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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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菜餘飯巧安排──番茄蔬菜五色鍋和飯糰
兩個女兒結婚離家後,家裡只剩倆老,兩個人不好煮飯、烹菜,是大家都知道的,有時候必須煮一餐吃兩餐的,吃剩菜、餘飯是必然的,但必須巧做一點安排,才能在色香味上吸引人。 這天中午,有點剩餘飯菜。晚上老妻就把剩飯熱一下,但做成三角飯糰的樣子,上面灑上幾粒從日本帶回的梅子白芝麻香鬆,整個氛圍就和中午的純白飯不一樣了,嗯!好吃。 午餐還剩點魚和松阪豬肉。肉還無所謂,但魚再煎、再熱就不太好吃了,於是去魚皮,只剩白色魚肉,切成小片,連同松阪肉,加點魚丸和番茄、青菜、玉米和香菇,就煮成一鍋番茄蔬菜五色鍋了,當主菜也當湯。連同三角飯糰和香蕉、小甜點,就解決了午餐剩菜、餘飯,也算精簡又色香味俱全的晚餐了。 吃剩菜、餘飯是不得已的,但青菜、番茄等最好現煮,不要當剩菜才好,這樣維他命才不會流失,顏色也才會新鮮、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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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營鮮體驗
雞年新正初四起一連三天,女婿一家三口安排年假期間到宜蘭市郊的一處曠野露營。雖然時值隆冬,天氣嚴寒,仍然改變不了他們想要體驗幕天席地的野趣,帶了露營帳篷,準備了野炊用具,以及保暖衣物,便開車前往營地。出發前,還打電話告訴我地點,歡迎我和老妻前往「探班」。 由於天氣冷冽,朔風獵獵,耽心小孩子著涼,我和老妻在第二天和第三天都連袂前往探視,也進一步深刻瞭解,此處確實是露營好去處。 據我觀察,此處就在公路旁邊,距離市區頗近,出入交通方便,也不會耽心海邊露營風較大,或山上露營,如遇道路坍方會受困山上,尤其老闆待人親切,服務又週到,竟有不少家庭利用春節期間前來露營,一點兒也不會感到孤單、寂寞。 值得一提的是,經營同樂休閒綠園道的業者,原本就搭有大型遮風避雨的大帳篷,露營的人只要在大帳篷搭小帳蓬即可。由於外面多加了一層保護網,下雨時雨水也不致於淋濕露營物品,加上周遭設施一應俱全:有小孩玩沙區,草坪活動廣場,廁所也使用入水即融衛生紙,可以直接丟入馬桶,因此看起來顯得格外乾淨。況且,露營園區內林木扶疏,青色山脈近在眼前,堪稱是一處理想的露營場地。難怪三天下來,小男孫意猶未盡,直嚷嚷下次還要再來。 約莫十幾年前,我自己也曾有過一次類似露營的經驗。當時我在工程單位服務,有一次奉派配合工程人員,前往道路改建區段勘察,夜宿山區曠野草原的新奇體驗,讓我永生難忘。 那是一個秋日的夜晚,大夥兒向附近店家租來帆布帳蓬,搭蓋在草坪上。星空下放眼望去,將近十個帆布帳蓬,就像一座座蒙古包。 晚上,我們先在廣場上野餐,然後到浴室洗去一身疲憊,再返回營地休息。當時夜涼似水,剛升起的月亮掩映在雲層裏,只見滿天繁星閃閃爍爍,像在向我們傳送秋波,歡迎我們投入大自然的懷抱。 夜深時,我們每個人回到帳篷裏,睡在墊高的木板床鋪上,體驗餐風宿露的感受。每座帳篷裏都有一盞電燈;此刻大夥兒已經沉沉欲睡,昏黃朦朧的光線,感覺就像燭光伴眠一般,別有一番野趣。 當我熟睡了一陣子,半夜醒來時,才發現帳篷裏的電燈不知何時熄滅了,屋裏一片黑暗。好在要去上蓋在帳蓬外的廁所時,帳篷外月白風清,月亮的清輝把遠山近樹都塗抹上一片銀白,颯颯秋風輕輕吹拂衣衫;潛意識裏感覺此情此景,有點熟悉,才驀然想起眼前景色就像是宋代大文豪蘇軾描繪的「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的詩境,真是美極了! 當時夜闌人靜,萬籟俱寂,只有偶爾會從山坳外的公路上,傳來稀疏的車輛奔馳聲,劃破了山野的寂靜;至於從更遠處海邊,傳來海浪撞擊岸石的潮聲,聽起來只是隱隱約約,似有若無! 翌日早上,在一片啁啾鳥鳴聲中醒來,但見帳篷外山色綠意盎然,一切植物欣欣向榮,充滿蓬勃朝氣;而我們揮別了山野後,也活力旺盛的向下一個勘察路段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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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不怕你取笑,若以當年的時空背景,以及你阿爸的為人處世和勤奮,我會接受烏狗叔公的建議。」罔腰仔據實說。 「現在呢?」木興試著問。 「機會已錯過了。」 「為什麼?」木興不解地問。 「我家天賜不像你,他怪異的個性村人皆知,小時候還好,長大後更是不得了,果真和你爸生活在一起,只會增加他的困擾。而且歲月不饒人啊!我們都有了歲數,既然已錯過大好機會,未來只好聽天由命,如果再重提這件事,勢必會讓村人嘲笑。」 「罔腰姨,其他的我們姑且不說,如果和我阿爸分工合作,這件事是否可行呢?」木興再一次地徵詢她的意見。 「木興,我知道你對你阿爸的關心,也知道我們是好鄰居,更知道我和你阿爸相處得不錯,才會跟我談得那麼多。說真的,剛才我是敞開心胸盡量地呼應你的想法,但實際上這個社會並不是如你想像中的那麼單純,尤其你和天賜都已經長大,身為你們的父母,即便不能做你們的表率,也要有一個大人樣,將來你們出社會,才不會讓人指指點點。 (一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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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創作觀
「寫作的心情,是寂寥與空靈的綜合體;創作的過程,宛如似夜間低調綻放的花穗。」 接到一位文學季刊主編的通知,希望能夠在下一期出刊文章前面,附上一篇大約兩百字「我的創作觀」短訊息一併發表。 當下沉澱了自己的心情之後,覺得這樣的自我剖析蠻有意思,因為畢竟在寫作的過程當中,應該會產生動機、激發思維、下筆為文和成就一篇作品。 不管一篇作品的結果如何,想必都是作者精心力作的成果,好比之前有人比喻寫文章宛如富人生產的過程一般,等到嬰兒順利從娘胎來到世界上的時候,無論是醜或是美,都是為人父母心中最為珍惜的寶貝。 因此基於這樣的情境,我們面對文字的時候,其實在心中充滿一種感恩與敬畏的心情,如此感覺並非過於濫情或是矯情之故,因而故意用璀璨的詞藻來粉飾心中的虛偽,反而是從內心深處所興起的真摯感覺,讓我們在下筆之際,其所經歷的最原始與毫無遮掩之心境了。 想起寫作的創作觀,記得有一位朋友在部落格上留言說,一位作家一生究竟出過多少書百年之後並不重要,反而只需要留下一句讓人不會忘記的話語,也許就是在文學之路而不虛此行了。 他又說當代的名家這麼多,有多少讀者背得出他們的一則警句呢?接著朋友在留言最後註明出處,顯示這些留言係引申詩人余光中的話而加予詮釋;其實他更認為真正作家的生命經歷,就是一位文藝創作者,一生得以「傳後」核心價值之所在。 想到這位朋友所提及的觀念和本意,或許和古人所說立德、立功、立言之三不朽,似乎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那麼如此一來心中就備感龐大的壓力了;尤其記憶中的中國文人與文學作品,總是喜歡把這三不朽的境界,當作一種高尚的操守,也是一種生命的態度,更是人生努力的終極目標。 不過從很多故事與事實經驗證明,假使人們把一些座右銘,當作生命圭臬來看待的話,通常隱藏著另外一種意思,那就是表示一般人必須非常的努力,才可能做得到那種地步,因此那是一個生命過程當中的聖盃,具有充滿啟示與鼓勵的意味在裡面。 當然絕大部分的平凡人,應該都很難以達成此種目標,所以才會凸顯出它的可貴之處,因此即使作家猶如深山老林那般,蒼翠而蓊鬱的古木參天迎向穹蒼之際,也不見得每一株老樹都可以成為神木。 假使推論與經驗的法則果真如此的話,那麼想要真正留言以傳之後世的人,也許除了聖賢與完人之外,恐怕能夠做得到的人並不多了。 然而人們如果這麼快就放棄理想與目標,那麼此種生活態度也不見得全然正確,因為畢竟還沒有努力或打拚過後,怎麼知道自己無法做得到呢?所謂抱持著「有為者亦若是」的積極思維與正面之心態,想必就是如此的意思吧! 不過人們也不必太過悲觀,因為廣義的留言以傳後的方式,其實可以用不同的管道來達成。 好比對於一個文藝創作者來說,其最便捷的方式,就是發表文章而彙集成冊之後,大概就可以略為自我安慰一番,而且也是一種蠻不錯的成果呢! 或許基於此種心情之所趨使,所以個人出版的文壇風氣,確實是一種蠻有效率與自我推薦的行銷手法,而且更可以讓嘔心泣血的佳作,用普世皆認同的方式,愉快的和朋友供作心靈交流與分享。 當然除了這些方法之外,作為一個文藝創作者,偶爾還會有令人驚奇的喜悅發生。 所謂那些出人意表的喜悅經驗,就是自己所發表的作品,經由他人而得到肯定之後,被其轉述、引用而收錄成冊;例如被納入《台灣文學作品年鑑》之內,也是代表著某種程度之成果與獲得肯定;甚至還會成為大學課堂上的補充教材,乃至於透過媒體之引薦,因而成為某些專輯出版內容的重要選項和參考題材。 類似此種令人覺得出乎意料的喜悅,個人剛好都有幸而經歷過幾次,甚至有一部分獲得《台灣文學作品年鑑》的收錄內容,至今仍然持續的被引用和當作補充題材。 當然這些肯定與被收錄運用,通常個人在事先都沒有心理準備,或是被引用者告知,所以偶爾覺得高興的程度自然不在話下。 其實對於每一位作者來說,其所發表的作品,也許在剛開始之際,並沒有辦法得知究竟會有多少人看得到,或者是得到哪些族群之共鳴。可是一旦發現被刻意收錄和運用之際,才知道原來還有那麼多人,默默而盡心盡力透過閱讀與蒐集的途徑,和更多喜愛文學的朋友分享,那種感覺真的還蠻充實;當然自己的作品,因為被認同、肯定與收藏的時候,那樣喜悅的心情,確實讓人覺得蠻安慰的。 我們從個人的創作觀開始,依循著作者的心路歷程走下去的時候,通常會發現人們所創作的心血與成品,都是自己無可替代的珍貴寶貝,倘若因此而獲得許多共鳴和回響的話,那麼將是在寂寥的文藝路途之上,得到了既溫馨又欣喜的回報,當然更是對於原創者莫大之鼓勵。 在此同時分享這樣的情形之於,不禁思索每一位熱心於寫作創作者,其所以可以持續寫作的重要動力就在於此,宛如小水滴不斷落下,卻可以在時光流逝的過程當中穿透巨石。 因此假如我們都可以扮演這些小水滴,然後匯聚在不同的創作觀之內,讓此一文藝領域的小水滴串連成為小河流,並且可以在幸福人間緩緩的、不停的潺潺而流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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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漢挽匏
小民坐在臥室的書桌前,公文數學攤開,躺在桌面,許久了未曾再翻到下一頁,模樣顯得有些落寞。 小民的阿爸已經到浴室淋浴,嘩啦啦的沖水聲透露出這樣一個訊息;從水珠飛濺的間隙不時穿透出男女高亢激奮的對罵聲,那是小民的母親正在觀看的本土劇,音量不大,但是耳朵拉長一點就可以聽見。好極了,小民心想,於是起身,輕輕扭開房門,躡手躡足繞過客廳,母親的背後,轉進父母親的臥房。 他們的房門通常緊閉,不過這一次可能是阿爸趕著去洗澡所以忘了關門,再一次,小民在心底為自己的好運歡呼。難得小民的步伐如此輕盈,鰻魚一樣一扭腰便溜進房內。臥房的燈未開,不過從五斗櫃旁的大窗透進防火巷另一邊那一戶大亮的燈光,所以小民仍可辨識父母房內的一景一物。 這一帶,公寓和透天厝錯落,棟距很窄,尤其那些屋主還喜歡外推陽台,所以顯得更為擁擠。如果後陽台的門窗沒有關上,鄰居們隔著鐵窗還可以互窺彼此在屋內的舉動。為此,小民的母親曾經有過一些抱怨,還想搬家,至於小民和他正在讀大學的阿兄倒是難得有個共識,他們都覺得沒差,反正誰也不認識誰嘛,他們都這麼想。 這時,小民的阿兄正在便利商店值夜班。 小民將吸緊牆壁的房門輕輕拉開,阿爸的西裝褲就吊掛在門後的釘鉤上。他的手伸進阿爸的褲袋,迅速掏出一疊對摺的紙鈔,抽出內裡一張藍色的「小朋友」(千元),以及最外側,幾張紅色的紙鈔,正準備將剩餘的錢放回褲袋時,阿爸拎著髒衣褲已經矗立在門縫間。盯著小民的手好一會兒後,阿爸轉身,悄悄將房門閤上。 阿爸在大學教書,平日沈默寡言,平日很少過問小民兩兄弟的課業,教養的責任自然落在母親的肩上。聽母親說,她在結婚前曾經做過幾年的護士,本來在阿兄送進幼稚園時還想重回職場,誰知又意外有了小民,就這麼拖延下來,也懶了。 阿爸收回小民手裡的錢,讓小民罰站,自己也沒坐下,背光,因此在小民的眼中,此時阿爸的身影顯得更為巨大,但是面目模糊。夜路走多了難免見鬼,這是兩人在沉默的幾十秒或是一兩分鐘的時間內,小民腦中唯一閃過的念頭。 「以後,真的需要錢可以跟我說,不要,自己拿。」終於,阿爸開口說話,一字一句,很慢,很有力,像是刻印在心裡,以致幾十年後當小民變成中年阿民時仍然記得當時的情景和對話。 事實上當時並沒有對話,小民只是怯懦地點點頭,轉身,逃回自己的房間,自始自終,沉默一如阿爸平日給他的印象。等到心情平靜一點以後,小民在阿亮的臉書裡私訊:「動漫展,家裡有事,不能去了。」 自從那次的事件後,小民一直沒開口跟阿爸要過錢,也沒再偷過阿爸的錢,因為阿爸和母親在夜裡的爭吵越來越大聲,阿爸夜不歸營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難碰到人。大二那一年,小民透過學校的自助社團找到一份家教工作,再加上幾個獎學金,自此小民漸漸學會獨立自主的生活;那一年,阿爸離家,與小民一家人的生活再無瓜葛。 畢業後,準備托福和GRE考試時,小民暫任指導教授的研究助理。首次,老闆將餐廳的收據交給小民報帳時,小民又想起那一夜的情景,同時冒出「細漢偷挽匏,大漢偷牽牛」(小時摘瓜,年長偷牛)那句俗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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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風帶
我在樹蔭下追討 愜意 夏豔 早來了 南風 卻退避三舍 酣睏的音籟 不曾梳理 夢 醉了地竅的小鬼 偷走月光 也偷走杜鵑與木綿 一夜 嚷嚷唧唧 訴說 灌醉的舞台 赤裸 炙燄的晨 積欠蟬的禪 拂拭浪漫 佇立 無風帶上 我渴望 仲夏之魂 多一點沁涼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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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的勇氣
