們難得正在打牙祭,還有一位隨從的大哥似乎很少騎馬,我一夾馬肚飛馳,停下來沒多久,經常看見他伏在馬背上面,臉色十分淒白……」。 「城寨門口附近,近期有什麼變化嗎?」 「有啊!野豬變多!野狗變多!野鳥變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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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似不似
軍旅生涯廿多年,在國軍這個大家庭裡扮演著小螺絲釘的角色,期間小兵立大功也完成無數的大小任務,然而忙與閒是難得交集的兩條曲線,直到退伍後才有閒情逸致分享大自然的寓意,那日在高聳的吉貝木棉樹蔭底下仰望許久,因為一顆外觀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的稀鬆平常果實,正在制高點為台灣發聲……。 萬里路有位常客叫李四 雙足踏遍古今名寺 豎起拇指誇一句「隻身獨步得上駟」 那日在吉貝木棉樹底下邂逅張三的後嗣 他不是小廝,他是小粉絲 我與他惺惺相惜倆偲偲 舉頭仰望後的聲音大放肆 高分貝的異口同聲說:「台灣似不似!」 經過一番偵伺 聯想到王維的「此物最相思」 話說這顆果實的結果讓人拭目以俟 留言板開啟討論模式後立刻人語馬嘶 因為小而美(台灣)是全世界公認的大卡司 不論生老病死 一定生於斯長於斯 最後決定私藏物不藏私 牆壁上的圖騰標誌小心撕 要把這個見面禮送給他當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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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是那件快樂的事
在我面前,妳的時光變成 紅潤的花朵 一個眨眼,撞進繽紛的世界 充滿歡欣,充滿快樂 在更遠一些 從家鄉移植過來的玫瑰 它笑臉迎人 成為旅途中的落腳 在一個嫩綠的地方,變成 無能替代的奼紫嫣紅 我還能奢求另一種聲音嗎? 高過天空的雲層,雷光和雨滴 落進庭院一棵小樹的枝葉上 泥土一臉笑容,說出 幸褔快樂這樣的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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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解憂雜貨店
解憂,是一種舒緩壓力的方法;是一種提升生產的方式;是一種降低憂愁的習慣。解憂雜貨店則是宛若置身世外桃源,悠遊自在的歡樂時光。在這間雜貨店裡,每一件商品都是一段記憶,每一次邂逅都是一種解脫。何以解憂,唯有「旅遊」。旅行,正是我解憂雜貨店裡最珍貴的商品。 我熱愛四處探索、旅行。同時,我也可以擺脫世俗眼光中的學生、小孩的身份,以一個重生的姿態面對異世界的感覺,並且追尋不同的文化面貌。旅行的意義在於不愧此生,代表我曾經來過世上。期望未來我的蹤跡曾停留在世上的某個角落,澎湖波光粼粼的海洋、屏東墾丁黃澄澄的沙灘、南投合歡山無限壯麗的山脈、台東寬廣遼闊的原野……。這些地方,每一處都如同我解憂雜貨店裡的一個貨架,擺放著各種美好的回憶與期待。澎湖的海洋,每一朵浪花都訴說著自由與放鬆;墾丁的沙灘,每一粒細沙都閃耀著歡樂與舒暢;合歡山的山脈,每一個山峰都象徵著挑戰與克服;台東的原野,每一片土地都充滿希望與廣闊。 我曾在華山出隊時,訪視年邁的奶奶。她述說著人生觀,她認為不用旅遊,人這一輩子是走不完所有的國家,不如安安分分地待在家中過完一生。我心中湧起萬分想駁斥的聲音,彷彿在與自身的靈魂抗爭,但我表面上看來毫無波瀾。我靜默不語不代表認同奶奶的想法,儘管走不完這世界,我仍可走出舒適圈,開闊自己的眼界。奶奶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劍,刺入我內心深處的柔軟處。她的話中,充滿她那一代人對安穩生活的渴望與追求,但我明白,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需要的,是那種面對未知的刺激與挑戰,是那種不斷探索與發現的快樂。 波光粼粼的海洋,是我最愛的景色之一。每當我站在海邊,望著無邊無際的海水,我的心靈便會被那片寧靜所浸透。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如同一曲動人的旋律,讓我忘卻一切煩惱,沉浸在那片祥和之中。記得有一次,在澎湖的海邊,我獨自一人坐在沙灘上,看著夕陽緩緩落入海平面。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和那片無垠的海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到海風撲面而來的清新,所有的憂愁在那一刻煙消雲散。而在屏東墾丁的沙灘上,我曾與朋友們嬉戲玩耍,享受陽光的沐浴。那片黃澄澄的沙灘,如同一張巨大的金色地毯,鋪展在我們眼前。無論是踩在細軟的沙子上,還是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每一刻都是那麼的愜意與美好。 南投合歡山的壯麗景觀,讓我無法忘懷。在那裡,我曾經爬上一座又一座高峰,每一次的攀登都是一種挑戰與征服。山頂的風景總是那麼令人驚嘆,遠處的群山連綿不斷,如同一條巨龍蜿蜒盤旋。在這裡,我感受到一種無以言表的震撼,那種壯麗景觀讓我忘卻世間的煩惱,心靈得到徹底的洗滌。在一次攀登合歡山的過程中,我遇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風雨肆虐,視線模糊,身體也因溼冷而打起冷顫。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無助。但我沒有放棄,而是堅持向前,最終成功登頂。站在山頂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無比的成就感與滿足,明白了只要不放棄,就能克服任何困難。 台東的原野,則給予了我無限的自由與希望。那片寬廣遼闊的土地上,綠草如茵,鮮花盛開,宛如一片人間仙境。在這裡,我可以盡情地奔跑,感受到大自然的無限寬容與包容。記得有一次,我騎著自行車,穿梭在台東的鄉間小路上。微風輕拂,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鳥兒的鳴唱回蕩在耳邊。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讓我感受到無比的快樂與幸福。台東的原野,如同我心靈的綠洲,給予我無限的力量與希望。 解憂雜貨店中的另一個寶藏便是文化探索。每到一個新地方,我都會盡可能地去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品味他們的美食,參與他們的節慶,感受他們的生活方式。這些體驗讓我深刻地認識到,世界是如此的多姿多彩,每一個角落都蘊藏著獨特的故事與魅力。在原住民文化園區,我深入了解原住民祭典和他們衣食住行的特殊文化,親身體會到他們對自然的敬畏與生活的智慧。他們的祭典如同一場盛大的狂歡,熱鬧非凡,讓我彷彿置身於古老的時光中,感受到那份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深刻哲理。 隨後,參訪客家聚落,探索客家人獨特的文化,品味美濃紙傘的精巧工藝,工匠們一絲不苟的製作過程讓人嘆為觀止。擂茶的樸實滋味,更是讓人感受到客家人勤儉持家的精神。這些體驗如同一場文化盛宴,無不讓人感受到那份傳承與堅韌的力量,心中充滿了對這些古老智慧的敬仰。每一種文化的接觸,都如同為我心靈的解憂雜貨店添上一件珍寶,豐富我的視野,溫暖我的心靈。 我的解憂雜貨店不僅僅是旅行與文化探索,它更是一種心靈的成長。每一次的旅行,都讓我學會如何面對困難,如何解決問題,如何在陌生的環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這些經歷讓我變得更加堅強,更加自信,也讓我更加懂得珍惜當下的每一刻。 解憂雜貨店,是我心靈深處的一片凈土。無論現實生活中遇到多大的困難與壓力,我都可以通過旅行與探索,找到屬於自己的解藥。每一次的旅程,都讓我更加堅定這個信念:世界何其美妙,只要我們勇於走出舒適圈,去探索未知,就能感受到無比的歡樂與美好。 庸人自擾之,是人們經歷過的種種。我們需轉念一想,世界何其美妙,孕育無數生命、創造壯麗景觀,不必無事生非。解憂雜貨店,便是那指引我前行的燈塔,讓我在這紛繁複雜的世界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平靜與快樂。正如陶淵明所言:「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我相信,只要心中有一片純淨之地,無論身在何處,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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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浯洲拓墾筆記
二、偵察 隔年,島上情況穩定之後,這是陳淵任內第一次離開這座島嶼。 目的是親赴嶺南商貿,順道會晤當地的三位師兄,期間不超過三個月,考量馬匹難耐酷暑,他本人得要在入夏以前返回島上,馬匹水土不服的情況絕對還沒有到足夠樂觀的地步。陳淵的副手往返東北跟浯洲之間,沿途買賣商貨,費時半年有餘。由於副手離開較早的緣故,反倒較陳淵更早一個月返回浯洲。 較晚返島的陳淵直赴馬廄,一切還是如此熟悉,沒有改變什麼。馬廄的牆壁由花崗岩堆砌而成,通常來說,牆壁的上半部採用木材,這裡反而較缺木材,乾脆統一使用石頭。石頭基本還算切割方正。僅有一面看似隨意堆疊的作品,據說為原本暫居此地的居民留下的建築遺跡。即使歷經歲月,依然非常穩固。陳淵慣於躺臥在稻草堆,空氣中混入一點馬糞的味道,目前還算「新鮮」,大概是急需種植農作物,因而馬糞無須堆疊太久。美中不足之處在於遠方的野犬吠聲不斷,持續一整夜,彷彿強力拒絕著長官的回歸。直待清晨,陳淵用起浸過冷水的毛巾搓一搓臉,準備好展開本日的漫長奔波。 一大清早,油炸麵糰攤的老闆還在攤前假寐,沒睡好,火氣很大。 一個不識相的傢伙靠近這一個攤位,站得筆直。 老闆看到人影一出現,直接對著這個人喊:「還沒開始!」 直待陳淵小聲說話:「老闆,是我。」 老闆聽了一下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仔細看了一下眼前這個人的臉龐,發現是離開一陣子的陳淵,立刻要站起來致歉……陳淵舉起手阻止老闆,「別聲張,三個帶走」,老闆點頭哈腰,果然馬上現做。 陳淵帶著午膳,有兩位年輕的士兵陪伴,三人騎馬前往島東東南方的海岸。依據姪子陳隼昨夜的說法,近期聽聞沿海百姓回報,說起浯洲島上的野狗異常凶猛,切勿落單,因而本次多派遣一人護衛。 陳隼還有一位妹妹陳萱,島上都知道她是陳淵的姪女,這一位姪女的未來夫家距離浯洲不遠。她未來的丈夫是家裡幼子,最得家裡大人的寵愛。這一位大人在名分上為陳淵的師兄,曾任福建經略使,這是一個軍區長官職稱,致仕退休之後舉族遷徙至浯洲西南方的漳州,年齡其實跟陳淵的老師差不多,陳淵每每視為師長輩禮敬之。 這一位虛歲十五的妙齡女子,處於躁動不安的年紀,想當初,疑似廢棄渡口的黑點一出現的時候,她便大言不慚:「如果說這個距離,我拉弓有辦法射中靶心。」 陳淵搖頭說道:「謙虛點,我很擔心妳的夫家來信抱怨。」 「放心!足足還有一、兩年時間。」面對任何挑戰,陳萱都相當有信心。陳淵嘴上雖然偶爾嘮叨兩句,心裡還是非常滿意姪女平日的表現。 依據將領李俊的信息回報,目前十二姓計族人共兩百餘人,半個月以後陸陸續續抵達島西的城寨,替往後的開墾計劃注入強大的生力軍;即使如此,陳淵隱約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對勁,要搶在移居的百姓登島之前釐清目前的困惑。 畢竟民間傳聞的耳語讓陳淵有一點詫異,他離開不到半年,島上的野犬向來數量不多,前人野放的家豬反倒體型碩大、長出獠牙,食量大兼俱攻擊性特強,理論來說對普通百姓的威脅性更高。再者,檢閱姪子負責管理的物資、糧食、金錢等清單,竟然沒有發生任何短缺跟異常的狀況。 從最上游至最下游,朝廷辦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 以前陳淵在東北任職的時候,每年都要親自跑好幾趟外出,或者向上級官府催促糧餉,或者四處尋找商賈週轉,或者乾脆開小差,勉勉強強湊齊基本需求而已。 目前,陳淵心裡的疑問通通急不得,倘若叮嚀、審核過度,容易折損第一線部屬的士氣。況且自家姪子總管後勤,又有什麼不能夠放心呢? 三人三馬沿著這座島最長的沙灘(今日料羅灣)前行,正午抵達目的地。 目的地為島東東南方的衛哨,這裡為島上第三個防禦要寨,第二個防禦要寨在島東最北端;兩個衛哨的設立主要為避免宵小、流匪集聚,至於一般民眾登岸伐薪、漁獵則不在管束範圍以內。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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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奶奶的二三事
我不是在彰化出生,快樂童年卻就在彰化。 「我的襪子是不是都在你們這邊?還是在媽媽那邊?」奶奶正大聲嚷嚷,奶奶的襪子還是在抽屜,只不過奶奶忘記放哪裡?奶奶去世前,最喜歡帶弟弟每星期日坐區間車到處去旅行。 「快點!快點!我們一起去爬山,趁現在太陽現在還沒有很大。」奶奶正提高嗓門叫著,夏天的早晨依然涼爽,我們唱著歌,邊唱邊往八卦山上,有互動及趣味,不覺得徒步到八卦山有多遠,清晨天濛濛亮,我們就排好隊,跟著奶奶的步划爬八卦山,那時候人潮也蠻多,挺熱鬧,還有回程的時候,奶奶總帶我們去南門市場買菜,舉凡海鮮、蔬菜、水果……等,奶奶從不吝嗇,大手筆的採購,烹煮豐盛的佳餚,使我們快樂成長 。森田巷的這戶人家每天都飄溢美味可口的飯菜香,及傳出最燦爛的歡笑聲。 午餐後,奶奶總會要我們去睡好覺,養精蓄銳,夜晚再散步到八卦山的山腳下,期待去吃芋仔冰,含在口中的冰涼已封鎖住夏日的討人厭,綁架小人兒的心,緊緊叮嚀爸爸媽媽勿忘暑假,一定要帶我們回奶奶的老家,多少的寒暑匆匆翻越,身高與記憶一同增長,奶奶的體力也開始溜滑梯,總讓人握拳想要抓點什麼? 姑姑與奶奶同住,彰化女中畢業的她,雖考上大學,卻無緣入大學,因為要和奶奶一同分擔家計,姑姑也幫我們買漂亮的洋裝、鞋子,在無數個夜晚,完成暑假作業後,帶我們去巷子的雜貨店,愛的冰淇淋是小孩子所期待的戰利品。涼風沁鼻,偶爾提及寫功課,就浮現冰淇淋的畫面,正幫我挽回濃濃的鄉愁。吃肉圓比賽更是奶奶給孩子們的壓軸遊戲,吃得越多,領的零用錢越多,大家聽了笑哈哈! 曾幾何時,小女孩早已不知所措,父親臉上再也克制不了崩潰的淚水,認真朗讀祭母文,那時候,知道奶奶已經離我們而去,天空似乎也在唱著悲傷曲,往事歷歷,急速翻轉難捨的情感。 奶奶帶我們爬八卦山的情景,唱這首歌,歌聲越來越遠,離奶奶家也越來越遠,奶奶的勤勞、敦親睦鄰、慷慨解囊,全在地球上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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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螳螂
小螳螂,愛漂亮 穿著一身綠衣裳 手舞足蹈俏模樣 南瓜藤上盪呀盪 享受溫暖的陽光 小螳螂,真雄壯 比手畫腳狀元郎 功夫一定超級棒 保護南瓜快快長 汁多味美好煮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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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浯洲拓墾筆記
「河東常醜奴,將一小兒湖邊拔蒲,暮恆宿空田舍中。時日向暝,見一少女子,姿容極美,乘小船載蓴,徑前投醜奴舍寄住。因臥,覺有臊氣,女已知人意,便求出戶外,變為獺。」(南朝宋.劉敬叔《異苑》卷八〈獺化〉) 一、緣起 洛陽的大宅邸裡面,一位長者覆誦《孟子.告子上》的內容,「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長者進一步要求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試試看講解本段的涵義,順道談談每個人對於「捨生取義」的理解。這樣簡單的題目,卻讓年紀較長的幾位官員彼此之間面面相覷、默不吭聲。 有一位年輕學子直接答覆這一道題目:「孟子論及『失其本心』,人們失去性善的本性……。」等待他講完之後,長者拿起扇子,直接敲他肩膀。被敲的人叫陳淵。他後來成就一番偉業,被浯洲居民尊稱為「開浯恩主」。浯洲,即為現在的金門島,約佔地150平方公里,地理位置扼住閩南第一大河九龍江的出海口,後來成為閩南地區沿海的重點海防要塞,並且屢登歷史大事件的舞臺。然而這個時候的陳淵,尚待一段時間的歷練。 「這是餞別的題目,沒有標準的答案,你毫不遲疑就喊出看似理所當然的見解,當然要敲你。」 陳淵斜睨,其他師兄的嘴角似乎忍不住笑意,心裡不免覺得有點冤枉,很快的,他就知道為什麼師兄們當初一副要答不答的樣子;陳淵接下來前往東北赴任地方官吏,漫長的羈旅生活,他才稍微理解一些道理,為什麼當初他應該要遭受莫名的指責。 遠在苦寒之地,陳淵手邊的典籍不多,熟點《文選》成為他在飛雪漫天之際最常做的事情;塞外期間,眼前的敵人包含敵軍、包含賊匪、包含東北虎,看不見的敵人是寂寞。陳淵猶記卷二十七「軍戎」收錄王粲(字仲宣)〈從軍詩五首〉之五,「悠悠涉荒路,靡靡我心愁。四望無煙火,但見林與丘。城郭生榛棘,蹊徑無所由。」 時隔多年,陳淵再次返回洛陽,下一任赴職地點是東南沿海的浯洲。這個時候的洛陽雖然遭逢「安史之亂」(755-763)的摧殘而不復往日繁榮興盛,依然有許多達官貴人遊走,主要是大運河還有輸運功能,有效對南北地區的人力、物資進行交換。 陳淵一身的稚氣消褪,這一次將往東南沿海的島嶼赴任,期間危險程度恐怕更勝在東北苦寒之地。老師贈送一盒餞別禮,讓他沿著大運河接往長江,一路沿海路往浯州赴任。浯州隸屬福建,商旅前往福建時較少使用陸路,基本上都使用海運,許多長江江口的居民都誤以為福建是個海外異域。 同行前往大運河的師弟問:「師兄,有遇見大蟲(東北虎)嗎?」 陳淵回答:「有幾次,平日不常見。」 「老師滿擔心你跑去打獵。」 「我的責任是牧馬,一對一的話,面對東北虎肯定九死一生,有勇無謀。」 師弟突然吟詠起《詩經.小雅.小旻》的詩句,「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如彼泉流,無淪胥以敗。不敢暴虎,不敢馮河。」 陳淵接續把詩句唸完,「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唐德宗貞元十九年(803年),陳淵及其副手、姪子陳隼、姪女陳萱,另有將領李俊、衛傑等帶兵五十人及部份將士眷屬,藉由烈嶼島上紅石山的牧馬寨為中介,再轉抵浯洲的主體島嶼--島形似錠(金錠、銀錠),中間窄,兩側寬,東半島略大於西半島。基磐為灰色或肉紅色的黑雲母,上有砂礫黏土以及沖積扇紅土,地質單純。 上岸之後,陳淵很快選定位置,在島西西南處建立城寨(約近於今日庵前豐蓮山麓,再往北的地帶約近於今日後浦城舊址),選址原因包含土地肥沃、水草豐沛,屬於島上相對較適宜牧馬的地點,也仰賴之前短暫居住此島的前人遺留的斷垣殘壁,有效減少石頭建材的消耗。 陳淵腦中規劃完畢,原本顯得蒼涼死寂的廢墟舊址,突然出現一股生氣,好似總有一天,四處人聲鼎沸,叫賣聲、叫喊聲此起彼落。 沒過多久,將士們一一回報探勘觀察的結果。浯洲的西半部已經有幾口前人開鑿的水井,數量稍嫌不足,西北方跟西南方都有前人遺留的蚵條,附近溪口頗多海味可撿拾。 島中間的最狹窄處,前人遺留的木柵跟石牆連成一直線,剛好區隔出草原、濕地、荒廢農地為主的島西,以及正中區域有大片丘陵樹林的島東。丘陵呈東西走向,勉強稱為山,故島上並無崇山峻嶺,東北方向還存在一小片丘陵樹林。兩位回報的士兵或許是初來乍到,過於亢奮,針對該如何運用前人遺留的資源吵了一架。其中一位認為東拓的時候就地取材,把木柵、石牆拆除以後,材料用來改建民居;另一位認為前人修築木柵、石牆,肯定存在理由,主張應該盡速修繕。 陳淵心想,兩位大兵是否規劃得過於遙遠。八字沒有一撇的東西,何苦再爭議,屆時負責的官員自行決定即可;細瑣事項方面徒增煩惱,容易導致整體發展進度嚴重落後。 島東區域需要再仔細觀察,陳淵目前手上的相關資訊都以島西為主,代表過去人們對於島東的認識十分淺薄。島東扣除一些積水的深坑特別危險,丘陵樹林地頗多交纏的樹叢,成為野蛇猛獸繁衍的溫床。不過,依然保有一些登山舊徑,舊徑一旁有時不難發現機關陷阱的舊跡,還有一部份水井尚存汲水用的繩索、木桶,水井一旁經常發現破敗的野廟。 陳淵和將領李俊主要於島西城寨指揮,陳淵副手和將領衛傑進駐島東東南方的衛哨(約近於今日峰上巡檢司城舊址)。島東最北端的衛哨(約近於今日官澳巡檢司城舊址)是前人建築保留得最為完整的駐點,附近商船往來頻繁,在各駐點中最毋須擔憂整修、補給的問題。 他們需要在蔡、許、翁、李、張、黃、王、呂、劉、洪、林、蕭等十二姓族人登岸以前,進行大規模開墾拓荒。單算糧食消耗,每一張嘴每餐都需要好幾碗飯,這一筆消耗量非常巨大。還有一些黑色影子,習慣在各房、各棟的屋簷上面穿梭,彷彿秘密規劃一些陰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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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唐朝那些哥們在西安
