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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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謝謝妳的好意,我會盡量和她溝通的。」 「那麼我改天再來。」 媒婆走後,葉菲音的父親就迫不及待地把張家託請媒婆來說親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志民這個孩子我是很欣賞的,除了英俊瀟灑又懂事外,家裡也很有錢,想必妳對他亦有一番瞭解。如果能攀上這門親事,雖然不能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至少,這輩子不愁吃、不愁穿,過著無憂無慮的幸福人生歲月是可以預期的。」父親告訴她說。 「爸,自從大姐出嫁後,店裡人手就不足,我想幫爸多做幾年生意再做打算。」葉菲音回應他說。 「別忘了,你今年已經二十好幾了,志民又是一個相當優秀的青年。從側面瞭解,有很多人想攀這門婚事,但都沒有被他接受。而他父親卻主動央請媒婆來說親,可說是看得起我們葉家啊!同時他還要媒婆轉告我們說,只要答應這門親事,絕對會給我們十足的面子。」 「面子、面子,面子有什麼用呢?」葉菲音不屑地,「或許,它只能滿足人們一時的慾望,並不能換取子女終身的幸福。」 「妳怎麼說這種話?」父親有點激動,「不要忘了,面子是共同的,而不是我一個人的!張家這門親事,妳慎重考慮一下再給我答覆,希望妳不要錯過這次機會!」 「爸,我現在就給您答覆,我不想這麼早嫁人。」葉菲音語氣堅定地說。 「別忘了妳今年已經二十六而不是十六,」父親激憤地,「這門親事還有什麼可挑剔的?還有誰比張家更妥當的?妳要想清楚,不要把垂手可得的幸福拱手讓人,將來成為一個讓人譏笑的老姑婆。屆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爸,謝謝您的關心,我的幸福我會自己去追尋!」 「妳別想嫁給台灣兵!」父親高聲地說:「妳心裡打什麼鬼主意,以為我不知道!」 「爸,您放心好了,我不會嫁給台灣兵的。」葉菲音不甘示弱地,「但是,我必須坦白向您稟告,張志民並不是我理想中的對象!」 「論家世,張家有錢;論人品,張志民長得一表人才。這麼優秀的青年,在這個小島上妳要到哪裡去找啊!」父親依然高聲地。 「我會聽天由命!」葉菲音仍舊不屈服。 「妳不要以為在報上發表幾篇狗屁文章、就自認為了不起啦!」 「我並沒有說,也沒有這種想法!」葉菲音辯解著。 「好,」父親怒氣沖沖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倒要看看妳高傲到幾時!如果能找到一個比張志民更好的夫婿,我不姓葉!」說後轉身就走。 葉菲音目視父親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簾,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聲。心想:任何壓力,也不能剝奪她追尋幸福的權利。她心目中的對象,除了是文學同好外,也必須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時代青年,而不是像張志民那種滿口油腔滑調,只會以煙酒和茗茶來巴結父親的鼠輩。當然,如果能有林文光那種家境,那是再好不過了。但在這個落後的小島上要找到如此的婆家,絕對是不可能的。往後是聽天由命,還是不向現實環境低頭,葉菲音心中自有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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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昨天
剛到宜蘭教書的時候,自己也才是個大孩子,面對一班四五十個機靈古怪的國中生,開始了生命中有趣的一章。 冬天,幾個男女學生邀我到海邊烤地瓜,光想想那滋味,便覺刺激有趣,當然一口答應。但台灣東北角的冬天,對我這個來自溫暖南國的人來說,真是一大考驗;我於是馬靴、毛帽、外加手套,全身包裹得活像條色彩鮮豔的「肥地瓜」,哆哆嗦嗦的同他們到海邊烤地瓜。果然,這身行頭招來了全面的取笑…「老師,有那麼冷嗎?」「老師,你太誇張了吧?」…天啊!這是什麼世界?我和這群蘿蔔頭,好像來自不同的國度,這樣冷的天,我眼前的一群小人兒,不是短褲、薄衫,便是短裙、T-shirt,腳上則是隨意的汲著雙人字拖或涼鞋。「你們…不怕冷啊?」我忍不住既欽佩又疑惑的問道,「哈哈!才不冷呢,很涼快喔!」「我們早就習慣了!」只見這群小傢伙,你一言,我一語,嘰哩呱啦面有得色的說個不停。 到了海邊,別說生火了,光吹著那陣陣冰冷如刀的海風,就讓我全身凍結,就地僵成一尊背海的冰雕;然我的一群學生們,卻是玩得瘋狂又開心。貼心懂事的他們,說是為給我溫暖的,先團團圍住了我,再幾個人找了塊漂流木,讓我當椅子坐。然後神奇也似的,冷風中竟升起了一團野火,鬧烘烘也暖烘烘的,真的!烤起了地瓜來。不久,我滿懷崇拜的品嚐了他們在冬天海邊,徹骨風寒中烤就的地瓜——「真的烤熟了!好香啊!」我有點興奮,但更多驚訝的忍不住讚美! 向來喜歡做各種造型打扮,視衣著裝扮為一種遊戲人間的有趣方式。一天,心血來潮,將一條咖啡色鑲金邊的印度絲巾盤裹在頭上,又戴上大大的耳環。