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歷史長廊山東行
八月份,新學年的開始,卸下另一重身分的我依舊參加縣府在暑假期間辦的旅遊活動,今年是「山東半島八日遊」。說到這活動,我們參加的這一梯次,實在是迂迴,出發前、旅途中,乃至於結束行程前都是考驗,也許這就是「天意」,讓我們這一趟更加豐富吧! 首先是遇到颱風,這颱風可不能等閒視之,它就是造成南台灣災情慘重的「莫拉克」,走到哪兒,都是它的影子,它影響範圍之廣、帶來災情之重成了世人關心的焦點,而我們的行程因它而有所耽擱,一些人要提早回到金門,要延長請假日數,怪的是我們成了下午才從水頭坐船,晚上在廈門機場坐往山東的飛機,第二天凌晨才到達目的地,這樣的開始的確是「與眾不同」,當然第二天行程緊湊是不必說了。 短暫的廈門停留,在環島路的海邊走走,感受一下「熱」,接著吃了晚餐,然後就往機場報到,這時大家不約而同的走向「KKL」金門高粱的展示區,挺親切的,只是看那標價,實在不敢恭維,但也有股驕傲,因為它是「高價值」的。搭夜航,只好在機上大睡特睡一番,只是還得在「寧波」稍做停留,為的當然是多載一些客人。三個多小時的航程不免疲累。到了山東,導遊見到我們的第一句話竟是「早上好」,因為已第二天凌晨,而「青島」在夜晚看起來像極了「青鳥」。 為顧及給我們一個「交代」,也為了公司「報帳」,我們開始在每個景點「駐足」,時間明顯的不夠用,來去匆匆,早早起床晚晚睡,折騰了老人家,看來充實,實則仍有不足。青島建市一百多年,去年甫辦過的「奧運」:相約北京,揚帆青島,顯然這裡也享有盛名,外地人到青島置產者多,七至九月來此避暑,平均二十八度左右,市樹為「法國梧桐」,它用以淨化環境,八個大字來形容青島:「藍天碧海綠樹紅瓦」,來到這裡,大合照的多,要想獨照難啊! 第二天先來到「五四廣場」,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在青島爆發,同時是帆船基地,青島以前叫「月交澳」,現有「青島啤酒節」,以全國各地為路名,如「金門路」,路沒有正南、正北,由上鳥瞰,它就建在山坡上,主要的交通工具是公交車,少有人騎單車,市政府大樓像是一頂「烏紗帽」。這裡流傳著「三怪」:一怪「泳衣外穿」,二怪「啤酒裝進塑膠袋」,三怪「青島的姑娘嫁老外」。停好車二分鐘即可到山頂,這太誇張了,這裡是「小魚山」,登高望遠,房子都有「煙囪」為特色,下山時,一些人買起了水蜜桃,只因為便宜。接著來到「青島棧橋」,遊客多,加上天氣熱,我們幾個選擇遠遠照景就好,然後在樹下閒聊,原來我們是命運類似的二對,都是台金來去,倒是有經驗的她說:「這樣好,這樣比較不會吵架!」 到青島四件事,遊嶗山、吃海鮮、喝啤酒、洗海澡。導遊順勢教了我們山東的稱呼,千萬不要叫人「小姐」,叫「小悶兒」(音同)或「服務員」即可,而男生可叫「小哥兒」,山東口音重,大嗓門,吃大饅頭,人說「冬至餃子夏至麵」。午餐我們吃的是「黃海海鮮宴」。嶗山,海山名山第一,乃道教名山,「太清宮」有三官殿(天官、地官、水官)、三清殿、三皇殿,內院幾百年、幾千年的老樹、古樹多,有漢柏凌霄,三樹合一,因遭雷擊而樹身分裂,然而卻也造就它今日的多樣面貌,「關岳廟」,奉祀的是關公與岳飛,對面有蒲松齡像,傳說他在這裡完成了「聊齋誌異」之大作,門票也不知是收二次還是三次了。這裡的漁民家裡供奉的是「媽祖」-林默娘娘。 來到「青島啤酒博物館」,想必不少人躍躍欲試,或是期待已久,因為這裡的「生啤酒」是出名的,看大家一壺再一壺的暢飲,可見它的魅力,我不受影響,倒見大家都有「透心涼」的快感,是誰說「白色的泡沫都是營養」,所以倒的人自然的加上一句「營養都給你」,當然,生啤酒帶不走,但是啤酒豆可是吃得津津有味,於是大家開始買起伴手禮,好吃加上好喝,看來不少人是滿足了,稍減對行程的不滿。接下來要近四個小時才會到「威海」。 在休息站休息,竟然發現車子漏油了,這下師父急了,開始搶修,只是原本就預定會晚到目的地,這下更晚了,有人提議說「不妨在休息站旁的餐廳晚餐,就在隔壁留宿,師父就可以好好的修」,這當然是「急中生智」,但行程上恐會大亂吧!十點左右到威海,只是我們一進餐廳,聽到了服務生直接的心情表達:「要死了!幾點啦?」誰願意車子中途有狀況呢?那一餐的「饅頭」倒成了我們往後幾餐的第一名,它是手工的,又Q又實在,有人動念想買回家,只是往後還有幾天行程,於是打消念頭,它成了日後懷念的好味道。 第三天,先要坐船到「劉公島」,有趣的對話在候船時聽到,小孩子說「輪船」,爸爸說「漁船,要到島上當然是坐漁船」,小孩子硬是要坐輪船,這一對父子誰也不讓誰!威海是中國最長的海灣城市,韓國商人多,韓國貨自然也多,十五分鐘後到達島上,西漢末年,因劉公、劉母救助人而得名,威海的幸福門,南來北往的中轉站,氣候宜人,北洋海軍曾在此,甲午戰爭被日佔領三年,因而相關紀念物多,一九八二年正式對外開放,經過劉公島人二十多年的保護,有劉公島戰役公園、甲午戰爭博物館等,有李鴻章題的對聯,到這兒可以盡收威海灣的自然風光。