穿越 分秒在發生 十三朝厚重底氣抿過一口酒 洪武耄耋城池磚墻還沒有休息 朝代輪迴轉世 陶俑陣列在滾塵洪流裏 驪山俯仰都是天下為界 朕即是一之上 銅馬車嘯嘯掠過 帥氣凜凜文職軍官鬢髮 只是那淡淡然的微笑 雪吹半邊城樓 三更朝起百官宿醉未醒 太白三千杯的酣聲比朝呼還響 官軍霜甲抖下雍榮虛胖 那些不是醉就嗑藥的哥兒們 流戀忘返在詩詞歌賦池沼中 樂觀與悲觀主義糾纏不清 胡漢夷蠻同醉一壺酒 大唐盛世落落大方登上國際舞台 秋水與落日共天一色 大雁塔與大明宮同樣滄桑老態 忍不住翻開的唐僧經譜 一頁頁沙漠饑渴難耐 一行行虔敬意志頂住 火燄山和孫先生同是一種淬煉 眼神裡駱駝商隊走過城門青石板 響著駝鈴隱沒西向 臥看夕陽俠少已被宿醉 長安城垣點上一盞燈 萬家同唱李白詩 古人征途已廢 戰鼓已收 幾人回 沒人清楚 而今時光倥傯 醉臥街頭路邊倒是有的 那些哥們和這些哥們 不經意地把時間穿越了 倒也是一片風景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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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齡心事--三千煩惱絲成了惡夢
不知不覺已即將年過半百,曾經驕傲以為可以揮霍的青春,如今取而代之的是恣縱生長的銀髮。昨夜做了惡夢,夢見我一頭白髮在公司內躲躲藏藏,因為工作需要必須隱藏白髮,壓力山大竟然做了惡夢。 惡夢的根源,其實是我當天遺失了假髮片,記得我下班後在一處賣場上洗手間,把髮片裝在小紙袋內,以免昂貴的髮片放在包包內被擠壓變形。結果小紙袋因為吊掛在高處,竟然自己就這樣遺忘了!等我回想起來,要去尋找的時候發現已經不見蹤影,心痛不已。 這頂假髮片陪了我將近十年,當時花了將近兩萬元購買,因為是用真髮做成,非常自然好看,已經算是我的親密戰友了吧。雖然我不喜歡戴假髮片,但是因為不想太頻繁補染髮根,有時候也為了應急或有重要場合,來不及染髮時,戴上這半頂的假髮片至少可以過關。但現在我連這頂珍貴的髮片都弄丟了,心裡真的好著急。事後重回現場一一苦尋,也去了服務台留下資料,但仍一無所獲,千百種想像縈繞心頭:該不會被人拿走了吧?還是被當成垃圾扔掉了?但又覺得明明是用過的假髮,一般人應該會在意衛生問題不會拿走……可是等了好幾天,仍然沒有收到被拾獲的好消息,心情糟透了,難怪會做這種惡夢。 曾想過當「時候到了」,我打算不再染髮,心中早已接受它、放下它,想著不處理它,但無奈工作不准許,這個社會風氣還不到能夠全面接納白髮的狀態,翻開時尚雜誌,模特兒展示的穿搭造型仍然獨缺灰白髮,這種當代審美觀的扭曲,也難怪大眾都覺得白髮就是老態的象徵,萬一長了滿頭白髮也不知道如何穿搭才會時髦好看。迫於現實,丟失了這假髮,我又得再花大錢購買新的髮片了。 還是希望某一天,台灣也能流行像歐美日的銀髮時尚,甚至流行戴帽子上班也好,讓我們不必再花大錢染髮、買髮片,畢竟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生為人,應該擁有能展現自己原貌的自由,自在變老,而不是被迫掩飾自己,還原生命本來的樣子與態度,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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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的歲月溫情
「回來了啊!阿公在樓上,上去跟阿公打個招呼。」一進到阿公家,外籍幫傭熱情地迎接我。我將大包小包的食材放在客廳,交給她整理後,走向阿公的房間。打開房門,看到阿公坐在椅子上,愜意地看著電視,邊吃水果。 阿公已經八十多歲了。二十多年前,我還在小學時,阿公從教職退休。退休後,他沒有整天待在家裡或出門旅遊,而是每天開車到我們家吃中飯。中午我放學回家,總能看到他的身影。 在餐桌上,阿公總是關心我的學校生活,偶爾塞些零用錢給我買零食。儘管父母總叫他不要塞錢給我,但他仍常私下把錢塞到我口袋,叮囑我用剩的錢要存起來,不要亂花。 隨著年齡增長,阿公的身體漸漸不如從前,專注力也下降。自從不再開車後,他來我們家吃午餐的次數也減少了。大學時,有一天中午我去探望他,看到他自己在張羅午飯,簡單的白粥和兩罐罐頭。 「阿公,你怎麼吃這個?吃太多對健康不好。」我說。「沒關係啦,自己一個人隨便吃吃就好。」他因生性節儉,不喜歡外食,寧願自己簡單煮點,隨便吃吃就算了。直到有次他忘記吃控制血壓的藥,頭暈站不穩在浴室跌倒。可能是跌倒的驚嚇,他有了輕微失憶,無法像過去那樣照顧自己。經過一番思量,大家決定請一名外籍幫傭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起初他很反感,不想與外人同住,但經過一段時間的說服後,他終於妥協了。有了外籍幫傭後,他的主食依舊是白粥,但配菜從罐頭變成了現炒青菜、煎魚與雞湯。 在外傭的細心照料下,阿公的記憶和身體狀況逐漸好轉。我每個月去探望他,順便帶些他喜歡的食材交給外傭料理。餐桌不僅是吃飯的地方,更是聯繫感情的橋樑。儘管阿公已經不再出現在我們家的餐桌上,但我們仍用其他方式關心著他。偶爾,我還會想起他來我們家吃中飯的情景。對現在的他來說,比起美味的飯菜,他人的關心或許更加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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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難不死
8月9日,清晨六點半,瑞芬印尼泗水飛機場這一跌,嚇得我渾身顫抖,以為她再也無法醒來;我幾乎也想跟著她而去。沒有了她,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我們是8:20的航班。 我倆和女兒一家3口,將乘國泰CX780,從泗水飛回香港。 我當時留意著家人,也關注著所有剛剛從汽車卸下的行李,在距離我身邊一米遠,突然,我看到瑞芬速度非常快,像一塊人形木板看板,突然被颶風吹倒,整個人九十度向左前方、面朝地面迅猛撲倒地面。我嚇得幾乎心膽俱裂,不知道為啥會出現這樣的情景?來不及大叫,我已經下意識地以第一速度蹲下來扶著她的臂彎,大喊她的名字幾次,瑞芬!瑞芬!瑞芬……,用力拉她起來。我很慌張,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她之後說,那一霎那間,感覺面前一片暗,以為從此不再起來,直接上天堂了,實際上,我在那一剎那間,心跳停頓,也跟著她死了一次。 沒有瑞芬的日子,我只是一副行屍走肉,活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思? 她這樣的跌勢恐怕在餘下的歲月我再也無法忘記。面孔朝下,九十度的大幅度,地板是飛機場常見的那種硬滑仿大理石的地板,跌得好重好險,戴著眼鏡,搞不好鏡片粉碎毀容,下巴骨骼裂。整個臉血肉模糊。但我看到她仍清醒,下巴破皮出血,滴到褐色的胸襟薄衣上,觸目驚心。(後來才知道她沒留意她前面有一個略低的小斜坡,左腳踩空)我很快自書包取出膠貼給她貼了好幾塊。我下意識用我臂彎插過她臂部,架著她,怕她再跌下去。女兒看到我渾身在抖,芬看到我流淚顫抖,我卻已經什麼都不知道,感覺只是一副行屍走肉,扶著瑞芬一起要飛到天上去。兩個身子好輕,如同兩個幽魂,已經完全沒有餘力和辦法去留意周圍究竟有多少疑惑、好奇的眼睛。 在一片混沌中,我們看到一對雌雄幽魂在半空中居然歡愉地流淚,相擁而舞。男的說,我們終於能同一日去報到了;女的說,後來我終於同意你先我而走快一步;不然,沒有我的日子,你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你即使還活著,已經和死沒有兩樣了!當然,今天是最好的結局。彼此再也沒有牽掛。 煙霧彌漫,以為是在奈何橋下,撥開雲煙,才看到前面哪有什麼生死簿判官?一列排開的是泗水飛機場為人辦理登機手續、過磅托運行李的櫃檯和辦事人員。不知什麼時候,瑞芬已經坐在輪椅上,一個友族在後面推著她。看著受傷的她手上依然抓著護照,我心中很是慚愧,平時在印尼依賴慣了印尼語流利的她,也疏忽了對她的照顧。我真是一個半廢物! 我是一個不易動情,更不易忘情的武男鈍夫,平時也很少流淚。記得那次與母親告別,送她最後一程時,我代表家人在眾來賓前讀悼詞,也在完全不自覺的情況下令雙眼盈滿了淚水。原來,大男子不是草木,縱然是鐵漢,也有柔情;「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瑞芬和女兒看到我渾身顫抖、流淚,這些情節我完全沒有了感覺。只記得瑞芬在兩三秒間急速的撲倒。有一種我與她一起死亡的感覺! 一切聽命於命運的安排。她被推進一個醫療室。量血壓,敷藥,提供證明……我這個時候才從死地活過來。非常奇怪,瑞芬除了下巴有傷,左膝部擦傷,神志完全清楚,我站在泗水機場簡陋的治療室門口,看著躺在小床上接受敷藥的瑞芬,我一顆心依然在狂跳不止。沒有了她,我往後的日子還有什麼有意思? 往事並不如煙,一縷縷映現。她在旅途上之跌,這已經不是首次。 2014年5月28日至6月8日間,我們參加西歐遊,在義大利羅馬,瑞芬為澳門不認識的團友拍照,腳不斷後退,地面不平,一腳踩空,膝部脫臼,痛入心脾;在威尼斯,午夜導遊陪同搭計程車到當地醫院打石膏。 2014年6月28日至7月3日,原計劃西安、山東遊,然西安導遊安排嚴重不當,應乘纜車卻安排我們步行下驪山,瑞芬腿再次傷及。西安的旅伴、另一個天使雪蓮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山東無法成行,改道直接回港。 她喉部長過兩次良性甲狀腺瘤,第二次是在香港浸會醫院動手術割除,之後麻醉藥醉力厲害,她久久未醒,我和兒女們圍在床兩側,著急得不知怎麼辦?看到她在麻藥海裡辛苦掙扎,兩眼角流下兩行清淚,說明著她對我、兒女們的不捨。有誰能把她從醉海裡拯救出來? 那次,最後,她還是醒了;幾次腳傷,治療後,行走如常。 這次,她跌得最為危險,居然又奇跡地活轉來。眼鏡沒破,臉容沒粉碎,口腔無血,牙齒不動搖,腦部沒震盪,又來一次奇跡地大難不死,看來是天意關照,真正是老天憐憫她。兒子說是吉人自有天相,人善天不欺,媳婦說爸媽沒事的,你們健康、熱愛助人,好運會一直跟著你們的。 她這次慘跌,主要原因是這次家族遊,她是大統籌,操心的事太多;在泗水機場,她的注意力在七件行李(二部小車)和五個家人的齊全和安危。緊張中沒有想及自己的安全,當然更無法留意地面狀況了,於是意外發生。 我說媽媽是活著的天使,以天使之吻普愛周圍的人。8月9日這天她給了所有協助她的機場友族(印尼服務員)小費,飛機降落香港機場後,推她輪椅車的香港機場服務員,她也給了一百港幣。老天憐愛她。 這次出行14天(2024年7月26日至8月9日),我們帶了兩個大皮箱,兩個小皮箱;其中兩個大皮箱她就裝滿了送人的手信和大大小小的禮物。我們的衣物用品不到兩個小皮箱。熱愛親友的瑞芬大難不死,必然是遠近的親友在關愛她和為她祝福,蒼天珍愛和憐惜心底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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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群聚的長頸鹿
花季期間,前往大安森林公園賞花,在園區內的一個角落,布置了許多名副其實的「長頸鹿」;好多瘦瘦長長的長頸鹿聚在一起,雖然只是裝置藝術,卻吸引許多遊客投注賞識與讚美的眼眸。 細長的長頸鹿,加上落葉已成禿枝的成排落羽松當背景,具有相映成趣的典雅故事;我雖然從各個角度拍攝群聚的長頸鹿,不過我最鍾情這一張的完美架構,可以說是享有視覺的美感,更能感受到詩情畫意,讓人心動的詩章。 說真的,一聽到長頸鹿這樣吸引人的名字,不管是大人或是小孩子,都會以驚艷好奇的眼光來審視;擁有長長的脖子和長長的四肢,是牠們最大的特色,於是長頸鹿便成為世界上最高大的動物喔! 除此之外,長頸鹿身上擁有大小形狀不同的棕色斑塊,頭上有一對角,眼睛大大的,加上超長的睫毛;另外還擁有長長的舌頭,而且非常靈活,取食樹葉也挺方便的呢! 長頸鹿看起來個性非常溫馴乖巧,是屬於乖寶寶那一型的,無怪乎所有人都喜歡牠,人緣與人氣都數一數二喔!由於個性好,為了保護自己的家族,必須群聚棲身,方能抵禦肉食性動物的獵捕;還好牠們擁有高個子,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視野非常遼闊,能夠提早察覺敵人的來襲,也能吃到長得比較高的樹葉,這是個子長得高的好處。 凡事都是一體兩面的,長得高有好處,當然也有壞處;每當牠們想要喝水時,必須前腿張開,要不然就必須將前腳略作彎曲,方能喝到水,這時候萬一天敵前來侵犯的話,就變成防禦上的漏洞,稍一不慎,就有被獵捕的危機。 還好在國內的長頸鹿,多半在動物園內受到關愛與保護,不必為了生存,而設法躲避天敵;如果是生長在大自然界的長頸鹿,可就沒有那麼好命,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擁有更多的能耐與智慧囉。 看到這些群聚的長頸鹿作品,小朋友開心極了;紛紛請父母拿出手機,拍下與長頸鹿同框的畫面,希望感受到更多的關懷與幸福感。 對於我來說,美麗的畫面,總是吸引我駐足聆賞,並且將牠們拍攝下來,成就生活中最高貴的靈趣;此刻,豐足的心靈,滿意的笑容,急著用畫面和文字來加以表述與典藏,如此一來,美好的回憶,便無法神隱褪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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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哪兒呀!
這裡,楓香林的山上,叢林茂密,荊棘叢生,相互掩映;地上枯木橫斜,落葉滿地,周遭萬籟俱寂,只有蟲鳴鳥叫。灼熱的陽光從天空傾瀉而下,怡仁阿公躺在鋪滿落葉的林地,熱到不行,手忙腳亂地脫掉上衣。 倏然,叢林裡傳來呼喊聲,由遠及近,雜沓的腳步聲慢慢地清晰入耳。怡仁阿公聽到了,但太久沒說話,他趕緊清清嗓子,頻頻發出:「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警員尋聲快步走來,是怡仁阿公,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千呼萬喚使出來。 怡仁阿公面容憔悴,嘴唇乾裂起皮,聲音顫抖道:「我口渴,要喝水。」 警員迅速地把礦泉水遞給他,怡仁阿公見礦泉水,如生命之水,欲一飲而盡,可是喝太多,身體豈可承受得住。警員見狀,欲收回,阿公卻緊緊握住,你來我往。最後,阿公才勉強一小口水含在嘴裡,分幾次慢慢吞下去。 同時,警員在天地間,大聲道:「人找到了,人找到了。」如金石落地,迴盪在所有人的耳畔,整座金門山歡聲雷動,澎湃洶湧,不可言喻。 …… 警消人員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林地,合力用擔架將怡仁阿公抬下山,沿途怡仁阿公不斷聲聲道:「我口渴,我口渴。」 「剛剛喝過,等一下再喝,不能一次喝太多。」警消人員不厭其煩,輕輕安撫。 山腳下,擠滿了人潮,見到怡仁阿公,給予熱烈的掌聲,鞭炮聲響徹雲霄,一掃多日的層層陰霾。 怡仁子女們見到久違的父親,情緒激動,連日來偽裝堅強,頃刻土崩瓦解,他們飛奔過去,將父親團團圍住,輕輕撫摸父親憔悴的臉頰,肆意地釋放情緒,任由眼淚和鼻涕亂七八糟的糊在臉上,聲音帶著抽泣:「爸啊!爸啊!」 怡仁阿公身體還很虛弱,看到孩子們的模樣,如鯁在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警察不斷地提醒:「家屬等一下,家屬等一下,先送醫院,先送醫院。」 「好了,好了,先送醫院檢查,不要耽誤時間。」 「行了,行了,請讓開一點,要涼風。」 話雖好,但這些日排山倒海的思念和煎熬,豈能說好就好。此時,只想緊緊地將阿爸攬牢牢。 感謝有您 怡仁阿公孑然一身,在楓香林七天六夜,附近有養雞場,卻隔萬重山,看不到老人家在此山中。他如何走到距離碧山一公里以外的楓香林,又如何渡過漫長的七天,始終撲朔迷離。 連日來,家屬的思緒走過千山萬水。幸好有您,不離不棄,患難與共,真情溫暖人心,誠意感動天。 怡仁的孫子小榮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在鄉親群組道:「真的很感謝所有參與協尋的人,所有幫忙拜拜祈求的人,謝謝你們的幫助,讓阿公平安無事,你們真的是貴人,你們會有好報的……。」 好心有好報。 怡仁阿公曾任學校工友,薪水不高,捨得行善,資助很多學子求學。也曾經英勇救過人,三十年後阿公不見了,正當眾人陷於愁雲慘霧之際,受恩之子指點方向,始否極泰來。道可道,非常道,天地萬物就是如此奇妙,天道好輪迴。 一路走來,感恩的心,感謝天,感謝地,感謝有您。(全文完/稿費捐東珩棲堂廟管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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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哪兒呀!