沒想這樣的裝扮,竟在小小的校園裡引起一陣騷動,課間休息的時候,教室門口窗台邊,竟擠滿了黑壓壓一群,張大了眼睛直盯著我瞧的小粉絲們,我雖滿心得意,但仍故做優雅,若無其事的繼續批改著作業。這時,突然聽到一段讓人莞爾的對話:隔壁班一個小男生用充滿豔羨的聲音,問說:「她…真的是你們國文老師啊?」只聽見阿丁滿含驕傲的說:「對啊!我們老師很正點吧?」想想,有學生為我驕矜若此,真也孺子可教而不枉此生了。 一回自修課,發現幾個學生台底下嘰嘰喳喳的頗不安分,不久,坐在第一排的小強走到我身旁,十分緊張慎重的說:「老師!星期六我可以請你一起去河邊抓蝦嗎?」想想,抓魚抓蝦正是我小時候的絕活,好些年都沒機會重操舊業了,便爽快的答說:「當然好啦!」聽我這麼一說,小強突然跳了起來大聲的高喊:「耶!我贏了!國文老師答應跟我一起出去了!」原來,小強和一干同學打賭,如果他能單獨約我出去,他那一票死黨就得請他看一場電影。後來,我和小強沒有單獨出去,而是和小強的死黨,十幾個國一的小男生,一起頂著烈日——抓河蝦。那天,超大的太陽曬得我頭暈,但還得不時記得讚美那群,興奮得三不五時從小河裡舉起戰利品大喊:「老師!你看,我又抓到了一隻!」的學生們說:「哇!好棒!」「你真厲害!」 國中的孩子,青春正盛,精力無限,常常東西惹事,鬧個不停。一天,下了課,玲珠突然臉色凝重的跑到講桌前對我說:「老師!他們男生都在走廊上講黃色笑話!」本來覺得沒啥大不了,但為顧及玲珠凝重的心情,只好立即端正臉色,道貌岸然的說:「麻煩你去告訴他們,就說老師請他們進來一下!」玲珠彷彿成就了一樁功德似,蹦蹦跳跳的開心執行任務去了。一會兒,幾個小男生如臨大敵般,魚貫卑躬屈膝的走到我面前。我故意正經八百的看著他們,什麼話也不說;幾個較緊張的學生甚至將視線移開,或乾脆低下頭來。我這才輕聲緩緩的說:「你們在走廊講黃色笑話啊?說來聽聽嘛!」這時,只見他們低垂了頭,壓抑著笑,一個個臉上像煮熟的蝦子,飛紅一片。我接著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嘛!老師也會講,想不想聽?」聲音還沒落下,幾顆夕陽般的紅霞,猛的一抬,竟轟的一聲歡呼!後來的那節課,我們討論了許多,比方對有關情色小說和A片等等的看法,又建議他們,如果想要取得正確的性知識,大概有哪些書籍或影片資料可供參考。意外的,竟上了堂性教育的課程。 情竇初開的他們,也有了喜歡那個男孩女孩的困擾,一個特別伶利聰明的小男生華,就對我偷偷的說出了他的秘密。而他喜歡的對象,正是班上男生公認的白雪公主,婷婷。我藉機告訴他也告訴全班的孩子,喜歡一個人,是件很幸福很快樂的事,「喜歡就要表達嘛,不然人家怎麼會知道呢?」他後來趁一次班遊,到礁溪的火車上,害羞的送給了他心儀的女孩子一束花,之後,兩人並沒有任何緊張的關係,快樂的做了三年的同學。 我教了他們一年後,回南部準備研究所的考試,這中間斷續仍接到他們寫來的卡片和信件,兩年後他們畢業了,還寄了張全班的合照給我,告訴我,「班上同學幾乎人手一冊唐詩三百首。」教書的日子,從不體罰學生,但凡他們做錯任何事,大則開導,小則每每指定其背幾首長短不等的詩,以示處罰。平常上課,除鼓勵他們多多閱讀課外書,更喜歡引用詩詞做為教材的補充。想起他們信上說,「全班熱愛讀詩」,驕傲感慨的忍不住熱淚盈眶。身為老師,還有什麼比得上,有心栽花植柳,而終於繁花盛開,綠柳成蔭的快樂,更甚的呢? 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當年一個與我幾度深談的學生偉偉,前幾年都已研究所畢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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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調
「到時候,你也來看,免費入場。」 「如果我贊助,又怎麼是免費?」 彼此笑了,氣氛融洽。 「給你留好位置。」她擺個蓮花指,妖媚笑態。 「第一排嗎?」他被她的美色吸引,她雖五十好幾,但維持身材曼妙,加上天生好長相,看來不過是偏老的二十九歲。 「團員很努力,值得您付出。」她認為能要到金援。 「努力是好事,可惜,我沒有多餘的錢。」他退還海報,拉上窗,冷冷離開。 累了數日,只募得一千五百元。 全家餐宴,她不禁抱怨,「竹科也真是,那麼有錢,就不能贊助我七十萬。」 兒子聽了氣,「賺錢就要給妳嗎!我們有錢是我們的事,我們也繳稅,所有人都要從我們身上拿錢,自己不會賺?妳沒本事就要我們這些有能力的養,搞什麼!」 「如果每個人給一萬,七十個人就有了。」 「如果妳的演員每個人賺一萬,還不是有!」 「文化產業不同。」 「文化最厲害,文化最偉大,有錢是罪惡,唱戲的最強,我們都爛。」 「不是這樣說。」 「妳要是厲害就有很多人看,沒有觀眾表示妳爛,在竹科,爛人只有離開的份,菁英沒必要供養垃圾,戲班也是同樣道理,做不起來,早點解散才實際,不要拿了一堆錢,什麼成就也沒有,浪費。」 老團主拍桌震怒,「說什麼!」 「是事實。」他的氣燄弱了,面對母親不比面對外公。 「會賺錢就偉大,不會賺就差,你的靈魂太淺薄。」 「可是我的生活很漂亮。」 「還頂嘴!我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家族竟出了你這種人,滿口錢。」 「爸爸也一樣,要不是因為婚姻,誰想支持唱戲。」 「是嗎!」他問女婿。 「我只是覺得凡事要企業化一點,不要太理想。」面對丈人威嚴,他是卑下。 他吼一氣,「沒什麼好團聚,道不同,不為謀,愛錢者,走商道,吾走獨行橋。」 