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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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而葉菲音則是首次見面,以前只在報上見過她的名字,對於她的作品卻未曾詳細地閱讀過。因此,無論她的人或文,幾乎都沒有深刻的印象,唯一留在他腦裡的,或許是她那份脫俗的氣質,以及熟女的豐腴。 然而,這些優點對一個年屆耳順、又長年浸染在文學園地的筆耕者來說,並沒有引起他太大的興趣。即使他未婚,亦從未與異性親密地接觸過,然則有不少心儀他的女性朋友和讀者,儘管有人主動向他示好,有人刻意地想親近他,但每次碰面或交談,他總是小心翼翼地應對,以免落人話柄。其品德和操守,雖未達到完美的境界,但數年來,一直給人一個深刻的好印象。儘管葉菲音只和他見過一次面,但日後卻費盡心思翻閱了許多舊報刊,甚至也向文友打聽攸關他的出版品,試圖從中去瞭解這位前輩作家的創作方向。而她到底是基於什麼呢?是純粹地想拜讀他的作品?還是心儀老作家的文采?抑或是另有其他微妙的因素存在著?或許,任何臆測都是不實際的,只有葉菲音心裡最清楚。 秋節的那天,葉菲音服務的餐廳休假一天,好讓員工與家人共賞秋月。而葉菲音不知那來的勇氣,那天下午,竟然提著老闆犒賞她的那盒月餅,親自拜訪王智亞先生。 「先生,秋節快樂!」 在房裡看書的王智亞,突然被這嬌柔悅耳的聲音怔住。抬頭一看,更讓他感到訝異。 「是妳,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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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晉遊來關中行
進去就有刻著世界文化遺產標誌寫著「雲岡石窟」的大石刻,是二○○一年十二月十四日通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石窟在武周山南麓,依山而鑿,東西綿延一公里,現在主要洞窟四十五個,分東、中、西三部份,石窟來了一女的專業解說員帶我們先往東邊參觀第一至第四窟,一、二窟的塔座四周的雕刻大多破裂風化,如果只參觀這兩窟一定會失望,但看到後面的石窟大佛像會驚艷得有如倒吃甘蔗,三、四窟和一、二窟不相連,再走過百步來到第三窟,光看窟的外形就知這窟有多大,高約二十五米,面寬五十米,看簡介更了解窟的特別,窟外簡介介紹「該窟是雲岡石窟規模最大的洞窟,史稱靈岩寺,窟前立壁高約二十五米,北魏時期,僅鑿出前、后室南部的窟形及前室上層的彌勒龕和東西雙塔,其它部分因遷都洛陽而輟工,后室唐代初年雕刻的三尊造像,面相圓潤,肌肉豐滿,冠飾華麗,衣紋流暢」,不管是看了簡介或沒看,進了窟內就讓人心生莊嚴肅穆,因為那些佛的造形太優雅高貴,據說第三窟面積之大,可容三千人,而如此巨大的洞窟空間中,卻只有北壁西側雕有一組三尊的一佛二菩薩,這西方三聖是雲岡石窟北魏開鑿的洞窟,卻是唯一的唐代佛像。 第四窟卻是個未完成的工程,再往回走到中部的五到十三窟,才看見有伙伴上洗手間後在找我們,而五、六窟就在剛進來洗手間附近,也就是進入雲崗石窟的山門,有兩座四層木閣樓建築的雙窟,金碧輝煌,巍峨高聳,更增添雲崗石窟的不凡與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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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邑庠生許察之金門育嬰堂始末
