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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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不遠求
又來了,我又在做一件看似無聊實則影響深遠的工作了,那就是在紙盒上寫上哥在台的住址、電話、大名,然後是金門的寄件人電話、住址、大名,如此就是我反掌折枝的舉動,前置、後續我都無從插手,卻達到了使人樂的心境,而且可是眾樂樂呢! 媽買了數斤的海蚵,去海邊挖了蛤蜊,為的是要寄國內快捷給在台的孫子們吃,因為他們超愛吃的,我看見晚上時分,媽辛苦的把煮好的鹹海蚵一顆顆送進優酪乳瓶中,再把浸夠海水的蛤蜊撈起放入冰箱,隔天一早,進行打包的工作,這其中當然少不了我這穿針引線的人物(我為不識字的媽代筆)。貨物一旦離手,就靠飛機去完成任務了,然後,等著電話那頭傳來東西已收到的消息,想像電話那頭正在大快朵頤的快感,然後可見電話那頭即使不是充滿笑聲,大概也都洋溢著快樂吧! 老人家嘛!能找到成就感是極好的,尤其是自己親手製造的更是實在!小孩子嘛!收到遠方來的特別有意義的禮物,尤其是阿嬤的愛心更是可貴!而我只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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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心漫談》寶貝的第一步
自從五、六個月大,可以在學步車上溜來滑去到處遊蕩之後,寶貝就不喜歡有人把她「丟」在遊戲床上,因為,那會限制她的玩樂空間。 只是,學步車雖然號稱是「BMW」,可是,因為設計上的缺點,讓凡是不小心被碾到的人,都要哎哎叫大半天,即便是被蜜蜜看上的人反應再快,都比不上她熱情的腳步,只要瞧見阿姨們回家,門一打開,她就發揮滑溜的工夫,箭一般的快速往前飛,讓阿姨們又怕又愛,怕的是被學步車碾到受傷,卻又愛極了這種熱情的歡迎方式。 眼看別人家的小孩都一歲左右開始走路,為啥我家的寶貝竟然自顧自的爬來爬去,懶得學走路。不知道是不是爬行速度快,家裡又是無障礙空間,想去哪裡都難不倒她,所以,她想學走路的意願就不高。爬累了、玩夠了、想睡覺了,就可以坐在娃娃推車上,享受長輩們「搖啊搖」的樂趣,這種超級舒服的日子,她當然更沒心思學走路。我可是心驚膽跳,害怕她要破家族記錄│寶貝的二阿姨是一歲七個月才開始走路的。 想啊想的:也許是誘因不夠,所以,打算去買叮叮噹噹的手推學步車,正巧同事問我有需要的話,可以借給我,誰知道拿到手時,又找到家裡小表哥小時候用過的學步車,趕緊洗一洗拿給她玩,誰知道她漫不經心的推了兩下,唬弄大人們她會了,然後,又繼續爬來爬去,懶得理大人們的苦心,嗚::: 一歲四個月的時候,試著和她玩耍,那天是表舅舅結婚的日子,我們家這位小姑娘剛喝完喜酒回來,玩得開心,放手讓她學著走,她也有模有樣的走了兩、三步,然後,就馬上蹲下來坐地上,試了多次,她都是敷衍了事,完全不當一回事,看來也可能體力不夠,不見得是誘因太少。 一歲五個月,寶貝的外婆很辛苦牽著她的手,每天陪她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希望她快快自己會走路。誰知道她自己的事不做,倒是每天看外婆講電話,她覺得無趣,會爬到外婆面前再爬上椅子呼喚著:「阿婆,散步囉~」逼得外婆只好陪她在屋子裡逛,到廚房看外勞安妮煮菜,到隔壁屋子裡玩玩積木,或在客廳裡搜尋牆壁、玻璃窗上的壁虎足跡,然後,歡喜的分享著:「壁虎,壁虎。」