記得剛去藝術大學唸表演藝術的時候,在所有修習的學分裡,有一半的學分,都是跟上台表演相關的必修學分,若是沒有對戲劇表演有一定程度的認知和堅持,一定會讓自己接下來大學生涯度日如年,更別說那些突如其來的即興表演教學方式。 然而並不是每個主修表演藝術的人,都一定具備人來瘋似的說學逗唱,因為有些人專精表演,有些人則喜歡幕後的工作,不是每個人都一定可以沒準備的就來上一段即興表演,而我就是屬於這一種,沒有什麼表演天分卻又愛好戲劇的人。 記得大一剛看到系上表定的課表後,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接下來的這幾年,大概會是我人生中最難熬也最黑暗的一段時期。後來等到學校開始上表演課程了,才發現其實不少同學上表演課,都像我一樣在夾縫中求生存,但是經過一學期的表演磨練後,也就懂得如何去面對它,如何去接受它。 要克服上台表演的恐懼,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唯一的方法,就是一定要逼自己去面對它,既使知道自己會表演的很糟糕,也一定要硬著頭皮把表演完成,不能逃避,因為只要一逃避就會有很多的理由,說服自己不再上台表演,就再也回不到熱愛戲劇和表演的初衷了。 然而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上也是如此,如果遇到自己沒辦法解決的困境,也一定要積極的逼自己去試著面對它,不要找一些藉口去逃避問題,即使到了最後事情還是無法解決,也是要堅持用真誠及正面的態度去尋求幫助,因為逃避只會讓事情變的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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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可是有些事情做晚輩的確實不好對長輩明講,但我認為像這種分工合作的事,妳可以直接跟我爸講講看,相信他會尊重妳的意見的。如果能成真,那真是太好了。」木興興奮地說。 「說真的,你阿爸的顧慮有時候比我還多。照理說你娘死後,趁著自己還年輕,應該再找一個伴才對;甚至多年前村中長老烏狗叔公曾向他提起續絃的事,而從側面上瞭解,老人家的目的竟然是想撮合我們兩人。論情論理,一個死了老婆的男人,一個沒有丈夫的女人,如果他們的行為和操守,在這個村落能得到長輩和村人的認同,而有意把他們撮合在一起,似乎並無不妥之處,相信也會得到許多人的祝福。但因你爸顧慮太多而沒有接受,烏狗叔公也就不好意思再徵詢我的意見,這件事後來就不了了之。」罔腰仔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苦笑。 「我阿爸也真是的,怎麼可以錯過這個大好機會。」木興惋惜地說,而後竟低聲地問:「罔腰姨,如果當年我阿爸接受烏狗伯公的建議而再去徵詢妳時,妳會同意嗎?」 (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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蝦霸
「哇!你買了新魚缸啦!」宜彤一走進男友柏翔的租屋處,便不禁高興地驚呼。 柏翔是個有點宅的網路漫畫家,經年累月戴著口罩,露出一雙有著黑眼圈的大眼睛,看起來有點神經質。他的畫作懸疑奇詭,扣人心弦,頗受好評。宜彤是個活潑開朗的餐廳外場員工,小麥色的肌膚、健美的身材顯得陽光亮麗,她是柏翔漫畫的粉絲,在一次網聚中與柏翔相識。剛開始交往時,外型及個性皆截然不搭軋的他們並不被親友看好,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互補」吧!儘管有過幾次小吵、大吵,不知不覺他們也已交往一年多了。 柏翔住處原本有個一呎的簡陋魚缸,如今換成了頗具規模的六呎缸,還種了許多水草,放了幾根空心的木頭。孔雀魚和紅茶壺在中上層水域優游,一些大和藻蝦穿梭在水草間,三隻紅色的螯蝦各佔一根木頭,井水不犯河水。柏翔說: 「問過網路上的養魚達人,也問過水族店老闆,說是只要給螯蝦足夠的領域和躲藏空間,就不會互相爭鬥,也不會攻擊其他的魚蝦了。」 宜彤開心地抱住柏翔,在柏翔臉頰上親了一下。 其實,上次宜彤為了魚缸的事,和柏翔吵架了。(所謂的上次,柏翔已記不清是多久以前,這裡也就不再細究。) 那天宜彤到柏翔家,看到魚缸裡的三隻螯蝦正在打來打去,害怕地說:「柏翔,這幾隻蝦這麼兇,你想辦法把牠們隔離開來吧!你不趕快處理的話,其他的魚蝦也會有危險的!」 柏翔卻冷漠地說:「何必?這些一兩二十塊的大和藻蝦,本來就是買來當魚缸的清道夫,或熱帶魚的零嘴,死了就算了。怎知其中混了三隻螯蝦,愈長愈大。動物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何須人類干預?就讓牠們自由發展吧!」 宜彤生氣地說:「什麼自由發展,根本是自生自滅吧!你這樣太殘忍了!」 柏翔最近正因畫畫缺乏靈感而煩惱,因此不耐煩地說:「我明天就要交稿了,可以不要為這種無聊的小事煩我嗎?」 宜彤氣呼呼地離開了。斗室裡只剩下柏翔和他的電腦、繪畫工具,及那只有點陰森森的魚缸。柏翔晝夜不停地畫,畫不好就撕,畫好了就上傳,累了就趴著睡一下,餓了就把旁邊的餅乾泡麵果汁拿來充飢,或打電話叫外送。在他的漫畫世界中,有個斬妖鋤惡的救世英雄--異次元超人,柏翔醉心於這個英雄漫畫,不知畫了幾天,也不知多久沒出門了。 在柏翔埋首作畫的時候,魚缸裡弱肉強食的爭鬥無聲地持續著。儘管柏翔每次睡醒或自己要吃東西時,還會記得撒些飼料到魚缸裡,但這點飼料似乎不夠螯蝦塞牙縫。 魚缸裡最大隻的螯蝦,被第二大隻的螯蝦鬥得身首異處。柏翔根本沒時間--更確切地說,是沒有心思--將螯蝦屍體撈起來丟掉,等柏翔想到的時候,早已被另兩隻螯蝦啃得只剩空殼;再過幾天,連殼也不見了。 最後,較小的那隻螯蝦也被鬥死了。剩下的這隻,吃掉了兩隻同類的這隻螯蝦,成為魚缸裡的霸主了,而且,體型還在持續增大中。 大和藻蝦和熱帶魚的數量,不知不覺地減少了。等有一天,柏翔從他創作的漫畫世界中暫時抽離,伸個懶腰,轉頭望一眼魚缸時,魚缸裡已經只剩下一隻螯蝦了。不知何時,這隻螯蝦竟已大得在一呎缸中難以旋身,其碩大異常的程度,終於引得這位漫畫家,定神細視。 以往只注意到螯蝦有兩根特別長的觸鬚,現在才看出在那兩根長鬚之下靠近頭部中央的部分,還有兩根次長的、兩根較短的,一共六根觸鬚在水中晃晃悠悠的,彷彿在耀武揚威、張牙舞爪。那兩隻引人注目的大螯之下,靠近口器的地方還長了兩隻小爪。雙螯和兩爪都在不停地抓取水中殘留的飼料、破碎的水草或其他什麼浮游生物,送進嘴裡,好像永遠吃不飽似的。牠全身裹著佈滿黑、白、咖啡、赭紅等斑塊的硬殼,頭部和胸腔的盔甲光滑堅硬,壯碩的軀體包著四片鋼鐵般的環節,用八隻腳穩穩地站著,尾部五片圓弧狀的鰭也如鐵片般,似乎一「甩尾」就可割傷撂倒幾隻小蝦小魚。 作為一個對事物必須有敏銳觀察力的漫畫家,柏翔對這隻一起生活了幾個月的生物,還是頭一次如此仔細觀察,自己也感到有點不應該。此時,柏翔盯著螯蝦,螯蝦也轉動著兩隻又圓又黑的眼睛盯著柏翔,模樣說不出的詭異。柏翔內心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心想:難道螯蝦對於自己長期遭受的漠視,會有不平憤怒? 柏翔甩甩頭,像要甩掉這個古怪的想法。他告訴自己,就算這隻蝦大得有點畸形,蝦就只是蝦。盯著他看,也只是討吃的罷了。他隨手拿了飼料罐撒了幾下,看著蝦靈活地揮舞雙螯及兩爪將水面的飼料送進嘴裡。柏翔發覺自己也飢腸轆轆了,就拿起一包名為「鮮蝦」、卻只有幾粒脫水小蝦米的泡麵,一面泡、一面說: 「蝦霸啊蝦霸(這是他臨時給這隻蝦取的綽號),你到底是螯蝦還是龍蝦?未免也長得太大了吧!再這樣下去,我的魚缸可不夠你住了!只好把你煮了,給我的泡麵加菜了!」 柏翔嘴裡雖這麼說,其實也覺得把這隻養了許久、且頗為奇怪的蝦煮來吃,是有點噁心的事。這時他還沒想到,如果這隻蝦繼續長大,該如何處置。 自己一個人對著一隻蝦說話,柏翔突然感到有點孤單了。想到好些天沒看到宜彤了,不知她這次為何這麼生氣,等異次元超人的漫畫故事告一段落,再去找她聊聊吧! 吃完麵有些睏了,柏翔望一眼魚缸中雄赳赳、氣昂昂的蝦霸,感覺好像變得更大隻了,心想:蝦霸是否也能成為異次元超人漫畫中的一個角色呢?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啊!」宜彤的尖叫聲把柏翔驚醒,眼前的景象把柏翔嚇得立刻站了起來。 蝦霸不知何時已從魚缸中走了出來,個頭比一般人還高,目測至少有200公分以上,揮著巨剪般的雙螯,正要朝站在門口的宜彤攻擊。 柏翔屋內沒什麼武器,慌忙中拔起平常用來泡麵的熱水器,往蝦霸背部一丟,燙水發出「嘶--」的一聲,蝦霸回轉身來,柏翔大叫:「宜彤!妳趕快走!」 蝦霸朝柏翔走來,柏翔隨手拿起椅子、電風扇就往蝦霸亂扔,一面盡量往門口移動,一面拿掃把、畚箕、拖把等做防禦,但都一一被蝦霸的巨螯抓起弄斷,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嘶--」宜彤拿了個滅火器往蝦霸狂噴,趁蝦霸應接不暇之際,宜彤和柏翔趕緊轉身把門一關,逃了出來! 宜彤和柏翔跑在街上,宜彤氣喘吁吁地問: 「那是什麼怪物?!」柏翔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快去報警吧!」這時突然聽到一陣陣的尖叫聲和喇叭聲,彷彿整條街都騷動了,回頭一看,蝦霸竟已長到兩層樓高,在街上大步行走,行人車輛都驚慌地拚命逃竄! 情況完全失控了! 柏翔拉著宜彤的手繼續往前跑,突然有個披著披風的身影從天而降,從背後抓住柏翔的左肩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快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去吧!」 回頭一看,竟然是柏翔創作的異次元超人,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而蝦霸此時已長到十幾層樓高,把好幾棟樓房像積木般地夾起來摧毀,整個城市陷入瘋狂的混亂中。 柏翔此時已弄不清自己究竟身處哪個世界,只在情急下大聲回答:「不行!是我養出了這個怪物,我不能一走了之,也不能丟下宜彤!」說著緊緊握住了宜彤的手。 「你要回你的世界,做好你該做的事,才能挽救一切!」異次元超人正色說。 柏翔望著宜彤,宜彤卻鬆開了他的手,懇切地說:「回去吧!記得,尊重生命,善待生命!」 柏翔還在猶豫,異次元超人已十指如鉤、抓住他的肩頭往高空一扔,在強勁的風聲中,柏翔胸口一凜、雙腳一蹬,就在自己的斗室中醒來了。 醒來的時候,魚缸中的三隻螯蝦還在左一記、右一拳地爭鬥不休,其他小魚小蝦惶惶不安地東游西竄。以前柏翔對此視如不見,現在才看出,小型的世界末日正在他的魚缸中上演。 做足了功課後,現在他擁有一個漂亮又和諧的魚缸。對此滿意的宜彤為他煮了美味營養的晚餐,兩人一邊用餐一邊聊天,說好了明天約會的地點,宜彤關心地交代柏翔要注意身體、不要畫得太晚後,就離開了。 宜彤離開後,柏翔坐在桌前,攤開了畫紙。 「蝦霸,我來了!」柏翔說。 在另一個世界,蝦霸已大可參天,成為世界的霸主。而劫後餘生的人類正組織起來,試圖在險境求生,更試圖消滅此一威脅人類生存的怪獸。 每天晚上進入另一個世界,協助異次元超人對抗蝦霸,是柏翔義不容辭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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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邊洗衣服
風光明媚的春天,跟團到福建省旅遊,就在武夷山遊客服務中心附近,我發現了一條非常清澈美麗的溪流--崇陽溪,有一個婦人正在溪邊洗衣服。 那是50年代的台灣常見的景像,真的無法想像,在科技文明如此進步的今天,竟然還有人在河邊洗衣服。 話說回來,進步並不是沒有副作用的,工業和科技帶來了文明與便利,但同時也帶來了污染破壞與恐懼害怕。是台灣現在幾乎找不到可以讓人放心洗衣的溪流了,還是現在的台灣,家家戶戶都有洗衣機,人們不必到河邊洗衣服? Times change, things change. 是我們改變了世界,還是世界改變了我們?我想,兩者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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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公
有一種人,只要他在你面前看著你,不用言語,你就覺得安心。 伯公住在外公隔壁,是外公的哥哥,兩兄弟努力了一輩子,從傳統的三合院變成兩棟樓仔厝,而他們的子女幾乎都在外奮鬥打拚,逢年過節才回來。 這樣的寫照是鄉村描述的過去式,當然也是現在式。兒時回外婆家,外公、外婆與伯公總會忙進忙出,閒不下來,等到看到轎車駛入,才緩緩放下手邊工作。 待我們長大後,老人家們年紀也大了,無法繼續工作,晚年受到病痛與行動不便的折磨,所以外公與伯公兩人總會坐在外面曬太陽聊天。 一進門,我們總會先喊阿公,再喊聲伯公好,成了例行公事。 慈祥的兩人拄著拐杖,開心地招呼我們,許久不見的親人,能見面真的感到開心,然後我們會陪著兩個人在外面談天說地,直到用膳時間。 外公先走了,喪禮時伯公拄著拐杖由外勞引領完成儀式,看到伯公不忍心用拐杖敲外公的磚,雙眼滲著眼淚,我知道他們兄弟情深。 整個儀式,伯公幾乎都有參與,送他兄弟的最後一程,看到伯公,我彷彿覺得外公還沒有離開,還在我們身旁。 後來回外婆家,看到伯公一個人在外頭曬太陽,下午又要到醫院複診,即使有外勞相伴,仍然看得出他的內心是寂寞的,是思念外公的,每次回家,他靜靜地坐著看外面,似乎在等些什麼,還是在看些什麼,或許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前幾天,聽到伯公的噩耗,突然心中一陣酸楚,這世上又少了一個讓我安心的人。 「你伯公到天上去跟你阿公作伴了。」母親對我們這些孩子說這句話。我想,下次回外婆家,我一定會注視著門外的那個座位,思念那個我思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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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夜,在沉沉的靜謐裏 柔柔的,忘情吟唱 地球堅強的生命力 在這寧靜的夜裏 只聽到 星星在耳畔低語 夜,在漫漫的竹林中 微微的,一陣風來 帶來低沉的聲響 在這寧靜的夜裏 只聽到 月亮在雲間呢喃 夜,在淡淡的花香裏 悄悄的,隨風飄逝 不管人間的紛擾 在這寧靜的夜裡 只聽到 露水在叢間輕嘆 夜,在匆匆的流光裏 幽幽的,一聲嘆息 誰知人世間的機遇 在這寧靜的夜裡 只聽到 夜鶯在林中欷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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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罔腰姨,妳過獎了,我只是說出自己的內心話而已,如果有不對的地方,妳可得多多原諒。」木興惟恐自己說的話有不得體之處,故而謙虛地說。 「不,你說得很對,遠親確實不如近鄰,如果能獲得你阿爸的同意,我們確實可以朝分工合作這個面向來思考。平日他上山順便幫我犁田耕地,我則在家幫他煮飯、洗衣、餵豬,一旦到了春耕或秋收,兩人再一起下田。雖然上山耕作較辛苦,但至少他回到家馬上有飯可吃,也不必為洗衣、餵豬而煩惱。木興,你想得太週到了,但是否能說服你阿爸卻也是一個未知數。」 「罔腰姨,我向來把妳當成自己的親人看待,所以才會和妳談得那麼多,甚至到了無所不談的地步。(一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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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鳳凰樹