咸豐紀元春日,金門育嬰堂在後浦縣丞署西,落成。金門縣志有載,生員許察與歲貢生林焜熿等地方官紳合力倡建而成,本於悲天憐憫慈幼之心、行善為義,設金門第一個慈善機構孤兒院,顯示人道主義的覺醒,值後人效法。 許察,諱加著、察,字密侯,為前清邑庠生,生於清道光辛巳年(西元1821年)十二月初三日亥時,卒於清同治己巳年(西元1869年)六月廿一日戊時,享年四十九歲。妣林氏閨名珠娘,生於清道光壬午年(西元1822年)十月十六日辰時,卒於清道光癸卯年(西元1843年)三月三十日申時,得年廿二歲。妣施氏閨名市娘,生於嘉慶庚辰年(西元1820年)十一月廿八日巳時,卒於光緒戊戍年(西元1898年)十一月十三日未時,享壽七十九歲。又妣林氏閨名釵娘,生於道光戊子年(西元1828年)八月十六日酉時,卒於咸豐辛亥年(西元1851年)七月十一日巳時,得年廿四歲。 據《金門珠浦許氏族譜》記載,許察為長房深井頭系二十世,「侯」字輩份,父親許作義為前清郡庠生,有子二人皆清邑庠生,長子加著字密侯,次子攸躋字登侯,而後裔多旅居新加坡。 在民國八十二年版的《金門志》〈規制志‧育嬰堂〉(台灣省文獻委員會重新勘印),頁70─76中記載著,當時在福州省城以及泉州、漳州諸府,甚至廈門、安海等處皆有人興辦育嬰堂,而唯獨金門未興辦。恰金門縣丞李湘洲與金門鎮右營游擊鐘寶三皆有心於此,說服金門鎮總兵施得高共同捐出義廉銀,並召集諸紳耆廩生林焜熿、許朝英、許瑞瑛、生員許春奎、許察、吳漪瀾、黃道衡、許國華、職員蔡鎮邦、林韶華、薛師弼等人倡議勸捐募建金門育嬰堂。 清代時期所設置的「育嬰堂」,原本為收容孤兒和棄嬰之救助機構,以矯正溺斃女嬰的惡習而創建,後來也成為一種收托幼兒的機構,對象是需要幫助的家庭;分堂內養育(嬰兒到育嬰堂由乳婦照養)及在家養育(育嬰堂給生母一月一圓讓她在家養育嬰兒),這種做法類似現在西方的育嬰假,顯示公育之理想。 金門設立育嬰堂是明清以來,各地仕紳相當重視的社會事業之一,有見於社會賣子棄嬰之事件頻頻,出自人道的關懷,仕紳對倡建一所育嬰堂也顯得相當地投入,官紳各捐款置業,充當經費設備,並由紳士薛師弼經辦,收容孤苦無依的嬰兒。而這座官紳合力的育嬰堂,於是在道光二十九年(西元1849年)春,擇址於後浦縣丞署西隙地(現為金門法院宿舍),建立前後兩進院舍,並至咸豐元年(西元1851年)落成。 對此林焜熿則寫了〈勸建金門育嬰堂疏〉向社會大眾勸募;並於落成之後與縣丞李湘洲合撰〈育嬰堂碑記〉記其興建始末。縣丞李湘洲在〈育嬰堂碑記〉:「天地之大德曰生,生機盎滿磅礡,不可以有窒也。溺女,蓋窒之甚。閩南風氣,生女溺者多,金門尤夥。」由於清代金門耕地不足,土地堅硬瘠薄,造成百姓生活艱困,致使溺嬰時有所聞,其違逆人道之事實令人痛心。而育嬰堂之設,顯示人道主義的覺醒,在一百五十年前的金門就有一群善心人士在做社會資助,這也是金門最早較具規模的社會福利事業,意義重大。 此二篇文章都被林豪(林焜熿之子)在續纂《金門志》時收入書中,方使金門育嬰堂的倡建過程留有較詳細的紀錄,另外在《金門志》中,對於金門育嬰堂的規條也記錄得相當仔細,該二十七項條規,容筆者稍後詳述;另針對投入育嬰堂始建的幾位重要官紳人物,順此淺提。 據《金門縣志》〈職官志〉記載:李湘洲,號松岑。道光間(二十七年,西元1847年),由吏員官金門縣丞。性明敏,精習吏事,案無留牘。嘗以金門溺女風熾,與右營遊擊鐘寶三、紳士林焜熿、薛師弼、蔡漣清、許瑞瑛輩謀為拯救之法,而地瘠民貧,難充經費,乃先籌數百,於署西隙地,起蓋育嬰堂,復百計鳩貲而成之,始終三年不倦。後陞任同安知縣,猶與紳士郵書往來,以蕆其事。卒後,島人為祠於堂中,春秋祀焉。 鍾寶三,號鑑堂,汀州上杭人。道光(二十三年,西元1843年),由世襲雲騎尉,歷官金門右營遊擊。巡緝勤慎,獲洋匪最多,積功至福建水師提督,緣事罷任。寶三自少讀書,嘗應童子試,性風雅而豈弟,喜與文士倡和。咸豐元年間,嘗會同金門縣丞李湘洲,建育嬰堂,割俸倡捐經費。 林焜熿,字遜輝,後浦人,同安歲貢生。先問業於廈門道富陽周凱,又從玉屏山長光澤高澍然遊,故文有家法。嘗分修廈門志,出其手者居多,金門有志,亦其始纂。所著有〈竹畦詩文鈔〉、〈浯洲見聞錄〉、〈宮閨詩話〉、〈竹畦筆塵〉各若干卷。生平見義勇為,不辭勞瘁,如倡建育嬰堂,修大溝義塚,皆有關桑梓公益之事,故不獨以文鳴也。 