心情好的時候,還會趕緊學著壁虎叫的聲音逗外婆開心。明知道我家老媽開完刀後體力虛弱,必須多休息,可是,又覺得讓她老人家動一動也不錯,而寶貝的散步倒也讓老媽有機會多活動筋骨,不過,我都會加以叮嚀:不要低頭,不要太累,畢竟,老媽的健康比寶貝趕緊學會走路更重要。 假日,帶她回爸爸的鄉下老家,黃昏,和寶貝的爸爸牽著她走在鄉間小路上,她開心得又笑又鬧,然後,乾脆抓著爸媽的手用跑的,我和她老爸搖著頭,因為,都還沒學會放手走路,竟然敢用跑的,真是好大的膽子。 那個晚上,打過電話回家請安,也知道寶貝有乖乖,沒想到隔了一會兒老媽又打電話來,電話中興奮得聲音好高亢,因為,蜜蜜放手走路了,為什麼這會兒肯放手呢?這可是有技巧的,話說姨丈陪著她玩,然後後退要她往前進,這樣的誘導,竟然讓她走了十幾步,接下來,她開始欲罷不能,繞著客廳打轉後,再前進廚房,接著探索隔壁的遊戲間。電話中聽得見寶貝笑得好HIGH,媽媽笑說姨丈自己都沒看到自己的女兒人生的第一步,卻有本事讓小外甥女開始跨步向前行。我興奮得打手機和老公分享這個喜悅,也有些惆悵的想著,母女相隔那麼遠,很多的第一次,我都沒有參與到,只能由家人的口述中感受,真的心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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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歹小貓仔班長
民國五十年初,北海岸面向大嶝島,觸目所及便可望見大陸層疊起伏,高矮不一的山峰,當時年齡小,根本不知國共內戰,兄弟相爭,成王敗寇,勝出者得天下的道理,原來那大片山河,若非我們戰敗,我們極可能還擁有股份,甚至保有幾張土地所有權的權狀。這是我小時候的夢,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暫且將他視為痴人說夢吧!而戳破我的春秋大夢的是戒嚴軍管及戰地政務,所謂政策單靠「人」訂,而人之所以鴨霸兇狠,所憑藉的不是道理服人,而是他們的那一把槍,那一把看你不爽、隨時槍口對準你我胸口的槍,可以令我們害怕、可以令我們閉嘴,可以令我們順服,話說我家宮口前的海防班哨,就有這一號人物,其人身材壯碩、禿頭、濃眉、「貓仔臉」,再配一張大嘴、張口閉口總是:哇操你××的嗶,而且不止嗶一聲,簡直嗶不完,其人格特質,應是廣東與山東人的綜合體,尤其嗜狗肉、嗜酒如命,喜歡貪小便宜,及膨風吹牛,故除了腔調屬山東腔,其為人行事少了北方人的直爽豪氣,反而多了奸巧及惡狠,並非本人對「北貢」(外省人)有成見,因大多數「北貢」,除了年紀較長,待人均和善,尤其疼惜小孩,惟此君應屬異數,絕對有別於「北貢群」,故時隔四十幾年,對其所謂「英雄」事蹟,始終念念不忘,話說其出口成「髒」,村庄孩童放學後,必定會幫忙家務,牽牛至海防班哨內之草埔吃草,若幸運未睹到貓仔班長,便太平無事,若「衰曉」(運氣不佳)睹到,輕者被連珠砲式的「嗶聲」,從頭「嗶」到腳驅趕,重則拿一把長槍,作勢威嚇要槍斃你的牛,食牠的肉,我們這群孩童受此驚嚇,少有不尿褲子,祇有連滾帶爬,沒命的牽牛逃命。