學生時代與同學有過一次福山至巴陵的所謂「福巴縱走」。前幾天,當年的同伴之一寶寶line來幾張照片和幾段文字,說他因懷念過去,開車到福山一帶尋找回憶。只是近四十年前的往事,已大半不復記憶,在南勢溪和大羅蘭溪附近繞一繞,卡拉莫基步道走一走,沒找著當年大夥曾經待過一夜的小木屋,天氣又熱,先打道回府,自我承諾下次做足功課再去。 寶寶會比當年的任何一位同伴更想尋找那段記憶,因為他和他夫人是在那一次活動中認識的。從烏來走到福山,全員夜宿小木屋,據說晚點名之後,兩人就溜出去一起看星星,東聊西扯,無話不談,真是一見鍾情,好不浪漫!福山走到巴陵,最後一起走進結婚禮堂,現在一女一子都大學畢業,有自己的工作,家庭幸福美滿。 當年去福山必須事先辦理入山證,寶寶說現在已不需要。印象中福山前往巴陵有一段山路特別潮濕,螞蝗很多,並不好走。如果對螞蝗不熟悉,把它想成陸上的水蛭就有概念了。它們潛藏在草叢或樹枝之中,嗅覺特別靈敏,人一經過就趁機爬行至褲管或衣服,柔軟的身體想方設法鑽進人體吸取血液,我們雖做了萬全防護措施,還是有同伴遭襲。所幸被叮咬的同伴都是腿部受到螞蝗侵入,我們用預備的高濃度鹽水塗擦受傷處,讓螞蝗自行退脫,擠出傷口的污血後,仍是用最簡便的鹽水消毒。有聽過螞蝗侵入人體鼻孔、陰道、尿道、肛門之情事,著實駭人!現在回想起來,有點佩服年輕時的冒險精神,與另一學校女生共十多人跋山涉水越過當時台北縣和桃園縣交界那鮮少人跡的山區小路。還記得我們走出小路進入拉拉山區時,與一位果園主人買下一堆水蜜桃,往身上擦一擦就猛啃,連吃兩三顆,既新鮮又美味,興奮中顯出豪放。 一位歷經生命交關手術之後的學弟給他自己和親友的人生體悟格言是:「生命有限,別留下太多等待!」 受到寶寶和這位學弟的影響,我收拾著簡單行囊,搭車轉車再轉車,花了兩三小時回到已將近二十年未再回去的母校。雙腳隨著潛意識走,不自覺地來到交誼廳外,讓我留下最多甜美回憶的那棵四五層樓高的鳳凰樹前,花正盛開著,紅色的花感覺既豔麗又熱情。那年代的畢業典禮,老梗的畢業生致詞經常是:「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又到了鳳凰花開的季節,……。」如今回憶起來,倒是有幾分喜歡這詞,好似把我拉回昔日時空,當年畢業典禮的情景歷歷在目。 鳳凰樹旁的大湖,景色沒有太大變化,偶有鳥兒飛過。但原來的交誼廳拆掉了,就地蓋起一棟八層的綜合大樓,內有體育設施、學生社團,一樓仍是交誼廳,有咖啡兼賣冰果,有福利社。一瓶礦泉水,幾多年少時,同樣的湖景,不變的鳳凰樹,卻見不到當年因社團活動空間不夠,同學在樹下的草坪上拉琴、彈吉他的景象。就讀他校的同學來訪,逛完之後他們也特別喜歡待在這裡,看著社團成員面向大湖坐在草坡上,手握吉他,彈出理想,唱出抱負,多麼文青! 一位在學校教書的同學之前抱怨連連,理由是新上任的校長讓人受不了,其中之最就是把全校二十餘棵老榕樹全都理成大平頭。那所學校我拜訪過,操場四周都是榕樹,據說建校時創辦人煞費苦心移植過來那些樹,當時有的樹齡已數十載了,他的理念是:「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校園裡就是要多種樹。」往常同學及其同事遇到難題時會遠離嘈雜狹窄的辦公室,獨自到樹蔭下或涼亭裡思索,想出適當的解決辦法。新校長觀點獨特,強調老榕樹太繁茂,擋住視野,對學校不好。罔顧全校反對,令總務處請來工人,顆顆腰斬,去掉上半身,連工人私下都議論,一次砍掉這麼多榕樹這輩子可是第一回,還砍得如此徹底,真可惜!現在沒有樹蔭的榕樹下只能曬乾,何談沉思冥想尋求方略?同學說他整天除了上課,只能擠在辦公室,沒地方透氣,簡直快瘋了!近聞該校又換校長,只是校務已走下坡,如同那些斷幹截枝的老榕樹,短期恐難再枝繁葉茂了,令人不勝唏噓!可見「創舉如水」,運用得當就能載舟,大刀闊斧地引領團隊精進;反之亦能覆舟,搞得雞飛狗跳,離心離德,埋下書寫衰亡史之伏筆,不可不慎啊! 感謝母校沒有因為諸如擴大基地面積之類的原因剷除掉這棵鳳凰樹,否則,今天我在這裡不是重拾回憶,而是憑弔了! 師長們都已退休,系上突然變得無比陌生。 漫步校園,走到當年挑燈夜讀的宿舍,我愣住了!三樓平房拆掉重起大樓,且已改為女生宿舍。正當我目視大樓思緒卻走入時光隧道的時候,兩位從宿舍走過身邊的女生竟對我說:「這裡是女生宿舍,男賓止步。」我頷首回應。兩位熟讀袁枚〈祭妹文〉的女生,不忘「猶屢屢回頭望汝耶」,懷疑的眼神令我暗自臭罵:「小丫頭!妳們是把本學長看成什麼了啊?」話又說回來,不知哪來的怪叔叔朝著女生宿舍望得幾乎出了神,怎不教人心生疑竇,提高警覺呢? 又回到鳳凰樹下,再來一瓶礦泉水,天熱。細小的葉瓣輕呼呼飄下,黏貼在冰濕的寶特瓶上,抬頭望一望,心想:儘管樓起樓塌,希望這棵樹能夠如同老家附近那兩棵據說有兩三百年樹齡的老榕樹一樣,成為我心目中永遠的鳳凰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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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角落是愛的承諾 ──鏡頭讓你看見孩子的想法
老師瞭解班上孩子放學後的家庭生活嗎? 白天和學生在教室裡生活的老師,並不清楚孩子回家後面對哪些人?做哪些活動?假日生活如何安排?為深入瞭解,身為班導師的我,趁教育部鼓勵家庭成員樂活學習,實踐家庭活動,以攝影留下全家人愛的足跡及感動,所舉辦的「國際家庭日」~「家的角落.愛的承諾」攝影徵文,讓全體學生參與投稿。讓鏡頭深入家庭生活,拍出學生放學後真實面對家人的一面。 鑑於學生被三機(含電視機、手機、電腦)綁住,我積極鼓勵全體學生參加。首先,回家後拿起相機拍攝親子活動,再寫出200字短文說明。想不到學生熱烈響應,襄君悄悄拍攝晚餐後爸爸和爺爺、奶奶客廳聊天泡茶的溫馨;「假日晚上,一家人飽飯後沒有沉迷電視、3C產品,爺爺替大家泡茶,爸爸說笑話,淡淡茶香飄散空氣中」,茶香伴隨家人談話的溫馨,瀰漫整間客廳;柏程趁爸爸難得休假,全家圍坐餐桌玩撲克牌,輸牌不服氣說:「再玩一場,一決雌雄!」雖是賭氣話,全家人卻洋溢一片歡樂氣氛;子恒一家遠赴平溪升起天燈,升起心願:「願全家人都事事如意!」熊熊火炬映照臉上,映照出幸福的滋味。 照片忠實記錄圓滿家庭的歡樂影像,文字充分表達溫馨歡樂。最令我震驚反省的是幾個單親孩子回家後,面對不完整的家庭學生所展現成熟性格的一面。 「晚餐時刻,媽媽還沒回家,幸好阿姨幫忙煮飯,等媽媽下班再開飯。」跟媽媽相依為命的致瑜寫出對甜蜜的依賴,對失去父愛的他,晚餐是最美味的盛事;「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和伯母分享學校生活點滴,伯母會說笑話我開懷大笑!」家駿寫出和伯母依偎至深情份,失去爸爸卻擁有親人特殊的關照;「爸爸,我不會這題數學!」芝羽刻劃爸爸書桌前教學的「威嚴之下的溫柔」,自己失去母愛,希冀妹妹能從身上找回溫暖。 身為導師只看到課堂上學習的身影,這才瞭解孩子們回到家後在父母缺了一角的影像拼圖中,所鼓起的勇氣,父母離異,孩子們能坦然面對,並努力找出幸福的身影。反省到平日的言語是否傷害孩子的自尊?是否能真正協助度過情緒低潮期? 影照片洗成8×10尺寸後寄出圖文檔,在孩子期盼下,仁筠拍攝的「我的美滿家庭」入選佳作:「我的幸福家庭成員是爸爸、媽媽、我、阿嬤、阿公、姑姑、堂姊、堂妹、表哥、表姊,是個熱鬧又有趣的非常『大』家庭!」數一數有12個面帶笑容的家人呢;另一個佳作是毘堯:「我、弟弟、和爸爸會去阿公家吃飯,和家人吃飯是非常美好的大事,讓我忘了孤單,非常歡樂!」 全班為兩人拍紅了掌,這是兩年來他們第一次獲得的獎狀,是莫大鼓勵! 每個孩子都有潛藏不為人知的心事,也有尚未被挖掘出地潛能,導師帶領孩子用鏡頭呈現或文字述說,積極參與教育活動,老師會更瞭解學生們不為人知的一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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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茉莉的微笑
雨後的古厝院子 白色小茉莉綻放 微冷的清香 逗留欲滴的雨珠 夜裡晶瑩剔透 院子的顏色 熄燈的夜裡 有著相思的味道 淡淡微微 鼻中的氣息 枕旁的一朵小茉莉 五月的茉莉 是年輕姑娘的味道 過耳及頸的黑髮 白衣小碎花裙 怯生生走過 含蓄的朱唇 明亮的眼睛 許是茉莉的幽香 想念起心底的 那些美好 推枕著衣 琵琶聲行遲遲 夜涼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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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獎的小確幸
很多人聽到「抽獎」這二個關鍵字,立馬精神都來了! 以前資訊還沒如此發達,抽獎大多以明信片為主,常常偶爾為了想要的獎品,那個期間只買固定牌子的零食、飲料、泡麵……等等,不過中獎率卻是屈指可數……的「小」! 倒是有次只有吃北海鱈魚香絲寄去抽獎,好像是中了二獎還是三獎的無敵電子辭典,因為還要繳稅金,一度被家人當成詐騙集團,之後再三確認沒問題才繳了稅金,過了一陣子就收到獎品,話說這是第一次我確定真的有「中獎」這件事情呢! 除了郵寄方式抽獎,許多像是節日活動是現場抽獎的,不過常常也是摃龜空手而回,那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還真是忐忑!聽著台上唱名的號碼跟手裡拿的那組號碼完全沒有一樣的之後,懸著的玻璃心那都快碎了一地,有時還不甘心地搶活動佈置的可愛造型氣球,覺得這樣至少還有那麼一丁點的參與感! 記得以前記者還曾經採訪當時所謂的「抽獎達人」,他家滿滿都是抽獎得到的戰利品,所以記者請他分享為什麼能常常中獎,是不是有什麼小撇步?他則是說到像是可以在明信片或是信封上著手,明信片還有信封用比較顯眼的顏色來寫,還要凹出一點點彎曲比較容易被抽到,或是用牛皮紙的信封等等之類的,而且常常吃某牌子的零食飲料,截角包裝都要保存好,因為他們常常抽獎。 現在的抽獎大多直接用發票登錄、線上抽獎甚至臉書粉絲頁為了宣傳而釋出一些小禮物來抽獎,抽獎方式變得更輕鬆,只需關注開獎結果。 其實抽獎如果能夠中獎真的很幸運,而且這是生活中難得的小確幸,也提醒自己得失心不要那麼重,畢竟現在抽獎機會還滿多的,參與其中開心就好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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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紀就那麼懂事。木興啊,你跟你阿爸一樣,對我們真好,將來不知道要如何報答你們。」罔腰仔由衷地說。 「罔腰姨,老一輩的人經常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們不僅是好鄰居,彷彿也是一家人,大家要相互幫忙這樣才有意思。我也會告訴我阿爸,妳罔腰姨的事就是我們家的事,彼此間一定要互相扶持才能稱為好鄰居。相信我阿爸會同意我的看法的,妳說是不是?」 「你的這番話實在讓我太感動了,想不到你只在外面當了幾個月學徒,就知道那麼多為人處世的道理。你阿爸真是沒白疼你,我不但替他高興,也為你的成長懂事感到驕傲,可說是少年老成啊!往後得叫天賜跟你多多學習,才不會成為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書獃子。」(一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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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戶政志工
每一個人的出生、姓名、成長、工作、結婚、生育子女、從年輕到年老,一直到死亡,完整的資料,登錄在出生地的戶籍上。祖宗好幾代,上下銜接,記載精準,身分明確,一點都不含糊,活在自己家鄉的陽光下,過著腳踏實地,自由自在的日子,這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戶政機關。 很早以前,教育不普及,識字的人不多,戶政機關列的條文都有,卻漏洞百出。孩子的出生都由有經驗的阿婆或助產士接生,沒有醫院和醫生的年、月、日、時、分、秒註記。報戶口時,只憑爹娘的記憶,大概就在鬼哭神號那天或是中秋月圓前後。這樣的大概,登記時差不多,長大後差很多。但,這全是父母恩賜,別無選擇,一路走來,所有一切,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如今,知識爆發,科技精進,您的一生一世連帶家族成長史,註冊或註銷,點點滴滴都需要到戶政事務所登錄、整理、歸類,儲備齊全。若想回顧一脈相傳的家族史,請到條理清晰,準備完善的戶政事務所申請,應該都有脈絡可循。 成家立業,終身大事也跟戶政息息相關。結婚日期,自己挑選黃道吉日、吉時、吉秒牽著親蜜愛人,雙雙對對,萬年富貴,完成結婚登記;孩子的出生,根據醫生證明,國曆、農曆對齊,分秒不差的出生年、月、日完整跟隨著孩子一輩子! 戶政是一件重要的工作,業務的辦理難易有分,有的資料調閱快,有些資料取得費時。很多人以為電腦前面,應有盡有,小小幾根手指頭,在電腦的鍵盤上遊走就能變化無窮,很快取得申請的證件?殊不知,戶政承辦項目很多,像遷徙、變更住址、戶籍的遷出遷入、結婚、印鑑證明、身分證明、申請戶籍謄本等等。有些家族人口簡單,有些族繁不及備載,無論您申請的是那一種,需要的就是時間呀,別急!請耐心等候。 戶政所承辦人員都是心思細密,小心謹慎,承接的業務駕輕就熟,作業程序瞭若指掌,民眾都能順心申請自己所需的文件,查看無誤後,滿心歡喜的離開。少數幾位,若條文不符合個人的需求,無法方便自己,越想越鑽牛角尖,火氣上升,指桑罵槐,好像周邊的人都得罪他,唸東唸西,唸得面紅耳赤還不知收縮,這種囂張跋扈的行徑實在令人啼笑皆非!幸好這群被罵習慣的承辦人,術業有專攻,城牆蓋得高,只要口水不要飄進來,一切都好說。 自從安裝抽取式號碼牌機後,民眾都能中規中矩,手拿號碼牌後,依序靜靜等候。有些民眾匆忙而至,趕飛機、趕船班、趕公車、帶孩子、帶孫子,理由一大堆,要求優先辦理,懇請手持號碼牌的各位,高抬貴手,方便相讓一下,大家面面相覷後,對不起,哀家也趕時間,無法相讓,下回請早。 有些記性較差,丟三落四的,爬上二樓,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趕來,資料準備不齊,不能辦理,大發雷霆,怨天尤人,無理取鬧。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 有些時候,相逢自是有緣,多年不見的好友竟能巧遇戶政事務所,驚鴻一撇的相聚,擇日不如撞日,驚喜加興奮,聊不完的國事、家事、人間事,比房子、比車子,比五代同堂、比三代傑出,比不完的大小事。哇!福祿壽喜,五世其昌,來回吹捧,盡在笑談中。 金城戶政事務所,位於金城車站對面,金城鎮公所二樓,環境優渥,交通便利,外交部領事事務局從104年3月26日始,曾多次在金城戶政事務所辦理「行動領務」首次護照,換、補發申請,戶政所主任及員工都嚴整以待,熱誠協助,小小空間,擠滿人潮,真是盛況空前(如圖),能為鄉親提供簡捷快速的服務是首要職責,雖然忙碌,卻甘之如飴。 一年一度的戶政節又來臨。6月24日金門縣5大鄉鎮戶政人員和志工,團聚一起,享受悠遊自在的半日遊。多年前的戶政節來了一個大大的驚喜,各鄉鎮的戶政人員和志工,小手拉小手分批搭機前往台灣旅遊參訪,多年以後的現在,再也沒這樣的機會,大家一談起快樂的回憶,期待的眼神慢慢從雲中飄過。 金城戶政事務所在幽默風趣的用國主任帶領下,氣氛祥和,工作認真,沒有官派氣息,只有以誠相待,和樂共處。我是金城戶政志工,能和民眾、戶政人員一起微笑、一起等候、一起忙碌,與有榮焉。 (稿費轉贈金門縣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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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的「斷捨離」哲學