只是,導遊的「大聲公」和解說員的賣力解說互相干擾,而對船上的解說服務則有人一再強調是「非常非常的好」。 午餐後來到韓國城,真被那琳瑯滿目的東西嚇住了,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要看什麼,只是朝人多的地方看去,看大家「殺價」,大家一來一往,最後是想買的人一窩蜂的掏錢,因為便宜了!逛過來看過去,其實很多是相似的,真真假假,還真的是要看準了、談好價錢再決定。一個小時後來到煙台,來到「張裕酒文化博物館」,多少名人來到館裡題字留念,聽導覽後來到百年酒窖品酒。接著到「煙台山公園」,這裡有各國的領事館及建築,只是「煙台山燈塔」是海事局管理,所以要另外收票,煙台山燈塔及烽火台是地標,走過長長的情侶廊,解說員開始說「牽手走過,一輩子不分離,百年好合」之類的好話,還有連心橋、小美人魚。 煙台,燒狼的大便而起的煙,可用以做信號。一個笑話應該有人聽過,「小姐,水餃多少錢一碗?」「六毛」,另一種對話則是「小姐,睡覺多少錢一晚?」「流氓」,這就是聽與說之間的連結起了問題,而北方說「夜消」,南方說「消夜」。這裡流傳著「煙台蘋果萊陽梨,福山櫻桃數第一」,還有「身在蓬萊即是仙」。晚飯後休息去,打開新聞,依然是「南台灣的救災」,真乃台灣人的一大考驗! 第四天,出發後約五十分鐘可到蓬萊,這裡是「水果之鄉」,有四大名樓之一的「蓬萊閣」,風景獨特,是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槐樹」傳說是鐵拐李種的,當初在下棋時連輸三盤,加上太陽大,因而用以遮蔭,九月底十月初來可以採摘蘋果。登閣順序是左上右下,先「登閣成仙」,然後是「神仙下凡」。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在樹下,小侯跟我們說起「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真實典故由來:「狗咬」和「呂洞賓」是熟識的好朋友,但因彼此不信任而發生了如「你讓我妻子守空房,我讓你妻子哭斷腸」的悲慘下場,實則他們互相扶持。林默娘娘的左右有八將,包括了四位龍王,而龍王臉為何是黑的?說是老百姓向祂求雨,祂不下,老百姓憤而將祂抬到太陽底下晒,因而成了黑臉,日後可是「每求必應」。媽祖有二房間,分單雙日用,各有一婢女服侍。這兒有戚繼光的立像,也有蘇軾祠,他曾在此做了短期的官,受人民愛戴。蓬萊之建設始於宋,今日保留的為明清所建,尤其是清朝。午餐吃的饅頭不怎麼的,有人不禁說出「從此再也吃不到那麼好吃的饅頭了」,真是感慨! 三個半小時到維坊,當車子開到加油站加油,我們趁機吸吸自然空氣時,「上車睡覺,下車尿尿」是常有的事,但總覺得他們是故意的,故意把「廁所」鎖了起來,只留洗手的,導遊先行看過,男士們只好走遠一點去瞧瞧,轉眼間看見他們「落荒而逃」,顯然事有蹊蹺,果不其然,他們大都不敢恭維,我們不得不嘆「破壞泱泱大國的形象」,有人興起了在此做起「收費廁所」的生意。「維坊」是世界風箏之都,這時我不免聯想到某一回一位學長對我說的話,他說「一天遇到廈門的記者對我說,你們金門的作家某某某寫的『風箏』開頭被我們引用在『風箏節』上……」,我會心一笑,因為我寫的是金門與新馬間親人的關係,實則也有特殊含意,只是一時興起的念頭卻受青睞,感覺真好! 維坊是山東人口最多的地方,所謂「飛在天上是風箏,掛在壁上是年畫」真是不假!來到「楊家埠風箏博物館」一遊,實在嘆為觀止,我又想起七月初在金門慈堤上「告別地雷,金門向上」放的以及承辦人送給學校的大型風箏,倒也別有一番美感。中國四大火爐:重慶、武漢、南京、濟南,此行我們會去一個。一個多小時車程到「淄博」,臨淄是齊國故都。晚飯時A、B團大集合,相見歡之餘,當然是交換心得、經驗,因為我們走的行程剛好是相反。 第五天早上先到「齊國歷史博物館」-周朝八百年,齊國八百載,輝煌的齊國文化……,是的,我們走在歷史長廊,姜太公、晏子、龐涓、齊桓公、管仲、田單、韓信、孫臏等等都在這塊土地上,這裡有出土文物、有陪葬品。「臨淄」乃因緊臨淄水而得名。接著來到東周「殉馬坑」,此景點拜愛馬如命的齊景公之賜而存在,想想六百餘匹二、三歲的真馬被打暈而陪葬,殘忍之至啊!一個多小時到「周村」,這條「周村古街」是我們所逛的街裡唯一要「買門票」的,周村是天下第一村、中國第一村,它那「今日免稅」是大家必照的焦點,而周村燒餅生意之好,嚇人啊!(車上小侯和我們玩遊戲,我的新婚之夜加四個字的數字成語,大家笑成一團) 來到泰安,竟然看到熟悉的「永和傳統豆漿」。靠山吃山,泰山有三美:白菜、豆腐、水,形成了「三美湯」。「泰山」為五嶽之首,2003中國十大名山,來到「岱廟」,這裡有的是古建築群,始建於宋朝年間,那「時來運轉」的大石多少人親手觸摸過,那漢武帝種的柏樹已有二千多年的歷史,只是什麼樣的錢都能賺的感覺湧現,連穿「鞋套」入廟拜拜都想得到,只是一旁有人在質疑「我穿過的別人會穿嗎?」答案自在心中。珍珠,有興趣的人會去買,而我們只是看看,到此一逛罷了!(上)