我心傷悲 黎明前萬籟俱寂,四處漆黑,無界的蒼穹不見星芒,亦無明月。 家屬依照普庵佛祖的指引,來到碧山車站,將祭品整齊地擺在地上。長子阿富主祭,恭請山神和土地公,懷著虔誠的心,遙祭山后方向的楓香林。 「四方的土地、山神及善心的眾神,家父黃怡仁失蹤多日,家人心急如焚,祈望眾神明協助,讓父親平安回家……。」 阿富聲調清朗,字字鏗鏘有力,家人長跪其後,深深膜拜。祭祀畢,家屬默契地頭亦不回,悄然回家。 …… 早上9時,楓香林再次搜尋。 里長在臉書發文:「尚未找到老人家,請大家幫忙尋找及分享!」文雖短,字字真誠。 楓香林,東珩棲堂廟大道公祖率先指引,近碧山的區域早已翻遍,就是不見其人,不禁讓人懷念那些年十萬大軍的歲月。 那時候的金門,阿兵哥滿坑滿谷,家家戶戶努力生產報國,一戶生七、八個娃稀鬆平常,不足為奇。為了這些娃兒,父母黎明即起,到田裡辛勤耕作,一點一滴地將孩子拉拔長大。因此,村莊、田地、深山林內處處是人,少一個娃,一呼百應,人馬上出現在眼前。 恍然間,這些娃兒已到知命,甚至隨心所欲之年,面對農事荒廢,斷垣殘壁,荊棘縱橫。人不見了,不似從前,那麼的輕而易舉找到。 …… 下午2點,在東山前與碧山間樹林尋找,這裡擁有豐富的五節芒,踏入其中,猶如走進迷宮。 太陽依舊赫赫炎炎,樹林有蟬鳴,有綠蔭,有清風。蟬棲息在枝頭,此起彼伏連成一片,盡情唱出生命的樂章。不經意地抬頭,空中飄著細如鋼絲的蜘蛛絲,將小蟲牢牢粘住,隨風飄蕩。小蟲面對生命的威脅,無所畏懼,展現強韌的生命力。 傍晚,夕陽染紅了大地,飛鳥結伴歸林,歸去時,忽遠忽近地啼叫:「孩子們回家了。」 棲息於枝頭的幼鳥,不時發出清脆地鳴叫:「我們要回家了。」只是阿爸,我們都回家了,您去哪兒呀! …… 多日來,警方多管齊下,一方面動員警察同仁搜尋,一方面犧牲晚上的休息時間,前往東珩。鄉親們將東珩四周的地貌,還有神明的指示提供給警方,作為尋人的參考。然而,已經六天五夜了,各方夙夜匪懈,天翻地覆地搜索。 每次的滿心期待,換來每次的鎩羽而歸,家屬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但結果,明顯地擺在眼前,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眾人心裡明白,就是說不出來;日子還是要過,人還要繼續往前走。 怡仁女婿阿雄不禁悲從中來,在鄉親群組道:「明天我無法再參與搜救行動,深感抱歉,很自責,也很傷心難過。希望大家一起繼續集氣,願我尊愛的老人家能夠身體健康,平安歸來,加油!加油!」 阿嬌:「大家辛苦了,感恩!」 阿富:「我敬愛的姐夫,請不要傷心,不要難過,放下心,好好上班。是好是壞,都得面對,事情總會落幕,日子還是要過,一切順緣吧!」 阿嬌:「該上班還是要上班,不要難過,更不要自責,盡心就好。相信老爸一定會平安歸來,加油!」 「再次感謝鄉親們的幫忙,大家辛苦了,感恩!相信明天會找到偶老爸。」阿嬌悲痛的情緒湧上心頭。 阿華語氣凝重:「非常感謝大家,大家辛苦了」。 悲傷逆流成河。 這些日子以來,集眾人之力,埋下頭竭盡所能,全力尋找,要的是怡仁阿公平安歸來,其他的不想接受,亦不願意接受。 撥雲見日 國曆9月16日是農曆七月的最後一天,早上怡仁阿公身體些微不適,頭暈偏頭痛,但想到七月要拜拜,還是硬著頭皮出門。 他在沙美買了滿滿三大袋食物,11點多準備搭車回家,稍不留神,搭到金城。於是,返回沙美車站搭車,在鵲山下車時,一道黃色的光芒牽引,讓他不知不覺地走到太空船般的地方。 這是哪裡?溪邊。 溪邊與下湖間,有一座大湖,湖邊隱蔽處有座圓形山洞,奇大無比。洞裡綠草如茵,草木萋萋,樹林巨大參天,景緻與林務所雷同。 此處別有洞天,時而斜風細雨,時而狂風暴雨,伴著雷鳴閃電,時而霧濛濛,雨濛濛,不管為何,打濕不了衣裳。置身其中,與世隔絕,涼爽舒適,寧靜而幽遠。 洞裡陳設冰箱、冷氣,家具一應俱全,但闃寂無聲,僅有阿公一人,幸好嬌妻的肖像日日陪伴,所以不孤單。偶爾出現一抹偉岸頎長的身影,但看不清面容,所以不知何許人也!衪每日提供古早味的米香和飲料,然而衪回身一轉,便消失於眼前。 阿公墜五里霧中,分不清方向,走也走不出來。 …… 拂曉時分,鳥兒鳴叫,怡仁阿公夢到已故好久的母親,他喃喃細語道:「娘,我又乾又渴。」 台灣的外孫女婿似乎受到感應,他夢到阿公說:「我在洞裡。」 此時,處於草木皆兵,稍有蛛絲馬跡,便掀起了滔天駭浪,訊息傳回金門,觸動了家人緊繃的心弦。 晨曦初露,家屬踩在鄉間沾滿露珠的田野上,三步並作兩步走,邁向東珩前方的廢棄兵營,聲嘶力竭地吶喊:「阿爸、阿爸」,「阿公、阿公」,「阿伯、阿伯」嘹亮的聲音劃破天際,自遠處陣陣傳來,格外地淒清和苦楚。 7時20分,里長不屈不撓,在臉書再度發文:「失蹤多日的黃怡仁老先生尚未找到,今日上午9時,碧山車站集合……。」 今日,東珩鄉親近乎放下工作,現身在碧山車站。不僅如此,縣政府全力動員,國軍、警察、金沙鎮公所、林務所,還有四面八方的親友也集結於此,氣勢如虹,不可抵擋。 楓香林為重中之重,現場指揮官指揮若定,自碧山車站出發,猶如螞蟻雄兵,迅速向楓香林挺進。驀然,一隻孔雀撲扇著羽翼揚起了一道風,清脆的聲音從眾人面前長鳴而過,不明所由,眾人朝著孔雀飛去的方向前進。 有一位搜救人員,其被三太子附身,他踩著荊棘,手腳不時出現新的傷口,有點觸目驚心。他不以為意,不斷披荊斬棘,步伐堅定地向前走,彷彿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攔。 近中午,關鍵性的三大袋物品出現了,袋裡有紅牛奶粉、旺仔小饅頭及綠茶等。附近有一瓶保力達、二瓶300cc礦泉水及六罐牛奶花生,瓶罐是空的,散落一地,這些都是怡仁阿公平常最愛吃的。 不遠處,發現一隻鞋子,阿嬌憔悴的雙眸,猛然綻放耀眼的光芒,難掩激動道:「這是偶阿爸的鞋子。」 這一刻,如久旱逢甘霖,士氣為之一振。 眾人步伐邁得更快,不知怎的,阿嬌的鞋帶不聽使喚,不時鬆脫,一下子左邊,一下子右邊,反反覆覆,讓人感覺怡仁阿公近在咫尺。 …… 晌午,眾人休息之際,二位警員心神感到不寧,他們放棄休息,繼續執行搜救任務。 (五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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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碉堡
離島的暑氣依然炙燠,儘管節氣已走過「立秋」,即將邁入夏暑火熱盡頭的「處暑」節氣。與金門同屬離島島鏈的馬祖南竿「53據點」,在近日艷陽高照的午后正式揭開軍管時期神秘面紗對外開放了! 對於遊客(尤其是Youtuber)而言,「53據點」灰白屋頂狀似鋼琴造型的碉堡,相信將成為南竿接繼素有「因為住不起帝寶,只好住碉堡」硬頸文青聲名的﹝12據點-刺鳥咖啡﹞之後,導遊導覽以及網美拍照的熱門景點! 依據網路資料指出,馬祖各島的海防據點數量分別是:南竿95座、北竿101座、東西莒77座、東引33座……。所以53據點就是南竿以順時針編號第53號的歷史軍事坑道與碉堡據點,地點大致介於島際西南端仁愛村與津沙村之間瀕海的軍事戰略據點。 除了鋼琴造型的屋頂特色外,碉堡內二樓保留下來偌大的青藍色黨徽,應該是最顯著的特色了!不僅彰顯著冷戰時期,西太平洋東亞島鏈的軍事色彩與定位,更象徵著國民政府退據台澎金馬戰地政務時期的戒嚴冷峻氛圍。走入碉堡內,溫度瞬間陡降,二樓通風及採光良好,但一樓立即就顯得陰暗與潮濕了,兩個樓層佈設的機槍射口保留依舊,像是犀利的戰士眼睛,緊盯著視線最廣與最遠的敵軍。而現在從每個矩形射口望出去,都剛好像是一張張帶著相框的明信片,碉堡外面不時傳來陣陣浪濤拍岸聲,孤獨一人的時候,倒有一種寂寥的氛圍了。 碉堡與坑道一直是金門及馬祖最重要的歷史資產與文化地景,這許多年來,這些戰地政務的歷史遺跡慢慢從軍方釋放出來,地方政府也逐漸開放進行活化轉型與文化轉譯,甚而也漸漸吸引一批批年輕讀書時拚命想離開前線金馬,奔赴繁華的臺灣讀高中、上大學,以及就業、成家發展的青年,反思返鄉投入這些軍事據點的改造,這樣的轉變值得期待,不禁深深期待與獻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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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叭噗」
前陣子出差空餘時在彰化鹿港一家美式咖啡店內吃著甜點,享受香濃的咖啡與午後的美好時光,遠處突傳來一陣一陣叭噗──叭噗──的聲音,啊!賣傳統叭噗冰的小販正騎著摩托車從我眼前緩緩經過。這個親切但久違的聲音,勾起了生命中一些美好的記憶。 小時候住東林,那時沒有便利商店,雜貨店也不普遍,那時候住在西方社區、騎著舊式腳踏車賣冰的小販一經過,就是足以令人開心一整天的大事。每當聽到叭噗叭噗的聲音從街內巷弄間傳來,附近的孩童都知道賣叭噗冰的來了,手握銅板,快樂地尋著聲音追趕那帶來消暑聖品的小販,彷彿尋找著散播歡樂散播愛的「消暑老爺爺」,就為了品嘗那專屬夏日才有的透心涼。幾十元的銅板換成了冰淇淋,一路吃著回家,吃在嘴裡,甜在心裡,那是一種純真美好的快樂,即使那時沒有手機,也絲毫無減發自內心的歡樂。 日前侄女幼兒園下午放學後接她到公園玩,突然間叭噗叭噗的聲音傳進耳裡,期待的心總是盼著賣叭噗冰趕快出現,然後會與小販一起認真討論有哪些口味,各自買上一球,坐在校園旁的公園的石椅上,然後舔著那又圓又甜冰冰涼涼的香草冰,享受彼此陪伴的歡樂時刻!或許是帶有渲染力的叭噗聲勾起了期待的渴念,抑或是依然記憶清晰的童年記憶?那一球香草冰吃起來滋味總是特別印象深刻與香甜。 這次突然出現的叭噗聲,稍稍紓解了平日繁忙工作的疲憊。它所帶來的思緒感染雖然甜美,但也增添了幾許感慨,就像類似其他早年遊走於街巷中的叫賣小販,隨著科技的發展與進步,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預示著快速的時代變遷,在貧瘠的物質時空,但老百姓很樸實節儉的年代已悄然流逝……。 由衷希望能帶著叭噗聲的翅膀,乘回那單純而美好的昔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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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轉個彎
不期而遇的驚豔往往令人印象深刻,回味再三。 知道屏東有個「枋寮」,是小時候廣播電台漁業氣象常常以閩南語播報「枋寮恆春沿海偏南風轉東南風,陣風四級……」但也就止於「知道」的印象。 長大後,幾次到墾丁旅遊,途中必經枋寮,但還只是經過地名標示牌「枋寮」而已。 這次,又經過枋寮,一時興起,沒有目的,不帶企圖,就只想探訪這「認識」很久的地方,於是離開台1線,彎進了枋寮。 如同一般鄉村小鎮,偌大的街道沒幾個人影,看似冷清,實際上更顯悠閒,近午時分,白花花的夏陽灑落,路上車輛與行人盡享受著閒適的慵懶,不急不躁,緩緩徐行。漫遊之際,眼前乍見枋寮火車站,訝異這樣簡樸的小鎮居然會有火車站,也欣賞它溫馨無華的外觀如同鄰家女孩,不像一些大站兀自宏偉堂皇,扞格於世外。 更令人眼睛一亮的是「枋寮漁港」的路標,原來,枋寮還是個典型道地的漁村,難怪漁業氣象聽到它的名字了。 行到海邊,將車停放在邊上的停車場,遠望漁村慣有的碧海藍天,心胸不由得開闊,生活上的不如意,也不知不覺的拋諸腦後。而漁港是一道寬長筆直的航道,兩岸停滿櫛比鱗次的漁船,由近而遠,由遠而無邊,密密層層,無法看穿,時來暖風輕拂,南台灣熱帶風情油然而生,要人不陶醉也難。 在停車場旁尚有一處漁市場,想必是當地漁貨集散地,攤位呈一條龍擺設,腹地不大,生熟食並有,恰近中午時分,剛好可以祭祭五臟廟。隨意買了生魚片、「五保海鮮粥」,就近坐於攤前午餐起來,好比自家食堂。而這純樸溫馨的小漁市也沒讓人失望,生魚片切得大又厚、海鮮粥煮得鮮又甘,而且價格也不貴,說它是物美價廉、貨真價實的平民美食一點也不為過,難怪雖然不是假日,依然門庭若市。 品嚐完珍饈佳餚,我們旋即離開枋寮,但一路的話題卻離不開枋寮,那應該就是武陵漁夫誤入桃花源的驚喜,萬萬沒想到能在平常生活的偶然,挖掘到滿滿的幸福感。 如果沒有一時興起,「枋寮」對於我仍是地名而已;如果沒有這次的枋寮行,就永遠不可能瞭解枋寮的可愛迷人。想想人生,不論風風雨雨,還是順順利利,一旦習慣固定的生活模式,往往就會錯過潛藏在周遭的幸福。所以,不妨轉個彎,或許人生就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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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哪兒呀!
這裡,有綿延無盡的高粱田,高聳結穗,遮天蓋地比人高,困在田中間,不易察覺。搜救人員和民間團體無畏烈日,聚精會神地操作空拍機,在高粱田上空來回進行空拍。 又一組人馬,前進美人山。 美人山座落在東山前的後方,高度一○七公尺,舊名柳眉山。實際上,兩岸砲戰時代,武器藏於九地之下,開鑿諸多坑道、伏地堡,如今已成追憶。 在國軍率領下,來到坑道口,只見鐵門斑駁生鏽,野草瘋長。眾人拿著手電筒,走進昏暗的坑道,坑內迂迴曲折,彷彿地下迷宮。 全面搜索未見其人,轉眼二天匆匆過,怡仁子女們決然放下工作,紛紛自台灣各地回家找爸爸,他們堅信,阿爸會平安歸來。 一往情深 子夜,網友在臉書社團再次提供,怡仁阿公9月17日下午6時現蹤於金沙鎮公墓後面,附近聚牛成群。 阿富與網友取得聯繫後,思量阿爸對阿母的情感堅貞不渝。阿母葬於金沙公墓,阿爸時不時探望,認真地擦拭阿母的墓碑,並與阿母聊聊天,以解思愁,因此來此不為過。 怡仁阿公的婚姻路,要的不多,想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因為這樣,夫妻同心,開枝散葉,育有二子六女,希望兒子衣食無憂,取名越富越貴。女兒是用來疼的,中間名皆為美,期望真善美。 有妻子,有孩子,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怡仁阿公以為可以過著細水長流的生活,奈何阻重深,妻子五十多歲揮一揮衣袖走了。他的心很痛,自責未盡心照顧妻子,雖然萬般捨不得,但孩子還小,日子要過,化悲憤為力量,堅強地生活和工作,撫養孩子長大成人。 他對妻子的思念未曾間斷,善長畫作的他,親自繪畫妻子的肖像,並裱框起來。畫裡妻子溫柔婉約,齒如瓠犀,螓首蛾眉。 一個人的時候,他對著妻子的肖像傾訴衷情。外出前,他輕聲細語對著肖像說:「等一下,我們一起去沙美買東西喔。」經年隨侍,上山下海。 然而,帶著肖像出遠門有點不方便,女兒們曾婉言相勸:「阿爸,我們一起到台北,看大姐,找阿貴,阿母的相片可否先放在家裡?暫由阿富保管。」 「那就罷了。」怡仁阿公斷然地拒絕。 妻子是他的生命,多麼希望,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他明白,命運留不住最愛的人,但有生之年,也要帶著愛妻的肖像走遍天涯海角。 …… 清晨7時,蕭礽權在社群發文:「有善心人士,在9月17日下午6時,看見怡仁阿公出現在金沙公墓後面,開車經過陽翟、西吳、東蕭、蔡店等地方的鄉親,敬請協助。」 不久,軍警民聯合展開第二次地毯式搜索,眾人靠著步行東奔西走,鄰近村落走透透,近乎掘地三尺,仍不見蹤影。 怡仁阿公憑空消失超過七十二小時,四處尋覓,依然一籌莫展。 求神指引 尋找怡仁阿公以來,只要經過村莊,看見廟宇,家屬會停下腳步,進入廟宇,誠心向神明祈求,阿公平安歸來。足跡遍及后浦頭慈德宮、陽翟會山寺、聚源廟、西山前聖侯廟、山西北嶽廟、明王殿及西園棲隱堂等。 家屬深信有拜有保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相信撥雲見日,柳暗花明。 東珩棲堂廟與西園棲隱堂源遠流長,同樣供奉保生大帝和蘇王爺。很久以前,東珩村民有任何疑難雜症,棲隱堂的乩童特別前來協助。因此,情分上依舊請棲隱堂的保生大帝協助,然時空背景不同,村裡沒有乩童為村民解惑了。 金門是典型的宗族社會,慎終追遠,觀念根深蒂固。時至今日,清明春祭,冬至吃頭,子孫特地從外地回來,甚至自海外不遠千里回來,參與宗族祭祖活動。 東珩黃氏來自金沙鎮后浦頭,怡仁阿公失蹤了,家屬自然而然,回祖居地的慈德宮,請神明解惑。夜黑,一行人來到慈德宮,燈光昏黃,神明降駕,乩童直指:「不孝,不孝,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 「凶多吉少,快找,快找。」 「要找,要找,用心找。」 怡仁子女們被懟得汗顏一地,許久沒有回神過來。他們腦海裡出現父兮生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而阿爸一生奉獻給了我們,我們拿什麼奉獻給阿爸,想想確實不孝,心痛自責,無以復加。 走出慈德宮,眾人沉默不語,心裡一片悵然。 …… 第五天,太陽依然自東方冉冉升起,明媚燦爛照耀著大地,不因憂心誰而停下它的腳步!對家屬而言,寢食難安,不斷地安慰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用心找,努力找,這是上天賦予的考驗。 早上,再次展開尋人之旅,重點置於東、西山前廢棄碉堡、東珩後面的高粱田、美人山及戰車連武陵高地等地,這些地方走來走去,找了好幾遍。 鄉親們頂著太陽,登上西山前的山嶺,林間層層疊疊,枯樹傾倒交錯,行路難。忠叔對著蒼茫的叢林,大喊:「黃怡仁,你在那裡?不要再躲躲藏藏了,趕快出來。」 「黃怡仁趕快出來,你兒子明天要上班,快點出來,不要再捉迷藏了。」 怡仁阿公走失至今,忠叔始終陪著侄子侄女們,知道他們焦急、傷悲、自責、挫折、疲憊,但孩子們不說。他認為,此刻他們最需要是強而有力的後盾,厚實的肩膀,還有滿滿的正能量。 他行走在碎石林間,放聲吶喊:「只要找到黃怡仁,再坎坷的路也要向前走。」 「矮房子也要找,連水溝也不會放過。」 「阿爸」、「阿公」、「二伯」、「阿叔」、「黃怡仁」眾人宏亮的聲音,迴盪林間。但,好像無論眾人怎麼叫,沒有回音,就是沒有回音。 中午時分,太陽像個大火爐一般。 鄉親們站在巨石上,遠眺東山前村前綠油油的高粱田,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光澤,莖桿挺得更筆直,更波瀾壯麗。思及此,眼前的挫折不是挫折,勇敢面對,愈挫愈勇。 眾人又來到高粱田,四下散開,沿著田間小路,一步一步往前走,用力地喊,喊到嗓子都啞了,力氣用盡了,仍堅持尋找。 …… 怡仁阿公個性謙和,利而不害,為而不爭,認識他的人無不尊敬他。他失蹤了,猶如波濤洶湧的海浪,讓整個金門島無法平靜,甚至讓台灣泛起了陣陣漣漪。 因為善良,不管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可以幫忙的,都義無反顧地加入救援行列,無法幫忙的,祈禱怡仁阿公平安。 住在陽翟的阿西認識怡仁阿公,今日放假,早上他騎著重型機車,在東珩附近用心尋找。他知道,東珩鄉親下午再戰美人山,然美人山地勢險峻,無人指引,貿然進山,容易迷路,特別前來助一臂之力。 阿西看見,眾人的眼睛佈滿了血絲,滿臉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擔憂,真讓人不捨,思忖這些日子以來,大家確實過得很辛苦。他認為有些事玄之又玄,無法用常理判斷,於是提議:「今天晚上到陽翟會山寺,請普庵佛祖指點迷津。」 陽翟村為金門最古老的聚落之一,五代後梁(約913年)王審知派遣陳達到金門管理鹽事,為陽翟的開基始祖。村內會山寺始建於明代,奉普庵佛祖和金王爺為境主,是村民的信仰中心。 華叔對神明向來心存恭敬、謙卑及敬畏,會山寺每月農曆初七開放信眾問事,今日初四,提前問事,應慎重其事,便提醒道:「普庵佛祖要等初七才可以問事。」 可是,時間已不站在我們這邊,不能再等了。 「還要等什麼?等什麼等?馬上,今天晚上6點會山寺。」阿西的聲音帶著凜然霸氣,不容置喙。 傍晚,鄉親們準時到陽翟會山寺,廳堂內乩童容貌雋爽,眉宇儒雅,神色無喜無悲,淡淡地說:「這是黃怡仁的劫數,有人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掌心,將他帶走了。」 家屬問:「現在如何?」 乩童回答:「天機不可洩漏,黃怡仁陷於迷陣之中,走也走不出來。初六才會漸漸明朗,錯過初六,生存的機會就渺茫了……。」又繼續道:「最後由警察找到的。」 自會安寺走出來,大家似乎知道結果,抬起頭,望著漫天的星辰,堅信怡仁阿公平安健在。(五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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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睏」的含羞草
每次在公園或野外看到含羞草,都有一股莫名的喜悅。可能她很早就進入我的「植物辭典」,但卻無緣在寒冷的北國「看到」。 來到台灣,發現從台灣頭到台灣尾,都可以看到開花的含羞草。雖然如此,我對她的著迷程度絲毫未減。 有一次在台北故宮,從一幅郎世寧的畫作中看到青青此草。讓我更驚奇的是畫作上竟還有乾隆皇御筆盛讚云云。紫禁城的御花園奇木異卉無數,這西洋來的含羞草卻能博得「十全老人」龍心大悅,足見她的魅力不凡。 乾隆稱其為「知時草」,原來含羞草葉片的閉合可作為計算經過時間的依據。 台語給含羞草起了個「愛睏草」的綽號,因為輕觸含羞草的小葉,所有羽毛狀的葉片都會依序閉合起來往下低垂,彷彿害羞的女子,因而得名。 含羞草的這種敏感行為被稱為「睡眠律動」,科學家發現,植物也有類似動物的淺眠和深眠,聽來是不是很有趣呢? 曾任清台灣府知縣的孫元衡,對含羞草亦喜愛有加,他在《赤崁集》中留下關於含羞草最早的華文記載:「羞草,葉生細齒,撓之則垂,如含羞狀,故名。」並做詩:「草木多情似有之,葉憎人觸避人嗤。也知指佞曾無補,試問含羞卻為誰?」清康熙年間完成的《諸羅縣志》中,對含羞草有更傳神的描述:「含羞草,高二、三寸,葉似槐。爪之,葉即下垂,如婦女含羞然。」 讀之令人心神蕩漾,草木有情,漂洋過海「移居」他鄉,想必也會用其最獨特的方式來表達「思鄉」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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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哥不自誇
多年了,水果攤買來的美濃瓜就是沒有小時候吃的那樣甜,有的宣稱溫室栽培,瓜子長得像楊貴妃般的豐腴,每台斤八十九元,對我而言是高價水果,因為屢次的失望,但卻又想重拾兒時舌尖的甜美,通常,我會保守性的買一顆試探,但往往較起小時候暑假美濃瓜的產季時,到田裡幫瓜農洗瓜,瓜農饋我的一些長得醜又小,或粗鄙而遭淘汰的「瓜仔尾」還遜,總讓人失望。 印象中小時候的美濃瓜都甜美,把一堆的瓜仔尾削皮去籽後放冰箱,就是夏天消暑的好味道,令人懷念,所以,儘管現在的美濃瓜都不合我意,但小時候對它香濃甜美的印象依舊,還是會試著買買看,買到像小時候那般好吃的滋味,可算幸運;若表象碩大肥美,嚼起來卻淡汁如水的,其實也不意外,不再去買就好了。 美濃瓜盛產的七、八月這段時間,上市場時總不忘瞥瞥在市場外緣三角窗處的「瓜哥」是否出現。 瓜哥這段時間總是一整車的美濃瓜出現在早市的交叉路口邊,幾年前第一次跟他買時,就覺得很對味,大小顆都好吃,都是兒時那種甜美的美濃瓜的滋味。 這回就在另一個路口發現他,我問:「老闆,怎麼不在原來的地方?」「透早晚了一點時間就被擺走啦!」隔著口罩,但還是能感受他率真的笑,我猜他是笑自己怠懶了點時間,平日擺攤的位置就讓人捷足先登,「討趁」真不易啊! 請老闆幫我挑了攤位上一斤三十九元的兩顆,那是他特地挑揀出的最好的貨色。瞧他認真的在瓜群間逡巡挑選,足誠夠意的說:「這熟度夠了,真香,吃起來還會『沙沙』的,要趁早吃完。」就這樣,兩顆80元成交。 翌日清晨,為孩子準備水果削了其中一顆,刀子一下,漂亮淡白果肉卻圈著看似腐褐的瓜籽囊,但湊近鼻頭一聞,也無酸爛的氣味,這好端端的一顆瓜是怎麼回事?吃?不吃? 試著切了小塊,刮去褐腐的籽囊後再試一口,那果肉的瓜香依舊,味道甜美,想到老闆的話不假,還有他誠心挑撿的好印象,心態自然就幫他圓了誤差的場,誰都揣不出漂亮的外相,包裹的卻是一囊的褐敗,所以沒有怨懟,只有同理。 儘管果肉甜美,但避免杯弓蛇影的心理作用或真有吃壞肚子的疑慮下,還是斷捨不吃,就和果皮一起堆肥去了;削起另一顆時,兒時好吃的美濃瓜的記憶再現,香、甜,外脆內綿密的雙重嚼感都更勝於前,瓜哥的話不假,自然就更不計較那白白的損失了。 買賣著重於誠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華而不實的話術頂多誘人一次,瓜哥「賣瓜但不自誇」的話,如同他賣的美濃瓜的厚實,儘管難免買到意外,但卻不失對他的信任,因為篤厚的誠信根基,總抵得住無心失誤的衝擊,賣瓜、為人處事都當如此。 一顆瓜,很快吃完了,下回再上市場,要買好吃的美濃瓜,當然還是得再找瓜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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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哪兒呀!