若說貓仔班長貪小便宜,全仗著執掌海防班哨的權勢,管制蚵民、漁民下海捕撈之進出,每當漁民捕撈較豐碩的魚獲時,均難逃其攔路打劫,說好聽是例行「檢查」,然一檢查,大魚大蝦,便自動跳到其預備的水桶內,漁民除了敢怒不敢言,也祗有忍氣吞聲,當作遇到土匪罷了,說到其膨風,每當其駕臨村庄「店仔」,買酒時,便開始對村民進行「想當年」的開講,若人聚越多,講得越起勁,故事章節,不外乎重提當年在打共匪如何英勇,一個人便可殺敵百餘人,建立了多少了不起的戰功,得過上百個勳章的事蹟,然今日筆者想來,倘若貓仔班長,果真的如此英勇殺共匪,想必早已戰死沙場革裹屍,說不定大陸山河也不會變色,因此,給他膨風兩個字,「豪曉」(胡說八道)應是最好解釋。再談其嗜食狗肉,若按當年食用物資的缺乏,食狗肉乃為普遍的事情,村民食狗肉於「補冬」時節,也頗為盛行。話說貓仔班長貪食狗肉,除了自己養十幾條,按順序從排頭食到尾,然狗總有殺光吃光的一天,一旦班哨裡的狗宰殺殆盡時,村庄裡的狗便開始要倒大楣了,其算計「民狗」的手法是保留一條母狗,將其驅趕到村庄任其遊走,不用多久,便能招引一大群發情的「民狗公」,自動隨母狗入班哨營區,結局是有進無出,狗命休矣,此等卑劣貪圖口腹的手段,並非狗主人不知,祗是懾於「槍彈」的淫威,加上查無證據,祗有「認衰曉」的份。而鄉民面對貓仔班長,長期欺壓,慣性的「拗蠻」,並非全無法度,衹是鄉民保有「忠厚」傳家,處處不與人計較的傳統,也有忍不住、「凍未條」的時候,若非忍無可忍,鄉民也不會抓狂。話說事情發生在仲夏酷暑的大熱天,嗜酒如命的貓仔班長,多杯黃湯入肚,醉酒進入本村的宮廟內睡覺,若單純睡大覺、解酒氣,絕對不會引來一場風波,話說貓仔班長入宮內,除了吐了一地穢物,在供桌邊拉屎,更誇張是將村民平日虔誠敬拜的二尊王爺,請下桌並拔王爺鬍鬚,再任意棄置地上,然後繼續他的呼呼大睡。適輪值「燒香點火」的村民,發覺宮內慘況後,乃順手提宮內大鑼,沿村頭至庄尾「拍鑼」示警,敘說貓仔班長惡行,一時全村沸騰,村民手持扁擔、鋤頭、「六齒仔」、麻繩等可以扁人的「家司」(武器),不到五分鐘便動員百餘村民,會集宮口埕,所謂「近廟欺神」,村民平日受欺壓的怒氣一旦爆開,便很難平息,貓仔班長馬上被村民五花大綁於榕樹下,村民「打呼死」的聲音此起彼落,倘若不是村中「老大」(長老)說情制止,貓仔班長的命運,不是臉腫滿身傷而已,下場必然悽慘,最後由其官長出面道歉作保,並將貓仔班長調離海防班哨,才平息村民眾怒,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壞人」走了鄉民便可喘口氣,過著較有尊嚴、較為正常的日子,雖事隔久遠,然歹小的貓仔班長的「嘴臉」,依然記得,依然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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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繁星閃爍的木棉道
朋友,門外高大挺拔的木棉樹又換上翠綠的新裝。朝暮面對著它,目睹枝椏上的花開花落,儘管它葉綠油油、風情萬種,但久了,在我心中似乎已衍生不出那份脫俗的美感;彷彿只是季節的變遷、自然的律動。 人,的確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動物。數月前我在︿轉眼冬天到﹀尊稱你為詩人,這個頭銜是多麼地尊貴和華榮,而今卻以庸俗的朋友呼之。並非我善變或對詩人你不敬,只因為我不願讓你與同類的詩人相若,也不願讓我們恆久不變的友誼遭到分化。想當初在文中談論的只是一種虛擬的表述,以及現實與美感的對話;但冠上詩人後,總有人喜歡胡猜亂想、對號入座。誠然他們亦是如假包換的詩人,然而,在廣大的詩壇裡,他們何曾數過我的詩人朋友有多少?他們何曾見我意象鮮明的詩魂在躍動?面對不停的電話鈴聲和詢問聲,我的內心銘起一股無名的反感。