他對女婿與孫子撂狠話,「客家戲是客家人的精神,你是客家人,生在客家地,喝著客家水,吃著客家菜,頭頂客家天,血湧客家魂,叩拜客家神,看不起客家戲也別當客家人!」他帶走妻子與女兒。 她安撫父親,「他們比較實際。」 「堂堂戲班主子,怎能求人!」他見過她卑委之貌,滿是心酸,「七十萬,我給,我的老本夠,我寧願不睡棺材也要看戲班唱大台。」 「我不能拿你的錢。」 「拿!我說的,誰敢否定!」他以權威論斷。 父親給了一百一十萬,多的四十萬讓她得以心想事成。 她有折藏了十年的戲曲,,是大製作,有一半以上的場景是人、神對峙,需十五、十五人演出眾人與眾神,父親資助的四十萬能多請龍套演員。 真是幸福人生,每早在香山高中開嗓、練功、排演,分秒專心於劇本,午餐、晚餐在那兒開伙,晚間十點散場。 父母投入畢生功力指導。 六月正巧期末,高中大禮堂多數時間隨她使用,七月放暑假,更無人叨擾。 她實在開心此刻理想戲班生活,原來,夢,也有成真的一天。 等待是值得的,果真是撐得過艱苦就會看到海闊天空。 (五) 七月中,豔陽天,美好的日子。 排的差不多。 以現代戲班情況而言,能上舞台得花六個月到一年,不過,機運不允許,大家繃緊神經,用超能精力,記熟台詞與走位。 父親說,三、四十年前也這麼排練,晚上演舊戲,白天練新戲,月月上新曲,今晨未盡熟練,晚上登了台,仍是虎虎生風,水準之上。 他不懂,何以今時的戲班要花半年排新戲? 她懂,因為沒有舞台,所以要兩百天,不是在排戲,是集體催眠,用排練告訴熱中演出的所有人,「我們有工作」,「我們在藝術」。 那兩百日是為了等錢到位,是為了等上天賜予機緣,是為了等社會終於覺得舞台不需要空白,可以放個演出於上增添色彩。 不是現代演員素質差、欠磨練,是政治、社會不要他們。 如何要求棄死戲子演得壯麗?如何要求遺殘劇作家寫出好本? 戲啊,慘死待殞。 (六) 她鎖好禮堂,已是深夜十一點,她還得改劇本,忙到三點,睡兩個小時,五點陪著開嗓、練戲。 翌日,她到校,未聞嗓音,怪了。 演員呆立。 「怎麼了?」 「遭小偷。」 戲班最懼偷、火、水。 她一瞧,真悽,佈景破了,戲服撕了,她撿選看那些能縫補,然小偷有兩把刷子,破壞得徹底。 她粗算全部重作需三十萬,到那兒生這筆錢? 她無法向丈夫與孩子要,他們的立場是適者生存、不適者死的商業金律。 她亦無法再向父母開口,他們經營戲班時,出事自己扛,她記得他們的精神與訓示。 亦不能借貸,還不了。 她要自尋三十萬。 她讓父母導戲,親上街頭向竹科的大爺、姑奶奶們籌募善款,結果不利,套句年輕人時下用語:誰理妳! 她轉向新竹四大美食區的鄉親求取,南寮漁港、清大夜市、花園街夜市、城隍廟小吃,她一攤、一攤地握手,請他們贊助,並請他們在八月前來香山高中看戲,他們本著客家人支持客家戲的精神,一百、兩百的資助,求了三天,得十萬。 她煩惱至極,沒有人能給錢了,政府說預算有限,國際級表演只補助六十萬,地方客家戲拿到三十萬已要跪謝皇恩浩繁。 鄉親已經掏心掏肺,募了十萬三千九百元,再求也不會多。 她徘徊,祈求祖師爺賜予靈光一閃讓她想到得錢方法。 「谷啊。」檳榔攤老闆喚她。 她禮貌招呼。 「還在要錢?」 「東西全壞了,再兩週就公演,沒有衣服、道具,怎麼演?」 「差多少?」 「二十萬。」 「好多。」 「所以要得很累。」 「我幫妳。」 「二十萬?」 「全部。」 她不敢收,必然有目的,平時他是色瞇瞇,雖然他略有人才,女人見了不會嘔噁遠離,但口咬紅果,氣質低俗,實在難親密。 「不用了。」她婉拒。 「現在就給妳,現金,馬上能做戲服,做,也要時間,到時候來不及,怎麼辦?」 「沒有條件?」她問明他的本意。 「鄰居那麼久,我不會佔便宜。」 「真的肯贊助!」她欣喜。 他抱出十萬現金予她,是真鈔,她感謝他的大方,另一半十萬,他請她明早來拿。 湊足錢,她趕去做戲服,真是祖師爺保佑,竟然如此順利。 翌晨,她提水果親至老闆家恩謝。 「戲服都好了,到時候來看戲。」 他拿著十萬現金,卻不乾脆,「沒有錢,就毀了吧?」 「有你的幫忙,真的不同。」 他脫了褲子,把十萬丟在她臉上,「讓我開心!」 「我不需要這樣!」 「我是高利貸,做了,二十萬免費,不做,利上加利,欠一百萬,馬上燒妳家要錢!」 她不妥協,想跑,但門窗緊鎖,她是甕中之鱉。 他追著,笑得淫賤。 她握到刀子,想殺了他,死了此惡徒,如此就有錢,也守住貞操,然她自忖:殺了他,真能解決一切?或是結束一切? 是後者。 她丟了刀,眼一閉,牙一咬,算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剛好二十下,一下一萬,梨園賣身,高級娼妓。 (七) 八月一日星期五晚間七點,首演,來客滿座。 父母開心,難得又見賓客如雲。 大家輪番上陣,高揚唱腔,神、人打鬥,滿堂喝聲。 她有三十秒的戲,演的是被神殺死的小民之母跪天哭魂,「穹宇漫廣廣,山城民窮貧,為天守河池,冷眸神刃弒,苦家斷絕後,血脈還歸神,天地已無道,活命唯空魂,悲哀啊悲哀,哀傷啊哀傷,悲啊悲啊悲。」 她哭倒在地。 兩位小民出場扶她入內。 她低容跑進化妝區,趕緊將卸妝棉沾水覆臉。 她在哭,悲哀地哭,萬萬沒想到,竟有這麼一天,是這麼不想擁有戲班,是這麼恨舞台。 謝幕了,掌聲起。 她依然慟泣,悲調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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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志民這個孩子長得很俊氣,也很豪爽,對人情世故亦有其獨到的見解,我非常喜歡他。