東珩棲堂廟供奉保生大帝,村民尊稱大道公或大道公祖,祂慈悲為懷、有事相扶持,帶給村民莫大的安定力量,深受村民的尊重與愛戴。因此尋找前,怡仁家屬跪在大道公祖前,正心誠意,擲筊問事。祂傳達怡仁阿公平安健在,置身東珩東北,往碧山村方向。 大道公祖的保佑和指引,怡仁家屬感恩戴德,一顆動盪不安的心,一時間穩定下來。只是,初秋天氣燥熱,稍有差池,容易中暑。家屬腦袋不聽使喚,腦海裡不停地想,阿爸昨日有吃無?有喝水無?有睏飽眠無?疑問、煩惱、不安、焦急,所有的情緒又交織在一起。 不久,里長在臉書社團再次發文,懇切道:「尚未尋獲,預計9時在碧山車站集合尋找!有空的鄉親歡迎加入,希望有好消息!」 8點30分,太陽閃閃亮亮照耀大地。 鄉親們走出家門,近二十人齊聚棲堂廟。怡仁家屬見此,感動在心頭,平時大家為生活,各據一方,而今患難相扶持,感謝溢於言表。 鄉親們深具信心,胸有成竹,今日畢其功於一役。他們帶著豪邁的氣勢,走到碧山車站,以其為軸心,方圓五十公尺範圍內尋找。未果,擴大搜尋範圍,先到碧山村,因為眾人認為怡仁阿公不會以天為帳,以地為床。 碧山村的人口是東珩的好幾倍,村內紅色的閩南建築,輔以民初的美麗洋樓陪襯,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但隨著人口流失,消散在歲月的長河裡,村內頹屋、防空洞群聚。 鄉親們不斷地在村內古厝、防空洞穿梭,揚聲大喊,戶戶不漏,深怕錯過任何一個可能。 村民聞言:「拍謝,沒看到人。」旋即直搗楓香林,楓香林位於碧山村郊,通往山后民俗文化村的方向。 10點多,鄉親們自碧山進入楓香林,沿途雜草比人高,再往裡走,保留原始生態的森林,荊棘遍地。未獲捷報,快馬加鞭,揮軍南下,目標碧山靶場。 碧山靶場位處東珩東南,其建於1974年,靶場內有壕溝,右邊有軍營,1998年國軍部隊撤離後閒置至今,漸漸成為牧牛的場所。 晌午,鄉親們踏進碧山靶場,跨越熱氣騰騰的雜草,在靶場上下跑動,呼叫聲此起彼落。但回應的是知了,在樹上長一聲,短一聲。此時,眾人臉上紅撲撲的,層層的汗水順著額頭唰唰流下,頭髮溼了,衣服也溼了,模樣很狼狽。他們不以為意,鬥志昂揚,繼續前往陽翟附近的戰車連武陵高地。 不久,忠叔在鄉親群組回報:「整座山都翻遍,還是沒有找到人,上天保佑,希望能夠儘快找到。」 經過一天的搜尋,鄉親們樂觀的心情狠狠地被打擊,難以想像,小小之地,竟讓怡仁阿公好端端的一個人,從人間蒸發般消失無蹤。 …… 昨日驚慌失措,今日重整思緒,學習面對無常,接受事實。 鄉親們重整旗鼓,在群組討論得沸沸騰騰,彼此相互加油打氣,為低迷的氣氛注入一股暖流。 阿富感激道:「感謝。」 怡仁的五女兒阿嬌道:「感謝大家,偶阿爸一定會平安歸來!」 怡仁的大女兒阿華道:「非常感謝鄉親們,你們辛苦了。」 帥氣的保哥道:「很善良、和氣的人,希望能平安歸來。」 阿玲道:「吉人自有天相,加油!」 阿蓮篤定道:「一定會找到的。」 最後,里長在群組道:「我會將大家集思廣益的想法,提供鎮公所及警方協尋的參考。」 有了鄉親們的關心與鼓舞,怡仁家屬滿懷感激,即便前面有萬千溝壑,也要強打起精神往前走。 全面搜索 尋找怡仁阿公,鄉親們有心照不宣的默契,里長黃文成負責對外聯繫,村民蕭礽權、黃章華等人居中協調搜救事宜,縣政府亦為此成立專案小組。 子夜,古道熱腸的網友,在臉書社團發文:「雖然不太可能,但昨日下午5時多,在機場看到類似服裝,年紀雷同,在華信櫃檯詢問候補機位……。」 尚義機場與東珩的距離有十一公里多,老人家喜愛家園的一草一木,一生到台灣屈指可數,即便離開故里,孩子們也會亦步亦趨緊緊跟隨,獨自搭機可信度微乎其微。 但人命關天,任何線索都是曙光。 第二天,里長到台灣出差,蕭礽權毫不猶豫地承擔重任,儘速通報,縣政府及警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加強查察。 大批警力集結在此,吸引熙熙攘攘的旅客駐足觀看,不禁好奇地問:「怎麼了?」 最後,確認怡仁阿公並未出境。 …… 另一邊,東珩一刻也不得閒。 金湖分局調度內外勤警力,並請金沙鎮公所、林務所、金防部及民間人士等協助,複查碧山、東珩一帶道路、村落及其後方林地,並擴及右側美人山、東山前、西山前一帶。 這些地方有古厝、洋樓、營區、防空洞,讓人想起金門風風火火的歲月。 自古金門農業生產不足溫飽,幸好產鹽,有鹽就有錢,造就宋明清以來,進士、舉人輩出。其衣錦還鄉後,大興土木整建家族聚落,或興建祠堂,因此紅磚紅瓦的閩式建築處處可見。 清末干戈擾攘,鼠疫橫行,為求生路,金門人前仆後繼到南洋。其功成名就後,對故里捐錢,於是清末民初一幢幢華麗的洋樓拔地而起。 1937年日本人來了,移民潮湧入新加坡、馬來西亞及印尼等地,洋樓主人無緣居住,卻成為金門僑鄉文化的重要表徵。 1949年國民政府退居台澎金馬,實施戒嚴,金門成為反共最前哨。為了反攻大陸,解救大陸同胞,村內防空洞遍布,四周佈滿軍營,村外構築防禦工事及碉堡,甚至一度徵用民宅及洋樓。 其後,金門歷經國共多次戰爭威脅,百姓移居台灣、新加坡及汶萊等地。兩岸關係緩和,1992年金門守軍組織逐漸精簡,古厝、洋樓及軍營人去樓空。走過春秋,古厝及洋樓,有些在後人努力經營下燦爛綻放,有些任憑凋零,頹屋處處,軍營亦復如此。 思緒飄遠了,此刻8時30分,陽光普照。 碧山車站集結近百餘人力,相較於昨日,今日鄉親們整裝待發,手套、木杈及鐮刀等無一不備,迎接荊棘。 現場指揮官站在眾人面前,以響亮飽滿的聲音向大家說明,此次採取警務人員混搭帶班等分工事宜,語罷,眾人分頭行動。 這一組人馬,來到東珩後方,此處原有一條沙土小徑,通往東山前,光陰荏苒,成為蔥翠蓊鬱的雜樹林。眾人踏入塵封已久的森林,迎接低矮的刺蒐及馬纓丹等植物,地勢又坑坑窪窪的,走在前頭的阿富不忘提醒:「這裡不好走,要小心。」 林中滿地的樹葉和枯草,時而幽幽暗暗,讓人倏然提高警覺,思量怡仁阿公或許坐臥於此。有時燦爛的陽光穿過樹梢和枝幹,在地面上交織出一幅安靜的風景畫,畫上有樹,有葉,也有人,就是沒有怡仁阿公。 另一組人馬,來到東珩後方和東山前間的高粱田。 (五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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軌條砦
那一夜 北風朔朔,星月黯然 海際點點成列 點成波 波成浪 逆前而來…… 號角響 執槍在前,後備砲彈 飛砂驚鳥,軍威撼膽 磷光著處,戰士鱗傷 凹處仰屍,凸處魚躍 將軍不惜命 戰士續爭光 軌條砦 鱟魚尾 閃閃光 縱深羅列,直指敵艦胸膛 洪荒神物,著盔甲衛家邦 敵艦隨潮退去…… 月黑風高 幾度夕陽? 日出日落軌條砦 潮起潮掩駐青苔 惹得喜鵲聲聲叫 情侶攜手還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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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馬拉松之名
國小運動會預演,早自習搬椅子就位後,開幕進場、健康操、表演節目、60公尺預賽、大會親子競賽進退場、100公尺決賽、大隊接力、到閉幕結束……在操場、教室數度往返來回,炎熱大太陽下反覆、持續曬著,班級最前方的旗手都有點撐不住持掌的班旗,其餘孩子們也被烤得汗涔涔,露出不耐煩與心浮氣躁。稍嫌混亂的秩序,老師們只能柔性勸慰孩子們忍耐,甚至到後來也發起脾氣告誡。 司令台上宏亮高亢的聲音卻一直廣播著:大會報告、大會報告……我想待在屋簷下的他們應該也不難發現台下站到都快笑不出來的師生吧!運動會屬學校大事,預演遇上好天氣也無法避免或取消,只是一場運動會的預演,讓師生們精疲力盡、人仰馬翻,直到預演告段落,大家總算鬆了口氣。孩子們趁著下課恢復平時歡樂容顏,一窩蜂的衝去玩耍、遊戲,直至上課鐘響……。 大概沒有國小學生不喜歡上體育課的,甚至有聽過導師以不能上體育課懲罰高年級表現不佳的學生。童年時很喜歡運動會的大隊接力,那是一種班級間團結合作的極致表現,很愛那種激勵人心、振奮士氣的氛圍。也曾代表班上參加運動會短跑、跳高、跳遠之類的競賽項目,實力卻老輸人一等,始終無緣站上三格的木箱,戴上那讓人覺得驕傲的金、銀、銅獎牌。在童稚的心裡著實留下不小的遺憾……現在看起來不怎麼樣的一塊牌子,年幼時卻象徵著莫大的榮譽。無憂期的童年結束後,尷尬期的國中、頹廢期的高中、逍遙期的大學,漫長的歲月裡卻與體育都不沾邊。那時對運動興趣缺缺,體育課能不跑就站、能不站就坐,不知是當下生活裡有其它更吸引人、更重要的事?或只是年少無謂的煩惱與強說愁呢?直到讀書讀得快發瘋的研究所苦悶期,才異想天開懷念起體育課,卻發現學術研究導向的碩士生根本沒排這種課;原要加入足球社團,卻被揶揄、嘲笑,憶起往事總覺尷尬得糗! 再接觸運動,許是各方面條件的配合,更拜台灣路跑活動所賜,便適時的加入了馬拉松行列,消失已久的運動細胞竟再度萌發。非常神奇!也意外點燃了心中對運動、對跑步的那種熱情。跑馬拉松能激發人類無限的可能與潛力,跑馬拉松其實是在尋找自己、肯定自我的一個重要過程,跑馬拉松更是頭破血流要證明人活著一輩子,總要有自己衷心喜愛的一件事物。馬場是一個充滿活力希望、極限挑戰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奔跑,更是會讓人上癮!馬拉松的世界裡,有各種馬拉松陽光、正向的報導、不同跑者的豐功偉績、精彩動人的傳奇故事……總是鼓舞著自己能不退縮的向前邁進,不僅僅在馬場上而已,更實踐在生活中;挫折磨練、智慧成長,最終不管成功、失敗,一切都不會白費……至少踏踏實實、徹徹底地的認真跑過,無怨而無悔!即便這條路孤單的時候多,卻從來不覺得寂寞。很能享受一個人自己跑馬拉松的自由、悠游,彷彿天地之間唯我而已;我跑步,我存在,我存在,我跑步……。 數不清的馬松場次、數以萬計的人群中,馬場上擦身而過的數秒招呼,陌生、短暫的交談或併跑,都屬難得的緣分;更何況因為馬拉松相識、相熟與相知。看過不少馬拉松情侶,也聽聞朋友說過,在人生最好的時間與空間遇見,不代表真的就是對的時間與空間!錯的時間、空間,可能讓相戀的倆人最終各走各的獨木橋與陽關道。感情不似馬拉松,有多少付出,便有多少成績表現,投入越多、期盼過高,累積失望可能也越大、越深。而不是永遠的朋友,也只是緣分聚散有時而已。馬拉松卻是能自己掌控,有相對的努力,必有絕對的回饋;妳也能在偶爾跌倒的馬場上,突然明白一些人生的道理,或者頓悟些甚麼……。 微熱而潮濕的黃昏下,受傷後復元的腳,試著緩緩地慢跑,腦海中過往點滴清晰……內心澄澈得輕鬆無比。久違的律動,讓自己流淚並微笑著,我一點也不害怕全部歸零,一點也不在乎砍掉重練;馬拉松讓我擁有力量、重新出發,馬拉松讓我越挫越勇、所向無敵,馬拉松也讓我更懂得愛自己、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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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哪兒呀!