從今往後,你詩人的頭銜正式從我的文中除名,留下一個既莊嚴又神聖的稱謂:它叫朋友。雖然少了一點詩意,但卻能顯現出我們亙古不變的友誼。 今天我們必須回歸到一個尚未結辯的問題。你說你已很久沒有見到那位長髮披肩讓你心儀許久的小婦人了。你富有詩意的言詞已激不起她的興趣,歌頌她的詩篇卻被譏為膚淺,怡人的笑靨已從她的面龐消失,細瞇的雙眼已閃爍不出一絲愛的光芒,只露出一個只有性感沒有美感的軀體在眼簾。因而,她的影像已逐漸地讓歲月的硝酸從你的記憶裡腐蝕。爾後是否能風華再現,重新衍生出一份兩情相悅的情愫,又有誰敢於預料。 或許,這是唯一能讓你逃脫出那段不正常愛戀漩渦的大好時機。雖然你再三地強調它的純情,但不可否認地,你的心裡隱藏著一份恥於告人的暗戀。從你詩中明朗的意涵,從你幽幽的言下之意,身為多年友人的我,焉有不知情之理。除非你以謊言來矇騙朋友,除非你的詩章是磚石的堆疊;要不,何能寫出︿幸福﹀這首柔情似水的詩篇,何能描繪出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如果沒有真摰的情感,如果沒有細微的觀察,任憑你的筆尖再細再銳,任憑你的詩興有多麼地高亢昂然,依然只是文字與文字的累積,書寫出來的只不過是一首沒有生命的詩吧。 我們從文學的國度一路走來,歷經無數的挫折和苦難,攀過險峻的高山,越過深深的溝渠,一步一腳印,始能立足於這片土地。我們親身體驗到文壇的現實和冷暖、世道的冷漠和莽蒼,但我們並沒有向現實低頭,也沒有迷失方向。一瓶瓶墨水從我們筆下乾涸,一張張稿紙滿載著無窮的希望;如果沒有歷經多年的苦練,你何能立即進入到一個外人看來並不起眼的小婦人身上。從她的外觀到內心世界,從她的言行到舉手投足間,無一不是你詩中想表達的意象。是庸俗的情人眼裡出西施,還是真有迷人處?是你的行為有了差池,還是想尋求一份新鮮刺激又能引人注目的婚外情?抑或是想從她豐滿的身軀、端莊的姿態、飄逸的秀髮、白皙的肌膚、柳眉小嘴上獲得創作的靈感?倘若真有如此的思維,需要異性的粉香始能激發你的詩興,面對美女始能挖掘到靈感的泉源,那麼爾時你的詩作是如何誕生的,該不是粗俗的「畫虎膦」吧! 從你無意間捕捉的影像中,我深深地發覺到,若依美的定義和賞析的標準來說,她並非如你所言是一個人見人愛的美少婦。除了一雙修長的腿、一頭烏黑的髮、一個微翹的臀較能構成美外,其他似乎距離美字尚遠。尤其那對瞇瞇眼、那副陰沈的臉、那個帶勾的鷹鼻,不知美從哪裡來。這雖然只是我個人的觀點,但我敢大言不慚地下定論,你缺乏賞美的眼光,追求的只是一個沒有美感、談不上性感的婦人。唯一能讓你心靈激盪的,或許是暗戀中的那份「自歡」和「自爽」吧。除了︿幸福﹀外,你還能在有限的生命裡,為她寫幾首詩、譜幾首曲? 坦白說,這場「美」的辯論,雖沒有聘請公正的第三者當評審,但顯然地你是輸家。因為你的思想不正,行為也出現了差池,看的只是那位小婦人的表徵。倘若我沒說錯,或許真正吸引你的是她妖艷的妝扮、鮮麗的衣著,與其他能構成美的條件者並無關聯。試想,如果我們把一套華貴的衣服穿在一個肖查某身上,無論她的面貌有多麼地醜陋,甚至披頭散髮、言行怪異;只要有一雙長腿、一頭烏黑的髮絲,以及一個微翹的臀部,而後透過你的生花妙筆,再把它幻化成一首首動人的詩篇,這是否就能稱美呢?倘若是你眼裡出西施,我勢必要屈服於你對美的認定和詮釋;因為這個世界上,已沒有其他女人可供你選擇和欣賞。這場辯論就此宣告結束,誰輸誰贏已無關緊要,從今以後絕不以此為我倆辯論的議題。然我必須提出忠告,為保持朋友你的尊嚴,千萬別輕率地以詩歌來禮讚、來歌頌一個你暗戀中的女子,以免被譏為膚淺。只因為她不懂詩,又何曾能瞭解到詩人您。