-
●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你看,我都忘了給你們倒茶了。」普仔有意無意地把話岔開:「我這裡有上好的龍井,在台灣是喝不到的。」他起身倒茶,又略帶興奮地用摺扇指著牆上的一幅行草,對萬大明說: 「萬兄,你我相遇,算是有緣。你看,這幅行草出自前朝書畫大家天池(徐文長的號)手筆,我敢說,在台灣絕對找不到第二幅青藤(徐文長的另一號)的字。」他把明朝說成「前朝」,而且說的特別大聲,當時明朝覆亡不久,很少有人會這麼說。 萬大明判斷普仔無意參與反清復明,但不知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是有意賣弄?還是嫌自己的禮物不夠好呢?還是……?他不動聲色地順著普仔指的那幅行草望去,果然筆走龍蛇,狂縱中蘊含秀逸,的確不是凡品。 普仔連望萬大明一眼都沒望,逕自走向徐文長的那幅行草,揚聲說:「文長一生淒苦,為什麼?我看是因為他太死心眼,從二十一歲考到四十三歲,考了七次舉人,直到瘋了才不再考。」說著回過頭來,以揶揄的口吻對萬大明說:「萬兄,看來做人不能太死心眼,你說是不是?」 萬大明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但仍鎮靜地點頭稱是。 普仔繼續以調侃的口吻說:「大清已經定鼎中原,大明早就亡了,還有人死心眼地想恢復大明,萬兄,你取大明二字是這個意思嗎?」 「大明是我的字。」萬大明含混地回答。 「是嗎?」普仔突然鳳眼一揚:「你是不是國姓爺的人?」 「不是。」萬大明不加思索地回答。 「那麼,你來找家兄做什麼?」 「一件俗事。」萬大明笑笑:「容我見了令兄,再面報吧!」 「你不肯說,那就不說吧。」普仔的語氣緩和下來:「十年前,家兄遠走台灣。你應該知道,他是鄭芝龍的八大護衛之一。那時小弟已經進學(中秀才),還參加過復社(明末清流政黨),曾經對國事懷抱希望。甲申之變,崇禎自縊,南京的小朝廷又鬧內鬨,小弟失望至極,就在那年乘桴浮於海了。」 普仔沉吟片刻,接著說:「家兄來得早,很快地就發展起來,後來小弟當上翻譯,我們就更穩固了。家兄本已心灰意冷,自從國姓爺起兵,他又熱絡起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明氣數已盡,就是十個國姓爺也救不回來。萬兄,我不知道你找他有什麼事,不過要是愛護家兄,就讓他置身事外吧!」 萬大名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抱拳說道:「郭兄請放心,小弟絕不會為你們兄弟帶來麻煩。」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普仔又恢復了他的灑脫:「我們在麻豆的墾戶和番人發生爭執,他到麻豆去了,十天、八天才會回來。這樣好了,你到附近的悅來客棧住下,等家兄回來,我會通知你,這段時間不要找我。有人問起來,就說來探望族兄。記住!你的族兄叫做萬金發,四十歲,他是家兄的帳房,剛好姓萬,他現在也在麻豆。」 萬大明點頭稱是,對普仔的機智感到佩服。他當然也聽得出,主人不希望他在此逗留,於是立即起身告辭,和船老大回到船上取行李。途中回想普仔的言談,覺得此行恐怕遠比預計的艱難。 第四章 雖然中國的內戰還沒結束,中國商人從南方的商港漳州、安海、廈門、金門和福爾摩莎的交易還是相當暢通。謠傳還會發生很多暴亂…,一六四八年又見無數的中國人逃來福爾摩莎,其中有五○○個婦女和一千個小孩。這年福爾摩莎島上有超過兩萬名成年中國人。──《東印度事務報告》(總督Comelis van der Lijn,一六四九年一月十八日) 第二天(四月十四日,陽曆五月二十四日)一早,船老大就把萬大明帶到悅來客棧,他自己忙著採辦鹿皮、鹿脯、砂糖和南洋的胡椒去了。 當時赤崁仍在草創階段,悅來客棧設備簡陋,不過幾間通舖而已。店家粗識文字,萬大明報上姓名、年齡和籍貫,算是完成入住手續。客人都是前來赤崁採購日用品和農具的墾戶,像萬大明這種以訪友為目的客人,可說絕無僅有。 萬大明待在客棧無所事事,讀了幾頁李白詩,就信步到外面走走。年輕人剛到一個地方豈能沒有好奇心?何況當時台灣還是蠻荒之地呢。赤崁街由好幾條街道構成,街道兩旁的房舍已有些瓦房,較紅毛城的台灣街更像市鎮。 剛走出客棧,就看到一名蓬頭垢面、近乎裸體的黥面番仔,用網兜背著隻山羌(麂),走往十字路口的雜貨店。萬大明好奇地跟過去,那山羌耷拉著頭,嘴裡滲出鮮血,顯然是番仔的獵物。來到店門口,番人把山羌卸下,指指店裡的酒缸,萬大明會過意來,原來是來換酒喝的。店家舀了瓢酒,番仔站在店門口痛飲,頃刻全部灌進肚裡,他似乎意猶未足,但店家已揮手趕人了。