東珩村位於金門東半島,其土地公廟兩側的對聯:「東紫澤被源頭遠,珩光涵瑞地中來。」 孩提時代不知其義,視此遊樂天地,飛簷走壁抓雛鳥,悠然見大山,過著無甲子的生活。長大後才瞭解,對聯敘說著東珩。 村內閩南式的建築大致坐西北向東南呈梳式布局,晨曦,日出東方,縷縷陽光灑滿了整座村莊,平添幾許朦朧之美。 棲堂廟是東珩的主廟,主祀保生大帝,全村善信。廟的左前方有一尊金門最小的風獅爺,肩負鎮風止煞,和廟的右前方的小小土地公廟,共同守護村落。 長老口語相傳,東珩地理位置屬公牛穴,又是金交椅的風水寶地,得之,子孫綿延不絕,所以一直以來被外人所覬覦。 東珩曾經繁榮昌盛,歲月過去,不復以往,現在人口不多,村民相知相惜。 村莊四周擁抱鬱鬱蔥蔥的樹林,夏天涼風送香氣,冬天北風進不來,是冬暖夏涼的好地方。 鄰近村落東有碧山,東南有東店,西有西吳、陽翟,西北有位於美人山的東山前、西山前,更遠有山西、山后。 交通方面,村民習慣自行開車,搭公車的話,會到碧山或西吳搭乘。 驚魂一夜 2020年9月16日(農曆七月廿九日)是「鬼門關」的最後一天,下午3點,遠在台灣的阿嬌特別打電話給居住金門的大弟阿富,囑咐道:「今日早點回家,祭拜祖先!」 阿富在林務所上班,認為祭祀貴在誠,心誠則靈,於是道:「工作還沒做完,下班後再祭拜。」 阿嬌尊重阿富的決定,但心頭縈繞的不安,始終揮之不去,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此刻,太陽像個大火球掛在天空,又金門好久沒下雨了,湖庫、水井出現了乾涸見底的情景。幸好,縣政府不定期用水車灌溉各個村落枯槁的行道樹,不然整個天地熱到像在蒸籠裡一樣。 3點多,阿富駕駛灑水車,來到了金沙鎮,用心灌溉,來匆匆,去匆匆,回頭一瞥,恬淡自適,歲月靜好。 5點半,夕陽漸漸西沉,阿富回家了。 阿富先到隔壁的古厝祭拜祖先,然後回到住處,發現昏暗的客廳空蕩蕩,住在一樓的阿爸房門緊緊深鎖。他警覺有異,走進廚房,打開電鍋,為阿爸準備的午餐原封不動,靜靜地橫躺在電鍋裡。 他走出門外,由窗外往爸爸的房間一探,黑魆魆的,便大聲呼喊:「阿爸,阿爸。」沒有回應。 …… 怡仁阿公八十五歲,孩子皆已成家,與大兒子阿富同住,其餘子女散居金門、台灣各地。在金門的女兒三不五時回娘家,陪阿爸聊天、吃飯、散步,日子過得很簡單。 閒來無事時,他會到隔壁宗親忠叔家串門子,或聊天,或用餐。對怡仁子女們而言,忠叔幫忙看顧,如同一道溫暖和煦的陽光,讓他們無憂地往前走,每思及此,銘感五內。 怡仁阿公早年喪偶,習慣與孤獨相處。退休後,總是帶著妻子的肖像,聽著音樂,乘著涼風,步伐輕快地爬大山,享受自在的生活。 此時,耄耋之年,偶爾拄著拐杖,踉踉蹌蹌地走到東山前方向的光華路。站在東珩村碑,身後夕陽垂落,餘蔭揮灑周身,傾聽微風吟,有時思緒紛飛,忘記回家的路。 幾次經驗,阿富對此不以為忤,徐徐地開著車,到了村碑,只見落日餘暉,染紅了無邊無際的高粱田,而馬路空空蕩蕩的。 他便順著光華路,往西吳、陽翟、碧山方向,回到東珩,天已昏暗,華燈初上,不見阿爸,心情些許忐忑。 下車後,阿富直奔忠叔家,語氣充滿期待道:「阿叔,我下班沒看到阿爸,不知今天有來這裡嗎?」 「沒來。」忠叔一臉詫異,直接從椅子上面站起來,放下才吃了幾口的晚餐。 叔侄倆同乘一輛車,忠叔開車,副駕駛座的阿富伸長脖子,目光灼灼,望向窗外尋找怡仁阿公,環繞東珩一圈,依然如故。 阿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自若,然後再打電話給金門的四姐阿蓮:「姐,阿爸不見了,有在你這兒嗎?」 「沒,阿爸沒來。」阿蓮心臟突然一抽,溫潤的聲音變高亢。 此時,車子悄然來到沙美車站,阿富望向車窗外,昏黃的燈光只見稀稀落落的行人,就是不見阿爸,思量或許在山外車站吧!來到山外,失望一場。 阿富心頭一動,撥電話給在公車處上班的同學,撥通好一會兒,終於電話傳出清朗的聲音:「喂!阿富,找我有什麼事?」 阿富:「我爸早上出門,到現在還沒回家,不知你今天有沒有載到……。」 「沒載到,不過我可以幫你問看看。」語罷,同學不假思索,在公車處群組發文,幫忙找人。 ……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真讓人措手不及。 阿富神色越來越嚴峻,皺著眉頭想了想,阿爸不可能無端走失,同時也告誡自己,面對問題一定要處變不驚,臨危不懼。 忽然間,車裡靜悄悄的,忠叔打破沈默道:「或許回家了!」於是車子掉頭回東珩。 回到東珩,阿富的姐姐及姐夫們風塵僕僕來了,近十人挨家挨戶聲聲問,連村內廢棄的防空洞亦不放過,空空如也!遍尋不著,是焦急,是失落。 過了不久,阿富的手機響起,是同學打來的,他滔滔不絕地說:「阿富,阿伯今天下午3點多在碧山車站下車……。」 阿富意識到阿爸真的不見了,於是撥電話給光前里里長:「文成兄,我阿爸今天出門,至今還沒回家……。」他一向不求於人,只是這次不同以往,阿富真的需要別人的幫忙。 里長黃文成第一時間通報金城分局和金湖分局,並在臉書社團發出尋人啟事:「本里黃怡仁老先生上午外出,至今未歸,身穿黑褲、藍色西裝外套、戴眼鏡,沒有失智或失憶,不明原因,目前尚未返家……。」 10點多,怡仁家屬乘著夜黑星光點點,邁開矯健的步伐,自東珩步行朝著碧山前進,穿過草木氣息的樹林,聲聲呼喚:「阿爸、阿爸。」 嘹亮的聲音打擾了寂靜的夜,驚醒了沉睡的碧山。瞬間,狗吠四起,驚動天地。 凌晨,一行人頹然地回到東珩,跪在棲堂廟前,祈求神明,保佑怡仁阿公平安。 接受事實 回到家裡,阿富了無睡意,冥思苦想阿爸置身何處,不知覺地東方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清晨6點多,電話聲響起,來勢洶洶。阿富急忙拿起手機,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嘶啞的聲音:「喂!阿爸回來了嗎?」 阿富:「沒,阿爸還沒有回家。」 不久,阿富姐姐們頂著熊貓眼回到東珩,接著親朋好友紛沓而來。眾人依警察局、車船管理處及好友們提供的訊息,抽絲剝繭地理出思緒。 昨日早上,怡仁阿公一個人到沙美買了些許東西,近中午,向在沙美上班的華叔道:「我要搭車回家。」以十分鐘路程計算,12點左右應該回到家。 不知怎的,搭到金城,又返回沙美,然後續搭經山后往碧山的公車,費了九牛二虎,終於在下午3時20分抵達碧山。 王姓駕駛人見怡仁阿公拎著三大袋沉甸甸的東西,想都不想地站起來,出手相助,把東西提下車,然後開往下一站。 公車走了,阿公步履蹣跚越過馬路,應左轉沿著碧山靶場後方的小徑回家,不知所以右轉走到東山前。 金門村落與村落間之距離不遠,村民彼此近乎熟識,一對約莫七、八十歲東山前村民夫婦,看到怡仁阿公,走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其中一位道:「怡仁兄,這裡是東山前,您走錯回家的路了。」 怡仁阿公帶著幾分恍惚,返回碧山車站,只是走著、走著,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碧山車站南方是靶場,北方是通往山后楓香林,此兩條路徑,正好是車站南北向,容易迷失。 這個時候,阿富正在金沙鎮工作,興許老天開了個玩笑,就與父親擦肩而過。 …… 金門民間俚語:「有宮、有祖厝才成鄉里」,「宮」指祭祀廟宇,因此宗教信仰深植人心。(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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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熱氣球,飛越土耳其
趁著熱氣尚未完全來臨的季節,我和先生飛了一趟土耳其,搭上熱氣球,在微風吹襲中,感受沒有熱氣只有和氣的土耳其,當熱氣球緩緩升空,我們由上而下俯瞰地面,環視四周,所有特殊地形美景盡收眼底與心裡,我們也在航行之中體會人生,行了一次高空臨下特殊體驗的異國之旅。 每位搭熱氣球的旅客,都睜大眼睛,拿起相機,拍下最美的那時此刻,相機擦聲此起彼落,尤其當太陽光緩緩自山頭升起的那一刻,以初日當背景,天空飄著看起來大小不一的百來顆熱氣球,整個畫面真是壯觀得讓人難以形容。 人間六月天,我在土耳其,搭乘熱氣球,欣賞美麗的風景,快樂的感覺唯己自知,所有煩惱與憂愁頓時皆隨風飄去,只留存對未來美好與幸福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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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旅程
2023年越南探親兼旅遊,中越峴港之旅最後一天,整理好行李後,司機載我們去機場前和我們一一握手道別。外子請秘書翻譯轉達說很喜歡這個城市,將來有機會一定會再來訪。抵達機場後即將check in,只見秘書前往空無一人的櫃檯,隨後外子怒髮衝冠表示,秘書竟然記錯起飛時間,飛機已於半個小時前飛走了。錯愕之下和女兒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外子鐵青著臉要秘書緊急應變處理,一問之下方知明天早上才有機位飛回北越海防。請女兒協助秘書趕快訂票,並告訴秘書電話連絡司機折返載我們回飯店和確認有無房間,他一定很意外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天啊!峴港One more night! 第一次在異國他鄉過年,想不到竟然發生如此烏龍事件,安撫外子不要發脾氣,先將後續事情處理好。下午女兒和我決定把握機會深度探訪峴港,兩人騎了摩托車,愜意穿梭進入當地的居民住宅區,家家戶戶都懸掛國旗,門口擺飾鮮黃菊花和金桔樹,年味十足。口渴之際找了家咖啡店,放手讓女兒去用英文點餐和問路,趁著天色未暗到處逛逛。晚餐找了家香草比薩&牛排餐廳,和女兒進入點了素食義大利麵和沙拉,都是女兒的最愛;也與外子聯絡是否需要幫忙帶東西回飯店,他則表示要來餐廳找我們。晚餐後發現一家運動酒吧,遂坐下請女兒點飲料,我們則開始欣賞樂團演出,演唱的都是80、90年代令人懷念的英文歌曲,不禁跟著歌手哼唱起來。 外子看到有國外的年輕人正在打撞球,一時技癢想和他們切磋球技,幫忙翻譯後發現和我們交流的外國人來自俄羅斯和歐洲居多。自報來自台灣,有人說他們之後也會來台灣旅遊,聽說台灣是個很棒的地方喔!結束後一家人漫步在排名世界第六有著椰林白沙的美溪沙灘,坐在岸邊聽著漲潮的海潮之音,隱約可見對面靈應寺的觀音像。心情三溫暖的一天,度過了永生難忘的峴港時光! 今年則轉往金門探親兼旅遊,2月19日假期最後一天清晨8點多到尚義機場準備搭機返台。外面開始霧茫茫一片,飛機時刻表顯示清晨的班機先是「天氣影響」,然後變成「延誤/Delayed」。隨著可見度的降低,風向不定,班機開始被「取消/Cancelled」。被迫候補機位,隨著天氣變化能見度提升,午間有些班機可以起飛,但是隨著越來越多心情煩躁的旅客湧入,又遲遲一直候補不到機位。心情開始七上八下,因為台中班次較少,甚至也預約候補了台北的班機,此時此刻一心只想要回台灣,因為接下來幾天有好些事情亟需處理。 印象中金門的霧季是三到五月,沒想到竟提前到二月下旬。下午三點左右有台中的班機,但是濃霧又開始籠罩金門,班機一班接一班被取消。機場內人心急劇浮動,惶惶惴惴不安,大家開始群聚聊天,分享霧鎖金門的經驗,其中有些人急著要到醫院門診拿藥,有人探親後要返鄉,擔心住所的遊客也占了不少部分。想起外子說過從前當兵期間,曾因霧耽擱在台北長達一周後來搭船回金門的往事,原來所言不假。 但是又何奈只得與家人和當地友人聯絡,我們的眼中的異常卻是他們的日常或平常。友人看了航空氣象後建議我別再浪費時間空等待,趕快改訂其他天的機位。得知我的候補號碼,他說當天候補上的機會十分渺茫,並說這幾天吹南風霧氣不易消散,氣象預報週四改吹東北風一定沒問題。聽從建議學聰明了改訂中午的班機,必須多待三天。果然一語成讖--Long stay--心想事成啊!安排好台灣的一切事務,頓時發覺世界少了我還是可以照常運轉。龍年浯島18天的「龍Stay」,最令人神清氣爽的事,莫過於每天騎車穿梭於隨風搖曳翠綠的麥田之中,當個追風麥田捕手! 生命往往不會按照既定的計畫進行。連續兩年的外地過年體驗,竟然雙雙搭機時狀況連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旅程意外繼續。如海綿般吸收了歷史、地理、人文、生態等,滿載各方面諸多的體驗、經驗和知識而歸,為將來的筆耕題材積攢下諸多的珍貴資糧與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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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獺
歐亞水獺學名Lutra lutra,亞洲小爪水獺學名Aonyx cinerea,水獺學名Enhydra lutris。獺類是海洋哺乳動物中最小的一個種類,是食肉目動物中最適應海中生活的物種。它們在各地俗稱獺貓、魚貓、水狗、水毛子、水猴等等。世界上屬於水獺亞科的13個物種均已被列入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中,中國境內的水獺品種均被列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一 2017年春節前,我到金門訪魚,最激動者,莫過於聽到金門還生息有我以為在東海滅絕了的水獺。在閩南,人們還能記著這名字,大半得感謝惠安有個叫獺窟的地方,據說南宋年代,島上水獺時常從石窟爬上船覓食,因以名島。 我能記著它,是每次對付魚刺卡喉,會想起老漁人說法:要有水獺腳爪,順著脖子耙搔,魚刺就會順過來,吞入肚子。 我幼年見過外公保存的一支水獺爪,半尺多長,枯瘦腳脛附滿蓬鬆絨毛,像巫術道具。它和止血的金狗頭、烏黑的熊膽塊,擺在外公暗紫的檀木藥盒裏,森森恐怖。熊膽是早時發燒、甚至是火牙時用來去火的最後手段。金狗頭是蕨類的莖根,上面的絨毛,可以擼下來止血,過一段時間能再長出新毛。 閩南漁民能見到的一般是水獺,全名叫歐亞水獺,習慣躲石頭洞窟或水底,夜間才出來行獵。漁人通常與它和平相處,但曾經有人遇海難、困守礁石,逮它為食。 我和廈門港幾位漁老大聊天,偶爾說起它。阮阿良說,三四十年前,就在廈門灣口不遠的漳浦菜嶼列島,他還見過幾次水獺。有一天,他們延繩釣作業通宵,人困了,在一個小島的東北面下碇泊船。順帶把晚間沒用完的魚餌放島礁上曬乾。 中午醒來,卻看到水獺爬上礁岩偷魚餌,噙在嘴裏,悄悄下水。一會兒又有一隻上來。 那些水獺大小不一,顯見的是一個家族。大者長約兩尺,不過一條大尾巴就占去了一半多。「跟黃鼠狼的模樣差不多。」 它其實就是黃鼠狼的遠親,同為鼬科--或美稱貂科動物。水獺與黃鼠狼不同的是皮色。水獺呈黑灰的深咖啡色,油光閃亮,一上石頭,身上的水暫態就泄淨。 阮阿良說,後來在東山遇有賣水獺肉,仔細看了,原來它有三重毛。外層的油光亮亮的細毛,中間是粗毛,貼身是極細密的灰白絨毛,就像如今保暖內衣的細毛。 獺類鼻孔和耳道生有小圓瓣,潛水時能關閉。它在各地俗名古怪,獺貓、魚貓、水狗、水毛子、水猴子等等。 二 中國人很早就懂得利用水獺。水獺吃魚兇殘,每天要吃相當於自重兩三成的水鮮。怪異的是它們會把捕來的魚成排陳列,彷彿祭祀。《禮記.月令》說:「孟春之月,東風解凍,蟄蟲始振,魚上冰,獺祭魚,鴻雁來」。而十月「木葉落,獺祭魚,得取魚。」王安石《字說》總結:「正月,十月,獺兩祭魚。」它似乎一年有開漁與休漁的兩場儀式。 這奇詭習性,變做物候信號。《文字.上仁篇》曰:「先王之法,獺未祭魚,網罟不得入水。」後來「獺祭」被延伸語義,用來嘲笑像我這樣堆砌典故、冗長寡味的文風。 沿海水域的水獺用淡水來洗去皮毛上的鹽,生活地需要有乾淨的淡水環境。且水獺多為穴居型動物,岸邊植被區域對於它們的自我防衛也不可或缺,巢穴選址對環境的隱蔽度要求也高。因此,水獺是淡水生態系統的健康指示種和旗艦種。 它洞穴的高低,也成為人類觀察天氣的指標。《本草綱目》記載:它「能知水信為穴,鄉人以占潦旱」,就如觀察鳥巢能指示季節的風勢與氣溫。 中國馴養水獺最早的記載見於南朝梁《本草圖經》,唐代講鬼怪神異的《酉陽雜俎》自然不會遺漏它。論趣味,同朝張鷟(zhu?椪)《朝野僉載》記載天然:「通川界內有獺,各有主養之,並在河側岸內。獺若入穴,插雉尾於獺穴前,獺即不敢出;去卻尾,即出。取得魚,必須上岸,人便奪之,取得多,然後放令自吃,吃飽即鳴仗以驅之。」彼時人獺尚有互信,不必給它加上頸套。 南朝吳均所撰《續齊諧記》,記述的擒獺秘法,有童話風:魏明帝遊洛水,水中有白獺數頭,美靜可憐,見人輒去,帝欲見之,終莫能遂。侍中徐景山曰:「獺嗜鯔魚,乃不避死。」在木板畫出兩條鯔魚,懸置岸上。於是群獺競逐,一時執得。 閩南漁民至少從隋唐時期起馴養水獺、鸕鶿捕魚。它們為漁戶入水驅魚,此即成語「為淵驅魚」本事。 明代楊慎《觀打魚》記錄說:「石梁水落天波澄,漁人放獺如放鷹。編筠作航來往便,往似飛梭來似箭。蛟潭無極龍客幽,江空獺饑漁人愁。漁人愁,河魴喜,清江一曲孤煙起。」 四川江油,東南亞孟加拉等偏遠地帶的漁戶,目今還使用這生物獵魚工具。 三 水獺亞科下屬有13個亞種,西太平洋的水獺,按分類說,是歐亞水獺。中國境內的西藏、海南、滇西還存在幾個亞種。 但如今有幾人知道這奇異生靈呢?廈門年輕漁人就沒幾個知道。 萬沒想到,2017年去金門,才知道那裏竟還存留有水獺和小爪水獺。 水獺多穴居,白天休息,夜間出來活動,除交配期以外,平時都單獨生活,善於游泳和潛水,聽覺、視覺、嗅覺都很敏銳,食性較雜,一年四季都能交配,每胎產1-5仔,主要棲息於河流和湖泊一帶,尤其喜歡生活在兩岸林木繁茂的溪河地帶。 我們在金門東部的公路上看到了好幾處警示牌,專程開車陪我們的金門文教人士許能麗說,金門和小金門,發現有許多處水獺生息地,估計有近百頭。 作為曾經炮火耕耘過的戰地,水獺竟存活下來,它們應該是這物種在東海的最後孑遺呢! 金門縣政府在相關部門和學校協助下,陸續在陽明湖等區域設置動物隔離網及動物廊道,以降低水獺突然越路被撞殺。而多處新增水域,都有水獺遷入並繁衍的紀錄。 2017年珠海一篇關於發現水獺的一篇報導喚起了我與水獺重新為鄰的信心。 廣東也曾是我國水獺的主要分佈區。一直到20世紀50年代初期,廣東和海南島收購的獺皮數以萬計,產量幾占全國三成。到了2016年,華南、華東,水獺種群只存於金門島、澳門及香港米埔。 金門每年四月份都會舉辦盛大的「城隍季」,城隍是道教信仰中主管一個城池的地方神,通常選任名人、英雄為護境神靈,當然也有例外,比如福建平和當時為政者王陽明,選了唐代詩人王維來感化山民。2019年城隍季,金門縣在城隍繞境視察裏加入了水獺。金城鎮鎮長說,目的是讓環保理念走出「同溫層」,讓不同代際的人都瞭解和認識,我們需要保護什麼。 日本水獺腿腳很短,能用後腿站立,被認為是大量出現在日本故事裏的河童的原型,被愛媛縣選做該市的動物象徵。但是2012年,日本環境省正式宣佈日本水獺已滅絕。它是日本一度高速工業化的犧牲。 新加坡的水獺也在工業化開發中滅絕,之後隨生態恢復,1998年水獺遊過柔佛海峽重返。這幾年高度發達的新加坡被上百隻大膽的野生水獺佔領。從醫院到社區到公園到街道到人家,不管你在散佈或者城市在舉辦馬拉松,水獺隨意出沒,很多人類被它們可愛的外表迷惑,結果被咬……這幾年當地機構把它們誘捕,轉移到有充足自然資源的秘密地點。有人說,聰明到能越過電網的它們,很難說不會重新回到人類活動區域。 或許有一天,現代漁夫也可以重新馴養水獺做水下生物機器人去捕魚,重回詩意生活呢。不過第一步是讓它們回到生態圈裏。我期待哪一天,能在金門之外的廈門灣其他地方看到它,也許要很久,也許不會太久,就看人類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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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兒子返鄉看炮彈