尤其他們家的菜館更是遠近馳名,生意可說好的不得了,相對地也賺了不少錢,一旦能成就這門親事,往後菲音勢必就無後顧之憂。雖然我對志民和他的家庭都非常的滿意,但菲音這個孩子的個性很倔強,並非我這個父親說了算數,所以必須先徵求她的意見、聽聽她的看法。」葉菲音的父親告訴媒婆說。 「不錯,現在的年輕人,講的是什麼自由戀愛,只要稍微讀點書、識些字的女孩子,就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由不得父母來替她們作主。但有時候她們的眼光卻是短視的,那有父母替她們設想的那麼週到。」媒婆分析著說。 「天下父母心啊,替女兒尋覓一個有錢的乘龍快婿,可說是普天下所有父母共同的願望。」 「坦白說,張家即使不是島上的首富,但這幾年累積的錢財,也是有目共睹的。志民這個孩子雖然讀書不多亦有點貪玩,然一旦完婚後,整顆心就會定下來。假若菲音不能適應菜館的生活,以他們家的財力,將來可以依小倆口的興趣另開一家店,絕對是沒問題的。屆時,菲音就是不折不扣、讓人羨慕的老闆娘了,往後的日子勢必更有保障。老實告訴你,這門親事,打著燈籠也沒處找,你應該慎重考慮,也要把利害關係分析給菲音聽。為了她的幸福著想,你自己也要有所堅持,不能處處聽她的。別錯過機會而造成終身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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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事件二十八行
槍砲弄髒黎明前的詞彙 島嶼喘喘膠著如一粒小小字母 遠方暴虐教訓席捲我們的道理 每顆子彈在驚歎號中查封胸膛 打嗝的煙硝年代冒出不安出巡消息 混沌戒嚴。植物性的明天 朗朗年歲就嵌滿金屬錘煉的鐵甲 我讀歷史和愛。遍體鱗傷 像生疼的夢翻滾 像糊腐藍圖支解家園 烽火拉拆。以血宵禁肉身 以晃盪倒影銜接生命 而我們卻以寬容承受橫征暴歛 我和我們。交流卑微的活著 在一隻手臂和蕃薯湯裡攀扶童年 在靠近三餐的緘默皈依親臨的旱田 那些遭遇位置。我的島。我的母親 如菌類繁殖被殺戮。蔓延 海域內部。彷彿長夜問號的湧進 我們是黑暗的一部份 啊。黑暗。一點一點的形成 那堵高牆伸出魔爪和瘋狂迫視 俘虜我們被戲謔名為「單打雙不打」造句 聽命撕裂。驚恐。以及沉默寒慄 那年。槍炮弄髒黎明前的詞彙 我誤讀佈滿整篇逗點的雷區 引爆一生暗暗虛胖章節骨肉 那年。島嶼喘喘膠著如一粒小小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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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拍照的老爺爺
李爺爺是一位比專業更專業的業餘攝影家,我和李爺爺的緣分開始於半年前。 那一天,正是秋高氣爽的十月天,官邸前的陽光燦爛,不少遊客在紅磚拱圈洋樓前搔首弄姿,留下美麗的身影!那時候,我的視線卻被眼前的一位老爺爺吸引住,因為他的胸前掛著沉重、專業的照相機。老爺爺有著一頭銀色的白髮,硬朗的身軀,有著俐落、靈敏的動作,但依然看的出來他是一位年齡相當大的長輩。老人小心翼翼的守候著紅楠樹上餵食雛鳥的五色鳥媽媽,他專心專注的拍下每一個鏡頭,並且頻頻取下鏡頭更換,儼然是一位專業的攝影師,當他蹲下身軀俯仰拍照的同時,一個重心不穩,腳步踉蹌的退後好幾步,讓我捏了一把冷汗,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迅速的扶了老爺爺一把,我的主動換來了老爺爺的信任,我們愉快的對談於焉展開! 老爺爺高齡93歲,從公務員生涯退休後就迷上了攝影,三十幾年來拍下無數的經典照片,到今天仍然樂此不疲呢!他如數家珍的述說著自己的興趣,他告訴我說;「我活得夠老了,我的老朋友都走了,相機就是我唯一的朋友,拍照是我生命的全部。」此時讓我想到兒童繪本「愛取名字的老婆婆」中的那位婆婆,因為活得太老,她身邊的親人和朋友都離他遠去,害得她孤單寂寞,所以愛幫周遭沒有生命的東西取名字,因為沒有生命的東西不會先她而去,害她再一次的感傷。想著他們有著共同的處境,但是唯一不同的是:老爺爺從拍照中找到了樂趣,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告訴我他並不寂寞。 老爺爺就是愛拍照,大地萬物無一不能入鏡。這一早,老爺爺一邊當導演,一邊當攝影師,為園區的媽媽們留下美麗的紀錄,爺爺把每位媽媽當作自己孫女般看待,讓我們擺出十七、八歲少女的姿態入鏡,雖然有些尷尬和不自在,但在爺爺的堅持和鼓勵下,我們做了勇敢的嘗試,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老爺爺二度造訪是在酷熱的六月天,胸前依然掛著沉重的相機,右手拄著柺杖,左手拖著沉重的行李,他的身影出現在諮詢中心,還是讓我吃了一驚,如此炎熱的氣候真怕他老人家吃不消,他的家人呢?萬一中暑昏倒了怎麼辦?我有一連串的疑惑和不安,急忙招呼他進來休息吹冷氣,他老人家興致勃勃的從行李箱取出兩大本照片供我們欣賞,便又神采奕奕出去拍照了,乖乖!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十二點鐘了,希望老天保佑他老人家平安。 對於他這樣一位老人,將拍照視為生命,享受當下的那份認真和執著更激起我對他的興趣,他也樂於同我分享他的人生。