-
亂吃藥的代價
父親生平最有興趣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喝酒;從我懂事開始,每天的例行工作,就是替父親打酒。 民國五十幾年,家境貧寒,為了喝酒之事,常常與母親吵翻天;有時連吃飯錢都籌不出來,父親卻堅持要買酒來喝比較重要。沒想到這樣一喝,就喝了六十幾年,也變成了生平唯一的嗜好。 今年父親已屆八五高齡,對於喝酒之事,仍然樂此不疲;有時基於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所以經常呼朋引伴,從早到晚來個杯觥交錯,這樣日子才會過得快樂一些。有時母親實在看不下去,會極力勸阻;然而一切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因為無法讓父親的嗜好,稍作改變一下。 父親喜歡喝烈酒,由於喝多了,加上天氣比較熱,難免虛火纏身,久而久之,連排便都出了問題;兩三天不正常排便,父親心急了,就隨手拿醫生開給母親的軟便劑,一次兩粒,隨口吞下。 服下兩粒軟便劑之後,果真有了反應,沒想到一而再,再而三,便意連連,有時連跑廁所都來不及,就這樣拉在褲子裡;一拉拉了三五天,身體有點虛脫不打緊,竟然出現輕微血便,只好前往醫院就診。 看了內科,吃了藥,沒有多大改善,改看直腸科,這下可苦了,例行檢查免不了疼痛,向來怕痛的父親,呼天搶地,讓醫護人員嚇了一跳。 因為父親年紀大了,我只好陪在他身邊,打理一切;醫生特別囑咐我父親,暫停喝酒,沒想到隔沒幾天,症狀尚未消除,趁著三更半夜,大家都睡著了,偷偷的喝起酒來,原本稍緩的症狀,又加劇起來。就這樣反反覆覆,看了醫生,吃了藥,將近一個月,終於痊癒。 對於嗜酒如命的父親,一天沒喝酒,全身不自在;然而生病了,醫生一定會囑咐不能喝酒,經過此事之後,父親看到熟人都會喃喃自語:「千萬不能亂吃藥,要不然下場會很慘。」 如今,父親再也不敢亂拿藥來吃,然而喝酒的樂趣依然不變;聽到朋友一聲:「乎搭啦!」父親終於笑彎了眉毛與嘴角。
-
●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 當天(四月十三日,陽曆五月二十三日)傍晚,船老大帶萬大明上岸,到赤崁唯一的一家娼寮去見郭普一(普仔)。赤崁街荷蘭人叫做普羅門遮市,赤崁一帶的居民有四、五千人,約佔全台灣漢人的三分之一。當時赤崁還沒建城,荷蘭人在赤崁街以北駐有騎兵,漢人稱為「馬房」或「馬棚」,更北有座花園,荷蘭人常到這一帶騎馬、遊玩。 普仔以娼寮為家,船老大輕易地找到了他。當時前來台灣的漢人,男女比例約十三比一﹝註﹞,這赤崁唯一的娼寮生意相當好。普仔住在娼寮後進的一處院落,避開人來人往的喧囂。 ﹝註﹞:據一六四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台灣長官韋爾伯致巴達維亞總督函,當時「登計居留的中國人漢人為一一三三九人,其中婦女八三八人。」比值約十三比一。沒登計的漢人,男子的比例可能更高。 普仔身穿藏青色儒服,頭紮黑色儒巾,手中拿著一把白底紫竹摺扇,雙眉入鬢的桃花眼飄來飄去,萬大明不由的聯想起唱昆曲的小生。 船老大和萬大明來訪,普仔支開包養的妓女,等她的腳步走遠,船老大從兜裡拿出一盒吉林人蔘和十兩紋銀,萬大明報過姓名,也奉上一隻暹羅象牙鼻煙壺,普仔輕笑著對船老大說: 「真不好意思,沒能幫上什麼忙,還勞您送我這麼多東西。」 普仔又對萬大明說:「昨天在船上就看到您,一看就知道您不是來打工的,為免引起荷蘭人注意,所以沒和您打招呼。您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拜見令兄,希望您能代為引見。」萬大明直接說出來意。
-
拍打著脈搏的思緒
那個白白淨淨,戴著個黑框眼鏡,軍人模樣的男孩,在海巡的那一站下車了。 看見他,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那個時候的他一樣,白白淨淨略帶點書卷氣,他總戴上他的黑框眼鏡,皮膚顯得更加的白皙。 有時我們擦身而過,但,我們不說話,我們的身邊總會有個一、兩個要好的同學,但沒有人知道,我們在網路裡交談,卻不在現實中交談。 經常在夜裡的MSN裡交會,偶爾會問候幾句,雖然或許對他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但卻不曾衝動的說出告白的話。因為那樣的我,就不像我了。 喜歡靜靜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著他的成績排名,看著他打球的樣子在心裡高興著,也或許是後來知道,他的心裡住著一個人,一個沒有人能取代的人。 