第三個兒子出生在金門,全家身分證只有英文首字是W,真正的金門人!那時烽火已過,看不到我幼兒時的兩岸緊張狀況,目前只能回鄉觀光。想起當年,看到滿山的砲彈碎片、走到被砲彈炸成一個大洞的池塘、敵機從天際臨空而去。那些在電影上才能看到的畫面,真實的現在只能靠回憶。年輕人很難想像,回家鄉看看想作金門人的味道! 家鄉的觀光業非常貼心,想看什麼就能有什麼。高粱酒、一條根、貢糖、麵線、廣東粥、燒餅、芋頭,太多的家鄉名產,很難一次說完,最後去看炮彈,那是重點所在,一定要去。 來到鋼刀廠,看到地下都是炮彈,放置多年的古物,把它變成鋼刀,想起來有點可惜,那是時代留下的見證!老師父製鋼刀多年,為家鄉觀光產業貢獻很多,當年的苦難成為地方的名產,他的有心令人佩服。老師父說出鋼刀的源頭,沒有說出鋼刀的未來,終有炮彈沒有的時代,鋼刀會成為家中之寶啊! 很久沒回鄉,該回鄉看炮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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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知後覺
吉祥月初始,愛聽故事的大女生,問起媽媽本人可有切身的奇異事件可以分享。 話說,那些年,山城家裡後方的小山坡上,一整園的柳丁和一整排的楊桃樹,有些時候爬到果樹上採摘果實不見得是貪嘴,還有更多是發現熟透的果實沒有被其他的人發現的驚喜。這一日,剛下班的我沒來得及把裙裝換成長褲,就一股腦飛奔到山坡上的楊桃樹下,因為夕陽餘暉映照下,可以瞧見成熟的楊桃,黃澄澄的吊掛在樹梢上,我快手快腳攀爬到樹梢上,看遠方車流、看中港溪蜿蜒的水流,風吹拂過臉頰,此刻,好像自己是擁有這片果園的主人,正自我陶醉得意欣喜時,耳邊傳來一聲: 「阿瑋!」 蒼老低沉的聲音,而且是單邊耳朵聽到的聲音,我望向四週,然後驚訝的發現,這裡沒有人,而這一聲呼喚,是來自金門家裡長輩招呼我的腔調,想著的同時,一個不留神,我從樹梢一路滑落掉到長滿雜草的泥土地上,雙腿的兩側被樹皮刮傷,一絲絲的血從傷口滲出來,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我衝著回家,媽媽見到驚魂未定的我出現在家門口,笑著問不是說要採楊桃嗎?怎麼會瑟瑟發抖跑回來呢?我說著剛才聽到呼喚的聲音,媽媽笑著說可能是風聲吧!我怎麼可能聽錯呢?媽媽其實就是怕我害怕才會這麼說吧!就從這一次的驚嚇後,再也不敢一個人去那片果園採果,想去,得呼朋引伴,還得日照當空。 再過段時間,去到新竹救國團擔任義工,憑藉金門人從小跳橡皮筋翻跟斗的堅強實力,我成為團隊裡只要有活動,需要表演這些伎倆時的不二人選,那一夜,在科技上市公司的周年慶活動中,我在舞台翻滾著,在台下觀眾一片掌聲中,我再次聽見: 「阿瑋!」 依然是濃濃的鄉音,也還是家中長輩招呼我的腔調,一個踉蹌,差點從舞台上摔到台下,想著畫了大濃妝花臉的自己,看鏡子都覺得是陌生人了,怎麼可能有人認出我還出聲打招呼呢?想了很多年又很多年,還是不清楚會是誰在當下跟正在表演的我打招呼。 想在吉祥月聽奇異事件的大女孩,聽媽媽說起二十來歲時的往事,嘆了一口氣地說著:「我覺得妳真的很後知後覺耶!有沒有發現,在聽到有人在妳耳邊呼喚妳名字時,都是在做危險動作的時候,應該是妳的長輩,或是守護妳的神明,在提醒妳要小心啊!」霎那間,懸在心上多少年不解的事件,竟然被大女孩給說出重點,心裡想著這答案可真好,有神明的庇佑、有長輩的守護,真的一路走來都平平安安。 回想多年前爸爸過世的前兩個月,連著夢見官澳的龍鳳宮,心想事也許是要我回去走走,返金同日爸爸發燒急診住院,我來到龍鳳宮裡跪求天上聖母護佑,跪拜後的第十天,生忌同日的爸爸在吉祥月離世。媽媽住院時,醫師提醒要進行一個小手術,對生命充滿熱情的媽媽立即滿口答應,想陪孫子女們長大,想再回金門多吃些美食。術後媽媽送加護病房的夜裡,我夢見來到宮廟前,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參拜,夢醒後惦記著,手機一查發現是位於山城的聖母廟,當日立刻與妹妹們驅車前往,跪求媽媽能在神明的護佑下,渡過這一次的關卡,過端午後,跡象穩定的媽媽睡夢中安詳離世,再不捨傷心難過,還是感恩著這一世近一甲子的母女情緣。 我家大女孩在聽完也算是奇異事件的分享後,嘴快的說著自己的媽媽,不明白為甚麼有這麼遲鈍的人,從小小年紀就隨著阿嬤敬拜的神命,在重要關鍵的時刻提醒為人子女要盡最後的孝道,卻要到父母離世後,才明白才接受事實,再次笑著從小被阿嬤也是她阿祖寵大的媽媽,從小老是慢半拍,甚麼事都是後知後覺,還好一路上許多貴人相助,才可以平安長大慢老,雖然被大女孩嘴了一下,可想想也覺得她說的這段話挺有道理的,當下自嘲地說道:「幸好不是『不知不覺』,不然,肯定常被詐騙集團追著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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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的歲月──那些年那些事
是作夢嗎?急促的拍門聲,ㄅㄨㄥˋㄅㄨㄥˋㄅㄨㄥˋ,睡夢中驚醒,令人膽顫心驚聲音。在往後的歲月裡,若聽到類強烈的敲門聲常會心頭一震。是查戶口的又來了,父親連忙起身開門,進來約六、七人,身著軍服,荷槍實彈,一臉嚴肅,後面跟隨著村丁或鄰長,手上拿著本子,很凶煞,像是來尋仇或抓人似?父親趕緊拿出戶口名簿給鄰長,母親急忙拉著要我們快起床,穿上衣服,阿媽則以極其神速熟練的手法,將「軍毯」丟至廚房用草覆蓋著,或是丟至巷仔,此時,畏懼的孩子們緊抓著母親的手或衣襟,排成一列不敢動,再一一點名對照,一切無誤,等其離開,父親迅速關上大門,撿回的毯子已沾滿著草或沙,使勁拍打上面沾粘物,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場景卻深刻留在腦海,每每想起仍覺這樣的夜還是讓人心悸,尤其強烈的拍門聲更感焦慮。 父親談及其當年結婚,陪母親回娘家,未事先申請「訪親留宿證明」,當晚遇查戶口而被帶走,阿媽與母親極為擔心害怕,關了三天由「保長」保回,算也平安度過,長期的無理行為,無人敢於反抗,無理成合理,這是當時的「法」。 「民防訓練」說是我十六歲的成年禮應不為過吧!那年暑假本應如往年幫忙家中農收,高粱、玉米、花生都在等著放暑假的孩子幫忙,卻收到民訓通知,如同接到兵單,在當年凡年滿十六歲,設籍金門者(當年戶籍需隨居住地遷移),不分男、女皆需受嚴格軍事教育訓練,是義務也是責任,無人可免,也覺理所當然,理應放下一切事務,接受人生第一次的「軍事教育」訓練,而這些課程於高中軍訓課亦重複著。 一大早,著裝整齊(學校制服)和同學搭公車到水頭報到,幾天來的緊張終於來了,集合、整隊、分組,各自進教室,黑板上貼著一張大大的課程表,內容包含醫療救護、槍枝分解與組合、心戰喊話、操槍訓練、箱上瞄準、射擊練習、唱軍歌……等。教官點名,講述上課應注意事宜,便開始正式課程,同學們臉色嚴肅聆聽著,比學校上課讓人緊張,調皮好動者,此刻也變安分了,教官似覺空氣凝重,便帶個小遊戲緩和低氣壓,教官:報數遊戲,氣勢要有。我是大王一,我是大王二……,第八位同學中氣十足喊:我是大王八,大家轟然大笑,原來是被教官給耍了,但卻喚醒屬於孩子的笑聲,一下回到純真的世界裡,此時,笑聲、掌聲讓大家不再緊崩,也放鬆了。往後教官會說個笑話或遊戲讓大家輕鬆輕鬆,但上課還是嚴肅的。雖然是群小女生,訓練一樣嚴苛,毫不馬虎,即便累了也不敢吭聲,槍(57式步槍)好重喔!每一步驟皆需達到教官標準,即便在大太陽底下亦是如此,沒有隔離霜,沒有防曬油,課程結束,大家曬得像小黑人似。 槍枝分解:擦亮每個零件,再將槍枝組合,試槍時教官特別叮囑:「槍口朝天或朝地,不可向著有人的方向,舉槍對準天空按下扣板機」,算是組合完成。教官說:「槍要擦到槍管發亮,不亮會卡彈」,此時,教官會拿出一圓硬幣置於槍管下測試是否發亮,啵亮啵亮就通過,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我們這群孩子是絕對相信的。下午是箱上瞄準課,大太陽底下,趴在炙熱的水泥地板,槍頂住肩膀,臉貼緊,對準前方靶心,重複練習著,只覺地板好燙,嘴好渴喔!不知還要練習多久,感覺快休克了,不敢要求休息,還是繼續練習著。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說的正是此刻吧! 操槍,對於第一次拿槍的小女生其實並不容易,尤其矮小的我,實感辛苦,單就拿槍立正、稍息、向左、向右轉,左右老弄不清楚,反正轉到昏頭還是錯誤常出,哇!累死了!怎麼今年夏天這麼熱啊!現在真覺在田裡工作比操弄槍幸褔多了。 心戰喊話,背著喊話筒:「親愛的共軍弟兄們…」,教官給一張說詞跟著唸,模樣有,嚴肅中也覺有趣,喊話要有精神,語氣要有共鳴,躲在狙擊沙包後把要唸的「話」完整說出,重複唸著,是一種沒帶情感的呼喚,那知什麼是有情感的共鳴,反正就是把功課作好,直到教官說「可以」才能休息,沒人敢抗議,服從是唯一。 今天真的要實彈測試,真槍實彈要上場了,一早背著槍到珠山靶場集合,每人五發子彈。「射手就位,臥射預備,左線預備,右線預備,全線預備,開保險,開始射擊」,眼睛瞄了半天,扣板機一按,子彈真的射出了,只聽一旁教官喊,打地鼠,完了,應該是沒打中,射擊完畢,天啊!肩膀好痛,只聽教官說:真厲害啊,給五發中六發,哈哈哈,應該是旁邊同學射錯靶了,終於打完,其實也不知中幾發,魂都還沒回來,只覺肩膀好痛,人生第一次真槍實彈射擊就在驚嚇中完成。 當時每家每戶都配有槍枝(沒子彈),訓練期間槍枝需自行保管,每天背著槍搭公車,這景象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不會有警察攔你、問你或追著你,一切就是這麼正常合理,帶回的「槍」挨在門後,不曾遺失過,應說治安好吧!鄉下誰家在關門閂戶,你家我家任你進出,互為關照,可說是夜不閉戶。民國75年回金任教時,槍枝已不放家中,要受訓時再到村里公所借,結束後歸還。 演習時,每個人皆負有責任,較年長者需配合村公所重要事宜,而我們這些算是少年兵,被安排在村口幾個點,分組站崗,如守水塔者,則需嚴防敵人進入放毒藥(象徵性圖片),每個人認真防守著,不可嬉戲。但其實是很無聊的,若分配到月裡婆牆籬內的隘門口,便玩起躲貓貓或撲克牌,見大人來時則乖乖配合。 那些年常有逃兵,老師總叮囑大家放學要快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玩耍。上高中,有回老師說:昨天有逃兵,需要我們配合找找,同學議論著:「捉不到逃兵,說不定還被逃兵捉走」。大家還是跟著老師在太湖湖畔繞了一大圈,倒像是校外教學,一路說說鬧鬧極開心,總說逃兵持有槍械,心想:這哪是我們空手赤拳女生能對付的,那時逃兵似乎是常發生,且說逮回要處以軍法,很替他們擔心,也覺害怕,小小的島能逃到哪去,小時見過長官打小兵,很兇,很狠,也許是受不了,或是想家了,所以逃,尤其在金門、馬祖當兵,說是中「金馬獎」,要有視死如歸準備,也聽說有些人連遺書都寫好了,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啊!可想肅殺之氣啊!不在其中是難以體會與理解的。 讀小學時經常要防空演練,聽到急促敲鐘聲,不管上課或下課老師帶著同學往指定防空洞躲藏,等空襲警報過後老師再帶大家回教室,這是學校的日常,平時真實上演的單打雙不打,不曾消停過,有時想:怎麼就不會有忘記打的一天,還準時咻咻咻的炸,這是居住於金門軍與民躲不掉的日常:夢魘與恐懼。歷時二十幾年的砲擊,直到1979年1月1日中華民國與美國斷交之後,正式劃上句點。金門百姓停止躲宣傳彈的日子,無需再憂心何時與死神交會,但戒嚴乃持續著,戰戰兢兢的日子依舊,只是少了砲聲,防空洞依舊保留著,金門人的喉嚨一樣被掐住著,前線依然是前線,金門幣依然是金門幣,戰地依然是戰地。之後經歷了多少年,金門民主前輩鬥士不斷請命抗爭,流不盡的汗水與淚水甚至淌過血,直到1992年11月7日金馬才得到真正解嚴。金馬長達45年的軍管,可稱世界級的戒嚴紀錄啊!漫長的青春歲月,也因戒嚴造成金門人口大量外移,舉家赴台,他鄉變故鄉,後代扎根於台灣,故鄉已成異鄉,戰爭是絕對的傷害,誰贏?誰輸?百姓是永遠的輸家。 很多人覺戰地這名稱是光榮的,可我不想,戰地代表著太多的血淚與傷痛及離別,金門有太多可傲人的價值,我們有深厚歷史文化,亮麗人文與文學色彩,及可貴的自然生態與極美的洋樓、閩南建築等,比起戰爭更值得傲人,但也因多次的戰火,留下太多的戰爭遺跡,戰火的遺跡便與金門劃上等號,而忘了沒戰爭之前金門是何面貌,金門祖先遺留下來的文化是深且厚,非你我三言兩語可陳述完整,且看金門曾有多少個舉人進士,人才輩出,多少學者為金門留下的學術論文,及多少作家為金門寫下豐厚的文學篇章,比戰地更值得探索,我們何需戰爭的加持,總想,如果沒這些戰爭洗劫,金門會是怎樣的金門。雖然戰爭留下很多的戰事遺跡,但相對也留下不可抹滅的傷口印痕與傷痛,平靜與安穩的日子是金門這座小島嶼居民永遠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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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眾神將一起宣導反家暴
那天,三重的進香客來到雲林麥寮鎮南宮進香。 和廟方主委是歌唱班同學的秀香姐,邀請我們幾位社區防暴宣講師,一起到廟裡進行家暴防治宣講。 宣講完後,出來時,看見一整排正在廟前方「休息」的大仙尪仔神將,我央請隨行的凃大哥幫我們拍照,拍下了這張,和眾神將一起宣導反家庭暴力的特別照片。(稿費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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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椪柑
晚間七點正欲出門教課,一看到門口放置鑰匙的盒子空空如也,記憶迴路搜尋迅速連結。原來下午曾和和家人外出辦事,竟不慎將自己的一串鑰匙遺忘在車內置物箱,傍晚時分,家人則有事開車出門去外縣市辦事,家中鑰匙全被帶出去了。天呀!今晚是新學期的第一堂課,這下子該如何是好啊? 馬上想起的是某位在我家附近會計事務所上班的學生,一連撥了四通電話,都沒人接。無奈只得下樓跟社區守衛求救,結果他很委婉地拒絕了我,理由是他怕門口的停車位遭人停走,無法向其他同事交代。迎面而來冷風刺骨,不得已只好走到大樓旁的美髮院求助老闆娘,她一臉淡漠的表情,輕聲細語地表示她沒有摩托車。道謝後迅速狂奔到路口,想碰碰運氣看是否可以攔到計程車。來到小巷口突然想起,有個朋友的娘家就在這附近,立馬撥了電話確認地址;看到她媽媽說明來意,老人家大聲直爽地說她的車子從不借人。在朋友的抱歉聲中結束通話,尷尬又狼狽直奔路口。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卻看不到任何計程車的蹤影,一顆心急得都快跳出來了。 途中學生回覆說她今天忘了請假深感抱歉,正在台中洲際棒球場觀賞五月天的演唱會。也立馬在學生群組留言說有事耽擱,會慢一點到也麻煩舊生跟新同學說明一下。突然想起前面十字路口旁似乎有家計程車行,加快腳步火速趕往路口,卻無奈發現早已消失關門大吉。往前一看,眼睛一亮,是我經常來保養的摩托車行。三言兩語說明原委後,老闆應允後迅速翻找車鑰匙,他留下我的電話,婉拒我的押金,要我趕緊騎去上課即可。心中大石頓時卸下,雖是冬日夜晚,一路上溫暖的路燈照耀著我的身影,汩汩湧出的暖流讓人覺得無限感恩。 還好,上課只遲到10分鐘,當晚補課完後,來到摩托車行發現老闆已經關店休息了。撥了電話沒人接,只好將車子停好,思索著鑰匙該如何歸還,因為隔天一早必須起早北上,安全起見還是決定將鑰匙帶回家。應該是看到群組我的留言,臨睡前學生來訊關心我發生了何事,簡單陳述了整晚讓自己腎上腺素飆升,碰了三根軟釘子欲哭無淚的遭遇,學生驚呼怎麼這麼巧她竟然剛好有事不在! 今晚教授的課程內容剛好是友誼,提到「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患難之交才是真朋友),真切體認到修己靠智慧,待人靠慈悲。事後有朋友說怎麼沒有找他們幫忙,解釋說這屬於突發緊急事件,何況遠水救不了近火。看到家裡有朋友送來一箱超級Juicy的椪柑,打算挑選個幾顆,隔天一大早連同鑰匙裝在紙袋掛在摩托車上,向老闆略表感恩之意,晚上回來再親自去確認是否有收到。至於所碰到的釘子,我想,依舊會跟社區守衛大哥親切打招呼;還是會去美髮院找老闆娘洗頭;至於朋友娘家的媽媽,找個時間再鄭重地登門拜訪拜訪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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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黃昏
那天黃昏,當你騎上機車,正要出門,有誰知道呢?一場死亡車禍正在暗處等待著。 你畢竟沒有逃過,我們終究失去了你。 無法言說,我初聞噩耗時的震驚和難過。 認識太久了,從我大學畢業,初履杏壇,我們在同一所鄉下國中教書而相遇,一起租屋居住,情誼宛如姊妹。即使後來我們分別調離,你在台南,我回台北,依舊往來密切。 在手足中你排行老三,上有兄姊各一,下有三個妹妹。你夠能幹,努力扛下所有的責任,孝順父母,關心手足及其兒女,有你的鼎力相助,凝聚了家人的向心力,這有多麼的不容易! 你喜歡旅行和學習,是個興趣多方的人。畫畫、爬山、學瑜珈、讀英文……真是讓人驚嘆。你對朋友熱情,聽聞我們共同的友人有喪夫之痛,執意專程北上前來捻香慰問,那年頭只有台鐵和長途客運車可以搭乘,你不辭辛勞而來多麼令人感動。另有一次,我的同學住台南,需要幫助,我又遠在台北,遠水救不了近火,心中真是著急。你挺身而出,自願提供協助。其實,你們住處相距頗遠,你毫不以為意,令我衷心感謝。 還曾經跟你一起去尼泊爾自助旅行,歷經迷路,還被司機放鴿子,幸好有驚無險,事後越想越有趣,不免津津樂道……。 當你走後,大家都想起你生前種種的好,更加的悲不可抑。我願意相信你已前往極樂世界,那兒四時有鳥語花香長伴,遠離塵世的諸多憂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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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禮