傳統地方仕紳往往就是透過育嬰堂等慈善事業的興辦,傳達他們要維護傳統儒家價值的信念,並將這種信念普及於社會一般大眾,進而鞏固其所信仰之儒家價值,這可說是如許察此等傳統文人的經世思想中,除了著作史書外的另一種重要實踐方式。另對於當時育嬰堂嚴謹規條及經費收支,在《金門志》一書中記有詳載如下: 一、凡抱來嬰女,須報明姓氏里居,登簿存查,如不欲著名者,當書明姓氏八字繫于嬰側,俾路人並字拾交,其旁人救來送局,在十里內者,賞錢六十文,二十里外賞錢一百文,本街抱來者,賞錢二十文。本生父母抱來自無受錢之理。冒領者查出究懲。 二、女嬰寄養乳婦之家,不僱入堂內,以杜弊端而省費。 三、乳婦工資另給錢一千文,分作初一、十五二期按號發給,不得借支。領錢時將嬰抱驗,如不用心乳哺,致面黃肌瘦者,罰扣工資百文,下月如能復原賞還。 四、堂右有轉斗一個,若姦生子女畏人知者,由此抱送。 五、嬰孩有疾,乳婦家當速報明局中,請醫調治。不幸殀亡,亦即到局報知,以便董事親驗收埋扣帳。如有違延不報,而擅收埋,冒領月支者,稟官拘夫男究懲。 六、遠近居家,願領為義女、苗媳者,准具領字,託端正有身家之人,及殷實店舖取保,親到育嬰堂報明里居姓名,若欲為媳,聲明配合伊男某名,年幾歲,登帳存查,堂中給公照付執,以當婚帖,不取身價,並給隨身衣裙,領去後,如有轉賣及作婢者,查出稟究。 七、領去女嬰養為苗媳者,配合諸事有本堂分照為憑,本生父母不得干預爭執,以杜串詐諸弊。惟嬰女長成,本生母子要相認者,許其到局查明姓氏里居。 八、生女子家,苟不能割愛仍願領回自養者,聽之。若已被人領作義女童媳,不允給還。 九、媒婆等能將局養女孩說合與人領作女媳者,每一口賞錢一百文。 十、乳婦一人,准育一嬰,不得兼收並育,以致撫養不周。 十一、嬰孩初收時,給予布帽一頂,布衫二件,布裙二件,寒天加棉襖一件,四個月後加褲二條,週歲後加鞋襪各一雙。由堂製買發給,不准乳母領買。 十二、嬰女如有未經領去者,限至八歲即為央媒擇配。 十三、仿泉州育嬰堂募捐之法,分作總捐、日積、抽厘各款。如有力之家,可以成數交明,則用總捐之法。其大小舖戶,本街計有二百餘間,其中亦有殷實,聽其量力總捐外,每間生理各給竹筒一個,權作按日施捨,或定每日積貯一二文、三五文不等,每至月底,由堂中發單該堂工人持單走取。此用日積之法也。其典商除總捐外,每月仍如各舖戶,先題定月捐若干,亦于每月底提單取。又廈門、同安二處渡船,亦先題定月捐若干,亦由堂工於月底持單走取,此用月捐之法也,其客商行郊,就貨出入,酌抽絲毫,應由該行郊勸收,交局中董事隨時給予收單。發賬撥用,又南門出入口岸掛驗商漁船隻,于舖保持牌掛驗時,南北船隻,每隻勸捐二百文,臺澎船隻,每隻捐錢三百文,由舖保隨牌繳局,給予收單。則用抽厘之法也。 十四、文武衙門,除各總捐外,各于本署立案,每月月捐錢若干,預於捐簿題定數目,每月底由董事送單請發。 十五、總捐如有存貯,應將銀行利一分寄典商生息,立借字手摺,逐月,董事賚摺收利,或買賣店屋園地收租。 十六、堂中銀錢,除成數另行生息置產外,其月收日支現存銀錢,應做木櫃一個,存貯封鎖,寄放當店,以便隨時開發起用。由董事交接時核賬盤查。 十七、捐助不拘何人何物,不論銀錢些少,聽其到局投櫃,或一布一棉,故衣舊被五穀藥材,有可為嬰兒之用,均可施濟,以及婦人發心乳哺,醫生療病,裁縫成衣,不受工資,均係陰德,聽從其便。 十八、局中賬目,月終用原收出存,日查月結,由董事核對明白,即責成專管賬目之人,照造四柱清摺,呈送分縣衙門通報上憲察核,房書不准花用筆費。 十九、堂中事務,由董事公請老成明白字算清楚之人,日夜在局專管諸事,並書筆墨登記賬目,月給工食二千二百文,紙札錢八百文。又僱誠實可靠傭工一人,日夜在局專司看堂灑掃,神前香燭,差取捐資,及一切雜差,月給工錢二干四百文,又僱誠實老婦一人司驗乳汁,抱嬰付養,領嬰付人,月給工食一千文,又神前油燭香火,董事到局稽核賬目,又茶水柴炭,准管賬人開銷錢一百文。以上各人務必常川在堂,倘有疏懶作弊,查出公辭,另請以專責成。 二十、公選醫生一人專醫女嬰,每年三節送禮,共銀三圓。 