那日,心情莫名的突然鬱悶起來,低落的情緒如同失去動力的雲霄飛車般失速下滑,說什麼也爬不上來,就這樣盪在谷底。這種提不起勁的日子,總覺得好像有顆大石壓在胸口,沉重得讓人吃不消,懶洋洋的無力感襲滿全身,只能任憑自己癱軟在床上,繼續做著無病呻吟的白日夢。 原本該是最適合懶骨頭蜷曲的舒適軟床,竟被一絲穿過窗簾隙縫的陽光給驚擾了,起身欲收拾這頑強惱人的敵人,卻不經意的瞥見窗外白雲緩慢輕柔的飄過藍天,微風的親和力感染了路邊僅存的幾棵木麻黃,節奏地擺動枝條隨風起舞,時間彷彿在靜默中停歇,如此悠閒自適的午後風光,與我此刻消沉的心境形成強烈對比。一個念頭倏忽閃過,隨即「刷~」的一聲,我果斷地打開窗簾,讓陽光灑落整個房間,在明亮的空間裡,隨手抓起馬尾往後腦勺一紮,內心吶喊:「該是擺脫低潮的時候了!」 環顧四周,決定從床邊做起。雙手迅速地鋪整床單、收拾床務,腦海已盤旋著下一個計劃:書桌、地板、窗櫺、陽台……所有的死角,一個都不能放過,一定要讓它一塵不染、清潔溜溜,尤其是衣櫃,更應該徹底的整理整理了。 費力的將衣櫃裡的衣服舊物悉數搬出,依使用需求分成「保留」與「丟棄」兩類,但有時二分法卻讓自己陷入另一個泥淖,不知該選擇哪一方?帶著原民編織風情的小洋裝是大學畢業典禮時穿的,雖然現在穿不下了,但它別具意義;二十歲生日時,朋友送的淑女隨身包,典雅卻從未使用過;具有多功能口袋的墨綠色背心,是田野調查時的最佳好幫手;還有、還有,這條腰帶、這件短褲、這頂棒球帽……,過往酸甜苦辣的時光,如眼前的物品一樣,堆積如山,泛濫成河,讓人不知該從何理起。 雜物在去與留之間猶豫不決,記憶也在去與留之間徘徊擺盪,我在整理雜亂的房間,也在整理大腦的儲存空間。耗費一下午的光景,經過一番掙扎的東揀選西分類,身體雖然仍顯疲累,但換來了明亮寬敞的舒適空間,也擦亮了心中的一方明鏡,無憂無慮一身輕,沒由來的低潮竟神奇的不藥而癒了。 這種提振精神的靈感來自於幾年前便在日本掀起風潮的「斷捨離」,有人說它是一種減量收納法,我倒認為說它是一種生活哲學會更貼切。所謂「斷捨離」,其實是三個概念的組合:「斷絕現在不需要的東西;捨棄多餘的無用物;讓自己脫離對物品的眷戀執著。」說明白一點,就是藉由捨棄、整理物品的過程,將心中的無用之物也整理得乾淨俐落,讓生活變得愉快,所以執行「斷捨離」的最終目的是讓心變得清爽自在。 記得小學時代曾讀過一篇課文,內容敘述一個生活邋遢的人,家裡總是凌亂不堪。某日,他收到一束鮮花,為了安置美麗的花,他將蒙上灰塵的花瓶洗乾淨,擺放在餐桌上;但他嫌餐桌不夠乾淨,無法襯托出花的高雅,於是動手收拾餐桌,並鋪上桌巾;有了乾淨的餐廳,他又看到廚房水槽堆滿了油膩的碗筷,於是,他整理了廚房;慢慢的,客廳、房間、浴室,每個角落都被打掃得乾淨明亮;最後,他把蓬頭垢面的自己徹底梳洗一番。當他看到窗明几淨的家及乾淨整齊的外貌時,除了感到不可思議,更有說不出的愉悅,於是他下定決心,以後的每一天都要保持乾淨。一束花尚且能改變一個人的心境,一種思維更能影響著一個人的生活態度。 從表象來看,如果生活環境整理得清幽整潔,心情自然舒適且愉快。若論心靈層面,就是把大腦視為一個倉庫,將記憶去蕪存菁,拋棄不愉快的負面情緒與思想,保留正向而美好的回憶點滴,不要讓思緒深陷在某個不可自拔的漩渦裡。如果我能將這個思維落實在日常生活中,定時進行心靈大掃除,便能提升自我療癒能力,尋求內在與外在的和諧生存,生活就會感到生氣盎然,自在愜意。 奉行「斷捨離」的生活哲學,可以讓陽光照亮心靈,揮別憂鬱,即便我不能達到六祖慧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豁達境界,但願還能追求神秀「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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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復健人生
大學生涯愜意且閒散,翹課四處玩樂,有天,打了四個小時的球,又去夜唱,整個體力大透支,回來,直接摔在沙發上睡著,隔天醒來時,忽然覺得腰部,酸得快斷掉了,室友早已去上課,簡單的一個起身,平常花不到3秒,便可完成,那天,我記憶相當深刻,我花了二十分鐘,自沙發坐起,已是滿身大汗。 舉步維艱地,完成刷牙洗臉動作,拿起包包,小心翼翼的跨上機車,痛苦的到骨科求診,醫生:「這是輕微的坐骨神經痛,多做幾次復健就能改善。」開啟了我的復健人生,步履像極了,朱自清撿橘子的父親,步步血淚的,走向二樓復健室,護理師溫柔的,拿了熱毛巾給我熱敷,熱敷完後,再去做腰部牽引,然後做電療,這一套程序,順利的話,大約一個小時會好,但是,如果人多的話,排隊可是排到昏天暗地,所以要復健,一定要趁早去。 我發現早晨的時段,人最少,多半是買菜的阿桑們,群聚在一起聊著,家庭、兒女、媳婦,整個復健室,只有我一個年輕人,最怕她們問我:「為何來復健?」其實就是日子過太爽,長期姿勢不良,所引起的坐骨神經痛,看著昏暗的天花板,就會想著,為何我會淪落至此? 經過一個月的復健,奉勸大家,不要糟蹋身體,身體可是會反撲的,復健花錢耗時,不如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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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
吃了第26片橘子,紙上還停留在「還記得那個時候」這當作開場白的7個字。時間滴滴答答了1800下,筆也從25g到重如千金難再提起。 惱啊,現在只剩「吃」是唯一的救贖,它似乎可以解決我的一切難題,夯不啷噹下肚的有一包洋芋片、一條巧克力和一個布丁,才思枯竭的痛苦被吃的罪惡感吞噬,胃也因為焦慮撐起了個大黑洞,彷彿吃才有真實活著的感覺,以為肚子飽漲的氣流可以攔下突然的靈光乍現,或天外飛來一筆。 想歸想,褲頭的束縛感,把理智拉回了現實,坐困愁城不是辦法,仰天長嘯也不能解決問題。回到生活裡,去聽抑揚頓挫的靡靡之音,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去聞酸甜苦辣的人生百態,去共感與我們存在的萬物。 保持高度地浪漫,給小事自得其樂發揮地空間,我們就調寬了頻率、增加了視角、豐富了情感。當我們敞開,世界就進來了,那怕明天就是盡頭,也夠知足這一生的旅行。 迷路的小螞蟻,回到了生活的工作裡,按部就班,合作無間;走過四季的風貌,讓現在充滿無畏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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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我阿爸顧慮太多了,如果真能如我所想的那樣,那就太好了。尤其是天賜,將來一旦考上大學,必須遠到台灣去就讀,妳們家必然只剩下妳一人;而我一旦學成出師,必須在外工作,家裡亦只剩下我阿爸一個。到時你們除了孤單無伴,也沒人照顧,萬一有什麼病痛,那要怎麼辦?」木興似乎在試探罔腰仔的意願,如果她真能與父親相互照顧,那是再好不過了。 「到時候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罔腰仔無奈又憂慮地說:「聽說考大學的人很多,錄取率只有百分之十幾,將來天賜能不能考得上還是一個未知數。即便幸運地考上,據說學雜費一學期就是好幾千,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你阿爸最清楚,到時不知道要到哪裡去籌措。」 「罔腰姨,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嗎?我阿爸身邊還有好幾千元賣豬錢,只要妳開口,我保證他一定會先借給妳應急。」木興信心十足地說。 「借錢或許較容易,但將來不知要用什麼來還?」罔腰仔憂慮地說。 「我們家目前用不到大筆錢啦!而且我還有一個想法,一旦天賜上大學,我也到了出師賺錢的時候,到時我也可以幫點忙啊!」木興誠摯地說。(一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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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大二擔島往事
八二三砲戰大二擔島戰況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初,共軍調動部隊向浙閩沿海集結,而且砲兵相繼進入陣地,顯有蠢動之跡象。大二擔守軍提高警覺,並積極備戰。八月二十日,蔣總統親臨金門指示機宜。 大二擔駐防的兵力,國防部史政局出版的《大膽二擔保衛戰》,提到:「當時我駐大膽及二擔之兵力,計有第九師第二十五團第一營(配屬第二營第四連、第三營第八連、工兵第三連【欠一排】、四二砲排、衛生排),……與其他後勤支援單位等,總計官兵一四一二員。」當時駐島的指揮官是第九師副師長陸志家上校。 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十八時三十分,共軍砲兵突向我轟擊濫射,大二擔駐島官兵沉著應戰,堅守陣地。砲戰期間,大二擔島落彈量之多,中外戰史罕見。至十月五日止,《大膽二擔保衛戰》記錄:「大擔落彈九萬二千四百六十九發,二擔落彈二萬七千四百五十四發。」四十四天,大二擔島共落彈十一萬九千九百二十三發,我守軍傷亡三○七員。 砲戰期間,南山國旗台被擊破十七面國旗,陸志家副師長回憶:「最後一面被打破的國旗,於(四十七年)十月八日交國防部總政戰部第一處處長蕭政之將軍帶回臺灣,存於國軍歷史館。」由於砲擊當中,駐軍不但沒有叫苦連天,反而越戰越勇,蔣中正總統對官兵的英勇表現,引為國軍之殊榮。八月二十七日,特別電勉大二擔官兵:「數日來爾等在敵砲火猛烈攻擊下,沉著應戰,忠於職守,余至為慰,希繼續奮發革命精神,聚殲匪寇。」依《百戰將軍陸志家回憶錄》的記載,上述電文是在「八月三十一日十二時接司令官胡璉上將轉來總統蔣公慰勉電」。九月三十日,蔣總統又書勉大二擔官兵,摘錄如后:「我守備大二擔全體將士在此月餘以來,備受奸匪無分晝夜之砲擊與燒夷彈之燃燒,乃能愈戰愈奮,屹立不搖,已充分發揮革命軍人之果敢與志節,此種撼山易,撼革命軍難,莊嚴偉大之戰例,實可謂古今中外得未曾有!……故我將士於體力膽量上須厚自磨練,務使精神振奮,心志堅定,嚴守紀律,服從命令,團結一致,親如手足,同仇敵愾,雪恥復仇,爭取最後之勝利與偉大光榮!是為至盼!」指揮官接到信函的時間,依《百戰將軍陸志家回憶錄》的記錄,是「十月四日一時五十分接總統蔣公親筆信一封」。可見,蔣總統對駐防大二擔官兵的殷切期望,表現在字裡行間。 十月七日下午,第十軍副軍長孟述美將軍代表司令官,慰問大擔官兵,並贈送蔣經國先生十月二日手寫的信函及小型收音機一個,信函內容如后:「自砲戰發生以來,已一月有餘,在此期間大二擔之官兵,以大無畏之革命精神,沉著抵抗,受傷不叫痛,受難不叫苦,令人聞之,無不感佩敬仰。」四十七年十二月二日,經國先生特親題「島孤人不孤」,鐫刻於南山摩崖,作為官兵的精神象徵,以鼓舞守軍的士氣。 八二三砲戰期間,大二擔島駐島指揮官是陸志家上校,民國二年四月出生,浙江富陽人,二十六年畢業於陸軍官校武漢分校,歷任排、連、營、團長,於四十七年二月,調任第九師副師長,四月八日進駐大擔,十月七日,奉令將防務交由夏超將軍接替。戰後,陸志家副師長獲頒五等雲麾勳章,並晉升少將,而後調任預備第四師師長、第五訓練中心指揮官、八十一師師長、第八軍副軍長、太武守備區指揮官等職,於五十八年七月十六日退役。六十七年十二月十七日,前國防部長俞大維頒贈陸志家將軍「金門之劍」,以表彰其在砲戰期間駐守大二擔島的功績。 兩位蔣總統巡視次數研討 蔣總統發表的文告或言論,一再強調「無金馬則無臺澎」,非常重視金馬外島,雖然日理萬機,猶常巡視前線,以關心軍民生活及視導軍事防務。蔣總統經國先生也是一樣,尤其八二三砲戰期間,冒砲火之危險,親臨金門戰地五次,指示機宜。兩位蔣總統除了到大金門外,還至小金門,以及最前線的大二擔等離島巡視,並慰問守軍將士之辛勞,其關懷之心,守島官兵永誌難忘。 依《縣志》的記載,蔣中正總統「巡視金門達三十次」,其中四次到達大擔,一次至二擔。包括: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四日,至大擔巡視防務。四十九年十月二十七日,視察大擔。五十年四月十四日,至大擔慰問官兵。五十二年五月十八日,至大二擔島巡視防務。 《縣志》記錄蔣經國總統「巡視金門達一百二十三次」,此數據是否正確,建議縣府業管再予以查證,有無遺漏之處。國史館所發行的《蔣經國總統照片集(一)》,其中有五張在金門拍攝的照片,標記的日期分別是:四十二年二月四日、四十三年三月四日、四十三年四月(日期未註明),此三項行程並未列入《縣志》的「蔣總統經國先生巡視金門紀要」。 再者,行政院新聞局出版的《蔣經國先生全集》,其「記事年表」中,也有五次的行程未納入。包括:五十五年元月四日,任國防部長時,赴金門巡視防務,慰勉將士。五十六年六月十四日,任國防部長時,銜命巡視金門防務。六十三年五月二十日,任行政院長時,訪問金門,向軍民問好。六十四年八月三十日,任行政院長時,飛赴金門視察,次日並赴大擔島、二擔島慰問駐軍。因此,建請縣府業管宜參考相關文獻,若查明總次數有錯誤應予以修正。 依《縣志》的記載,經國先生八次到達大擔,四次至二擔,包括:三十九年七月二十九日,任總政治部主任時,慰勞大膽大捷部隊。四十七年十月二十一日,黑夜渡海冒砲擊危險,赴大二膽、小金門,對守軍將士,面致慰勉。五十三年十月十六日,任國防部副部長時,至大、二膽島慰問官兵。五十五年七月二十二日,任國防部長時,偕同美軍協防司令耿特納中將赴大膽前哨巡視。同年十一月十三日,任國防部長時,率同陸軍總司令高魁元,到大膽慰問守軍。六十一年二月十六日,任行政院副院長時,巡視大、二膽。六十一年五月七日,任行政院副院長時,巡視大、二膽。六十三年元月一日,任行政院長時,在大膽前哨慰問官兵。 蔣經國所著《風雨中的寧靜》中,「金馬之行」記載:「(四十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十九時,自水頭乘成功隊小艇,偕為之化行二同志,在夜黑浪高中渡至小金門,代表總統對部隊長面致慰問,並商討若干有關防務事項。西北風大作,只得提前離小金門,因浪大渡海困難也。返抵金門××山已是深夜矣。」從經國先生的日記來看,十月二十一日晚只到小金門而已,並沒去大二擔,建議縣府業管予以修正。 大二擔島更名問題探討 目前官方的文件大都將「大二擔島」寫成「大二膽島」,「大二擔島」何時改名為「大膽島」,值得吾人探討。由於《縣志》沒有針對這個問題,作完整的記述,僅在「兵事志」內,提到:「民國四十年十月,總政治部主任蔣經國將軍巡視大膽,以守軍光榮勇敢之戰績,乃題贈:『大膽者,方能負起反共復國之大擔。』因此,『大擔』乃改為『大膽』,勉勵官兵負起復國之重責大任。」另外,郭堯齡所著的《金門紀實》,有兩種不同的更改時間點:一種與《縣志》所述概同。再就是「蔣經國總統任國防會議副秘書長時,於四十三年『九三』砲戰勝利後,巡視大擔島,以『大膽者,方能負起反共復國之大擔』豪語,勉勵前線官兵。之後,金門縣政府呈請內政部,更名大擔島為『大膽島』。」 島嶼更改名字這是一件大事,必須呈報中央政府(內政部)核定,始可依核准的日期正式生效。四十年十月還是「九三砲戰」後更名,經查閱《縣志》的大事志,並無相關記錄,而且中央有無將大二擔島如同烏坵嶼(原屬福建省莆田縣)一樣,授權縣政府代管(四十三年六月),也不得而知。那時的金門行政公暑(四十二年二月撤銷),以及後來恢復的縣政府,何時呈請核准更名,皆無肯定答案,讓人莫衷一是。 其次,二擔是否也一起更名,亦無明確的史料可資證實。五十年四月,國防部史政局所出版的《大膽二擔保衛戰》,其中二擔並未改名。因此,籲請縣府業管單位,能夠公布大二擔島更名的過程與史實,俾使解說員說明時有所遵循,亦讓鄉親瞭解其歷史源由。 結語 民國七十年九月起,筆者在金防部服務時,開始有機會陪同長官到大二擔島慰問守軍部隊,九十九年七月,參加大二擔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活動後,就沒再上島過,希望開放觀光後,能夠再至兩島尋幽訪勝,重懷這美麗的島嶼。林馬騰在所著《大二膽島的秘境秘史》中,提到:「大膽島,一個禁錮在戰火下的孤島。大膽島,長期蒙上神秘、肅穆的面紗,雖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邊。」或許是這個因素,所以鄉賢以大二擔島為主題的專著不多,除了林馬騰所寫的大作之外,就是董群廉的《大二膽戰役參戰官兵訪談錄》。因此,希望有興趣研究大二擔島的金門人,能夠群策群力推動「大二擔島學」的研究風潮,從各種不同的角度與面向去探索,進而將兩島的面紗掀起,當島不再神秘時,大二擔島就可真正融入金門了,那才是我們的土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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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話小語】 粽葉香