心摔成了一片片,盡情的撒潑在地上了,如同那日從手中掉落的紅色顏料,落了一地的紅,各自散成了一場。 和夜乾了一杯,獨自紀念這樣的心情,那玫瑰紅,紅艷艷的咧嘴笑著。 不,不和誰說的,這樣的事埋在心底,緊緊的、沉沉的。 因為,不想和誰分享,這是絕對的我。 在車子經過機場的時候,看著暮色漸漸籠罩的航站大廈,心裡百感交集,亮起的跑道燈,站裡透出來的亮光,每一點每一滴都在心裡漾了開來。 遠遠的就看見了,那一架飛機正在跑道上準備起飛,似乎是在身上畫上了彩翼似的搶眼,明明已是進入了夜的黑。 前方那位乘客開了窗,一陣涼意襲來,車行了,夕陽漸漸的落下,路的左邊已是灰暗一片,一片迷濛的黑;路的右邊仍是露著微微的亮光,陽光仍罩著天空,變幻著幾許色彩,誘惑著那人們,繼續觀賞著那美景。 司機將車內的燈打開,點亮了這片靜默。 那邊的孩子高興的喊著「亮了亮了」。 右前方的學子翻著書本,戴著耳機。 我們曾經是那樣的學子,那麼悠哉卻又略帶著緊湊感的生活著。 當生活愈顯忙碌,並與現實愈加接近的時候,我們卻忘了那樣的日子,那樣的心情,以及曾經擁有的那樣的純純的愛戀,於是我們愈加市儈,為了生活而繼續的斤斤計較,繼續的庸庸碌碌。 拿起耳機,按下mp3的播放鍵,輕快的音樂流暢的播放著,就像在夜裡,一個人安安靜靜似的,沒有吵鬧聲,沒有喧囂煩人的車聲,此時,聽不到車上阿嫂大聲的聊天,聽不到車後方學生手機播放的那吵鬧的搖頭音樂。 曾經,在登機門前方,隱忍著許多的不捨看著你離去,轉過身,眼淚啪答啪答的掉落,卻不敢輕抖著身子,就怕你轉過身來,無法安心的離去。 卻也再不敢轉過身子看你一眼,就怕下一秒所有的情緒都會潰堤。 原來,那樣的情緒已被遺忘。 做過的夢、唱過的歌、寫過的詩…原來在風的吹拂下,都會漸漸的消失。 還記得那日在機場跑道的網欄外,看著你乘座的那架飛機起飛,靈魂似乎也奔了去。 你不是不回來,只是,我的心不會回來。 再下一趟你回來的時候,已忘了你,已忘了回憶。 只剩下風吹拂在沙灘上,掀起一陣陣的細沙。 有人按了下車鈴,已近了下車的時候,還有小段路,司機盡情的奔馳在這寂寞的道路上,又或許他肚子餓了趕著下班。 那個孩子下車了,很高興的眨巴著大眼睛,大聲的喊著「謝謝」,司機卻是沉默以對,但那個孩子仍是高興的讓媽媽牽下車了。 什麼時候我們也變的如此冷默。 變的對很多事不加以關心,也不仔細的去觀察,說話之前也忘了細細思量。 原來,已經是以前所說的「遙遠的以後」到了。 細細的思量,原來,就算擁有再多的感情,再多的思考,沒有說出口,一切就像泡泡一樣,「啵」的就消失了,和一個幻想沒有什麼不同。 生活,原來就像這樣,每個場景不停的接續,每個身份不停在替換。 按鈴,該下車了,離開思緒,回到生活裡的那個我。
-
笑看選舉
報載:城區一棟五層樓房,昨日屋頂一塊選舉看板掉落,當場砸傷五人,其中有三人為年底選舉候選人:一人為縣長候選人,一人為議員候選人,一人為鎮長候選人,其他二人則為無辜民眾。 他們都誇口自己有理念有理想 他們都大言自己有遠見有願景 他們都信口開河犧牲自己服務鄉親 (他們更誓言清白參選絕不買票) 鄉親啊,每一隻膨風水蛙都望著你手上的選票 那天,乘坐公車從機場返家 一路觸目是花花綠綠的旗幟 幾疑置身農曆三月四月的海島 三月海島瘋媽祖 望著他們的標語彷如他們就是一尊尊媽祖 (千里眼順風耳何在啊) 四月海島城隍出巡 望著他們的標語彷如他們就是一尊尊城隍 (文判武判何在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怎容得群魔亂舞呢 月前狠心退掉看了三十幾年的報紙 (越看心緒越紛擾) 卻捨不得退掉有線電視 (MLB將決戰,NBA將開打) 更捨不得退掉訂了七年的金門日報 每日翻閱報紙我便禁不住走入昔年夢中 (夢中有司令官有秘書長有副里長) 今日,金門日報有……. (唉!不能說,說了詩就刊不出來) 戰地政務已遠矣,金門尚在夢中乎 古寧頭的肉搏沒有刺死金門 八二三的轟擊沒有轟死金門 單打雙不打的砲彈沒有炸死金門 只怕政客們漫天的福利將壓死金門 (鄉親啊,高粱酒果真能永遠那麼好賺嗎) 前觀後望,左思右想 鄉親啊,不就是看上你手上那一張選票嗎 不然,難道說這又是阿共的陰謀嗎
-
浯島組曲
十、田園樂 退休教師勤耕種,將雜草叢生的土地化腐朽為神奇。 古厝翻新,約略興建一半的土地。現代化的建築,旁邊堆積拉雜的東西,經過一番整理,長滿雜草與堆放廢石的地方,有了一番新風貌。 老師的母親乾淨俐落,上了年歲的女人依舊容光煥發,她的身上嗅不出「老人味」。半年一燙的髮型,上了髮捲之後,有點捲又不太捲,順順地,煞是好看。瘦高的曲段,穿起旗袍別有一番韻味,想像她年輕時候一定是個美人胚。 好手藝,傳千里。煮油飯、織毛衣、裁衣裳,從年輕時候,眼睛瞄到,在腦海記牢。現在上了年紀,村子裡許多「好歹事」,年輕人不懂,第一個想到她。這本活字典,擁著菩薩的心腸,努力教學、用心傳授,不拿翹。心地好,不與人結怨,待人溫和有禮、輕聲細語。 