二十一、嗣後若生女故意扼溺,定按故殺子孫律,查出聞官究辦。 如係初生自死者,應投局報明,免地保詐索。 二十二、應救女嬰,以初生為准,如生養多日始抱來者不受。 二十三、尼姑娼優一切雜流,不許混冒領養。其生疏難憑者,須有引進中引。倘數年后流入娼者,查出送官究治。 二十四、如有人求名、求壽、求嗣,發願買救命若干,聽其到神前貼白愿救幾命,將所費陸續交繳,愿滿之日,將白勾完存局,榜示聞眾,可兩人共行,可一人獨舉,可量力而止,可計時而為,較之刻文印送,其行事尤為若實,獲福更靡涯矣。 二十五、查福州育嬰堂廢疾,撥入普濟堂,給與孤貧日糧。現金門並無此堂,俟臨時由董事酌議,不得令其失所。 二十六、每月朔望兩日,董事赴堂稽查,分任其事,俱係自己發心行善,不取堂中分亳之利,以杜旁撓謗毀之端。倘有應議事務,須會同斟酌,不得專擅。 二十七、在堂傢伺什物,充置後登明底冊,日久損壞,註銷另備。 不得任意作踐,私自借用,倘有遺失,管堂者賠償。 而金門育嬰堂在民國成立後,嬰孩送堂者日少,因之停辦。民國十年,堂為陸軍警察駐紮所。十二年為海軍參謀處所。復為縣教育局辦公處,又為第一自治區公所,又為第一區署。卅八年四月,改為金門司法處辦公處。另該堂產業店屋數間,于民國十七年政府收回,撥充學校經費。 另從國立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編印,何培夫主編的《金門‧馬祖地區現存碑碣圖誌》一書中,筆者閱見第十三碑〈馬永壽德政去思碑記〉及第七十二碑〈恩主廟重興捐題碑記〉,碑文中都留有許察之名。依書中所註〈馬永壽德政去思碑記〉係清同治七年(西元1868年)金門地方士民為分知縣丞馬永壽所立。馬氏於同治二年、同治四年兩度署理金門縣丞,聽斷廉明、清除積弊,移風易俗、興利養民,政績斐然、建樹卓著,士民感懷去思而立碑頌德。〈恩主廟重興捐題碑記〉其恩主廟即牧馬侯祠,主祀唐代開拓金門的恩主陳淵。陳氏牧馬以啟金門,禦災捍患、庇益生民;死後各種靈異傳說甚多,浸入民心,官民奉祀唯謹。歷代香火鼎盛,樂為修葺。該碑是清道光二十三年(西元1843年)由官民共捐興修的芳名題刻,文中有金門總兵沈河清、分縣丞靳鎮、廣東提督吳建勳、世襲男爵邱聯恩、金門鎮中軍左營游擊陳顯生、分縣丞胡成、金門鎮中軍左營游擊施得高等,以及曾任金門文、武名宦及世襲宦裔。另顏五郎為宋代名宦,捐地四頃三畝,以供興建牧馬侯祠,其裔孫也捐緣共襄盛舉。 透過文字的記載可以讓歷史永世流傳,前人的心血耕耘不可忘,對於許察生平熱心投入地方各種公益活動與事業,仁慈行善,足為鄉里表率和稱道,更需吾輩們探討和考究,使美德永遠被世人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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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鞦韆
童年擺盪在笑聲與鈴聲之間 青春擺盪在叛逆與甜蜜之間 夢想擺盪在睡與醒之間 而生活,生活是洗白的潮起與潮落 愛情來時,遺忘已漸漸升起 寂寞來時,詩句又悄悄落下 只有黃昏時節,孩子對著夕陽 拍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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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畫─謝金文謝華東父子水墨陶藝雙人展前記