五月初夏的時光裡,風中淡淡的粽葉香撲鼻而來,便知端午佳節的到來。 一份手作粽,細細的品味,盡是包含著濃濃的關懷與思鄉情,粽葉飄香是一種是令人回味的記憶,也是勾起淡忘的懷念,透過佳節,尋找那一份孩童曾經共有的快樂和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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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我阿爸跟妳一樣,都是為家辛苦為家忙。尤其是我們種田人,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而且我娘又早死,農事家事幾乎都是他一手包,勞累的程度簡直不在話下。罔腰姨,我看妳的情況跟我爸一樣,也好不到哪裡去。妳說是嗎?」 「木興,你沒有說錯,我跟你阿爸都是這個村子裡的歹命人,只期望你和天賜快快長大,才能替這個苦難家庭分憂解勞。一旦到了那一天,我們兩人才有休息的機會。」罔腰仔苦笑地說。 「罔腰姨,我一直在想,我們兩家應該可以來合作。」 「合作,怎麼合作法?」罔腰仔睜大眼睛,不解地問。 「就譬如說,我阿爸可以上山幫妳耕田,妳可以在家幫我阿爸洗衣煮飯。免得一個人既要上山又要趕回家煮飯,不但浪費時間,也增加精神負擔。總說一句,就是分工合作嘛!」木興提出他的看法說。 「你的想法雖不錯,可是人言可畏啊!你阿爸又是一個非常注重形像的人,他是不喜歡人家說閒話的。而且我們家天賜不像你能夠體會父母的辛勞,甚而處處為家人設想。」罔腰仔有所顧慮地說。 「罔腰姨,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而已,妳可不要見怪,也不要告訴我阿爸。」 「木興,你的想法並沒有錯,我們兩家是多年的好鄰居,我也把你爸當成兄長來看待,基於這種情分更理應相互照顧才對。就誠如你所說的,你阿爸上山幫我耕田,我在家幫他洗衣煮飯,彼此分工合作。說真的,這種事對我們兩人來說,都是輕而易舉馬上可以做到的事,但身處在這個傳統的農村,婆婆媽媽一大堆,一旦讓人說閒話,你們將來在社會上也不好做人。有時候在山上碰到耕種上的難題,你爸總是叫我先回家,趁著山上人較少時,才幫我解決,為的就是不願讓人說閒話。」罔腰仔坦誠地說。(一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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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大二擔島往事
金門撤軍始末 討論「大二擔戰役」之前,當時國內外的軍事情勢也須說明,尤其是撤軍的問題。民國三十八年十月,古寧頭之戰後,金門的撤守問題浮出檯面,國防部積極的做政策研究,這與當時美國的對臺政策,尤其美在軍事方面的決策,以及國內情勢的變化有關。三十九年元月五日,美國總統杜魯門宣布:「美國政府對臺灣的軍隊不再予以軍事援助或提供軍事諮詢。」後來,因韓國政局的變化,美對臺政策有了改變。六月二十五日,韓戰爆發,六月二十八日,美宣告第七艦隊協防臺灣,但協防範圍只限臺、澎,不含金、馬等離島。 韓戰之前後,由於共軍的部隊向閩廈集結,頓時外島的情勢危急。輔仁大學歷史系林桶法教授所著的《一九四九大撤退》,提到:「當時研判有可能進攻金門、馬祖等臺灣離島地區,是否要耗費大量軍力守島成了難題。」守與撤問題,當然會討論到補給線,金門至臺灣高雄港150浬,到基隆港一九八浬,因為補給線過長,有被截斷之憂慮。 如何解決這個撤與不撤的問題,據林桶法教授的研究,當時有兩種不同的意見:「七月十八日,參謀本部召開會議,當時分為兩方面的意見,一方面(行政院長)陳誠主張暫緩把部隊撤離;另一方面蔣介石及(參謀總長)周至柔主張應該撤離守軍,以保存實力。蔣後來裁示應把部隊撤離,但要先知會麥克阿瑟將軍。」林桶法教授最後提到:「美國麥克阿瑟並未同意,美國柯克(美籍顧問)亦以為金門保衛於我利多而害少,故暫緩撤兵行動。」 有關金門撤軍的問題,胡璉將軍所著《金門憶舊》,「古寧頭‧大二擔」這一節,敘及:「原來我高峰的決定是『金門務必固守不失』,但參謀作業認為『集中兵力、機動指揮』為佳,所以(三十九年)七月中旬我軍曾有放棄金門的計畫。後經東京美軍當局勸告『與共黨鬥爭、寸土不讓』,我乃仍堅守不搖。正當決定撤守並準備實施時,七月二十三日,國防部忽派專員送命令到來-仍然準備在金門作戰。」當時駐防在金門的官兵也知道撤軍這件事,七十五師二二五團一營機槍連第二排的陳福生,受訪時憶起:「部隊抵達金門,過一陣子,金門正準備撤軍,那時很多糧秣都搬上船了,但不久撤軍計畫就取消了,我們這一排就奉命增援大二擔島。」 大二擔島保衛戰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共軍「金門戰役」(大陸名稱)失利之後,乃在金門當面積極準備,以圖再逞。三十九年七月,共軍在金廈海域附近活動頻繁,船隻集結百餘艘,有進犯之徵候。當時駐紮大二擔是第五軍七十五師二二五團一營的部隊,全體官兵構築工事,積極備戰。該營營長史恆豐回憶:「我們到小金門之後,即由副營長率領一個連(第三連)上了大、二膽島,接替原駐在島上第二○○師的一個連。不過那時國防部正秘密策劃從金門撤軍,而派上大、二膽島的一個連,目的是要掩護大部隊撤退,犧牲少數,用來成全多數。」後來撤軍計畫取消了,營長才奉命再帶一個連(第一連)及重機槍排等部隊上島,共二百九十八人。第一營(欠第二連)的兵力布署是第一連駐守北山,第三連(欠第二排)在南山,第三連第二排則戍守二擔。 在胡璉將軍所著《金門憶舊》的「古寧頭‧大二擔」,提及七月二十三日,國防部取消撤軍命令到達金防部時的情況,以及第二次兵力進駐大二擔島之事,他說:「此命令到達時,十八軍高(魁元)軍長和第五軍李(運成)軍長都在我的司令部,將進午餐,但李軍長卻急於回小金門,我怪其何故倉皇?彼曰:『為了大二擔能與金門同時撤出,我派到大二擔的運輸工具是一艘機帆船,只能裝載一連半人,因此留在那裡的守軍也是一連半,現在不撤了,我應即刻加兵,以利防守。』我又說:『也不在一頓飯的時間』,李以為『萬一風浪變化,則後患堪虞』。彼回小金門立即備船增兵而去,乃於七月二十三日晚間完成。」第五軍李軍長返回小金門之後,立即命令七十五師增加兵力進駐大二擔,並在收到取消撤軍命令的當天,完成兵力的部署,所以史恆豐營長接受訪談時說:「如果軍長那時大而化之,未增兵上島,大、二膽可能就完蛋了!整個金門也就會陷入危險之中!」 七月二十六日十八時十分,共軍的砲兵突向大擔島猛烈轟擊,有關作戰的過程,這方面的著作很多,本篇予以省略。七月二十七日十一時四十分,完成清掃戰場計俘獲共軍二百五十二名,第一營官兵傷亡一百七十員。 胡璉將軍對大二擔戰役的功績論斷,其《金門憶舊》內有不同的評價,先在「金門防衛軍」這一節有比較客觀的評論,他說:「大擔島之捷,規模雖小,時間雖短,但卻在最重要的時刻,打了一個徹底的殲滅戰,振我軍威,挫敵狂焰。李運成軍長的機警處置,史恆豐營長的堅忍沉著,至足稱道。」但在下一節「古寧頭‧大二擔」,卻認為:「表面上這一仗是史恆豐營長的傑作,實際上這一個勝利,應該是第五軍軍長李運成的功勞。」 大二擔保衛戰期間,史恒豐少校營長率官兵奮戰,盡殲登陸之敵,獲致輝煌戰果。不論胡璉將軍的看法如何,鄉賢董群廉訪問史恆豐將軍時,營長特別表達:「我綜觀一生,生逢亂世,艱難起伏,實踐崇儒尊孔,傳承忠孝節義。雖在生死存亡之際,我不失君子坦蕩蕩之風,絕不造惡因,自有善果,個人謹以身教傳家,這是我個人一生的總結。」這是非常豁達的人生觀,值得吾等尊敬與效法。 七十五師走入歷史 大二擔戰役之後,七十五師二二五團三營接替大二擔防務,參戰部隊回到小金門。接著第五軍與第二十五軍併編,番號仍舊第五軍(轄十四、七十五、二○○師),並移防到大金門,七十五師駐防沙美,接受各界慰勞,司令官胡璉將軍特別發給參戰官兵每人一塊金牌,書寫「大二擔大捷胡璉贈」字樣。七十五師在大金門期間,駐地調整多次,除了軍事訓練與構築工事外,就是修建中央公路及積極種樹造林。 民國四十三年五月間,第五軍奉令調臺整編,六月下旬,七十五師進駐宜蘭等地區。同年七月一日,第五軍與第十九軍併編為第四軍,七十五師改編成二十二師。第四軍成軍一年後,又整編為預訓部隊。《國民革命軍陸軍第五軍軍史》記載:「民國四十四年七月,第四軍奉命改編為預備部隊訓練司令部,所屬之各師改編為九個預備師。」二十二師(原七十五師)編為預備第一師,駐地在成功嶺,負責大專學生集訓。大二擔戰役有功的七十五師,經過兩次整編後,其番號被撤銷,從此結束其歷史。 追憶史恆豐將軍 史恆豐將軍是陜西華縣人,民國十年出生,軍校十七期畢業。他原是六十七軍五十六師的營長,三十九年五月,從舟山群島撤回臺灣後,軍長劉廉一曾詢問史恆豐營長,是否願意到金門服務,營長表示同意之後,調到七十五師,跟隨部隊到小金門。大二擔戰役之後,營長特准晉升中校,獲頒忠勇勳章乙座,並記大功乙次。三十九年八月十二日,總政治部蔣經國主任發親筆慰問函,並致贈手錶乙只。後來,史恆豐營長還當選國軍第一屆戰鬥英雄,並歷任團長、新兵第一訓練中心指揮官、十七師少將副師長、綠島地區警備指揮部少將指揮官等職,於六十四年十一月退伍。 九十九年年初,筆者為了策劃大二擔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活動,特別帶領承辦單位,前往新竹拜訪史恆豐將軍多次,向營長簡報全程的規劃案,並聽取其指導意見。在討論當中,將軍會講述戰史,俾讓與會人員對戰役的過程有較深刻的認識,進而使各項活動的計畫能夠順利草擬與執行。 每次拜會,營長夫人楊惠芬女士均在場,將軍說大二擔戰史時,夫人會重點補充說明,筆者非常好奇,請教營長夫人為什麼對戰史那麼清楚,夫人說:「每次訪客來,營長都會講戰史,聽多了以後,自然耳熟能詳,而且我也會說!現在營長講的時候,偶將重點遺漏,我就加以補充。」 營長與夫人伉儷情深,令人敬佩。史恆豐將軍受訪的時候,表達:「我妻孝順勤樸,溫良恭儉,讓我在軍中服務數十年無後顧之憂,賢淑之名,鄉里稱譽。」記得有一次拜訪時,營長提到兩人失散重逢的往事。三十八年的國共內戰,在兵荒馬亂之情況下,夫人及女兒與營長失聯,她自己帶著女兒,從大陸逃往香港,後來看到報紙報導「大擔大捷」的新聞之後,透過有關單位的協助,夫婦兩人才連絡上,最後營長幫她們申請回到臺灣。因國共戰爭夫妻離散,也因大擔戰役再聚首,這就是他們倆的愛情故事,可以寫一首詩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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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交響曲
其一 謊言與實話, 虛幻與現實, 是白、是黑? 是對或錯? 白道、黑道, 或在其間由走的模糊地帶, 是是非非,積非成是, 不管白貓亦或黑貓, 或是出現新型態的「灰貓」? 就全交由歷史來評價, 都來讓時間證明吧! 一切就留給後人定論。 其二 苦澀的黑色液體, 隨著食道留下, 刺激, 咖啡因, 細胞頓時驚醒…… 甜美的白色涓流, 讓人們好入眠, 溫和不刺激, 是幸福的味道吧? MIX混合, 混搭出絕妙好滋味, 冬天一杯熱拿鐵─ 溫暖 手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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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開花
溫柔的四月天裡 一片淡紫嫣紅倏地炸開 鋪天蓋地席捲春夏搖盪地枝頭 苦苓子當鳥搏竹槍銃子的頑皮童年 那光景還棲息在腦海裡,不曾褪色 粉紫落英勾勒著季節之美 補白青春嫵媚幾許 迎迓著風雨 再度躺回疏朗笑聲裡 紫的淋漓是一張夢的彈簧床 打開夢的窗口,掬起的純真歲月 自指縫間蜿蜒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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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於是他二話不說,拿起鏟子和糞桶躍上矮牆,直接進入豬舍,然後把豬糞一鏟一鏟剷起放進糞桶裡,再提到豬舍外倒進糞坑。當他把豬糞清理得差不多時,又轉頭挑水來沖洗。正巧遇到罔腰仔提著一桶豬飼料來餵豬。 「罔腰姨,妳來餵豬啊。」木興趕緊向她揮手打招呼。 「你不是上山挖地瓜嗎,怎麼那麼快就回來?」罔腰仔問。 「我阿爸怕我挑不動,叫我挖兩畚箕就好,所以很快就挖好了。」木興據實說。 「你阿爸也真是的,怎麼剛挖地瓜回來,沒讓你休息一會,就叫你來洗豬舍。」罔腰仔不捨地說。 「罔腰姨,我不累,不必休息啦,是我自己要來清洗的。」木興惟恐罔腰仔誤會,趕緊解釋著說。 「真懂事,如果我家天賜有你一半那就好了。」罔腰仔誇讚他說。(一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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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大二擔島往事
前言 「大二擔島」最近頻頻在《金門日報》出現,從報導內容來看,這兩個「神秘」島即將開放觀光。因此,大家都很期待能夠一睹其真面目。清乾隆年間,曾任水師提督的沈廷耀(福建詔安人),在大擔島題刻「閩南保障」四字,再加上「鳳崗」等其他古碑石刻,再再顯示兩島自古以來就是軍事要地。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大二擔島後,列入「軍事管制區」,雖然八十一年「戰地政務」已解除,但一般民眾還是不能上島,所以六十幾年來對大二擔島印象,始終感覺很陌生。為了讓鄉親在踏上土地之前,先對兩島的軍事作戰方面有所認知,特就其歷史背景、地理位置、兵要價值,以及該島兩次保衛戰等相關問題,作初步的探討。期望閱讀之後,對大二擔島的認識能夠有助益。另外,本篇均書寫「大二擔」舊名,至於引用著作的部分,若寫「大二膽」則保留其原用詞,特先敘明。 大二擔島簡介 《金門縣志》(九十六年續修)(以下簡稱《縣志》)的「土地志」,記載:「大擔、二擔舊屬廈門管轄,今為國軍駐守。大二擔其南為三擔、四擔,五擔等嶼。」現在兩島通稱為「大二膽島」,但其原名為何,政戰前輩林馬騰所寫的《大二膽島的秘境秘史》,認為:「大、二膽島原名大擔與小擔,古屬廈門轄管。」 大擔的土地面積零點七九平方公里,二擔則為零點二八平方公里,合計一點○七平方公里。有關大擔的形狀,「土地志」描述:「大擔,在烈嶼西南,其形如鵝游水,長頸昂首,北山如頭而南山如身也。」至於高度方面,大擔嶼的南山海拔九十六公尺,可俯瞰全島,北山海拔四十一公尺,二擔嶼海拔五十二公尺。 大二擔島位於小金門西南方,扼制廈門灣的西南出口,兩島東西併列在金門與大陸青嶼、浯嶼之間,可說是金門的西側屏障。胡璉將軍的《金門憶舊》,在「古寧頭.大二擔」這一節,提到:「佔據大二擔島,埋伏下大砲,在功能上不啻一個無敵艦隊,遮斷廈門的交通。反之,若大二擔淪入敵人手中,鑿下山洞,裝上大砲,一直打到金門的南海面,料羅灣、峰上灘就都無法使用。」胡璉將軍所言,證之八二三砲戰期間,海軍艦艇能夠在料羅、新頭海岸搶灘運補,就是因為大二擔島有國軍駐守,不受敵人的威脅,可見兩島的重要性。 鄭成功與大二擔 明朝末年,延平郡王鄭成功以金廈為基地,亟謀「反清復明」大業。前中央社金門辦事處特派員郭堯齡所著《鄭成功與金門》,作了詳盡的闡述。明隆武二年八月,唐王聿鍵在福州不食殉國,是年十二月初一,鄭成功會盟小金門,以恢復明室為職志。《縣志》的「大事志」,記載:「明末,鄭成功據金門,隆武二年(公元一六四六年),清破福州,鄭氏會明文武舊僚於烈嶼之吳山,定盟恢復。」 明桂王由榔繼位後,改永曆元年(公元一六四七年),鄭成功於永曆三年(公元一六四九年)南征北討,但功敗垂成。《鄭成功與金門》寫到:「孤守金、廈,終非良策。乃擬別拓理想基地,俾作抗清運動的武力根據。」永曆十五年(公元一六六一年)三月初一,鄭成功在金門料羅海濱祭江誓師。三月二十三日啟航東向臺灣,驅荷之後,並收復臺灣。從隆武二年(公元一六四六年)至永曆十五年(公元一六六一年),鄭成功經營金廈將近十五年,由於大二擔島的地理位置甚為重要,研判鄭成功的大軍曾駐守大二擔島。 