他說:『我是一位老人,卻是一位不服老的老人,所以幫自己取了一個外號叫做「李半叟」,我的兒女都很有成就,也都相當孝順,我非常的滿意,我的人生已經夠了,我不願意在家裡面等日子,我享受可以拍照的每一天,就算在拍照過程中死去也沒有關係,但是我還是會很小心的,我不會讓家人替我擔心,所以你也不用擔心。』 一個走過近一世紀的長輩,他的人生是全然的豁達,他是一位具有大智慧的長輩,聽著老爺爺每一字每一句的述說,我的心充滿了感動,彷彿我的童年,我那91歲慈祥的爺爺又回到我身邊,我享受了當下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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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調
(一) 她看著新竹從荒毛市鎮升天為科技寶地。 她是客家戲班二代傳人,父母以戲名給她起了名字,叫蕭谷。 蕭谷是一九四九年客家大戲<日國川流>的女主人翁。 一九八四年,她繼承戲班。 二十世紀,政府不重視客家戲,她任班主時,看著歌仔戲在電視上大行其道,京劇在全國舞台光明彩豔,客家戲只在桃、竹、苗、高、屏跑場。 進入二十一世紀,情勢轉變,本土政權當家,國家氣質丕變,京劇沒落,歌仔戲與客家戲躍升為文化主體,加之有客家人專屬媒體,客家戲的文史地位大大推進,客家戲學系也來了,她還獲得薪傳獎,她深深覺得二十一世紀是客家戲與她的時代。 但是,怪了,她在文化上搶得頭位,打敗沒落的京劇及不如往勢的歌仔戲,實際生活卻節節敗退。 先是高、屏,二○○一年起,售票狀況一落千丈,到二○○三年,免費演出只來客四成,二○○四年她決定不再南下;苗栗也不好,門票超過五十元便無觀眾,於是轉入野台戲,唱給三山國王、媽祖、城隍看;桃園、新竹是另一種情況,不是她選擇離開,是那兒不要她,文史工作者說,桃、竹的外來客多,稀釋客家文化,文化主體變成漢人,怎會看客家戲,她是被拒斥。 傳統客曲亡日不遠。 (二) 「開戲了!」她開心喊著。 演員開懷,他們全是年輕一輩,剛畢業的戲劇科系學生。 她忙著打點出場順序、舞台妝容。 曾有好長一段時間,傳統、現代戲劇之間各自為政,京、閩、客、雜耍、洋派舞台劇,彼此不往來,甚至仇視,但在二○○八年六月,新竹市媽祖廟前的謝神戲,他們融合。 那是<細妹採茶>,男主角是北藝大戲劇系,女主角是文化大學國劇系,第一男配角是歌仔戲學系,第一女配角是客家戲學系,第二男配角學吞劍,第二女配角學軟骨功。 她曾躊躇是否讓非客家戲的孩子進來,但看到他們的苦,只能順從。 第一個非客家戲演員進戲班是北藝大戲劇系的他。 她問:會客家話嗎? 不會。 會唱戲嗎? 不會。 這是戲班。 我走投無路,我不要喝采,不要掌聲,不要名氣,只要一寸舞台,我從小聰明,都是第一名,我的戲劇系術科是前五名,我辦得到。 他說得眼紅。 她抵不住他的淚眸,心軟,收了他。 他真是聰明孩子,跟著七個月已能登台。 自此,她廣開大門,只要會雲手劈腿,唱得出聲,全收。 父母抱怨,她這麼做無法保障真正學客家戲者的舞台,但她說,孩子們只剩這裡能來,她不願斷了他們後路。 謝神一連三天,終了,廟方辦流水席,戲班全被邀請。 廟方見他們多是年輕,感念他們為地方文藝付出,多給獎金,她慷慨,不私收,全分予。 散會了,樂師收束琴具,自行離開,孩子們收拾演出服飾,扛上車,她開著中型貨車返回城隍廟旁,她的家,戲班總部所在,她不卸裝飾,這輛車就是倉庫。 孩子們拿著紅包袋裝的演出費與獎金,當場開了算算,最多的是九千,最少是七千,這是他們這個月從事客家戲的收入。 他們三三、兩兩分開,不是回家休息,不是歡樂慶祝,是去酒吧、便利商店、啤酒屋、夜市打工。 演出之後的狂歡是古早的傳說。 戲曲如此落魄怎得不滅跡? (三) 她寫了新戲,<天賜良緣>,是愛情戲,她找孩子們排演,她的父母列席指導。 下午兩點開練,孩子們累著,昨夜打工到清早才下班,睡得不夠,個個精神不濟。 父親非常不滿,「眼睛張不開,也想來!不想走這行就滾!走這條路就是痛苦,學戲十年,可以跑龍套,二十年,小配角,三十年,上台十分鐘,四十年,小有成就,你們才幾年!想出名,還早!」 母親也不留情面,「越來越墮落,早上不練功、不開嗓,全在睡覺!來了又沒精神,爛!」 她請走他們。 她安慰孩子,不過,他們早已習慣,學戲是從小打罵,他們也知道這條路是長期抗戰,難有所成,難出頭。 前幾年,戲班仍是早上五點練功、開嗓,上午八點排演到下午五點,但漸漸行不通,最早提出改革的叫許暖沅,畢業自客家戲學系,她說:我希望下午兩點練到晚上八點。 為什麼? 我要打工。 我知道戲班養不起,但妳應該做別的。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其他人。 為什麼不找白天的工作? 為了排演,只能上晚班。 不需要做八個小時,可以做四、五個小時。 我不用養家,別人要,戲班養不起他們,只好自尋生路,去酒吧,晚上八點到早上四點,月入三萬,戲班給多少?一個月四千,房租都不夠。 大家過得苦,要一起撐! 所以我們沒走,我們還在唱。 下午開嗓,不是戲班的傳統。 難道收了,才是戲班的傳統? 我能找到可配合戲班作息的人。 不可能。 我若是找到呢? 絕對不可能。 一定有。 我以命擔保,沒有,從台灣頭到台灣尾,沒有。 清早練功是百年不變的傳統。 我也想,我多想,我能無憂無慮地把自己獻給戲班,但變了,不行了,殘存的舞台只能這樣。 傳統已改變。 父母聞之,恨,怨她沒有能力。 她辯解:不是我的錯,是環境。 母親罵:是妳的錯,戲班頭子撐不了舞台,是妳的錯。 她以幾近斷絕母女關係的口吻說:這是我的戲班,我自己決定! 