父親右手握著毛筆有點抖動的沾上少許濃墨,在宣紙上點了比十元硬幣大的球狀圓,並迅速在其左、右下方各撇上羽翼後,毛筆深入水杯將濃墨稀釋;用淡墨點在雙羽翼下方用力點了一大點,此時宣紙將墨染渲染成一個圓球,鼓鼓、凸凸的,與第一點的球狀圓,一小一大;濃淡相間。父親在整理箱中換了一隻狼豪小楷為小圓加了錐形小嘴,為大圓畫了雙腳,點了雙眼,一隻神氣小雞栩栩如生呈現在畫紙上。 那是數年前我的陶藝個展之後,書桌擺著一堆平常塗鴉的筆墨及宣紙,無事時附雅風流。父親看我在案前畫不出所以然,指點我一下。從小印象,父親毛筆字寫得非常好看,過年時家中春聯,均是出自父親的手,吉祥對聯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總讓我仰慕不已,我也總是搶著在桌前幫忙拉紅紙,享受一幅幅完成作品的成就感。他也常常幫忙左鄰右舍書寫,是村中書法高手之一。印象所及只知牆上掛了滿滿獲獎獎狀,未曾親眼看過他畫畫,突如其來的舉動,確實讓我感動。 學齡前,父親已是國校校長,出門時總穿著一身由母親用漿洗及用飯鍋底燙平的米黃卡其中山裝,一雙烏亮皮鞋,踩著英製二十八英吋大鐵馬,到很遠的地方教書,難得回家一趟。平時不苟言笑,兄姊和我每次看到他會裝著幫母親農事,閃得遠遠的。小學一年級父親才調到較近的學校服務,也因較常回家,親子關係才逐漸改善。父親1950年福建龍溪師範藝術科畢業,即隨怒潮軍轉進金門,二年後轉入蓮蒼國校教書,也曾在金湖(瓊林)、金山、金水、金城、柏村、金寧等國校服務。1967年初夏,父親因受戰地政務白色恐怖的單行法規之害,離開教育崗位轉而經商後,再也不曾看到父親提筆寫字,更遑論畫畫了。民國92年李炷烽縣長與相關單位協助,為當時受害者平反並獲得權益的回復後,經我多次慫恿,才又重拾畫筆作畫,並參加全縣美展及獲邀在國父紀念館展出過。前年我與二叔謝學文在文化局展出水墨陶藝雙人展後,與父親約定今年十一月一日在金門文化局的舉辦父子雙人聯展。 開放探親後,不知N次的陪同父母親返東山島探親。母親往生後,父親較長時間住在老家,一邊陪同高齡祖母(祖母高齡102歲年直到今年初夏逝世)一邊作畫。有時也會與二叔討論畫的構圖,遇到看法不同處,兄弟也會爭執,但也都會得到圓滿解決,一年多來依約定陸續完成畫作。 父親擅長嶺南畫風,大都以小品為主,尤其畫小雞更是一絕,墨點頭、撇雙翅、淡墨染身、椎形嘴、細長的腳、加眼睛,一下子小雞一隻一隻東張西望的完成,再配上葡萄架、瓜棚,籬笆、或雞籠、毛草屋、芭蕉樹、大石頭、或以母雞帶成群小雞覓食、或群雞溪邊喝水等為題,將鄉下一幕幕景象呈現畫紙上,趣味鄉土。 荷花含苞待放,一隻色鳥盤旋其上,觸動荷葉搖晃,濺起陣陣漣漪。父親畫荷,雖沒有畫小雞的趣味,但畫中禪意十足,觀賞其中,有啟發人心,令人心情輕鬆。 一隻年長八哥鳥帶著仔八哥在瀑布旁的石塊上沐浴,享受午後時光,數朵紫色小花,襯托其中,一幅「沐樂」圖,道盡父親的晚年心情。 父親年少離家,三十餘歲時謝絕書畫,隔了四十餘載又才重拾畫筆,八十齡時以稍抖動雙手完成二十餘幅畫作參展,實在難能可貴,其精神、毅力足為我的楷模,身為人子,應更加自我修行,期盼發揮更多創意,以饗心靈自我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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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大部分都是一些不成熟的散文。」葉菲音客氣地說。 「別客氣,能寫出來已經不錯了,復把它化成鉛字與讀者們共享,更是不簡單。一個從事文學創作的人,最怕的是眼高手低。文章固然有好壞之分,但只要能書寫成章,就是可貴的,其他就不必太在意了。」 「謝謝先生的鼓勵。」葉菲音誠摯地說:「往後請先生多指教。」 「不敢當,」王智亞謙虛地,「只要時間許可,大家可以相互來切磋。」 「葉小姐雖然讀書不多,但領悟力很高,靠著不斷地努力,根柢亦相當地紮實。務必請先生多多給予指導。」林文光禮貌地幫她說項。 王智亞不置可否,只微微地笑笑。 禮貌性的拜會,短暫的交談,為了不耽誤王智亞太多的時間,兩人就起身告辭。而從此之後,王智亞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異於常人的氣質,已深深地印在葉菲音的腦海裡……。 第十章 即使王智亞的作品已受到文壇的肯定,也倍受同好的尊崇,然而他除了行事低調外,亦很少在公共場合出現,謝絕所有不必要的應酬。