八十幾歲的年齡,種菜園、為休閒,「加減運動」,以活絡筋骨。連帶地幫了屋主的忙,讓廢園成良田。當老師的兒子,也一起幫忙,將高低不平的土地剷平,再由外地載來土黃色的砂土,混合翻土。 雜草的去除,播種的開始,澆水、施肥,在卸下教鞭之後,當他扛著鋤頭、挑起「栓桶」,有著農夫的架勢。 人雖搬離,心繫家鄉。萬事起頭難的社團成立,他一馬當先。從事廟宇的事務,先借桌椅,維持社團的運作,再奔波勞苦。 現今,有多少人記得他的功勞?又有多少人對他過去的付出,給予肯定與尊重。 他的家庭幸福、他的兒女成材,洋溢在太陽底下的一臉笑靨,道出了他美滿的家庭與快活的田園樂。 十一、意外 今晚看得到月亮,明早見得到太陽是許多現代人對現實人生的感想。 隨著意外的頻傳,範圍越來越廣,傷痕越來越深。每天清晨提著一個破舊的環保袋,搖搖晃晃在市場來回尋覓,彷彿尋不到他要的東西似的,這個架著黑框眼鏡的老人,走到哪兒,都能遇見他。突然一個不慎,吃東西不小心,噎著了,說走就走,一刻也不留。 只是低頭撿個東西,才一彎腰,就這樣與世長辭,任誰都不相信的噩耗傳來,可憐他的妻子與兒女,沒有遺言的告別式,讓他們遺憾萬年。這個平日紅光滿面的男人,怎麼樣也看不出有病在身的樣兒,應聲倒下的同時,難過的妻子從不知所措到自強不息,耐心的挑起一個家。含辛茹苦的女人當兒女長成,她也累出一身病,倒了下去,無福享受人生。 從不過生日的人,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沒過生日沒事,過了生日就與世長辭。活了大半輩子的人,每天上山犁田、下海捕魚,從不知休閒何味。勞碌了一輩子,雖然到了苦盡甘來、含飴弄孫的時候,但曾經辛苦的歲月,不享受人生,就連每年的生日,都不鋪張浪費,堅持簡單就好。當年歲已高,眾人為他慶生,祝他福壽延年。不料,慶生過後,竟讓他走入人生的盡頭。 年輕時候很會做生意,「尖鑽」的頭腦賺進了許多銀幣,與夥伴外出,在一個獎券攤,僅剩的一聯獎券,他人提議合資購買,他躑躇後謝絕。不料開獎後,該聯幸運中了大獎,想不開的心情跟隨瘋運,一眨眼數十年。從此,與世俗分離得透徹。不與人聯絡,家裡不讓人進去的結果,走得突然,發現時,已沒了鼻息。 少年捕魚不結婚,租屋獨居,身後少人理。由窗外眺望,呼喊無人應,發現他的時候,趴在床鋪底下,狀似睡覺,實則病危。嚷來一一九救援,加護病房待一天,當晚送西天。世上少親戚,只有一個妹妹有聯繫,聯絡擦拭身體,陪他一程。平日喜歡飲酒,藥酒與烈酒都是他的最愛,屢勸不聽,歸西自有原因。 廟宇旁邊一畝地,少年種田為養家,年老種田好休閒。只是一個單純的澆菜,澆出了一條命。當學子進入香火鼎盛的廟宇,一路上還瞧見阿伯的身影,讚嘆他的菜園美。回程,不見阿伯的蹤影,四下張望,原來老人家倒臥一旁。喚不回的生命,已氣絕身亡。 有井無蓋,夜深人靜掉下來,沒回應,天亮發現已太晚。沒有路燈的過往,那口已回填的深水井曾經死過一個人,目標明確的所在,沒有陰風,倒有現代吃飽太閒的人捕風捉影話地點,見人買房買地皮,「紅目」地鬼扯,企圖引人膽顫而心驚。知道地段的人出面作說明,就在雜草叢生的空曠地,古早時候的晚點名,年輕人一個不慎掉下井,沒人看見。清晨的農夫忙,汲水不順,拿來手電筒照射,頭顱現形,救起已無心跳與呼吸。空曠之地常有人來來去去,陽光普照的地方,陰風已吹熄。 十二、老人間 勞碌大半輩子的老人家,休閒有地方,「人客來坐」只為一個伴,一個說話的良伴。 學子們出外去,為課業打拚;年輕人工作中,為生活奮鬥。老弱婦孺留守家園,「逗陣」聊天,不是柴米油鹽,即是子孫去向。 克難式的老人俱樂部,沒有新式的建築,簡單的低矮房,密不透風少光線;一台瓦斯爐,鋁壺裝水在爐裡烹煮;幾個茶杯年代久矣;不是很好的茶葉,喝起來卻有濃厚的人情味。 走過了許多簡式的老人間,在艱苦年代的每一段成長,他們懂得知足與惜福,有一小塊園地,便已心滿意足,並且發自內心地彼此尊重。反觀現代資源豐富的人們,有求必應的諸多外來支援,不思珍惜的結果,有了新房,忘了舊屋。 前人種樹,後人才能乘涼。船過水無痕地欲將舊有的老人間毀於一旦,那是不智之舉。任何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都不能隨手棄置,除了留下它的根脈,還要妥善保存於它的完整。 飲水當知思源,老人間裡有許多話家長的長者,閒暇之餘,相招逗陣,聊天看電視,暢談甘苦的人生,增添後進寶貴的經驗。然則,隨著撞球台的進駐,不協調的畫面,破壞了它恬靜的美。尤以不自愛的人,球杆撞球理所當然,他老兄「讀冊讀到尻脊被去」,從不以球杆撞球,乃是以手擊球、球碰球,不是慢條斯里,而是如尋仇一般地粗魯撞擊。一時的快感,隨著撞擊力的使然,色球飛出了地面的磁磚,與人腦擦身而過,週遭的人心理有負擔。哪天有人受傷,難逃道義責任與良心譴責,再怎麼有固定的工作,算得出的薪資恐無力償還於血債的沉重負擔。 