父母愛女兒,愛戲班,不會與她撕破臉。 戲,越唱越殘調。 (四) <天賜良緣>首樂一下,唱腔起,父母拿著劇本盯看。 兩老持長棍從頭罵到尾,孩子們挺直腰、拉長音,融入戲,個個拋了昨夜打工疲累。 晚上七點,排演結束,孩子們離開,各自尋食工作。 她小時候看到的戲班不是這樣,那時,客家戲雖無名,但收入豐厚,養著團員三餐與斯家人溫飽,團員活著只為戲,不求其餘。 她看著孩子們離開的背影,嘆氣自忖:真傻,還唱戲。 她趕到電腦前修改劇本,改得熱血,但不知何時能盛大公演。 電話響了,是另一個戲班團主,「谷妹妹啊,帶來好消息。」 「要借錢?沒能借。」 「公演,要不要?」 「有的話,你早就拿走,怎麼可能給我?」 「我要收了。」 「什麼時候?」這幾年,結束戲班已是常聞,不足緬懷。 「明天。」 「團員呢?」 「如果妳接手,他們全部過去。」 「說說看。」 「香山高中公演計劃,文建會補助,到時是免費入場,演給高中生與社區大學看,場地很大,高中只出舞台,水電我們買單,八月上戲,連演四週,五、六、日各一場,不足的經費要自己籌。」 「我接。」 大舞台盛演,不得了的恩惠。 首演是八月一日,距今剩五十天許。 她領到文建會與文化局輔助,共三十萬。 要完成公演,需先有演員薪資,她的團員加上轉團而來的,共四十六人,得先存夠六、七、八月薪水,若以月付一萬六計算,共二百二十萬,真是天價。 她與團員討論,只能給九千,有生活、貸債壓力的全退出,只剩樂師四人、演員十二人。 算一算,只需四十五萬,她向丈夫借足十五萬,補足薪資差額。 接下來是水電、伙食、服裝、雜支,她節省至極,初估需七十萬,於是展開募款大作戰。 她不向父母要錢,那是他們的棺材本,也不向兒女要,那是他們的成就。 她做了A4海報,上頭載了公演戲碼,客家戲的價值,她的相關報導剪報。 首站是新竹科學園區,全台灣黃金攢聚之所在。 她拿著小海報向櫃台小姐宣傳,小姐客氣要她留下,但只有一份,無法為之,小姐禮貌拒絕。 走過十數家,她明白,她錯了,不該向無實權的櫃台要錢,她換策略,站在路邊等名貴轎車,裡面必是大官人。 未候時多久,便有來車,她衝上前拍車窗,眾車驚恐,紛紛走避,唯一名女經理搖下車窗,看海報,聽訴求。 「客家戲,客家人演的戲嗎?」 「客家風格的傳統戲曲。」 「演出成員十六個,會不會太少?」 「以現在的環境來說,很多了。」 「我看百老匯隨便一個場景就有二十人,工作人員更是上百,妳的只有十六個,能演嗎?」 「沒問題,野台戲五人就開演,十六個,夠了。」 「七十萬,太多了。」 「隨喜贊助。」 她捐了三張五百,她感謝她為文化奉獻的心力。 她又遇到位總裁,她像阻街女郎,彎腰趴在車窗向他解釋所捐金錢有何功用,他聽得贊同,「為戲曲如此,真偉大。」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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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可是很多人都欣賞她這種獨特的氣質,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阿伯獨自飲了一口酒,雖然沒有回應他,則瞇著眼,無神地點著頭。是酒喝多了?還是同意他的觀點?自己也思索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儘管張志民經常以各種不同的方式來巴結葉菲音的父親,但似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為葉菲音並沒有把他看在眼裡,甚至,一見到他與父親交談或飲酒、喝茶時那副嘴臉,就感到噁心。而張志民自己也識相,即使和她父親談得很愉快,然則始終不敢開口邀請她去看電影或出遊等事宜,如果刻意地想和她攀談,往往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兩人幾乎一點交集也沒有。倘若說有,也只是一頭熱而已。 然而,面對葉菲音這個冷艷美人,面對那麼多的競爭對手,張志民豈肯輕易地放棄。他不斷地反覆思考,如果能娶到這個美女作家,不僅能提升他的社會地位,也是他前世修來的福份。於是他請父親出面,正式央請媒婆到葉家說親。 「葉先生,志民這個孩子你是見過的,他可說長得一表人才,家裡又有錢,主動來說親的人不知凡幾,但他就是獨鍾你們家菲音小姐。他父親有交代,只要葉先生答應這門親事,有關聘禮方面,絕對會給你十足的面子。」媒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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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湖海邊