少數不瞭解他的人,則認為他高傲、不通人情,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從不刻意地去附庸別人,似乎也以此來凸顯自己的格調。儘管如此,主動來請益或拜訪者卻也不在少數,雖然佔去他不少時間,但畢竟來者是客,他依然熱忱地接待,從未賞人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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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與醒之間
枕下有四方形的天涯 夢逐一的陷落。家更遠了 我在黑夜裡找奔走地址 希望與跋涉之間。頷首無語 幾顆星眸指向渺渺前方 十年。二十年 斷裂海域。廣袤疆界 埋伏日夜密謀回鄉的路線 空曠折返。拼貼熟悉方向 越過山頭就是收割的童年 豐盈笑聲。滿滿囤積 門庭天宇。暗暗中有晴朗故事 我們相約在蕃薯田翻滾長大 在飢餓三餐忘年歲 並且看見純真年代和安貪宿命 同時記憶我們一起成長的人事戲弄 留戀那些叮嚀。那些幢幢身影 驚喜和愁悵。夢的年年 串連高度構築的虛線。活著 您的出走。母親的衰老 更有烽火傷慟的凌虐呼嘯 卑劣的滲進最暗的歷史事件 張開一幕幕燕尾著火的悸痛 每每從異鄉床上驚醒。叫喊 如醉片細節的睡眠 凝結像一場不曾發生的論述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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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晉遊來關中行
到恆山腳下渾源鎮上用午餐,在同一餐廳的隔桌,有一團十一人屏東來的攝影團,跟我們很有緣,從太原頤景酒店、五台山、懸空寺,一直都跟我們同一行程,所以團裡有人跟他們哈啦打招呼,他們下午參觀大同雲崗石窟後就往北京,而我們在大同參觀後住一晚,往南再回太原,用完餐後我們先行上車要離開時,他們團裡有人急忙忙上車問我們有沒有拿錯一件夾克,奇怪,我們的桌跟他們還空著一大餐桌,怎麼會拿錯咧。 小趙跟李師傅看一看沒事了,我們就往大同出發了,到大同的車程約一小時,一到大同讓人感受到煤都的空氣,有煤田一千七百多平方米,是中國歷史文化名城,古稱平城、雲中,曾是北魏國都和遼、金的陪都,也是明、清兩朝的軍事重鎮。 一說平城就會說起東晉五胡亂華,鮮卑拓跋氏建立北魏王朝,後遷都今山西大同古稱平城這段歷史,後北魏孝文帝再遷都洛陽,推行漢化政策,也是民族的融合,而漢高祖劉邦為抵禦匈奴也曾被困于平城白登山七天七夜,宋楊令公金沙灘戰役也離此不遠,讓人感覺到這塞外九邊重鎮之一的大同,真不能小看它的歷史地位。 但說大同我們就知有與敦煌莫高窟、洛陽龍門石窟並列中國佛教三大石窟的雲崗石窟,雲崗石窟在郊區的武州山,經市區直往雲崗石窟,約十六公里,經過一地名「佛字灣」,有一大佛字是康熙提字,我心想是鎮風水,原來是康熙路經此地有一李姓的墳墓,隨從有國師級的鐵口直斷,此墓後人有九五至尊的命格,這還得了,怎樣才能斷其風水,來個大佛字壓住龍氣,據說這李姓的後人還真當皇帝,只是不在紫禁城金鑾殿,而是在唱戲的戲台上扮皇帝。 到了雲崗石窟都下午三點了,下車就感受到塞北的冷風,這離內蒙自治區很近,說得誇張點過個山頭就到,小趙買門票去,我們卻被眼前的石窟群吸引,很懊惱數位相機的電池剩不多,又沒帶充電器,也沒人跟我相同的相機,沒辦法跟阿Sir他們隨意地到處拍,如果是廣角相機把整座武周山的石窟群拍下,多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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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金門日報翻了一遍