從遺跡考證來言,《縣志》的「土地志」,記述:「萬人井在二擔島山麓岩石中。」在〈萬人井碑記〉內,記載:「傳說此井乃三百年前,延平郡王鄭成功率兵由廈門轉向金門時,途經二擔,士兵疲困,口渴難耐,鄭成功乃拔出寶劍,擲向岩石,大呼出水,此石應聲裂開,流出清泉,軍士獲此泉水,士氣大振,乃能殺退清兵,安抵金門。」另外,《鄭成功與金門》也曰:「神井在二膽,相傳鄭成功駐島時,又因缺水,復指地掘井,忽湧清泉。」兩者的說法雖略有不同,然證實鄭成功所屬部隊,確曾駐防過大二擔島。 國軍何時進駐大二擔 民國三十八年,隸屬二十二兵團的第五軍(轄第一六六、二○○師)駐防小金門。九十一年十二月,國防部史政編譯室編印的《國民革命軍陸軍第五軍軍史》,記述:「三十八年九月底,(第五)軍已移駐閩南廈門、金門一帶,軍原隸屬之第四十五師,縮編為第二○○師第五九九團,有官兵兩千餘人,並隨軍部進駐小金門(烈嶼島),擔任該島之守備。另軍屬之第一六六師,在廈門與敵激戰後,僅存官兵千餘人,亦撤回金門,擔任金西區之預備部隊。」由此看來,第五軍在三十八年九月底已駐防小金門。 古寧頭戰役時,第五軍並未直接參戰,該軍何時派遣部隊進駐大二擔島,以及兵力多寡,值得吾人探討。五十一年五月,國防部史政局所出版的《古寧頭殲滅戰》,在插圖第四「國軍兵力部署要圖(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四日)」中,以軍隊符號註記戍守在大二擔島的部隊,是二○○師一個步兵加強連。研判二○○師轉進至小金門之後,於三十八年十月初派兵進駐大二擔島。 這個加強連是何單位,官方文件查不到番號,但參加三十九年七月大二擔保衛戰的官兵,在訪談中清楚表達,當時他們去接防大二擔島時,駐島的守軍就是二○○師一個連。鄉賢董群廉訪問大二擔戰役參戰官兵的時候,七十五師的舊屬孫至祿說:「我們第三連是在(三十九年)七月初登上大膽島,接替二○○師的防務。」錢文也談到:「大概在(三十九年)七月初調大、二膽島,接替防務,換下二○○師的一個連。」 從參戰前輩所言之內容,證實二○○師是三十八年之後,首先駐軍大二擔島的部隊。如果當時大二擔島沒有兵力駐守,恐怕整個歷史將要改寫,特別向這位下達命令駐防大二擔島的將領,表達崇高的敬意。因為這是非常有遠見而明智的決心,對金門未來的安全影響深遠。 七十五師調金的背景 談論民國三十九年七月「大二擔戰役」之前,必須先說明參戰部隊七十五師調防金門的歷史背景。因為該師並不是三十八年十月「古寧頭戰役」的參戰部隊,也就是說原先並不駐防金門,是何因素調來金門,應予以說明,才能瞭解其來龍去脈。 三十八年九月初,十二兵團駐防潮汕時,下轄十八、十九、六十七軍,其中六十七軍轄五十六、六十七、七十五師。當時兵團司令官是胡璉將軍,所以參戰的七十五師官兵受訪時,都說他們是胡璉將軍的「子弟兵」。七十五師先前在江西時,依「一甲一兵、一縣一團、三縣成師、九縣成軍」之原則獲得兵源,因此江西人最多,由於來自江西的金谿、貴谿、資谿等三個縣,所以又稱為「三谿部隊」。 三十八年十月,六十七軍受命增援舟山群島,於十一月初到達定海。共軍攻打登步島時,七十五師奉令增援該島守備部隊對敵作戰。三十九年五月,六十七軍從舟山撤退到臺灣,其所屬七十五師旋於六月調防小金門。 古寧頭戰役結束後,在金門的福州綏靖公署(按:由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改編,通稱湯總部)、二十二兵團等單位相繼裁撤,只留下第十二兵團。由於二十二兵團所屬的第五軍奉令改隸十二兵團,所以十二兵團增為三個軍(第五、十八、十九軍)。但由於舟山群島情勢緊張,三十九年四月,上級抽調第十九軍增援舟山。十九軍離開金門之後,兵團只剩兩個軍致防務告急,是年五月,胡璉將軍曾建請層峰調回十九軍或六十七軍,但無結果。六月二十五日,韓戰爆發之前後,情報顯示共軍大量向閩廈集結,外島情勢危殆。六十七軍的七十五師奉命移防小金門,編入第五軍的戰鬥序列,接著十九軍也調回金門,以增強駐守兵力。這就是七十五師單獨調防金門的原因與經過。 軍事記者劉文孝,七十五、七十六年間曾在小金門任一五八師四七三旅四營一連少尉排長,服役期間發現烈嶼軍人公墓內有「登步島戰役烈士墓」,以及「登步、大擔剿匪陣亡將士紀念碑」,內心自問:「烈嶼與登步島相隔十萬八千里,為什麼這些遺骸會來到當地?」後來,九十九年七月二十六日,他參加大二擔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活動時,請教大二擔戰役的參戰英雄薛沅發才得到答案。七十五師的薛沅發描述:「被派往舟山群島,參加了登步島戰役,不久部隊調到烈嶼,再前推到大二擔,又遇上共軍進犯,穿梭打了兩場大戰!」就筆者所知,七十五師於三十八年十一月初到達舟山之後,立即投入登步島戰役,隔年五月撤退到臺灣(新竹關西),六月又調防小金門,總共七個月時間換防三地,高階領導幹部戎馬倥傯之際,無法即時辦理登步島戰役陣亡將士的祭悼典禮,最後到烈嶼之後,才連同大二擔戰役殉職的官兵舉行追思紀念,令人鼻酸哀哉!詳細內容,請參閱《兵器戰術圖解》第五十二期的「大二膽戰役六十週年紀念」一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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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海星詩刊
除了光速 仰望也算回家一條近路 而回去了以後 海是否澎湃? 浪是否依然洶湧? 沙灘有痛的痕跡 海的遠方 一定也是個很痛的地方 因為呻吟後 殘骸裡的夕陽有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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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醴泉
金門山后村濱海有一眼泉水,名為「醴泉」。《金門縣誌》載:「醴泉:在山后下堡海濱。潮漲時,鹹淡相混,潮退時則湧出。泉淡而微甘。泉旁立石鐫「醴泉」二字,對面一石,又鐫「洗心挹泉」四字。」 一顆遺落的珍珠 天地清音盪曳出內江海的綠波 你的寂寞只有感應廟的石獅爺看到 像弦斷裂於一闕樂曲 一闕樂曲斷裂於聲音 千年豪華悠悠淌過 梳過窗櫺及弄堂間的晚風 沿五虎山山影繞了一圈又一圈 最後停留在棠梨花的凝視下 山后村的女兒和少年們呀 怎不再到妳身邊取水呢 因傷心而漸漸枯竭的一飲泉水 潮來潮往,竟盼不到一聲曩昔輕盈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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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倘若真的兩家拼成一家,他也不知該如何與天賜相處。雖然他有誠意把罔腰姨當成長輩來對待,可是依天賜那種怪異的個性,是否能以同理心來對待他的父親? 木興想著、想著,不一會已來到地瓜田。只見他右手拿著蕃薯揠,左手撥開蕃薯藤,然後熟練地在藤頭的周遭挖掘,把大蕃薯挖起摘下,集中在蕃薯溝裡,小蕃薯則用沙土覆蓋,讓它繼續長大。約莫半小時光景,他已挖好兩畚箕地瓜,並且把依附在地瓜上的細根一一拔除乾淨,再放進畚箕裡。而可能是許久未曾挑重擔,兩畚箕地瓜只不過四五十斤重,此時挑在肩上卻感到有點吃力。 但在記憶裡,以前每當星期假日上山幫忙,倘若遇到必須肩挑重擔時,父親總會教他如何換肩;也就是右肩痠了,只要雙手托起扁擔順勢一轉,右肩的扁擔即可換到左肩,如此地雙肩交替使用,必然會減輕肩上的負荷。於是他採取這個步驟,沿途上並沒有放下擔子休息,就直接把兩畚箕地瓜挑回家。固然不能與長年與山為伍的父親相比,但對於家裡一些繁雜的農事,他依然存在著很深的印象,往後一旦公休回家,必能替一生勞苦的父親分憂解勞。 回到家,父親趕緊接過他肩挑的擔子,並關心地說:「累了吧,趕快去洗把臉,喝杯開水,坐下來休息休息。」 「阿爸,我不累,口也不渴。」木興說後朝屋外的豬舍走去,看到豬槽旁佈滿著一層厚厚的豬糞,深知父親忙於田裡的農事,無暇清洗豬舍。(一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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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 衣
村子近郊有座大宅院,每次經過,我總要轉頭看看,當年它花木扶疏,何等華麗,而今,小樓寂寂,高牆深鎖一院荒煙蔓草,不過幾年,人事全非。 房子的女主人我們叫華姐,是村上排名「頭崁」的美人兒,別說男孩子夢寐以求,連女生都不知該羨慕或忌妒,她二嫂的女兒,才十八歲,據說是校花,以我看,她連姑姑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華姐上有五個哥哥,她是最小偏憐的女兒,從小捧在手掌心呵護著,幾個嫂嫂全都得下田農作,只有她,養得白白淨淨,每天撐把洋傘到街上毛線店上班,她是店裡的紅牌編織師,從小我們的毛衣媽媽都請她編織,連毛線都委託她挑。 這樣一個窕窈淑女,當然也是眾家媒婆牽紅線的熱門人選,華姐母親總是得意的對媒婆說:「還不是看上我女兒漂亮。」自信中有張揚。 姻緣天註定,有人說:「千挑萬挑,挑的是命。」華姐挑上的是村裡一個在工廠當中階幹部的男子。 結婚當天,迎娶車隊繞著村子跑了一圈,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載著嫁粧的卡車,從冰箱、電視、洗衣機,到沙發、衣櫃、化粧台等傢俱,滿滿二卡車,村裡何曾見過這種陣仗,為了充場面,華姐母親還特別量了尺寸,訂製個玻璃盒,讓女兒捧著一盒白花花的鈔票上車,有人悄悄算過,十疊。 這樣辦喜事,卻未必個個歡喜,華姐嫂嫂們背後抱怨著:「嫁個小姑,剝了好幾層皮。」 婚後華姐不到毛線店工作了,她買了台機器在家接一些鄰里街坊的工作,有一年五月天,媽媽帶著我上華姐家量身訂製毛衣,我抗議著,誰在大熱天做冬衣呀!那得等好久才能穿,天冷時說不定我又長高長胖一點,穿不下了,媽媽說:「冬天做毛衣的人多,萬一來不及,妳過年沒新衣服穿了,現在做,尺寸放大一點就行。」 其實不是大一點,常常是好幾點,就算媽媽自己幫我們做的洋裝也一樣,都要大上好幾碼,每次穿新衣裳,一定得捲衣袖、縫褲管,好不容易等到合身了,那已是一、二年後,新衣早已成舊衣。 那天量好尺寸,華姐從冰箱舀了碗地瓜綠豆湯給我,然後跟媽媽商量著做什麼樣式,配什麼花色,屋內大同電扇搖頭晃腦轉著,我望著她們二人翻著毛衣雜誌指指點點,再看看眼前那碗冰涼的綠豆湯,思緒像電風扇般,左思右想,有點為難。 從小我就不愛吃地瓜,像前世有仇似的,見到地瓜一定遠遠避開,有時避不掉,也一定吃肉邊菜般,把地瓜撥到一邊,但在別人家裡,總不能綠豆吃光了,碗底留一些地瓜吧!何況那捧在手上,冰涼的觸感,實在誘人。 那年代,冰箱還是奢侈品,沒幾家買得起,平常我們喝綠豆湯都是常溫,偶而爸爸大熱天下田回來,會讓我拿個大水瓢或是鋁鍋去冰店買些剉冰加到綠豆湯裡,那沁入脾胃的感覺暢快無比,讓人暑熱全消。 想起那樣的好滋味,我決定暫時與地瓜化敵為友,淺淺嚐了一口,發覺並沒有想像中難吃,它在口中,鬆鬆軟軟,又甜又香,意外的好滋味。 喝完地瓜綠豆湯,媽媽和華姐也已挑好毛衣樣式,紅色衣身滾白色花邊,雙排扣,不但樣子好看又不褪流行,穿過幾個孩子還光亮如新,不脫線不變形,媽媽當寶貝般收著,衣櫃裡的衣服清了幾次了,只有它,永遠佔有一席之地,很有當傳家寶的意味。 敲定毛衣款式後,媽媽和華姐還有聊不完的家常,被晾在一旁的我只好踱到搖籃邊逗晶晶玩,那是華姐努力幾年仍沒能懷上孩子後,在老人家建議下領養來的孩子,就是民俗中所謂的「壓枝」,又稱「壓青」,他們深信,不孕的女子像棵不開花的樹,領養一個女孩就像「接枝花」般,能招來弟妹。 不知是壓青法真的有效,或是時候到了,不到二年,華姐就有了好消息,一舉得男。 盼了這麼多年的孩子,身價當然不同一般,才請完滿月酒,華姐已開始思考著要給兒子一個較好的生活環境,她對著孩子說出心底的藍圖:「要能爬樹、能打球的大房子。」 為了圓這個夢想,她挑上娘家一塊方方正正的土地,按華姐的說法,那是她母親送給外孫的禮物,但華姐嫂嫂們不免嘀咕:「『兒子得田園,女兒得嫁粧』,出嫁時二卡車嫁粧,現在又回來分財產,那『公嬤』怎不請回去拜。」公嬤就是祖先牌位。 流言都長有翅膀,它不久就飛到華姐耳邊,但站在生命巔峰的人怎會在意,她話說得漂亮:「嫂嫂們不會計較這些。」四兩撥千斤又顯出大度,反正總是贏。 房子落成宴客那天,我們在華姐引導下參觀大宅,大家欣羨之餘免不了講幾句話祝賀,從房子採光好、格局別緻,到孩子長得方面大耳,將來必成大器之類,各種讚美詞像春風般,吹得華姐眼角眉梢都是笑。 這樣熱鬧風光的時刻,誰也沒去注意乖乖坐在客廳角落的晶晶,她的命運,在父母將她送人時有了一次轉折,弟弟出生後,又是一次轉折,她「招弟」的任務已完成,今後在這個家的地位,得看她的造化了。 幸好華姐不是刻薄的人,也許在照顧上無法像往日那般周到,但也沒虧待了她,而晶晶也乖巧能幹,餵奶、換尿布都上手,有次看見她抱著弟弟在花園哄著,白胖胖的幼兒幾乎要將瘦小的姊姊壓垮,那孩子,比同齡孩子要大上一號,快二歲了還不會走路,安靜的躺在姊姊臂彎裡,起初大家都以為是「大隻雞慢啼」,沒人料得到,他一輩子就是這樣了。 沒有一個母親能接受這樣的事,華姐的生命底色從此翻轉。 有一段時間,從鏤花鐵門往裡望,常見她抱著孩子呆坐廊下,眼神空洞渙散,對著孩子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如同沒人能給答案一樣,也沒人能幫華姐走出困境,正規醫療束手,她改尋偏方,其中一帖是用至親的頭髮熬煮蔥鬚和「左手香」藥浴,華姐一頭長髮從少女時期就用豬膽保養得烏黑亮麗,她沒有猶豫,每日一段一段的剪。 有次媽媽摘了「左手香」要我送過去,那時華姐正在餵孩子喝地瓜綠豆湯,她一匙一匙耐心的將地瓜磨成泥,專注細心,西曬的殘陽照在參差不齊的短髮上,閃閃發光。 命運從來不吝作弄人,兒子病情還不見起色,華姐就病倒了,比知道兒子病情時更徬惶,她不只一次問「怎麼辦?」原以為兒子至少有她陪走長長的一生,沒料到,所謂的長長這麼快就到了盡頭,老天連照顧孩子的機會也沒給。 華姐病後,照顧弟弟的責任大半落在晶晶身上,小小年紀,好像已懂得一場人生的巨變將要發生,每天放學幫弟弟洗完澡,就默默守在媽媽身邊,華姐曾問晶晶想不想回親生父母家,她茫然的搖搖頭,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理解的事情實在有限,她只知道這裡是家,父母和弟弟都在這裡。 沒辦法陪兒子成長,華姐唯一能做的只是密密的織著毛衣,只要精神好點就坐到機器前,媽媽勸她:「夠穿了,別再做了。」她說:「孩子長大後,小時候的衣服就不能穿了,得多做幾件。」每次經過,聽見屋裡傳來毛衣編織機的聲音,都覺心情份外沉重。 毛衣一共織了十來件,尺碼一件件慢慢加大,有套頭有開襟,顏色款式都費心設計,她交代晶晶,記得每年給弟弟換新毛衣。 華姐走後不久,我們聽說晶晶被送給村裡守寡十幾年的阿仁嬸,沒人問她願不願意,二次主宰她命運的都是她叫爸爸的人。 送走晶晶,父子二人相依,生活看似容易,其實艱難,深宅大院,即使點亮一屋子燈也驅不走孤寂冷清。大概在華姐過世周年後,她精心打造的宅院大門貼上「吉屋出售」的紅紙條,有別於阿仁嬸守著舊時光,華姐先生決定為自己的人生劃一道分水嶺。 紅紙條貼了段時間,褪色了又換新,但房子始終沒人承接,時間久了就有各種流言傳出,包括華姐猶徘徊不肯離開等等,言之鑿鑿,最後華姐先生只好帶著妻子搬離大宅,至於兒子,在他再婚時已送到養護機構。 大宅就這樣閒置著,任它光華漸失,無人聞問,只有華姐母親每隔一段時間會去整理一番,晶晶偶而也陪著除除草、清理後院的落果,有時放學後也會繞到屋前徘徊觀望,她天真的以為有一天爸爸和弟弟還會回來。 一個雲層低低的初冬,我在客運車站牌下遇到晶晶,手上提著一袋衣物,她已上國中了,住在學校,每星期回家一次,我以為她要回學校,她搖搖頭:「去幫弟弟送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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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瀉的繽紛