炎炎夏日何處去?極少人肯與陽光為伍的吧!但是,每到了傍晚,是人約黃昏後嗎?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往海邊去,挖「沙歲」的,有,當然,這其中少不了的是「刮蚶」的,這廂的陣容極為龐大,個個也都胸有成竹,似乎是彼此暗自較勁了起來,有人為的是休閒、為的是運動,有人則有特殊目的,賣人、送人或者是自用,再晚一點,有人是去抓魚,他們怎麼抓?不是以前的漁船出海捕魚,因為海邊已不見船的蹤影,而比較像是撒網捕魚。還有,太陽下山後,在海邊同時出現的是烤肉、聊天的人們,后湖海邊,真的好熱鬧! 坐在巷子口,可以看見大家不約而同的都往海邊去,本村的人當然有,但是外地的人恐怕更多,我看過不少外國人也來造訪,尤其是外國的小孩,開車來的、騎機車來的,乃至坐公車來的,自己來的,全家一起出動的,與三五好友約好的,有的還是穿著制服的學生群呢!他們的配備還真是多樣,也許也因著個人的需要,為什麼這麼多人前來?或許是大家口耳相傳,也或者是這就是一個好地方呢!來這裡,可有多種用途,還可增進親子感情喔! 曾幾何時,天然的后湖海邊加進了不少人為的設施,軌條砦不見了,倚靠它而生存的東西也消失了,觀景台出現了,廁所、清洗設備因應而生,還加上那個是—賣東西用的台子嗎?就在我們拜拜的「水府將軍」前,真是不習慣,彷彿越來越不守舊,希望我們的海邊還保有它的特色在才好! 說來好笑,我這個靠海的人平常卻喜歡爬山,以前,一年當中到海邊的次數是少之又少,可是,今年,我顯然算是比較常去,因為我那另一半的關係,他,竟然那麼愛去、那麼愛吃貝類,我最覺得不可思議。第一次、第二次帶他到海邊,我們真的是有備而去,但卻是敗興而歸,說來不好意思,因為潮汐時間沒算好,因此留下了一個笑柄,第三次,我總算扳回一點面子,二人共同合作的結果,是要讓他帶到台北去享受的,我們本來應該可以大豐收的,只是,捨不得全裝走,因為實在是太小了,我們要等大一點再說! 幾次經驗下來,我竟發現,他們一家人都愛,有一回我同他去參加展覽會,就在那天中午,他們家人煮起來大快朵頤,他,遺憾自己連湯都沒喝到;這回,還在海邊辛苦的努力時,我說「你回去後要慢慢吃,因為我們這麼辛苦……」,他竟回我「慢慢吃,就吃不到了」,當天晚上,在電話中我提醒他「東西要放到冰箱」,沒想到我根本是多此一提,因為早就進大家的「五臟廟」了,事實是他一開始還真想到我說的「慢慢吃」,可是回頭一看,東西快沒了,就趕緊……,他們就是這麼愛海產的人。 在后湖海邊,許多趣事不停上演,本來各自努力的我們找到好地方後就定住,可是突然間我被他的驚叫聲嚇到,於是趕緊靠過來瞧個究竟,看了、聽了之後,真是讓我捧腹大笑,原來是一個貝類發生了意外事件,他直喊「怎麼辦?怎麼辦?『他』夾到自己的舌頭了,縮不回去……,大概是被我嚇到了,怎麼辦?」過一會兒又去關心;另一個則是因為還小放回去,但是還一半露在外頭,他叫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想來偌大的海邊遇上這麼個風趣的人實在也是絕配! 有紀錄可查證的,我們每隔十二年(兔年時)會作一次「海醮」,為的是祈求與海為伍的人平安;一個人一生有幸參與幾次呢?最近,我們后湖社區或金寧鄉會發起淨灘活動,大家一起為孕育我們的大海盡一份大海兒女的心力,還它原本潔淨、自然的面貌,回想到某一年端午節前後,它因人為的疏忽而受傷,還好後來的補救及它自身的復原讓此浩劫留在歷史上,但是,經此教訓,我們該更珍惜、更愛護它才是! 日昨陪班上學生去坐觀光公車D線,在自金城往山外的路途中,一位婦人不知是怎麼樣的巧合,竟然問我:「老師,請問要去『后湖』要坐幾號車?」我說:「在山外或在金城坐都可以,坐3號車就可以到」,我反問:「請問你是要去后湖海邊嗎?」她說:「不是很多人都去那裡嗎?」頓時,我好像以身為后湖人為傲,真的!回顧一下后湖海邊的歷史,以前的我們要有「灘民證」才准放行,後來要有我們本地人帶,外地人才方便去,如今,軍哨撤走,海邊美化,大車、小車不斷的來,從停車場的車就可想見人潮,「沙灘車」這等現代化的休閒交通工具也因之興起,放眼望去,有人在游泳,這一類動作可就有幾分風險囉!只是,保守的我還是希望后湖海邊自然,因為它就是美啊! 您到過后湖海邊嗎?您的感受如何呢?您的心可否也願像大海的「能容」呢?有時來聽聽波浪的聲音,看看一望無際的大海,雙手與海沙摩擦摩擦,雙腳踩在潔白的沙灘上,讓自己的心放個假,讓自己的心胸更寬更廣!歡迎來到后湖海邊,但請您做個愛護它的有緣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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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厝村史
本篇文章是以受訪者口述內容整理而來,文字用意儘可能忠於受訪者的原意;其中參考金門縣志、金沙縣志等參考文獻,陳述失落的片段,喚醒歷史記憶。 起源、地理特徵 何厝在清代時屬劉浦保,位於明朝古官道與古渡口的交叉水陸要衝點上,早期就有街市,後因渡口淤塞,商賈式微,也因此發展成為多姓聚落,而其中以何為大姓,村落也因此名曰「何厝」。 太武山騎馬嶺西北麓下山,有一片低窪地,這一處低窪帶是太武山的集水區,這一低窪的集水地,正是何厝。村內這片低窪地,散佈著七口池塘,居民稱為「七星池」或七星潭,民宅乃順地勢面朝七星池而建。 信仰中心 何厝屬金沙鎮最南的村里─何斗里,位於何斗里的何厝,古為十七都最南的村落,在過去由於位於「古官道」及「古渡口」的交會點,曾經是金門東半島的盛極一時的交易網絡中心之一,村內更有「七宮八祖厝」。 從何厝村民的信仰重心「保安殿」的楹聯「保佑一鄉膺百福;安寧五甲獲千祥」可見何厝村區分為王厝、六路、西厝、田厝尾、田前等五甲,兩間村廟則分佈在田厝尾(保安殿和廟後的風獅爺)、王厝(聚福堂)兩地。 (一)保安殿 兩落 主奉保生大帝 位於何厝田厝尾 始建於清光緒三年丁丑歲(公元1877年),民國六十八年己未擴建,民國七十年歲次辛酉十一月十二日奠安。廟左後有風獅爺一尊,當地村民稱之為「石獅爺」,每年正月初九日和八月十五日拜村廟時,都會另外用紅粿、金帛予以敬拜。 主奉保生大帝,聖誕日為三月十五日。十月二十一、二十二日兩天設醮,每月月底在廟口犒軍。