我把金門日報翻了一遍,不是一天,一月,或一年,而是從1949年的發刊號到2008年的今天,已有五十九年歷史的金門日報。 我是倒著翻回去的,像走入一條金門日報的時光隧道裡,從2001年金廈小三通的破冰之旅走進去。面對這道海域,金門人的滋味五味雜陳,小時候,它曾是那麼的沈寂不可靠近,阿兵哥拿著槍站在海岸的崗哨裡,老百姓一接近海邊,「嗶-嗶-嗶」的哨子聲馬上響起。船隻繁華是老一輩口中的傳說,似真似假。 2001年陳水在縣長的破冰之旅後,李炷烽縣長再把船期固定下來,然後,台海兩岸交流形勢不可擋,台商的來來往往,讓它的船班增加又增加,演變成2008年的每天每小時都有船班,一旦颱風來臨,船班停航,碼頭、機場馬上人擠人,回應了耆老傳說中金廈船隻的繁華。 曾經是封閉不可接近的金門戰地,什麼時候允許外界揭開它神秘的面紗?我再從1993年開放金馬觀光之門走進去,這個門,以前需要重重的批准才能出入,不能來是理所當然,能來,反而是特權,所以開放初期,即使三天兩夜的觀光費用高達台幣一萬二千元,還是有許多台灣人擠著搶先要來看看金門。 看看金門為什麼號稱三民主義模範縣?我們的高中時代,《三民主義》是一本教科書,大學聯考的五個科目之一,薄薄的一本書,但分數比例和六大本的國文、英文、數學、史地是一樣的,同佔一百分,所以,大家把它背得滾瓜爛熟。民主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那是寫在考卷上給老師評分的。 教高中國文的最後一屆,有一次,我在課堂中跟學生提到《三民主義》裡的某個概念,學生用很訝異的表情問道:「老師!妳怎麼知道《三民主義》?」倒是,人到中年,我才發現金門人正生活在這麼一塊「三民主義模範縣」的實驗土地上,鄉親們多年來的歡歌和吶喊,驕傲和哀愁,原來和這制度的實驗息息相關。 「咻──碰」,中共對金門的砲擊,單打雙不打,為了維持兩黨的戰爭狀態,這段時期由1959年至1979年,長達二十年,雖是一場被美國總統艾森豪稱為「滑稽歌劇式的戰爭」,卻逼著所有金門人都練就一套聽聲辨位的本領。夜晚的大戲院,裡面是古裝武打,外面是現代砲聲,有時演到半場,頭頂上「咻──碰」一聲,轟隆巨響,砲聲太近,觀眾嚇得作鳥獸散,空蕩蕩的戲院裡,只有大銀幕上的俠士俠女在揮劍掌風、高來低去地比武著。但十分鐘、二十分鐘後,聽聽砲聲遠去了,一些不怕死的電影迷又會悄悄地坐回戲院裡,尤其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孩子,更會趁機會從開敞的戲院邊門跑進座椅上看免費的後半場。這是一段金門人現在回想起來「也會驚也會笑」的歲月。 隨著金門日報的時光隧道,我終於越過自己的成長經驗,進入了1950年代,砲聲隆隆的戰地。古寧頭大戰隔開了台海兩岸,八二三砲戰確立金門成為自由世界的前哨。戰爭下,廢墟處處,百業待舉,戰士們拿著槍備戰,敲著石頭辛勤建設,勞軍團體以歌以舞鼓舞士氣。露天的舞台上,砲聲、風聲、雨聲、歌聲相混合,淋漓的大雨,澆著不願散去的軍民觀眾,這一幕幕情景反成為戰地特殊的演藝生態。兵荒馬亂,即使擁有正氣中華報第一手資料的金門日報社,這時期的報紙,也有些斷簡,有些殘篇。 一頁頁,一張張,翻過五十九年的金門日報,我不僅僅看到時間的長流在此泛黃的紙堆中流淌,更看到周圍許許多多熟悉的人、事、物在此長流中輾轉,司令官、國軍英雄、愛國藝人、神職人員、敬軍楷模、模範婦女、模範兒童………,古人曾是今人,老年曾是少年啊。原來,我正翻閱著一份當代金門人共同的日記! 翻閱罷,一闕《三國演義》〈臨江仙〉的歌詞在耳邊輕輕響起──「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感謝金門高中圖書館、金門社教館、金門日報社的報紙提供,尤其是館社人員一杯杯盛意的熱茶,讓我的翻閱過程增添了許多的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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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雖然同住這個小島,也經常有文友提起他的大名,但他似乎很少在公共場合出現,故而一直未見其廬山真面目。