昨天早上媽媽拿了一萬六千元給我,原本推辭的我最後還是收下了,超過四年沒有外出工作的自己連父親節出外和朋友聚餐的錢也是朋友出的錢,最後我聽到朋友的孫子說每次都是對方付錢,昨天特意放空一天發呆,今天八點回到書桌前已是平日上班族開始工作的時刻了。 空蕩蕩的手機安靜在我房間的角落裡,決定允許自己真的慢下來,焦慮與憂鬱症共病的結果是繭居在老父母的家中和老邁父母一起前往老病的旅途奔馳,每當聽到不同的親友對我耳提面命的話語:妳不能一直依靠父母生活,要自立自強呀!我幾乎不回嘴,在與疾病拔河的歲月裡幾乎每隔幾年就要聽到相似的言語,委實讓沒有力氣爬起來的自己更加疲憊不堪,這些話就如同前陣子醫生的話般讓已經傷痕累累的心更加無力,我實在很想對他們說:可以不要說了嗎?但是我終究沒有把心裡想要表達的話語說出口,因為疲倦的日子裡連日常的沐浴都有幾天提不起力氣來進行,內心雖然明白只有自己才能夠帶領自己走出困頓的生活,但是欲振乏力的人生真的就如同空心人一般再也找不到支撐自己重新站立的力量,辭職在家後生活靠著父母照顧吃住在家,卻也徹底地丟失了自己的尊嚴,從小到大骨子叛逆卻外表乖巧聽話的自己,不斷壓抑的後果就是在知天命的年紀面對一場大病重創襲擊之後,仍舊必須重啟人生,只是身處中高齡加上二度就業處境中已不再年輕,就算拚盡全身力氣還是得要和蝸牛一般慢速前進的自己重新與自己對話與連結;貧窮的日子固然有許多不便,可是還是讓我看見不只四年,之前也有五年的日子我也處在無法養活自己的困境之中;早就丟失自己的自己不得不痛定思痛,為下半場的道路重新思考與摸索一條屬於自己的康莊大道來。 在人生這堂課中很多人會諄諄教誨與給建議,但是許多時刻輕率又武斷的建言只會傷害受傷的人的自尊心,更多時刻枯萎生病的靈魂需要的並非是直白又傷人的一語道破或是不必要太多的關切及打擾,其實處於逆境中的人們往往四處尋覓溫柔又善解人意的一雙傾聽的耳朵卻不可得;找到合適的對話對象真的太難了!沒有錯,善意與好心本身並沒有過錯,但是表達的方法與時機也同樣重要,有時候需要的是擁有自己療癒的空間!說話太過直接的人們沒有想過他們單純希望對方能夠變好的起心動念,在沒有適當表達之下反而在情境中變成傷人的利刃而毫無自覺,這是我沿途接受太多他者的幫助下自我提問與省思的想法,當然我也很清楚看待事物抱持著全黑或白的觀點並不恰當,的確還是很感恩所有曾經在我倒下時伸出援手的人們,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區;同時烏龜不會變成兔子,就像兔子也不會變成烏龜一樣。 其實人生陷落時最能夠無條件接納自己、愛自己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了,生病的光陰太過漫長,永遠無法回到原先的模樣,可是接下來的日子要如何度過還是可以好好經營,過去數不清的日子在不同醫院、醫生所開的精神科藥物中飄過,在逆境的淬鍊之下,黯然神傷地接下了苦難的禮物,努力地要在低谷中殺出重圍找到安頓身心之道,聖經這些經文成為我在患難中的提醒:你要保守你的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我想曾經因為生病失去一切的自己此時此刻來到最初的純淨無瑕,暗自期待撥雲見日那一天的到來,固然無法確定何時才能夠破繭而出?可是願意持之以恆地行動,願意堅持到底不放棄、有恆心有毅力地面對所有會出現的困難與挑戰嘗試拆解與克服,願意面對橫逆的心就是寶貴的資產與繼續翻山越嶺無價的武器。 失敗帶來的痛苦、不安、焦慮、恐懼及沮喪的心緒從來就不是件會讓人舒坦的事,身處情緒煉獄過不了這個生命關卡而持續卡關也令人幾度灰心喪志,因為身心問題而產生成癮議題等諸多衍生伴隨而來的難關更不是件光彩的事,但是如何重新拾起支離破碎的心處理所有的際遇所產生的不適感並回到當下好好地面對自己各種散漫紛亂的感受卻是操之在己的事!消失的歲月與人生就是消逝了,不會再復返,相信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則是現在抱持的堅定信念,每當在醫院看見與聽見和我一樣同處疾病漩渦中的「同班同學」所遭遇的困難後,內心除了深深的難過之外,還有感恩,感恩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望著鏡中的自己,我不再感到如此陌生又遙遠,取而代之的是久違重逢的喜悅與自在。 發覺疾病除了是一條通往不幸的道路之外,也是叩問生命意義與自我探詢的契機、引領著我重新認識自己的祝福和管道,只要打破本來的認知框架換個角度去看待,我是如此打開心防上的第一道枷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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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舞濤蹈的三仙台
有八拱橋連接兩陸的三仙台是東海岸的名勝景點,1987年完成的八拱跨海步橋,波浪造型,宛如一條巨龍伏臥海上。 橋下浪濤峰峰推擠,走踏其上,宛如遊龍划水前行,搖盪凌波韻律,橋上的人也跟著晃動微擺。 傳說呂洞賓、李鐵拐、何仙姑曾登臨「三仙台」的三塊巨石,此島因而稱名。 2014指考告畢,詣兒班上34名「建中」寶貝在4位家長同行下,走了趟山海全包的5天4夜畢業環島之旅。 烈陽西斜,我這家長代表的單眼快門下,「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浪舞濤蹈,於是停格,框成永恆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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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孝廉方正」陳榮瑞(塔后人)軼事增補
清代陳榮瑞/祥麟(西元1780-1832年)享有廈門(「嘉禾」)畫竹第一的美稱。 其祖籍為今日金門縣金湖鎮塔后村,為「碧湖」(湖前村)陳支派。在〈陳雪航徵君墓誌銘〉一文中記載,「君姓陳氏,諱榮瑞,字輯五,自號雪航。世為同安嘉禾人,父廷振,入廈門志孝行傳。兄弟五人,君仲也。性淵粹,孝友襲其家風。丁父憂,盡哀、盡禮。……道光元年,舉孝廉方正,引見以知縣用。念母老,不就,歸次,山東巡撫武隆阿羅致幕中。北征,欲與偕。君以母,固辭。陳光求鎮崇明,與君有舊,欲留君,亦固辭,迺歸。承歡菽水,日以畫竹自娛。十二年正月二日卒,年五十有二。……君娶楊氏,側室蔡氏。子三,簪甲、恆甲、鶴群。女二。以是年某月某日葬於東邊山大悲山之左,(呂世宜)乃為之銘曰:『君之才敏以達,君之識超以脫,君之畫清以逸。簪紱之榮,不敵其羞膳之絜。天不假年,曷其有極!』(依據清代周凱《內自訟齋文選》。)」 道光元年(西元1821年)舉「孝廉方正」,道光十二年(西元1832年)卒,年五十有二(逆推生年約西元1780年),或曾接觸嘉慶二年(西元1797年)其祖籍浯州塔後鄉(今日金門縣塔后村)重修陳氏宗祠、「忠義宮」現址建廟的事宜。 其中,「君娶楊氏,側室蔡氏。子三,簪甲、恆甲、鶴群。女二。以是年某月某日葬於東邊山大悲山之左」的記載,又可補族譜未載之處。媳婦、子女、墓葬地點皆有補充的價值。 兼且塔後鄉陳美娘(西元1803-1862年)為霞湖(應為今日金門縣「下湖」)呂開(舉人世宜族人)之妻,貞節有聞於當世。尚未知塔后村陳美娘與舉人呂世宜(西元1784-1855年)是否還有其他關連?畢竟陳榮瑞/祥麟與呂世宜關係極佳,是否有居中牽線姻緣? 既然陳榮瑞/祥麟「孝友襲其家風」,應當有多次返回塔後鄉(塔后村)拜祭父祖之舉,其父(陳永/敦遠/廷振)、其祖(陳天生/崇懿)、其曾祖(陳諧/弘和)、其高祖(陳八/應藝)之墓園今日保存狀況尚可,約於村莊邊境處。目前僅知約西元1848年,該系宗親尚有返回塔后村建墓園一事,除此之外,未有消息。 陳榮瑞/祥麟既為「碧湖」十二世祖陳八/應藝之第三子陳諧/弘和直系後代,陳諧/弘和之子孫人丁旺盛且近在廈島,今日又何故與塔后村失去聯繫?陳八/應藝長子陳雄/弘邁的直系後代於今日塔后村尚存三房派(鼎寧房、鼎奪房、鼎允房,鼎字輩為「碧湖」十六世用字)。目前尚未有能解此題之宗親,尚需進一步探討緣由。 他日若能與子孫多居於廈門鼓浪嶼的陳廷箋(曾受愛國僑領王敬祥、鼎允房族姑陳善娘栽培)前議長一系(鼎漢房)相認,實屬宗族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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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週記
因公幹被蟲咬住院治療一週,不知該蟲何名姓毒性超強,害得我不得不住院觀察治療,一週後尚未痊癒拿藥回家繼續服用;期間目睹了瞬間的人生:生死離別、行俠仗義、忠誠之人、一夜的驚雷後換來慢郎中的龜速行為。 傷別離 死亡的別離女兒對母親的耳語叫人不流淚也難,隔壁床住了一位癌末母親聽護理師云:已折騰三個大夜班了,不知她還在等誰?她的眼睛張得老大,但不能言語插滿維續生命的管子,就是不願放下離去,女兒一直幫她持咒誦頌經文,減輕她的痛苦,時而輕輕的在母親的耳旁告訴母親,媽我愛你感謝你辛苦的養大我們三姊妹,你放心地隨菩薩去修行去,我會照顧好姊與妹還有爹地,我們相依為命我不忍不願意看您這般的辛苦,放下吧!我親愛的母親,聲聲的媽我愛你。這是一位從母親生病開始一直陪伴照顧母親身旁的二女兒,直叫人同與淚下。第二天小女兒從台灣趕回來生病中的父親一同來到醫院見媽及太太第最後一面,同時手機視訊台北的大女兒,總算全家到齊,那一刻母親臉部的表情不再驚恐與瞠目了,天下父母心終於放下,今夜她安靜地走了。 行俠仗義 行俠仗義屠狗輩,無情無義是何人,現實的社會裡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寥寥,這位離世的母親家庭應該是屬中下階層的低收入戶,前一晚上聽她女兒在與人對話,預向保險公司借30萬給母親辦理後事。就在今夜讓人看見溫馨的人性,當下一群不被人正眼瞧的醫院看護工們七嘴八舌的要幫她籌備一點錢降低她的負擔,看護工所賺的一點錢也是很辛苦幫臥床病人(把屎、把尿的)夠辛苦,但在這種形況下毫不猶豫的傾囊相助,更令人尊敬的是院裡看護工班長曉嵐,一有空就來關心這位媽媽,媽媽過世那晚是凌晨三更半夜,大家多還在大夢中,得知老人家走了沒第二句話即刻到五樓病房來幫忙,從頭到尾協助連絡相關後續工作,直到大體移至殯儀館後,才停下來喝口水,東方已泛白才回自己崗位繼續今天的工作,真讓人敬佩。 忠義感恩之人 忠誠感恩道義,新新人類的字典裡會例行的後浪已不多了,在職場上更是卸磨殺驢的事屢見不鮮,醫院住院率高早上那位媽媽出院,不到半天馬上有人進駐是一位年輕人來做鎖骨固定手術的女個案,手術多還沒做下午就有人來探病了,帶來一堆油炸物整個病房充滿油炸味、調味料味、頓時病房成了廚房,害我有一點飢餓感。拉好隔離簾三人開始大快朵頤,邊吃邊聊工作甘苦談及壓力,來探病主角是一位船長很無奈的跟這對夫婦說近來在公司壓力大,小老闆老給她小鞋穿找麻煩,這對夫妻很自然地鼓勵他跳巢另做選擇,他則義正嚴詞的回答這對夫妻我不能做一個忘恩負義不講道義之人,大老闆有恩於我一直對我很好而且現在公司也正是缺人手時候,我怎能撩挑子ㄋ,我做人不能無情無義不懂感恩船過水無痕——過河拆橋這樣不好,好樣!現在這樣的物種已少有,給他按個讚。 不一樣的雷聲 驚雷平地起,這位陪太太來手術的老兄還是個雷人,響雷不一般即發即爆,吃飽喝足了看護床一躺馬上打呼嚕,一般呼嚕聲是有高低起伏帶有尾聲,這可不一樣引爆點之快,終於體會到啥是迅雷不及掩耳,雷轟夜難眠,健保病房是一房三床他太太剛好是中間床,左鄰右舍身受雷聲洗禮一天一夜,一宿難成眠,早上護理師做治療量血壓時同樣症狀血壓高升,給我們的禮物就是多增加降壓藥一顆。 慢郎中 醫院的翻床率特快,雷公的太太術後第二天就出院了,又即刻住進來一對夫妻這次是先生因糖尿病入院,話說健保房一切從簡僅有一套衛浴,衛生紙也要自備,是夠簡樸。一大早這對賢伉儷陸續使用衛浴間,不誇張一人使用時間多在半小時以上,兩人加起來足足佔了1個多小時,早晨5~7點正是腸道排毒出恭時段,搞得同病房的人四處奔逃尋找茅坑,真是么壽喔!人有三六九等每個人的生活習慣不同,懂得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 體悟人生千變萬化:看淡--因為一切多在變;看開--因為一切都會過去;放下--因為沒有一樣可以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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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 彗星之滅
他告訴我,書中記錄了彗星每日的軌跡、外觀、亮度,有時尾巴竟然可以延伸到整片天空,令人難以想像。至於其它對於古代文明強烈又神秘的暗示語句,那就是所謂的占星術。這個強者隊友還說,彗本來是掃帚的意思,古人借來形容彗尾,稱呼這種星星為彗星,於是占星上就有除舊佈新或君王易主之意。我回他說:「如果是現代人來命名,那應該會叫做○星吧!就像掃地機一樣。」他只回覆了一張昏倒的搞笑貼圖。 當他翻譯完整本書後,逐漸拼湊出天上那些不速之客想告訴他的故事,也構築出他對彗星預言的想法。他認為這本書與其他集大成式的占星術大全類似,雖然記錄了許多彗星,但並未看到任何彗星直接撞擊的歷史記載。而近代除了通古斯大爆炸和舒梅克-李維九號彗星撞擊木星這兩起大型著名事件,並沒有其他可怕的事件發生過,頂多有些隕石造成的小災難。若真的發生過,占星家怎麼可能不大肆宣傳呢!因此他推斷彗星這種髒冰構成的天體,應該會完全蒸發,不會像小行星那樣因為岩體沒燒完而墜落地表留下隕石。他向我保證這一點。 在某次聯合攻擊的星際戰爭遊戲中,我趁休息空檔問他:「如果彗星很大沒燒完呢?」他回應:「這種可能性很小,它們結構脆弱,很容易解體,分解後更不容易撞上。占星術古書也想像過兩彗並見、甚至三彗、五彗俱出,但這種誇大又稀有的奇觀,幾千年來史書只記載過一次,幾乎不可能發生。」 「你說的占星古書是哪一本?」 「《開元占經》,有聽過嗎?」 「我去電子圖書館找來看看。」其實我應該說「找來聽聽」。 經常跟他在遊戲中出生入死,讓我也開始對於古人寫的東西產生一點點興趣,於是我依照他教的方法,讓電腦唸出翻譯好的《開元占經》卷八十八「彗星占」,只不過聽了幾分鐘後,我就深深地睡著了。 他一直對主流科學觀點抱持懷疑態度,經常指出科學理論和人工智慧的極限,也為此感到自豪。當新發現的大彗星消息傳遍時,他對此嗤之以鼻,不斷嘲笑科學家的警告,認為不明所以的大眾很容易被科學宣導洗腦,還指出許多媒體連「彗」都寫成了「慧」,真是越來越不專業了。 儘管天文學家提供了壓倒性的證據,計算出撞擊機率高達百分之三十,並且在逐漸接近時不斷修正,精確算出撞擊地區很有可能離我們只有七百公里,但他仍拒絕相信這顆彗星對地球構成任何威脅。他在網路論壇和社群媒體上激烈爭論,聲稱所謂的專家誇大了彗星的潛在影響。不過,大多數人並不擔心這個天災,因為世界大國的行星防禦機構認為撞擊機率必須超過百分之五十才需要立即進行像是改變彗星軌道等緊急防衛。 隨著彗星的臨近,群眾並未與日俱增地擔憂。各國政府發出警告,敦促人們為可能發生的毀滅做好準備。只有他仍然將這些警告視為散播恐懼,並繼續傳播他的歷史觀察論點,即彗星不會構成真正的危險。政府也無法用網路管理機制壓制他的發文,讓他的聲音消失,畢竟還有百分之七十的安全範圍。我常在遊戲對話中,看到他的自我主張,堅信全球被科學愚弄了,而聲援他的隊友也不少。 這顆彗星從遙遠的太陽系邊境飛來,雖然途中已噴發掉許多物質,但仍清晰可見,揮發出略為青綠的光芒,幾天前的尾巴橫掃天際,景象壯麗無比,這一代人從未見過這樣的奇景。科學家推測這種長周期彗星可能是第一次接近太陽,結構鬆散容易揮發,大量反射陽光雖使得亮度遽增,但若揮發過快而用盡,亮度就不再增加,星體空洞化之後更不穩定,可能會崩解消失。因此它的總質量與撞擊機率是否會真如預測,還有待更接近時的觀察。 夏日的傍晚溫暖寧靜,彗星在夕陽之下依然明亮,彗尾彷彿宇宙的霧氣一般滲入大氣層。不過最接近撞擊預測的這一天,幾乎沒有人在戶外逗留了,大家已經遵從指示疏散到更安全的地下避難室,閉眼觀看撞擊直播。只有他站在一處空曠地,自信地交叉雙臂仰望著天空,用手機直播他的勇敢行徑。由於政府尊重每個人的決定,所以警方並沒有強制他避難,一如平日對待那些苦行者的態度。 一小時後,當彗星最接近時,它的樣子竟然發生意想不到的改變:原本最亮的核心竟然一分為三,如串珠般同步移動。新聞直播連線裡的科學家激動地說這是因為彗星太接近地球,受到巨大的引力牽扯而裂開了。經由超級電腦重新計算軌道,原本預測的百分之三十現在突然變成了百分之八十,因為第三個核心較小,被吸引得更近,且讓預計撞擊點位移至我們城區附近!當人們意識到彗星的影響將是真實災難時,恐慌馬上席捲了線上虛擬社群。直播畫面的廣告跑馬燈還突然湧現「末日降臨」、「回頭是岸」等標語。 我傳訊告訴他必須趕緊躲起來,然而他難以置信。現在若要他移動到最近的避難所,得花上二十分鐘,因為那空地是他故意選擇的舊城荒廢區域。他不可挽回的叛逆行為已轉變成了極度恐懼,還告訴我說雙腳已經不聽使喚,走不動了。隨著一陣震波與巨響的轟然出現,他的身影也瞬間消失了。難道是被蒸發了嗎?還是被吹走了?我不太願意仔細揣測是哪一種,內心只能拚命用「到底是古文解讀出錯還是天氣差讓記錄太少」這個新問題來逃避上一個問題。 眾人目睹直播後的恐慌,就像彗星衝擊波衝破我所在的地下室入口一樣,驟然襲擊了每個人的心靈。緊閉雙眼的人們相互抱住,聲音充滿了恐懼。緊急服務電話已擠滿了尋求答案或安慰的人。那些試圖用攝影機或手機捕捉這顆彗星撞擊畫面的人,對於自己錄下千載難逢的不祥事件開始感到不安與愧疚。我終於體會到,原來沉迷在虛擬的人們,畢竟還是很害怕真實世界的災禍。 混亂之中,瀰漫著一種無助感。天空中的彗星每一秒都在變化,宛如妖魅,有些細小的白點逐漸變得更大,甚至開始燃燒,成為對地面具有威脅性的恐怖煙火。不確定自己與死亡的距離,是當下最普遍的情緒。彗尾在昏暗的天空中發光,人群中一聲喘息也沒有。時間彷彿靜止了,我每一次心跳都問著各種無聲的問題: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從太空深處衝向我們的未知命運會如何?會不會只是虛擬得過於逼真?死亡是不是一種虛擬逃生窗口? 彗星的熱蒸氣撞擊最後給地球留下了一道明顯傷疤:一座新的環形山,包圍著數十公里寬的凹陷大盆地。衝擊波還摧毀了附近所有森林與兩座小丘陵,但還好這傷疤出現在郊區,人口集中區大致安然無恙。衝擊波也突襲壓迫了周遭海面,形成橫越各大洋的海嘯。新聞報導說著「這個沉痛的教訓告訴我們,在面臨來自宇宙的生存威脅時,得相信科學的重要性……」,怎麼聽起來好像是對著他說的。 在為他悲傷的時刻裡,我只能耐心等待彗星造成的大量塵埃落定。一天後,在雜亂的廢墟中,我找到他圓滾滾的屍體躺在一個殘破洞穴的雜物堆裡,原來他突然消失並不是被蒸發或被吹走,只是跌落這個舊大樓地下室。小心地跨過斷裂交錯的破損樓梯後,我走近他,開始思考要用什麼方式就地埋葬並豎起一座強者紀念碑之類的。突然間「吼吼」聲響起,他的巨大鼾聲嚇了我一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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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雲影共徘徊