之外,尚奉祀眾多神祇,有上帝公,三月初三日聖誕。有齊王爺(大齊、二齊),聖誕日期不清楚。有朱、邢、李三王府,聖誕日期不清楚。 有下壇爺(虎爺),聖誕日不清楚。有註生娘娘,聖誕日是三月二十日。有福德正神,聖誕日期是二月初二日。 何厝村明朝時曾有「七宮八祖厝」的繁華景況。據說昔日的帆船可以直駛至村旁榕樹下,「何厝街」也曾是金沙地區最熱鬧的商業中心,從青嶼村到金門城的「大路」(官道),目前仍保有部份完整的遺蹟。據何厝民俗藝師陳為仕先生指出,日據時代,從沙美到金城,途中須經過「保安殿」門口,旅客一定要下馬進廟敬拜,並添加香油錢,以示對該廟神祇的敬重,否則廟內的齊王爺一定會大顯神威,讓旅客翻身落馬。 (二)聚福堂(俗稱水尾宮) 一落 主奉水府娘娘 位於何厝里王厝水池邊 建築年代不可考,屬水尾宮,廟中主奉水府娘娘,聖誕日期不清楚。大門聯:崑山碧玉源源進;麗水黃金滾滾來。 農曆三月十五日為保生大帝(俗稱大道公)聖誕,但主奉保生大帝的廟宇作醮日不一,何厝村保安殿大約於農曆十月底設醮(日期仍由法師選定),並在每月月底於廟口犒軍。 該村除了每年經常性的廟會外,尚有兩次頗具特色的歲節,值得特別介紹: 其一:每年農曆八月十五中秋和十二月十六日尾牙這兩天都要拜(山面),此為該村特有之拜儀。據說以前有一位善心人士,常義務前往田裡幫忙照料農作物,避免農作物被偷而損及農友權益,最後竟因積勞成疾而病死田埂上,村民們在感恩之餘,乃特別予以敬拜。 其二:每年農曆七月二十五這一天,鄰村的蔡厝普渡,因蔡厝村小人少,何厝村民深怕途經何厝的好兄弟吃不飽,特地準備了豐盛的菜飯擺設在該村後山,敬拜好兄弟,祈求五榖豐登,四季平安。 風獅爺 何厝村風獅爺與一般村落風獅爺高大威猛的形像完全不同,以下就針對何厝村的二尊「石獅爺」做一簡略介紹: (一)位於何厝村保安殿旁的這尊風獅爺,看起來飽經滄桑,獅身風化嚴重,看起來好像只有獅頭的石刻一般。根據保安宮舊有廟誌紀錄,該廟建於清光緒丁丑年(1876年),而風獅爺也應於同年所設立,算一算這尊風獅爺也已有一百三十歲的高齡了。 嬌小的身軀配上一雙又大又圓的雙眼,如果你從仰角觀看這尊風獅,你會發現宛如復活島上的石刻巨石。 方位:坐東南朝西北(三四○度) 材質:石雕 獅別:雌獅 獅子高度:40公分 獅子寬度:26公分 獅子深度:20公分 底座高度:74公分 底座寬度:104公分 底座深度:106公分 姿勢:蹲坐 供奉位置:何厝村保安殿左側田埂特徵: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配上嬌小的身軀,格外引人注意。純樸、扁扁的臉,天真無邪的表情,而且還有XL size的披風,雖然現在經過風吹日曬雨淋,顯得有點殘破不堪,但是還是無損祂惹人憐愛的模樣!給石獅穿上披肩是謝恩的方式。 (二)一九九七年,正值金門文藝季期間,由民俗藝師陳為仕先生在其祖厝附近發現這尊隱藏於荒煙蔓草之間的風獅爺,當時陳為仕先生在埋設電線的管溝中發現此一石獅爺,即表示「昔日有宮,就有風獅爺」,宮毀了,風獅爺仍在。 經過日據時代、及民國砲戰的洗禮,當年保衛村里的石獅爺又重新出土了。 過去的資料顯示,這尊風獅爺為「直立」,但是依照前足著地的情況看來,其姿勢應較接近蹲距。由於風獅爺的設立,是幾代前的事情,訪問周遭的村民,也難知其詳。這尊風獅爺外型酷似「石敢當」,頂著一對朝天眼,並露出一排排列整齊的牙齒,彷彿癡痴地笑著,無懼於來犯的山精水怪。 方位:坐東北向西南(二二○度) 材質:石雕 獅別:不易辨識 獅子高度:76公分 獅子深度:22公分 獅子底寬:30公分 獅子面寬:26公分 獅子頭部:16公分 姿勢:立姿 供奉位置:位處於何厝村田前甲路邊 特徵:造型有如石敢當一般 備註:無底座 經濟作物 大宗的耕種是以甘藷、土豆及小麥為主,玉米和高粱是後來才加入的,以前何厝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水井多也是特色(僅田前甲就有十數口),可以種出品質很好的芋頭,日本時代也曾種植過三、五年的稻米,尤其那時候金門很缺乏稻米。以前因為兵源多,所以家家戶戶種植的蔬菜很多,現在相形之下減少很多,但自古以來何厝即為金沙地區有名的各類蔬菜產地。 金門於國軍進駐以前,各鄉皆有民營的製酒坊存在,在民國三十年代末至四十年代初期,村中釀酒業發達,當時釀造的酒以番薯酒(俗稱地瓜酒)為大宗,因為番薯是何厝主要的雜糧作物。早期何厝的吳水藩、王天九於其自家店中製酒零售。 傳統文化戲曲─人物篇 民國45-60年間,陳為仕老師創組「麗英歌劇團」聘請台灣師傅指導,後因政府政策因素,禁止演戲及作醮慶典,導致戲團無法續存而解散。之後組了「復興鑼鼓隊」,全盛時期曾經一天帶四隊出去表演,一隊五、六個人,年齡層分佈很廣,大都是各個村里的居民,而陳師傅目前也在全縣十二所學校兼課,所以班底也是以學生居多,更在湖埔國小培養歌仔戲專門人才,本身積極延續傳統文化與傳統地方戲曲,常於節慶巡迴各地表演,使之得以薪傳,另外對於地方史實考究不遺餘力。 村史訪談感想 在道路整建及農地重劃之後,路經環島北路線,偶而眼角餘光會掃到「何厝」這個地名,看似不起眼的小村莊,其盛名早已在老一輩腦海中流下深刻印記。自古至今多少歲月伴隨著何厝的繁華與沒落,石獅爺笑看人間的潮起潮落;人口的興衰、日昇日落的經過,這些看似平凡的日子,卻一點一滴的形成歷史!在這幾個星期中,我們不斷的找尋先人遺留下的歷史,不僅讓我們了解先人對這片土地的愛,也激起了我們的愛鄉情懷,藉著小小的村史訪談,讓居民共同參與以建立共同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