抬頭仰望天花板,又是撞球惹的禍,那頑皮的小孩用球杆重力拍擊,飛走了一塊裝潢美美的天花板;而固定燈具、橫直交錯的鐵片亦被破壞地懸在半空中,隨時都有可能應聲掉下,每天都人進人出的地方,不知哪個八字輕的會遭殃。 辛苦規劃製作目錄的圖書,隨著一本、兩本………的短少,有小朋友告狀,指某家的小孩閱後撕毀,屢勸不聽,家長視若無睹,囂張跋扈可見一斑。 少資源的處所,人家感恩惜福於現有既定的東西;反觀資源豐渥的地方,有多少人懷舊與感恩。莫因一己之私,將前人的心血拋諸於腦後,輕蔑地踐踏。 老人間,這休閒的好去處,給它一個溫馨且無心理負擔的空間。 珍惜公物,愛惜資源。 十三、鶼鰈情深 農曆九月兩相好,重陽佳節前夕來報到。二十年後,姻緣路上相伴,一轉眼牽手五十年。 鶼鰈情深的兩位老人家,五十週年「金婚誌慶」,獲得頒獎表揚,曾獲「模範父親」與「模範母親」的兩老,憑藉媒婆之言、父母之命,攜手共度人生。 年少喪父,為養一個家,含辛茹苦,生計的維持來自種田與做工,微薄薪資撐起一個家,儉約樸實維繫生活的開支。 婚後依舊種田與做工,忠厚老實人,沒有心機,擁有一顆善良上進的心,深獲老闆的器重。 他經歷了無情的戰爭,躲砲彈的歲月,從不放棄家園的經營,堅持把根留下,留在這塊曾經砲火蹂躪的土地。 外表瘦削的身影,內心擁著堅強的鬥志。視力不佳,亦曾動過手術,醫生有知名度,但醫術不是很有程度,術前、術後沒什麼差別,多了一些掉眼淚,「流目油」的日子,不舒服的擦拭,後悔動刀招惹後遺症。 「風疼」的痠、「骨疼」的痛,沒有讓他自怨自哀,抱著難過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樂觀開朗好性情。 農田要耕種,蚵田要收穫,努力播種、辛勤耕耘,從年少到年老,累字在心頭,嘴巴不多說。 走在路上,一塊石頭擋去路,為人車安全,小心移走。與人相處如手足,謙卑容忍過一生。 做了阿公,人生無遺憾。數十年的夫妻相處,包容尊重;養兒育女的劬勞,就在當上長老的那一刻,盪漾臉上的笑靨,一掃過去歲月的辛勞。 鶼鰈情深的金婚夫妻,住古厝,蓋新屋,一樓、二樓、三樓,一步一腳印,苦盡甘來,把子女拉拔長大,讓他們成為社會的棟樑。 (下)
-
●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國姓爺的人和郭懷一有聯絡,萬門又將投效國姓爺,我自然會這麼聯想……」 「國姓爺的人和郭懷一有聯絡!是真的嗎?您怎麼知道?」 「不瞞你說,我就幫國姓爺的人傳過信。我怕引起紅毛仔注意,交給普仔,沒敢交給郭懷一。」 萬大明注意聽著,萬千意念在心頭縈繞。 船老大繼續說:「紅毛仔人少,眼線可不少。兄弟,到了台灣務必小心,要是被扣上個奸細罪名,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荷蘭人懷疑郭懷一?」萬大明試探著問道。 「郭懷一是鄭芝龍舊部,國姓爺又是鄭芝龍的大少爺,你說荷蘭人能不懷疑嗎?」 「國姓爺志在光復,怎會圖謀這個小島?荷蘭人也未免太多慮了。」萬大明繼續試探。 「要是站在荷蘭人的立場去想,你就明白了。」船老大說:「他們只有一千多人,可是咱們的人越來越多,現在少說也有一兩萬了,他們不能不小心。」 萬大明仔細聽著,不禁對船老大刮目相看。
-
放下
最近的心情有如斷線的風箏飄揚,顯得有些輕輕悵惘與淡淡的沮喪。 許多平日相處的同事,尤其是私交甚篤的茶友,似乎也有感知我心中的矛盾與不安,但是他們始終不明白我究竟面臨何種問題與困難,縱使他們想伸出友誼的雙手為我解憂解惑,終究也找不到任何著墨之處。 悲歡人生一路走來,經歷過許多挫折與風雨,最後也都安然度過,只要願意,我想,這次當然也能。 其實,話說回來,我最近陷入悵惘與沮喪的原因,答案我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三個字:「放不下」。 一年來,因為遠距離的通勤上班,奔波勞頓之中的確曾經讓我的心潛存著許多雜念,甚至又萌發立刻轉換工作的意念。 每當入夜之後,車行經過雪山隧道,半夢半醒之間心底深處,猶如滿山雲霧兀自氤氳暗淡起來,回家的路變得有點遠有點長,就這樣,我又再度面臨人生重大的掙扎與抉擇。 我該何去何從?離開還是留下? 正當我的心騎虎難下之際,因為一個簡單的人生風景,我終於決定「放下」,讓整件事情也有了一個重大的轉機。 某日,我步下客運車,轉搭台北公車,車子裡人山人海像擠沙丁魚似的,簡直令人喘不過氣來。在乘客陸續下車之後,我取得一個有利的站位,心情也暫時得到一丁點的紓緩。 當下,我瞥見一位滿頭白髮年逾八十的老人,安靜的坐在座位上,用鉛筆在素描簿上作畫,一起筆一勾勒,瞬間車窗外的景物一一躍然紙上。 我暗自在想,他都已是如此高齡,仍能在顛簸的車中如此專注作畫,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與干擾,那正值青春壯年的我,連舟車勞頓之苦都無法承受,著實感到汗顏……… 到站臨下車之際,我的眼神再次捕捉到畫紙上的人生風景,於是,我找到了答案,答案只有二個字:「放下」。 那就放下吧!我自己這麼對自己說。