如果方便的話,就請你引見。」 「我也是首次去拜訪他。」林文光充滿著信心,「相信只要提起老師的名字,王智亞先生是不會拒我們於千里之外的。」 「但願如此。」葉菲音興奮地笑笑。 前輩作家王智亞,他的筆名早已蓋過本名王南星。他生性雖孤僻,卻有文人的傲骨,為了看不慣社會的現實,以及那些囂張跋扈的貪官汙吏,距離退休年齡尚有好幾年,卻提前離開公職,靠著退休金的微薄利息,過著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除了讀書寫作外,閒暇時則在自有的農地上,種植些蔬菜瓜果之類的作物。頗有陶潛那種「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不為五斗米折腰而堅持歸返田園的風範,以及「忘懷得失,以此自終」的灑脫。 但陶潛終究是陶潛,王智亞焉能與他相媲美。唯一讓人感到迷惑與不解的是其感情生活竟然是一片空白,迄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讓高齡老母心急如焚。然而,為了能在安靜的環境中讀書創作,王智亞並沒有與兄長和老母同住,獨自住在村郊一間老舊的「護龍」裡。這間房子也是他們家以前的柴房,並自理三餐,過著十分簡樸的田園生活。曾經,他的哥哥在徵得母親同意後,有意將其小兒子過繼給他,好延續他的香火,但他並未接受。寧願過著獨來獨往的單身生活,追求一個安靜幽雅的寫作環境,其他的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來到先生的住處,只見一個穿著隨便、頭髮散亂、滿佈滄桑,看來有點落寞的老年人,緩緩地從房裡走出來。然而,當他出現在他們面前時,葉菲音卻突然被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怔住,即使眼前這位長者的外貌不起眼,但從他懾人的眼神中,卻可以窺探出他那份異於常人的內涵和獨特的氣質。於是,內心湧起一股無名的悸動,她頓時定神,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這個身影似乎也是她長久以來所欲追尋的。而萬萬想不到,自己長久構築的美夢,怎麼會是眼前這個不起眼的老年人?她感到有些茫然和不可思議。 「先生,」林文光見他出來趕緊上前,並禮貌地一鞠躬,「打擾您了。」 「你們是……。」王智亞輕瞄了他們一眼。 「我是袁明教授的學生林文光,今天應邀到島上做專題演講,老師特別囑咐我要專程來探望先生。」林文光說後轉向葉菲音,「這位是葉菲音小姐,她是在地人,經常在報刊發表作品,不知先生有印象否?」 王智亞沒有正面答覆,只微微地點點頭。 「請前輩多指教。」葉菲音禮貌地向他點頭致意。 「不敢。」王智亞簡短而嚴肅地答,復又招呼他們說:「屋裡坐。」 儘管王智亞的穿著和外表不起眼,但進入他的書房,則彷彿進入一座小小的書城,屋內整理得有條不紊,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書香氣息,可說與主人的溫文儒雅相得益彰。 「袁先生可好?」王智亞為他們各倒了一杯茶,而後問林文光說。 「老師身體已大不如前,今年可能會辦理退休。」林文光說後好奇地問:「先生您怎麼認識袁教授的?」 「袁先生曾經在這個小島當過團長,團部就在我們祠堂裡面。他並非出身黃埔,而是哈爾濱大學的高材生,退伍後始轉任教職。袁教授的國學造詣深厚,對現代文學亦有獨到的見解,影響台灣許多作家的創作方向。」王智亞為他解釋著,而後轉頭問葉菲音說:「葉小姐,妳寫的是那一種文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