「我們抬頭,只見藍天一隅,城堡的窗不能滿足我們對世界的好奇與探索。 不斷往外伸展擴張跳躍,活潑又俏皮的帶著期待;終於,花盆城堡在幾經搖晃之後,不支的傾斜倒地,於是,我們興奮但依序成列而出。 我們成為市民一份子,注視來往的車流,細數行走的過客,帶著旺盛的活力與多彩的繽紛裝點在台北街頭。」 初見到此風光,遠遠的,還以為是倒掛的鈴噹吞吐著快樂的聖誕節奏,在熱鬧的季節裡,列隊的在人行道上敲打著歡樂的音符;不禁讚嘆創意者的構思。 欣賞街隅的美景,如那傾瀉的繽紛,燦爛、青春、幸福在心頭油然而生,綿延在不同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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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城
您我百代客旅 愛戀金門 結緣金門, 一心嚮往金門1387 洪武20年金門城的輝煌 愛戀她豐厚文化 深邃流長的歷史底蘊 愛戀她不施脂粉 卓然飄逸底瀟灑 愛戀她穿越時空 娓娓地細述 愛戀她城垣傾圮 依是勇毅堅定 愛戀她屹立聳照 偉岸卓越 愛戀她漫天烽煙 浴火重生 登西門城 舳艫千里 高樓蔽空 漁耀金光 氣象萬千 懷想 曩昔金門城外 旌旗飄揚 風雲際會 檣楫交錯 漁歌互答 熙熙攘攘 繁華絕代 古城雖已遠 風華依舊 常存 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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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靜好
在鐘擺十二響以後…… 裁剪 一朵雲的流浪 拼貼成遠行的地圖 海岸線有思念擱淺的弧度 如果你懂浪花的寂寞 塗鴉 幾抹斑駁的藍 書寫一筆恣意的愁悵 你,不在。筆記本從此多了一個秘密。 告別了深冬的凋零 冬眠一季的腳ㄚㄚ在溪水裡甦醒 熱牛奶…… 在嘴角彎成一道童稚白 妳笑著說 青春的錯別字 是昨日的夢已遠 那些無聲的年華 在高飛的鞦韆上 描繪了我們的影子 一前一後……一前一後……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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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所謂事出必有因自有它的道理。固然,大人的事小孩沒有資格管,可是他還是期望自己的父親能和罔腰姨在一起,將來老了才有一個伴! 或許,讓他們裹足不前的還有一個重大的因素,那便是天賜。天賜雖然聰穎會讀書,從小學到國中,課業成績幾乎都是名列前茅,但個性怪異已是人人皆知的事。即使他有自己獨特的想法,而人則是群體動物,如果不合群,難免會受到同伴的排擠,以及村人的輕視。因為他的父親阿貴,不僅個性怪異,精神亦有一點問題,天賜的個性和行為,會不會遺傳自他的父親?如果真是這樣,無論其學業成績有多麼地好,或讀再多的書,將來又能成什麼器?說不定還會步上阿貴的後塵,成為一個獨來獨往、胡言亂語的怪客。倘若如此,罔腰姨平日花費的心血勢必全部化為烏有,屆時,她怎能承受這種無情的打擊? 在木興的想法裡,罔腰姨是否有這方面的顧慮,才不敢和自己的父親在一起?而父親是否也顧慮到自己兒子的感受,才不敢輕率地向罔腰姨表明愛慕之意?以致讓兩人的青春歲月隨著時光而走遠。儘管他的看法如此,實際上並不清楚他們腦裡想的是什麼?純粹是自己的臆測而已。(一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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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
把四季的餘暉 收藏在企盼的化妝盒裡 只因一場春雨的悸動 春風的催促 雀躍得嶄露嬌嫩的臉龐 壯麗的山,溫柔了 寂靜的小巷,多情了 遊人與東風競走 沁涼的春雨 滋潤大地,也滋潤心田 把春天開在枝頭上 為蜂,為蝶 更為頻頻顧盼的眼眸 滿心的喜悅 藏在心田 用一種無名的美,孕育 思念的餘韻和芬芳 春天,請慢走 櫻,初醒 在爛漫的春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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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點將錄】 流金歲月裡的鋼鐵勁旅
照片攝於民國58年8月,地點:士林官邸內衛區據點。 照片人物:背景人馬係精忠衛隊的火力支援組,擁有重兵器、自動火器與乎特種武器,為當時近衛系統之主力,或說「鋼鐵勁旅」,往往隨扈總統車隊為後衛。 前立二人,右為精忠衛隊隊長楊雄偉,左為副隊長朱恆清。楊原係郝柏村掌第三軍時的直屬憲兵營長,郝氏接掌侍衛之長後,將其調進邸為近衛羽林軍之上校統領,顯然係有心培植之嫡系人馬固無待言;朱為軍校廿一期生,47年為金防部砲兵612營少校連長,據說打響823砲戰反擊第一砲,獲選為戰鬥英雄,乃有後來於57年榮調總統府警衛隊(或稱「精忠衛隊」,古稱「羽林軍」)副隊長之契機;再說蔣總統與郝侍衛長皆砲兵出身,相得益彰也。所以你在部隊裡別老聽別人教你承上說「是、是、是」,小心「士」被砲打了! 這時候的侍衛長郝,孔令晟氏副之,郝以野戰部隊指揮官調邸侍衛領袖,自認前無古人,或為報主隆恩,乃興開創新局之企圖,以成革故鼎新之氣象,爰循步兵師營測驗85公里戰鬥行軍之模式作為嚴訓衛隊之重要課程,這時的衛士們幾由金門籍的年輕小伙子擔綱,率分為5個區隊,每區隊轄3、40員,受訓期間晚餐後八時由邸開拔,計分5梯次出動,三天兩夜風雨無阻強行軍,淡水、石門、金山、草山……山山水水風風火火,沿著北海岸長途奔襲,沿途頻下狀況處置連連,再一鼓作氣不顧起泡腳底拚命仰攻山頭苦不堪言,據說是衛隊自軍事委員會、國民政府相繼成立改組以來所沒有的強練方式,據俺所知,此或可稱之謂「小拉練」,適合特戰部隊常訓,所幸未躬逢其盛,別忘了返營尚有「站2歇6」的衛哨勤務等著你疲憊不堪! 溯自54年金門設立第3士校,蔣總統指示郝侍衛長從該校挑選金籍衛士補充逐漸老化凋零的浙江老鄉,嗣有張兆驄副侍衛長(49.04.16~50.07.01曾任我「班超部隊」長)銜命親往擢取百餘人轉往憲校預士班再訓兩個半月後授階下士,進邸服務為衛士職,迨58年11月始由朱恆清副隊長負責抵校遴選事宜,按說此時若無嚴重退餘人力,編制兵力雖未臻滿編,尚敷執勤,上面的政策是「留營之人力至少需達退離人力的三分之二」,下面的策略是執行勸說,結果績效僅達三分之一。但似乎沒人肯虛心檢討:是不是勤務過重之餘,訓練重擔又壓得喘不過氣來,乃萌退意? 我們都來自窮苦的偏鄉戰地環境,從小驚嚇過度復先天營養不良體力有限,一時影響體能鍛鍊強度之接受度自不待言,薪資待遇雖然尚可,伙食也沒好到哪裡去(印象裡,軍隊伙食最佳時期是每年度奉派參加「三民主義講習班」集訓時,足資印證「凡百庶務皆為政治服務」之準繩也),斷不能為五斗米而作無意義的虛耗生命之舉。矧以俺們又非勤王之師,犯得著捨命作千里奔襲之盲目磨練?識者咸認倘能著重於近戰格鬥射擊技能之訓練,如李小龍的「截拳道」拳法、狙擊手、快槍手之精訓等等,又能兼顧站崗勤務,三不五時也給俺們噓寒問暖一番、復鑒於率皆浯島同鄉,實應鼓勵多用母語閩南話交談,豈不更能拉近彼此距離、消除隔閡、頻送溫暖,甚至官士間進而能將心比心、改善生活起居環境,像曾國藩對待子弟兵一樣推誠置腹、不擺官架子不打官腔不顯官僚嘴臉,是不是較能獲得向心力?也是比較務實的做法?瀝膽披肝,林林總總下情似乎不能上達,落得只能自言自語自求多福自謀出路唄。 60年7月,楊雄偉調聯指部督訓組長,這時孔氏已晉侍衛長職,保薦朱氏為衛隊之長,64年老蔣總統過世後,5月1日我隊改銜為「國防部警衛隊」,隸屬於聯合警衛安全指揮部之一環;同時成立「士林」、「重慶」、「七海」三警衛室,分別擔任士林官邸、嚴家淦總統以及經國先生寓所警衛勤務;另有「慈湖陵寢管理處」職司護靈任務,配有本隊一個區隊兵力執勤;同時撤編「火力支援組」歸併強化第1、2區隊開赴內閣閣揆蔣院長官邸部署,七海內衛以成。 同年7月改組聯指部由國家安全局長兼指揮官,侍衛長鄒堅調海軍副總司令前特別保薦朱恆清為聯指部警情中心上校主任,70年朱氏晉該部少將參謀長,74年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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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製鼓精益求精
鼓聲融合激勵人心的因子,鮮明的節奏彷彿傳遞著豐沛的生命力;走訪新莊「響仁和鐘鼓廠」,耳畔傳來陣陣「咚、咚」的鼓聲,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師傅正專注地在試音,將鼓皮調到最適合緊度。「製鼓沒有什麼大學問,關鍵就在於態度,製鼓過程一定要嚴謹,每一片木板都要自然風乾,按照尺寸與角度緊箍在一起,鼓皮也要適度繃緊密合,只有用心投入,鼓聲才會有生命力。」王師傅邊操作,邊向大家解說製鼓要訣。態度決定品質,為製鼓下了最簡明扼要的注解。 寓意「悠揚、寬宏、謙遜」的響仁和鐘鼓廠,已有近百年歷史,「響仁和」取自佛經:「佛響仁和,棄惡揚善。」非常富有意義的名號,將擊鼓意涵提升至淨化人心的境界,教人讚佩。的確,鼓聲具有導引人生的深邃意涵,《湖濱散記》作者梭羅曾說:「如果一個人的步調和其他的同伴不一樣,那是因為他聽到不同的鼓聲;且讓他按照自己所聽到的音樂節奏前進吧!」多麼具有哲理的意境。 就現實層面而言,鼓自古以來即和民眾生活非常密切。祭祀、競技、表演、舞龍舞獅、划龍舟及古代作戰,大多會用到鼓,甚至為維護權益,古代亦有擊鼓伸冤之說,鼓的用途非常廣。常見的鼓有大鼓、小鼓、龍鼓、獅鼓、廟鼓、陣鼓……等,大小型式非常多樣,每一種鼓都有它獨特的意義,頗耐人尋味。 將優美的傳統工藝融入生活中,才能牽動彼此的心靈。響仁和近年來除了產品獲得肯定之外,並積極推動及參與各種藝術活動,例如在新北市「鑼.鼓響雲霄」文化特展中,透過導覽,以歷史介紹、製作過程、體驗打擊等單元,讓民眾了解製鼓的歷程與親自體驗鑼鼓的樂趣,期能帶動鼓藝風潮。並協辦「新北市樂舞節」吸引一千多位民眾同場擊鼓,磅礡的氣勢,震撼人心。 鼓的結構看似平凡無奇,其實蘊藏諸多學問。鼓的製作過程主要包括鼓身、鼓膜及繃鼓等階段,每一個階段都非常重要,必須環環相扣、緊密結合,稍有疏失即會影響到整體品質;鼓聲清亮或低沉關鍵往往就在細微的動作裡。 「製鼓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忽略!」製作鼓要有耐心、毅力和追求完美的精神。例如牛皮每一個部位的柔軟度都不一樣,如何拿捏?都必須靠經驗。鼓膜的良窳攸關音色,因此必須依據顧客的需求,秉持「慢工出細活」的原則,不斷調整、試音,以達到最完美的狀態。「讓顧客滿意,才能打響名號!」是的,一家店要傳承近百年,多麼不容易,必須有「信用」的口碑做後盾,才能生意興隆。王師傅洋溢著樂觀與自信的臉龐彷彿訴說著:「弘揚傳統工藝,是我一生不悔的承諾!」響仁和傳承先人的智慧與技能,守住求精、求實的精神,值得喝采! 「來,大家拿鼓棒打打看!」我拿起鼓棒滿懷欣喜地敲擊著師傅剛調好音的大鼓,「咚、咚、咚」每一個聲音,依稀都傳送著一份喜悅與熱情。擊鼓,多麼美好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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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我阿爸不會在意這些啦!天賜從小就不喜歡講話,這點我是很清楚的。可能是個性問題吧,將來一定會改變的,罔腰姨,妳千萬不要擔心。」木興安慰她說。 「好了,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你趕緊去挖地瓜。改天有空,我們再好好談談。」罔腰仔和靄地說。 木興微微地向她點點頭,並揮手說:「罔腰姨,再見。」 當木興緩緩地移動腳步時,卻也不禁想:自己的母親早逝,正值壯年的父親不幸成為鰥夫,但為了要把他養育成人不得不父兼母職,未曾想過續絃這件事;而罔腰姨則休了她的丈夫,獨自扶養兒子未曾再嫁形同守活寡。如果他們能趁著年輕時結成伴,那不知該有多好。果真如此,將來勢必可以相互照顧,他和天賜亦可成為兄弟。 而且罔腰姨待人誠懇又熱心鄉里事務,得到諸多村人的讚揚。自己的阿爸則忠厚老實,勤於農耕,與村人相處融洽,兩人可說是有志一同。假若兩家真能合成一家必能和睦相處,共同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屆時,一定能得到許多親朋好友的祝福。有這麼一個大好機會,何樂而不為呢?為什麼之前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難道是怕人說閒話?還是兩人都沒意願?抑或是深恐孩子們反對,而不敢說出口?凡此都讓木興百思不解。 從罔腰姨口中,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平日對他們家相當照顧,既然這樣,相信他們彼此間已有一番瞭解,而瞭解必能衍生出感情。要不,為什麼父親不去照顧別人,而偏偏獨厚罔腰姨一家呢?(一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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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籬笆小記