-
心門
家珍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長短針恰好交疊在12點的位置。此時大部份的人都已沉睡夢鄉了,而家珍卻仍揪著一顆心,眼睛茫然地注視著不知演什麼的電視節目,耳朵卻提高留意是否有人開門的聲音。 兒子著迷於線上遊戲後,數不清已度過多少這樣的夜晚?從嚴厲禁止到無可奈何的允許,一天兩小時~再到每天十分鐘call機喚他回家,到現在的只能在深夜苦澀地聽著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響。祈求兒子快點回家,默默悔恨自己作母親的失敗。 家珍對著身邊專注看電視的老公,絮絮叨叨的唸著:「你是怎樣做爸爸的啦!兒子到現在還不回家,你也不想想辦法,還有心情看電視,難道你真的要讓兒子成了社會的大條敗類,才要來怪我管不好孩子嗎?」 老公仍然目不轉睛充耳不聞繼續看他的政論節目。 「你就只會關心這些狗屁倒灶的名嘴亂說話,你不知道你老婆就快得憂鬱症了嗎?」家珍恨恨的說著。 「得憂鬱症也是妳自找的啊!一天到晚杞人憂天,煩惱東煩惱西,沒事也自尋煩惱,我看我的電視,妳也看不順眼,我到房間睡覺免得妳在旁邊吵!」 老公撇下啞口無言、滿腹委屈的家珍進了房把房門關了。 這時終於聽到大門被鑰匙「喀」一聲開啟的聲音,兒子碰碰地進門來。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電話也不接!你明天不是還要上學嗎?」家珍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氣。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哪裡,一直拚命的打電話來,戰況那麼激烈,哪有時間接妳電話啊!」兒子一貫的吊兒啷噹。 兒子碰碰的又上了樓,進了房間反鎖房門。 家珍實在耐不住心中悲憤交集,衝到兒子房間門口。 「你究竟要沉迷多久才肯醒悟?一放學就在網咖混!從來不見你在讀書!都已經是高二了,怎麼還不為自己的前途著想?就算你成為電玩高手,拿到全國第一名,又有什麼前途?你是真的都不會想,還是故意要氣我?我們哪裡對不起你了?你不要躲!今天就跟我說清楚!你究竟有什麼打算?」憤恨的聲音在這樣夜闌人靜時更顯得淒厲。 「那你究竟要我怎樣?我不吸毒不抽菸,又不飆車,就只是玩個線上遊戲嘛!有什麼好緊張的呢?拜託你不要吵了好不好,煩死人了!」 隔著一道門,兒子更肆無忌憚的回嘴。 這時房間內卻傳來電腦再度開啟的聲音。 「你還要打!!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你真的想要通宵嗎?你知不知道明天是要上學的耶!老師都說你在學校上課都打瞌睡,我已經厭煩接到老師這樣的電話了,拜託你不要打了好不好?」家珍繼續咆哮著。 「不要再吵了啦,我現在已經回家了還要我怎樣?連線的遊戲不能斷線,大家都在等我,我是隊長耶!妳不要再煩我了!」兒子也近似瘋狂的叫罵著。 不死心的家珍下樓去拿兒子房間鑰匙要開房門,女兒這時卻衝到弟弟的房門口。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媽媽這樣哭著哀求你,每天為你的事,家裡搞得烏煙瘴氣的,我也是要考大學聯考的人耶,你可不可以乖一點啊!讓我可以安靜讀書啦!」 女兒以袖拭淚,家珍聽了也是淚流滿面;這些日子來,她只想到兒子的叛逆,卻沒有注意到女兒最近一些行為上的變化。 一直以來,無論在學業品性上,女兒都是自律甚嚴的,未曾讓家珍操心憂煩過。但是最近女兒也會不時的抱怨,家珍未早起為她準備早餐,只顧在深夜守著弟弟哭泣叫囂;同樣身為媽媽只會不時的去問弟弟老師,弟弟在學校的情況,卻連她的聯絡簿也不簽一下,一切隨其自理。 家珍暗忖著;一年多來,好像她從未去看女兒的成績單,也從不過問女兒在學校的狀況,認為只要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一顆心只是被兒子的叛逆懸著,卻不知道這個家正在醞釀著另一個風暴…… 「妹妹~」,在女兒稍稍平靜下來後,家珍開口說。「對不起,因為媽咪沒有管好弟弟,給妳很大的困擾吧?」女兒收住眼淚,但猶閃著淚光。 「媽媽~妳一直只關心弟弟,妳忘了還有我嗎?我一直都很用功很乖,反而妳都不在乎我,實在有點不公平;你們都太重男輕女了啦,是不是我也要學壞,你們才會關心我吧?」女兒氣呼呼也進了房把門反鎖。 家珍只能手拿著一串鑰匙,像洩了氣的皮球,怔怔地看著三扇緊鎖的門,每一扇門似乎都在她心頭叩上一道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