十幾年前,雪隧剛開通,搭客運去羅東。一過雪隧,綠禾蘭陽的光景,令久未見稻苗、穗浪的我大為驚豔。吃驚的還有,為何稻田中,有許多美麗的別墅房舍?這若在台北,可不得了,房價一定高到少人買得起。 之後,來往羅東十多年,方知這是農舍改建的,於宜蘭縣特別多,是某縣長任內開放較多,所以到處就見得到了。羅東郊野,也有一些小規模稻田,或灌溉水塘。在雨後,雲層尚未消退,陽光上未浮現,經常就會在水塘旁邊的農舍別墅,看到其房舍,直直的倒影,幾乎就重疊地映在水塘上,樹也如此。天上的雲,則在水塘上,形成波浪形的棉絮似的。在宜蘭各鄉鎮郊野,也就最能領會到朱熹「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的意境了。 水塘如明鏡,雲影、天光則隨時變化,美景倒影也隨時不同。但據說,有些農舍其實還不合法,裡面住的人也不見得是農民,只是讓喜歡拍光、拍影的「好攝」之士,有了取景之趣,而「天光雲影共徘徊」,或者也算是宜蘭的景色之一了,國文老師若教到朱熹這首詩,帶學生到宜蘭鄉鎮郊區走走,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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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無風皆自由
你我世界很空曠 似雲朵輕飄飄 隨處居留隨處活 看那些飛過的鳥 沿著天空的邊緣來去 都一一變得輕盈 我們的世界變溫柔 有風無風皆自由 寧靜如一道金光指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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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嶺的手札
伍思凱有一首歌曲〈寂寞公路〉,詞曲兼美,更美的是solo,以兩把木吉他演奏:一把彈奏甜美纖細的單音,一把撥弄具空間感的分散和弦。Eadd9和弦開展整首歌曲的憂鬱氣息:「說好和你一起流浪,失約的我獨自飛翔。」歌曲中那條下雪的街、握不住的溫熱咖啡,時時打動著我。 寂寞公路是人生的隱喻,那是倏忽,與驟然遭逢的別離。現實人生,往往比歌曲更貼近本質。「sunrise,moonshake,heartbreak。寂寞公路哪裡是盡頭?」美麗且令人心碎的歌詞,承載每吋別離的傷痛。 那年,在博士畢業同時,驟然接到15天後入伍的徵兵令。離別來得措手不及,遂與愛人大把揮霍時光,沉浸在彷彿沒有明天的日子。長長的寂寞公路自眼前綿延,在臺北高鐵站的離別,竟無語凝噎。自臺北至新左營,隔日搭上自強號前往彰化,再從彰化到成功嶺。途經幾個從未去過的車站,無端更渡桑干水,進到了牆裡的世界。 成功嶺上,居於異質的時空中,我仿似走入異境的武陵人,在那裡過著整齊劃一的綠色日子:一分鐘洗完的戰鬥澡、清晨五點起床整理內務、學習安靜地吃飯,學習準確移動到每個定點。每日晨跑三千時瞻望漸漸浮起的朝陽、大聲唱著軍歌行進,與夜哨中濃重地化不開的霧,那年冬天的兵,有太多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曲。 結束新訓,離開了那座山頭後,幾次夢到成功嶺的那台公共電話,座落於二樓,是現在已經很少見的插卡機型。入伍前和愛人在中華路的軍用品店買必需品時,電話卡也購足了。每晚匆忙洗澡後的短暫通話,是一天當中最期待的時刻。夢中的公共電話發出奇異溫煦的黃光,溫暖著每一個寂寞的兵。猶如吉他刷出的和弦,裡頭有著古老的唱答。點點滴滴,如一年期的兵役中漸長的頭髮,如在圖書館找到的口風琴,哼唱著閨怨與邊塞詩歌的永恆思念。 寂寞公路,像必須經歷過淚灑車站的深刻人生。我偏愛的吉他solo,訴說一段朝朝暮暮的戀情,吉他自第一弦彈奏到十二琴格時,甜美尼龍弦震動引發的共鳴,不必揉弦便動人心魄。寂寞公路隔著當兵的歲月,我行行重行行,問征夫以前路。終於走到了路的盡頭,又是另一個冬天。想念、等候、流逝的夢,歌詞如那日的陽光燦爛,留在底片的影子中。在成功嶺寫下許多不經意的句子,便印刻在腦海中,如化石一般。 我攤開微微破損的本子,裡頭有匆匆寫下的字跡:「晨光熹微,綿被尚有餘溫,便好似溫暖的妳的懷抱。」那年冬天清晨的凜冽,便住在文字中。而妳,妳住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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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彗星之滅
彗星撞擊前的最後時刻,他的反抗已變成了恐懼。大地開始劇烈震動,附近樹林就像小孩積木一樣,搖晃幾下便集體倒塌了,如同被電玩超級必殺技所破壞。曾經驕傲的懷疑論者,現在卻以不可逆轉的悲慘方式證明他是錯誤的,顫動的身影也突然在他自己的手機直播裡消失了。我想,是被蒸發了吧? 回想幾個月前的我,只要一下班,就立刻渾身無力一股腦兒倒在床上,閉上雙眼,但這並非進入睡眠狀態,而是開啟視網膜螢幕,繼續進行昨晚未完的虛擬電玩遊戲。這種植入腦中的晶片,對於重度使用者簡直方便極了,不必再等待開機、組裝各種周邊,只要用眼睛的焦點控制視網膜內的按鈕,就能操縱一切、掃蕩全場。想要跟隊友溝通,只需直接講出來,晶片會自動轉成文字輸入對話框,再轉為語音在對方腦中播放。這副躺在床上看似自言自語的樣子,就是這個世代大多數人的日常樣貌。然而,對話框裡的字,大家幾乎都看不懂。 「只要電腦懂就好了呀!」隊友都這麼說。人類歷史一直都如此,馬車出現後人力車就變少,電腦普及後很少人動筆寫字,這不是很自然嗎?語音辨識率經由人工智慧深層學習之後,已經達到將近百分之百,況且「腦際」網路的頻寬已經擴展到全彩解析度,閉眼所見的世界已經與張開眼沒有差異,只是旁邊多了幾個常用按鍵,可供視線點選。語音傳送佔不了多少頻寬,當然用聽的比較快。除了要記錄成檔案,很少人使用純文字來溝通了。文明因為文字出現而繁盛的場面,已逐漸褪色。文字已不再那麼重要。 電腦化、不再手寫、再加上難學,讓漢字走上了與拉丁文一樣的命運,不過其他表音文字也只剩半條命而已。這是全球語言使用者的自我選擇,即使語言學家也沒有權利命令任何人應該繼續使用他們的文字。聽說一個語言的消失只需一個世代,但要恢復一個幾乎消失的語言卻需要三個世代。若是文字則需要更久吧?現在我們就算看到「帚」這個字也無法聯想到掃地,因為大家都用圓盤形或方塊形的掃地機了。勉強我們學一些超過生活範圍的事,其實記不了多久。 圖書館裡典藏的古書,大概只有學院裡的教授可以直接看得懂,但若開設這種閱讀課程,幾乎沒有學生想選修。至於退休後有充足時間的資深學者,如果失去動腦翻譯的意願,古文就越來越少人懂了。這讓我發現,原來文字也像生物一樣有生命周期。我們這一代人是在虛擬空間中,以無數影音資訊與綿密卻空洞的人際關係做為精神糧食而成長的。文字這種古人用的虛擬媒介,是該被淘汰了。 自從數十年前教育體制開放大家自由選擇想學的字之後,絕大部份學生就只學簡單的拼音字,不會去選漢字。日常若遇到漢字,只需讓電腦唸出來就好,即使是古文,也可以先轉譯成白話文再唸。不過,也很少人會這麼做了,畢竟古文古書古畫古樂這些古早味,無法吸引從小就在五光十色的虛擬環境裡長大的人。文藝界就算嚴重警告文化會有斷層,不過他們也早就在進行備案:教導人工智慧學習古文,這樣大家也就更不擔心了。 但凡事都有例外。遊戲中有個隊友,對於古文字很有研究。有時電玩關卡中會故意在石碑上寫古文,就得靠這位隊友來破關。在那次打倒老派庫斯拉怪獸的對決中,他憑藉著可以看懂「夜露死苦」的意思,馬上回答了「夜露死苦」,才得到殺死庫斯拉的終極武器。 順利破關後,我問他「夜露死苦」是什麼意思,他說這是東方一個國家彼此打招呼的問候語,所以推測可以用相同字詞回應對方。我對這四個字有點好奇,於是搜尋了它們的意思。圖書館資料顯示:這是東方鄰國「日本」的民間招呼俗語。 我又分別查詢了每個字。第一個字「夜」,是指晚上;第二個字「露」,則是夜間凝結的水滴;第三個字「死」,就是死亡、消失;第四個字「苦」,是身心受傷的感覺或是味覺中的一種。這幾個字拼在一起,為什麼是一種問候?夜晚露水的死亡,會有苦味嗎?露水蒸發就是早晨了,所以有早安的意思囉?我想到這裡,還是覺得太難懂,就立刻放棄思考,跟著他那一群隊友繼續下一關的挑戰了。 隔天醒來後,經過一番掙扎,才開始無意識地進行日常維護身體的工作:刷牙、洗澡、吃早餐,然後躺下──在視網膜螢幕中點選「工作欄」,畫面便出現一個自動化工廠,我負責在線上監看電腦判斷的產品瑕疵率是否穩定,並決定淘汰品是否可修復,或回收其中有價值的成份。現在人們大多從事這一類的工作,設計端都交給人工智慧,我們只需享受成果即可。 躺著工作的時間不可過久,因此每隔一小時,智慧床會自行啟動按摩或運動模式,端看使用者的喜好,當然也可以選擇都不啟動。現在幾乎沒有人會出門,大家都在視網膜前欣賞大自然、進行虛擬爬山越野,在虛擬商店購物,並由自動化快遞送到房內。大家只會看到每個人刻意設定好的自我外貌,沒有人想看真實身體了,反正大多是團無趣的肉球,很少例外。古早電影「駭客任務」所預言的母體生活已然成真,大家也都很習慣了。 在視網膜工作模式下,通勤這種無效率的移動需求已經消失。下班後若相約進入虛擬餐廳,床邊會自動送上相對應的食物。想要一夜激情,就到虛擬夜店,讓人工智慧挑戰你的神經極限,很少人願意緩慢溫吞地與另一個人進行磨合與適應了。當然,大家不必擔心,人工智慧一定有辦法讓人不至於滅絕。 對於極少數喜歡真實世界且能打破慣性的人,全民議會非常尊重他們的決定,因為在灰燼滿天與垃圾滿地的空間裡生存,畢竟也不容易。他們通常打著「末日來臨」的旗幟,在虛擬街道上,宣傳「世界需要真實的擁抱」、「真愛才能永恆」、「虛擬=毒品」等口號,然而一般人對他們這種苦行僧般的模樣十分不解。為什麼要放棄現在光鮮亮麗的電子外貌去變成這樣呢? 這些修行者之中,也有人是為了考古興趣而在惡劣環境堅持忍耐著,解開夜露死苦謎語的那位隊友就是其中之一。幾個月前當新聞報導有一顆新發現的彗星可能會撞擊地球時,他十分地不屑,因為他是少數能像教授一樣閱讀古文的人,只是他在遊戲中並未提過。我是無意間聽古代科技演講錄音才知道他的事蹟,後來我都稱呼他為強者隊友。 像他這樣的業餘考古學家,熱衷於揭開埋藏在層層時間土壤之下的失落歷史。約十年前的一次探險,他深入中亞的偏遠沙漠,傳說中那裡有一座埋在沙子下的古老城鎮。在旅行社的詳盡指引下,他抵達了這座被遺忘了數千年的建築群。在搖搖欲墜的石牆內壁之間,他發現了一本飽經風霜的線裝書,書頁已泛黃易碎,但完好無損。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這本書,熱情地閱讀每一頁,發現這是一位古代天文學家精心編撰的天象記錄。文本以褪色的象形文字談到了恆星、行星和各種天體事件,也記載數千年來巨大彗星在天空中閃耀的時間與位置,暗示了彗星週期性回歸的線索,不過他察覺這些位置只以傳統星官名稱表示,而星官的大小不一會讓誤差隨之增減,若用來計算軌道則尚未完全可解。這本書雖然為古代天文學研究增添了新的史料,但只激發了少許天文學家的興趣,因為大部份學者認為這本被遺忘的歷史篇章,占卜成份居多,研究價值不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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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手縣遊蹤
一、參拜八幡宮 靜穆是黑瓦紅柱 白牆金飾的古雅 你喜歡夏詣風鈴琤琮 還有蟬鳴茂林 黑陶生肖端坐神社 圓巧的模樣很沉斂 竹管滴墜是輕靈 舀起一瓢清淨 二、攀登八幡平 無垠的綠毯 霧靄是沁涼飄流 諦聽鳥囀靈妙 石板路的斑駁也童話 龍膽紫和金針黃 斒斕道旁潭畔 煙雲瞬變蟲吟縈耳 竟完全了寧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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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金門在臺北火車站 記「金門特色產業嘉年華展售會」
6月29日周末午間電視新聞報導,「金門特色產業嘉年華展售會」正在臺北火車站大廳廣場熱鬧舉辦,現場記者鏡頭帶出畫面呈現滿滿的人擠人,每個攤位上都是購買人潮,舞台上正在表演精彩節目。 新聞過後,激起「金門之友」如我者,在民國96年5月初訪,10月再訪金門之後,就未曾再重履金門這塊土地。只有定期在《金門日報副刊》投稿寫散文,並養成每日上網閱讀《金門日報》成為忠實讀者。當下抓起電話聯絡幾位好友,明天中午臺北火車站金門嘉年華展售會見。 隔天,6月30日周日近午11時30分,兩位三峽北大特區好鄰居,三位好友及區區在下共六人,齊聚在臺北火車站廣場,金門特色產業嘉年華展售會現場。此刻,人聲鼎沸人潮滿滿,每個攤位上人擠人排隊選購各項金門特產,跟昨天電視新聞報導畫面同樣熱鬧。 我們六位「坐六望七」的老爺爺們,跟大家一樣守秩序排隊試吃各種金門特產,依序在「天之桂貢糖」攤位買花生貢糖,「金瑞城貢糖」攤位買芝麻貢糖,擠到聞名全國的「馬家麵線」攤位買麵線,再到「長生餅舖」攤位搶購花生佬。 現場熱鬧非凡,真是「嘉年華會」!外場服務人員端著盤子請大家試吃自家名產,櫃台人員忙著為顧客打包開發票,卻也忙得不亦樂乎,真是業績長紅好樣子! 最後壓軸攤位,我們來到「金酒公司」櫃台,本次六位老爺爺中,有三位曾經在金門當過預官戍守戰地前線,所以共有五位選購各式紀念酒半打六瓶,本人則菸酒不碰,但前次新聞報導金門酒廠為紀念「黃埔建校百年」特推出「黃埔100世紀榮耀紀念酒」58度,600毫升,基於見證歷史,筆者特驅赴金酒公司臺北門市(近南門市場)選購兩瓶,用以典藏紀念。 金酒公司服務人員將老爺爺們奉為上賓,頻頻要大家品飲各種紀念酒,我們都揮手稱謝,並告知中午不喝酒。本梯隊出席「金門特色產業嘉年華展售會」,包括:購買各種貢糖、餅乾、米粩、麵線以及金門酒廠紀念酒等,共計消費超過五萬元,我們對本次展售會做出貢獻。 因此,獲邀每人可執骰子乙次贏取現金券。並且,每人至服務台,獲贈一把高粱梗所作裝飾用小掃把,真是用心貼切。 帶著一大袋金門特產回家後,逐項擺在餐桌上充滿喜悅之感,家人不解,我平常是不吃糖果、餅乾,為何帶回滿桌禮物,我說:有十七年沒有再去過金門,藉由本次親臨「金門特色產業嘉年展售會」,恰可比擬又一次的「金門巡禮」意義非凡! 隔天,將金門特產分贈左鄰右舍,本社區管理中心早、晚班人員,社區保全以及清潔組早、晚班人員。另外,內人分配一部份,帶到陽明山上文化大學,分與辦公室同事及暑期工讀生共享。所有分享者,對金門地區各項名產紛紛豎起大拇指說讚!我也特別說明,現在網路購物都很方便,金門地區商家都可提供消費服務,請大家可以多多支持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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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40周年回顧
民國71年8月25日早上和金門高中同學李榮燦、李雨宜(九六),從永和出發,我們搭乘公車到台北車站,再轉乘火車到桃園火車站,下車後,營區專車接送到桃園「更寮腳」新兵訓練中心,同年12月份在壽山營區候船,小學同學「許加麟」特地從金門來看我,現在回想起來真的非常貼心和感動,等待五天左右,從高雄港13號碼頭乘坐開口笑登陸艦出發,原以為回故鄉金門服役,船離開碼頭一段時間,遇到一位志願役軍官,詢問之下,才知道目的地是澎湖馬公港。 第一次來到澎湖,充滿新奇和不安定感,營部的卡車早已在碼頭等待,記得那時候抵達「雞母塢」駐地營區近傍晚,被分發到步兵兵器連單位。 今年是退伍40周年,看到往日的照片,回想起當兵的日子,我這一生都不會把他忘掉,那個年代老兵欺負新兵是常態,半夜叫起來做體能,伏地挺身加交互蹲跳,晚上經常緊張到無法入睡,尤其是志願役常備士官,特別喜歡操我們這些大專兵,於是在下部隊一個月左右,我毅然決然向輔導長報告:我志願到幹訓班受士官訓練。輔導長條件是要我加入國民黨,對他而言,可能是有績效加分,我勉強接受,結束了這一段不合理的虐待暴力行為。 72年1月24日五德營區幹訓班結訓後,我並沒有回兵器連原單位,分發到步兵連砲組,在幹訓班受訓期間,主訓60迫擊砲,並參與漢光演習,當時168師長殷宗文將軍兼幹訓班主任,每隔一陣子就會來幹訓班視察,後來殷將軍晉升澎湖部司令官,並在李登輝總統主政期間,曾任國安局長,國安會秘書長,對國家與社會有安定的功績。 分發到步兵連砲組,組長施明德上士排副(同名),志願役常備士官,人很好,那時候部隊尚有一批老士官長(從大陸撤退過來的),口音很重,我大部分聽得懂,因為我父親是湖南省湘潭人,也是老兵,家鄉口音更重,因此,看到他們格外有一份親切感。 駐地在「水地」營區,營區養了一群土狗,老士官長喜歡吃狗肉,每天很重要的工作就是種澎湖絲瓜,因此,餐餐都有清炒絲瓜,偶而廚房會有絲瓜炒蛋,在物質缺乏的年代,是一種奢華的享受。 在水地營區主要是看守澎湖重要的彈藥庫,光是衛哨交接就要花掉近一小時,由於澎湖夏季炎熱,除了瓊麻,很少有樹蔭下可避暑,衛兵採雙哨制,偶而在衛哨交接會看到阿兵哥只穿內衣、內褲值勤,現在想起來實在有夠好笑,唉呀!報告班長,安啦!如有長官視察,大門的衛哨會馬上通報我們,走到這裡起碼十分鐘,可想營區實在很大。 在水地營區,帶一梯次大專兵,度過一段美好的日子,但有一次發生志願役中士班長喝酒發酒瘋,藉著站安全士官拿步槍亂掃射,我差點被流彈波及,幸好沒有人受傷,不到十分鐘,師部的憲兵馬上到營區逮人,後來,就沒有看到他回來,想必判軍法是免不了的。 在暑期期間,支援大專院校學生戰鬥體驗營,老兵負責50機槍對空掃射,同梯的菜鳥支援維護現場路線秩序,卻不慎觸及TNT炸藥,造成顏面受傷和二根手指斷裂,那時侯我則在幹訓班受訓,聽到此消息,非常難過,同梯不久就辦理提前退伍,兩次的事件,深深體會生死一瞬間,一切都是假的,安全退伍才是真的。 民國72年底,部隊移防桃園林口下湖營區(234師),接下來數饅頭的日子並不好過,為了師對抗前置作業訓練,二個月期間每日從下湖營區,日夜行軍訓練,從營區行軍步行到八里渡船頭來回,中間會經過觀音山亂葬崗,幾乎很少休假。 記得有一回,營部採買車被憲兵隊扣留,不知營長哪來的消息,直接下電話記錄到連上,營長要召見我,直接就說:聽說你哥哥在虎頭山當憲兵隊連長,你可以說說看嗎? 於是我打軍用電話給三哥,確認無誤,老哥直接說:放我老弟三天榮譽假+六日=五天假,馬上放行,次日,三哥的駕駛兵開著吉普車,直接開到連部接我,在師對抗之前,獲得充分休息,算是難得小小的福利。 四月份好戲上場,在台灣參加長勝演習(與33師師對抗),部隊從林口下湖營區走到高雄阿蓮鄉,全程近400公里,大熱天喝生水止渴,曾經軍用卡車無法準時送達便當,48小時無東西可吃,在台南官田鄉採路旁的土芒果充饑,後來,聽說此次師對抗有6人死亡,不知是否是真的?假的?無法證實。 慶幸!在近二年服役期間,安然度過每次危險難關,至今仍疑惑為什麼金門子弟就讀大學夜間部一年學業就徵召入伍?而不是等到畢業以後再去服兵役,不管如何?終究感謝上天和大地的眷顧,平安無事歸來,安全退伍。(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