我從小生長的地方,是在桃園機場旁的空軍眷村,俗名「老四號」,正式名稱是「建國四村」。它是蘆竹鄉十多個空軍眷村中最小的一個,只有三十八戶。因為成員工作是機械修護需日夜出勤,在飛機安全維護上,與飛行員生命與共,基地長官把最靠近機場、空間較大的住房分派給機械士官們。住家共有四排,各住了九、十戶人家。村子大門除了一條通往外界的大馬路外,其餘三面都是稻田和一個大池塘,秋收後的田野成了孩童活動場所,池塘則是嬉水、釣魚的好地方。 村子外面住的是講閩南語的台灣人。有一大戶人家不大與外人來往,據說祖輩曾任日本殖民時期公職,家有土地數公頃,房子五、六排十數間,建在小路後方較隱秘處,外人無由窺探。院子三株大王椰子樹高達近20公尺,是這一帶的地標。村子大塘邊一戶蔡姓人家,兒子在北部地區河流、溪澗、池塘裡捕魚,晚上出門,清晨回家。抓獲的魚交由他母親在路邊販售,村子裡的人都稱她為「賣魚婆」。數十年過去,捕魚的兒子改捉台灣鱉,開了一家「鱉大王」,專做識途老馬老饕的生意。 三十八戶人家中,屬於冷僻的姓氏不少。如齊、吾、滕、酆等姓。至於少見的姓氏:華、向、竇、古、康、莫、毛、金也有。由於來自大江南北,省籍包括了大陸大部份省市,幾乎等同一個小中國。李立群與金士傑「這一夜誰來說相聲」「國與家」段子中,講到一位「古嘎」先生,其方言難懂,就如同我們村子裡的一位馮姓老兵,我們都叫他「老棵呆」,此外號來源不明。他有一支合法獵槍,出外獵得的野禽及鳥蛋,賣給眷村人當作補品。至今仍深留我腦海中的一段記憶是,他把抓來的鷺鷥長嘴倒插在土裡,鷺鷥就飛不走了。 那個年代沒有人節育,所以每家孩子眾多不以為奇。村子裡男丁旺盛,我家對門、右鄰、左鄰都是五個壯丁,但欲求一女就是不得。也有一戶人家,想要兒子費盡心力,從大、二女兒後,三、四女兒叫煥君、煥弟,最後終於換來弟弟。看他們夫婦滿足神情,想到中國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古訓真是深植人心。有趣的是,一對黃姓夫婦待人和氣並篤信宗教,但卻沒有子嗣。他們養了一些鴨、鵝,卻不是為了過節加菜。他們把鴨、鵝當做心肝寶貝,村子裡常常聽到黃太太的叫喚:「鴨!回家了……」「鴨!你餓了吧?」他們把鴨、鵝當作兒女的心情,也是一種情感轉移吧? 由於父輩是軍人,各家子弟克紹箕裘成為常態。除就讀三軍官校及幼校外,尚有情報幹訓班、士校及聯勤技校等。村內情報人員至少有三位,二男一女,平日行動較為低調,絕不參與村內活動,也長時間不見他們人影。隔壁竇家大哥,早期就讀海軍士校,後來成為兩棲蛙人,是村內青少崇拜對像。大家喜歡聽他講述驚險經歷,訓練時他曾被被丟到糞坑中多時,出坑洗澡三天後,仍能聞到糞便味,他說毛細孔裡的糞味是怎麼洗都洗不淨的。也曾在街上遇到流氓尋釁,如何用外套裹住左手擋刀,右手施展武術奪下利刃,繪聲繪影加動作比劃,聽得我們忘了呼吸,驚歎不已。 家長都重視孩子教育,當時大學只有15%錄取率,進入大學如鳳毛麟角。據統計村子台大、師大各一位、文大體育系一位及其他私立大學、專科數位。榜單貼出後,村中長輩到考中大學人家中施放鞭炮。那是光榮的一刻,幾乎可以保證他們畢業會有好的工作,讓父母揚眉吐氣、作弟妹們榜樣。 隔鄰北平籍老太太的民俗療法,曾治好我的針眼和筋骨挫傷。我結婚時她特別過來送新娘金戒子。她隨女兒女婿來台,一住就是四十多年,直到暮齡時返回老家,卻溘然長逝,算是落葉歸根了。斜對門馬伯伯是回民,有武術底子。警大武術教練「武狀元」常東昇是他師弟。馬伯伯親自教我們站椿、蹲馬步基本功。他曾說在大陸北方看過輕功、飛簷走壁等絕技,也說明輕功是如何練出來的,是一位功夫深藏不露人物。 村子陸續出門的青年軍官,二十多年後逐漸暫露頭角,除了中、少校不乏其人外,上校也有數名。一位村內子弟升任藝工隊長,藉眷村聯誼,在空地上搭起舞台,演出精彩節目以饗村民家眷。莫家小弟練成飛將軍,駕駛F-5E戰機捍衛台海。劉家大哥也在79年升任將軍,成為本村唯一將領,給「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作了詮釋。 95年,龜山陸光新城竣工,附近陸、空、憲兵等十五眷村陸續遷入,建國四村也不例外,由開闊的平房搬入高聳樓房內,竹籬笆內濃郁眷村味消散了。許多老人不習慣沒有互動的大樓,就近在原地區附近購屋,應是留戀老眷村的環境。小輩出世,老耄也逐漸凋零,闖過20世紀的煙硝風雲,後輩在島上深根發芽,那個時代過去了。 一個假日我去了老四號舊址,村子外百姓的稻田仍在原處,卻見村內屋舍已全部推平。軍備局用鋁鐵皮封住原軍方土地,不讓外人佔據。恍惚間,我似乎看到民國52年強烈颱風葛樂禮肆虐後的殘景。樹木折斷、瓦片掉落、物品漂浮、竹籬笆全部傾倒。大人們忙著災後復原工作,卻有一群孩童坐在眷村與稻田的分界,業已被強風吹彎的防風竹林上,一齊搖上搖下,快樂無比。我知道,那群人中有一個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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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點將錄】 流金歲月裡的雪白時光
民國72年經國先生在海軍官校主持三軍四校聯合畢業典禮,警安組擔任內衛勤務,劉獻榮(照片位置中)帶領先遣小組(金籍子弟)成員至會場執勤所攝:左起陳宗進、關恩仁、陳光宏、蔡承略等,著海軍制服,俾藏於無形。 關恩仁上尉:陸軍第一士校常士19期憲科,憲校專修班36期,93年由總統府玉山警衛室上校機動組長晉外衛室少將主任,可惜退伍後歸隱故鄉復國墩欲頤養天年時卻罹病於104年11月27夜肝癌辭世。 劉獻榮中校:陸軍官校34期步科,其弟獻耀在士林官邸任御廚,他則以澎湖步兵師基層連長職調邸服務,雖歷任警衛隊各層領導職至中校副隊長,然與陸軍晉將規定之經歷(排、連、營、團、旅長等)不符,終因服侍李登輝氏,特例獲拔擢晉少將副侍衛長及國家安全局特勤中心中將副指揮官後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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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
時光在轉瞬間消逝, 打轉著的迷茫落在頰邊, 無法忘卻的一個個畫面, 消逝成為一個又一個的永恆, 無能為力的哀傷, 轉成低沉無奈的音符, 滴滴答答的落雨聲, 滴滴答答的點點心情, 時光已然逝去不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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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妝─退休閒情
高官顯達 販夫走卒 大家齊聚一堂 論天文 談地理 誰也不輸誰 相互在曾經中吐曾經 曼妙的過往總是盤旋未歇 毋庸拘謹於言語修飾 坐姿抑容顏的形象拋諸腦後 說錯嘴也可哈哈煙消 那個過去式 不斷拾遺復拾遺 老問題仍為老問題 重疊重複沒人抓包 何願再想絢爛的背後 何願再斟滄桑的往事 此時此刻 乃真正本我自我超我 法理威權 人格感召威權 具皆平等無威權 獨立個體 漫享自由國度 無負擔的沈寂 煎熬 折騰 調適後的卸下 陽光乍現 輕盈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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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你學理髮、學得怎麼樣了?」罔腰仔問。 「只懂得一點洗頭修面的皮毛啦,其他還早得很。」木興據實說,卻也不忘問:「天賜上了高中,功課一定也很好。」 「功課好有什麼用,書獃子一個!將來若要找工作,還有得拚。我倒是羨慕你,將來學成後有一技之長,絕對不會餓肚子。」 「罔腰姨,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書讀越多才會有前途。天賜成績一向很好,將來考大學一定不會有問題!一旦大學畢業,勢必能找到好工作,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這是很多年輕人夢寐以求的。」 「我承認天賜會讀書,但讀高中、讀大學,不比小學和國中,是要花很多錢的。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你阿爸最清楚。你想想看,如果有一天天賜真的考上大學,龐大的學雜費,要我這個老查某到哪裡去張羅。真到了那一天,才是我煩惱的開始。」罔腰仔憂心地說。 「罔腰姨,妳不要想太多啦,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大家再來想辦法也不遲。將來如果有實際上的需要,我阿爸賣豬的錢,妳也可以先拿去幫天賜繳學費呀!我敢保證,我阿爸一定會同意的。」木興說。 「這幾年來,如果沒有你阿爸的幫忙,我這個女人勢必會更孤單無助,欠你們家的人情實在太多了。」罔腰仔不好意思地說。 「我瞭解我阿爸的為人,他是不會計較這些的。」木興信心十足地說。 「木興,你太懂事了,如果天賜有你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有時候天賜碰到你阿爸,就當著沒有看到,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叔叔,更別說向他請安問候。碰到這種事時,我不禁要問,他的書是不是白唸了,不然的話為什麼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罔腰仔怨嘆地說。(一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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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那一年
大一暑假結束,並未如大部份同學一樣,返回學校準備開學。也不知道是何緣故,前一學期期末學校宿舍忽然變得莫名奇妙的搶手,總之,床位抽籤的結果是摃龜了,一直到確認後補有位置,才匆匆趕回大度山註冊,那已經是新學期的第二天了。 進宿舍的第一天,就是非常驚悚的經驗。 那日,從宿舍管理伯伯那領了鑰匙,急著回寢室安頓,也沒想到順便問問室友都是何許人,就在進門的那一刻,迎面而來的是幽暗中一張露著白牙的黑臉,嚇得我以為走錯寢室,連忙奪門而出,還來不及思考,就聽見門內傳來如雷的爆笑聲,一會兒之後,定下神再看一次寢室號碼,沒錯啊,於是,調整呼吸再次開門進去,這次迎接我的不只是黑人,還有兩位熟悉的東方面孔,但心中其實很納悶,宿舍的分配,通常是同系的當室友,顯然我的是例外,而且六人房的室友,除眼前的三位,應該還有兩位,但我的床位已是沒得選的最後一位,室友見我滿臉疑惑,有人趕忙熱心的幫忙解惑了。 原來,我們這間寢室安排的是各系住宿生編排後的餘數,也就是所謂的零碼房,不僅如此,我們寢室也住進了來學校華語中心學華語的美國人,不過,別的寢室最多只有一個外國室友,但我們的是兩個,而且正好是一黑一白! 那個初次見面就弄得讓人驚慌失措的黑人叫Boogie,來自美國維吉尼亞州,是華盛頓與李將軍大學 (Washington and Lee University) 計算機科學與東亞學雙主修的學生,因為東亞系必修一門東亞語言,而他選的是華語,那一年,台灣成了他學華語唯一的朝聖地,而且還特地在暑假就先來入住宿舍,看來是認真的。還記得他第一次問我的功課竟然是成語指鹿為馬的意思,對老外而言,成語字面直接翻譯是無濟於事的,就在我解釋了其中的典故後,他總算豁然開朗,從此,我成了他在宿舍的華語家教。 Boogie的專長是音樂創作與打籃球,當時看他整天除了學華語之外,就是寫歌、玩MIDI,黑人的音樂細胞真是渾然天成,他的音樂除了節奏強烈曲風流暢,最棒的是每首歌就是一篇故事,二十多年後我們見面,他送我的禮物就是他為女兒創作的二十首曲子的合輯,一片音樂CD全是他的創作,他不是職業歌手,但為了讓自己的音樂問世,他還自費找來伴奏的樂手、租借錄音室錄音、製作,二十年磨一劍,這傢伙對音樂還真是執著。至於他的華語到底學得怎樣?因為他後來就當了台灣女婿,這事應該不用太擔心才是。 幫我介紹室友的則是畜牧系的阿彬,家住北台灣的三芝,他因為從小聽力受損,須仰賴助聽器才勉強可以聽到微弱的聲音,因此,語言學習也受到影響,聽他說話必須很仔細的分辨才能聽懂,但他是個很熱血的年輕人,特別是講到種豬培育,他的精神全都來了,他跟Boogie一樣都愛打籃球,迷NBA。 在場的另一位室友,聽著阿彬的介紹,偶爾想接話,卻欲言又止,後來才知道,他也是有口難言。這位香港來的僑生Pierre,只會講廣東話,來台灣唸外文系,專長是英國文學,成天抱著莎士比亞的作品猛K,英文呱呱叫,但開口講華語就破功了,他那讓人經常猜錯的廣東腔,搞得我們大家都直接要他說英語就好。 Pierre還有一事令人印象深刻,就是他的腸胃好像不太妙,經常放屁而且還是響屁,為此,室友們三不五時就得往外跑躲警報,最糟的是他連睡覺時都可以照放無誤,雖然隔著棉被少了味道,但聲音還是很大,室友們也只能躲在自己的被窩內偷笑,隔天,他會用那廣東腔的華語安慰大家:臭屁不響,響屁不臭。 入住宿舍的當天晚上,我見到另一位美國來的白人室友,他是南達柯達州立大學 (South Dakota State University) 的 Larry,已經忘了他的主修領域,只記得他成天騎著一台很拉風的嬉皮機車往外跑,到處兼差教兒童美語。有一次,在路上撞了一個闖紅燈的醉漢,事後對方要他賠償一筆不少的醫藥費,嚇得他趕緊要我陪他去警察局瞭解相關的調查,結果還好沒事。當年 Larry 常說:你們台灣人好厲害,紅綠燈都看看就好,不是那麼重要的。或許,他再多住一段時間就能適應也說不定。 還有一位室友,他是我大一在資訊系的同班同學小黃(大二時我已轉經濟系),但他與我的室友緣分也只有一晚,隔天他就到校外租屋賃居,記得他來搬離宿舍前,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同學,這間寢室靠你了,整間寢室只有你可以正常溝通,這那是寢室啊?簡直就是聯合國嘛! 雖然,小黃與大家只有一夜情緣,倒是一針見血地點出本寢室的特色,你有看過那間寢室的室友來自於香港、北台灣、南台灣、金門,還有美國的黑白雙雄,更詭異的是美國人華語不輪轉還偏偏硬是要講,香港人也只會說廣東話與英語,碰上台灣的聽障生,這溝通已是很有趣的畫面,而唯一可以正常對話的又說得一口金門國語,連英語都有著濃濃的金門腔,難怪高雄來的小黃第二天就逃之夭夭了。從此,我成了寢室對外溝通的唯一窗口,連舍監都知道,有事情只能找我這當然代表,不然他也會鴨子聽雷,撒攏冇。 那年的七舍二樓邊間,其實有很多回憶,而溝通也很快就不是問題,經常是同時會聽見美國人說華語,而台灣同學以英語答腔,偶爾還穿插台語與廣東話。所以,我竟然可以模仿Pierre的廣東國語,聽懂阿彬的表達,甚至用英語發了五分鐘的牢騷,現在想想,那是我學生時代最為有趣的住宿經驗,沒有之一,只有唯一。 寢室的另一個活動是模擬籃球賽,在那不大的空間傳球,然後,上籃、投籃、灌籃、扣籃,各式招數應有盡有,反正室友會幫忙以慢動作完成,難怪 Larry 與他的外國友人形容說: Circus, crazy circus! 想必當年他應該也瀕臨被逼瘋的邊緣,或許這就是他回美國後音訊全無,從此不見的原因吧。 大二那年,學校湧入大量來台灣學華語的外籍學生,他們大都是待數月到一學期的短期停留,因此,學校安排他們住進學生宿舍,除省去校外租屋的麻煩,同時也有融入本地學生生活,進而提升華語學習效果的用意。就這樣,開啟了一段我的室友是洋人的日子。 後來,總算弄懂那年宿舍為何忽然擠進那麼多的外籍生,主要來自美國,也有歐洲的英、法與德國,還有臨近的韓國與日本,全是為了學華語而來。原來,這當中有大部分本來是計劃前往中國的,在看到了六月四日天安門的那場腥風血雨後,紛紛轉來台灣,由於事出突然,學校只好安排外籍生散居於各個寢室,難怪那年的學生宿舍一位難求。 因為這層緣分,我的黑人室友Boogie 在台灣待了半年後回美國,不久後又再重返寶島住了幾年,期間除教授兒童美語、與天后級歌手拍廣告、上綜藝節目,還找到了另一半,成為台灣女婿,據說這事我竟意外地成了重要的推手。前年夏天,他陪太太自美國回娘家,我們室友相見,才發現已經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往事就是這樣,以為都還在,其實正一點一滴流失,而青春何嘗不是? 更讓人意外的是,Boogie有位經常在我們寢室出現的同校好友,來台灣學華語後,竟然決定當台灣人,原以為只是好玩說說,沒想到他是認真的,為了取得台灣的身分證,不僅放棄美國籍,在香港當了半年的無國籍人士,在接獲政府入籍的通知後,旋即加入中華民國陸軍,入伍服了兩年兵役,他就是「台灣饅頭美兵」與Barbarian at the gate: From the American Suburbs to the Taiwanese Army.這兩本書的作者,同時也是泥灘地浪人 (Muddy Basin Ramblers) 樂團的小喇叭手,多才多藝的林道明。我曾經不只一次問他們為何喜歡台灣?幾乎一致的答案是友善與溫暖。 一九八九這一年,因為歷史的偶然,很多人認識了台灣,更有許許多多的朋友因此與這片土地結下不解之緣;當年,還沒有流行愛台灣的口號,但我在大度山結識的那些好友,卻用行動有著更真摯而動人的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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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 單
經過某綜合高中旁,見到學校高牆上掛了一條條紅布,寫滿祝賀XX同學高中XX大學XX系的大大文字。 才四、五月而已,已有許多高中學生透過申請、推甄或繁星計劃等方式,晉升為準大學生了。據說,他們現在不用去上學也沒關係,學校也幾乎不太管他們了。 想起五十年前唸高中,只有聯考,我們必須紮紮實實唸完高三下的課本,才能參加七月的聯考。現在榜單中這些高中生,不知是幸福呢(提早解脫考試的壓力)?還是讓高中完整的教育課程,缺了一小塊,而有所缺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