這個沒有美感談不上性感的笨蛋! 今晚,一群孩子在木棉樹下玩「救兵」。他們分成二組,先用剪刀石頭布猜輸贏再論先後,各佔一株粗壯的木棉樹做地盤,僅留下一位守門員,然後輸家先出兵,依序開始在廣場上追逐和包抄,喜悅和歡樂聲不斷地傳來。只見孩子們個個汗流浹背、氣喘如牛,尖銳的爭吵聲和喜悅的笑聲同時震耳,玩得不亦樂乎。朋友,此時我坐在木棉樹下的鐵椅上,親眼目睹孩子們玩「救兵」的遊戲。那一幕幕情景,與五十餘年前的我並沒有兩樣,不但玩「救兵」有時也玩「救國」;甚至輪流「做官」玩起「三公」和「十點半」。偶而也打打百分、撿撿紅點;但最常玩的或許是三公和十點半吧。 爾時家裡的大廳住了十幾位「北貢兵」,他們沒事時就四人一組在通舖上「打百分」,一塊錢、兩塊錢地論輸贏。有時也圍了五六人,輪流做官推「十點半」,當然也是用錢下注論輸贏。「撲克牌」我們也稱它為「百分牌」,玩的方式很多;從「打百分」、「撿紅點」、「十點半」、「橋牌」、「三公」、「梭哈」、「接龍」到以四付撲克牌合成的「紙麻將」,小小的年紀經過那些北貢兵的熏陶和調教,以及長久的耳濡目染,竟然學會了好幾種玩法;雖然不精,但玩起來、或賭起來,卻有模有樣。 賭,往往要靠運氣;除非是賭場裡的老千,否則,誰敢說賭博與運氣沒有關係。於是我們撿來北貢兵丟棄的舊紙牌,利用放學或假日,找來幾個玩伴,用不同的方式;時而打百分、時而撿紅點、時而推十點半和三公,當然有時也打起了紙麻將。那時的農家三餐能有安脯糊吃已算幸運啦,哪還有什麼零用錢之類的玩意兒可做為賭資。但為求慎重起見,我們下的賭注是「搔手心」,那便是贏家伸出手,手心朝上,輸家用食指在贏家的手心一劃一劃地「搔癢」,雖然談不上舒服,但卻有贏的快感。起初下的賭注只有三、五下,繼而地是百下、千下、萬下,幾乎是愈賭愈大;後來甚至以「搔腳心」做賭注。 童時,一雙「回力牌」的球鞋,猶如傳家之寶;哥哥弟弟、姊姊妹妹或許都穿過。除了過年外,無論上學或玩耍,春夏和秋冬,孩子們幾乎都是打著赤腳。因此,不小心踩到「牛糞」或「狗屎」、「鴨便」或「雞屎」的機會也相當多,每每都是就地在草地上或沙堆裡磨磨搓搓,晚上洗腳也只是用水隨便沖沖,經常地腳背積了一層污垢,那就是俗稱的「生鏽」。因而,眾人都認為腳是最髒的地方,用乾淨的手指搔別人家骯髒的腳心,內心總會衍生出一絲兒卑賤之感,是一般人所不願做的。然而,一旦輸了,就不得不從;那時可說是人小心不小,動輒輸贏好幾百萬次的「搔腳心」,如果真要一下下搔完,不知何時何日始能搔了。雖然在賭時記得清清楚楚,到後來總是不了了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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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愛—蕎麥枕頭
女兒怕熱,所以,春末,天氣稍熱,就長了滿頭的痱子,我這個做娘的看了很心疼,所以,央求媽媽溫度超過二十七度時,務必開著冷氣讓她吹。有長輩傳授可以讓她吃珍珠粉,不惜重資趕緊買來餵她吃,據說可以改變體質。有一天,媽媽突然在電話中提起,小時候的我,也常滿頭大汗睡不好,爸爸看了心疼,所以,聽了當時長輩們的建議,去買了蕎麥枕頭給我睡,當年不像現在物資充裕,這個枕頭也費了爸爸好些工夫才買到,不知道是體質改變了,還是真的蕎麥枕頭發揮功能,我就真的不再睡得不安穩。 媽媽在電話中述說這段過往,我看不見媽媽的表情,可是,可以想見我這個長女,在他們期待中來報到,也曾是心頭一塊肉。記憶中,我讀幼稚園,爸爸就為我訂國語日報,晚上,一家人就在客廳裡看書報,當爸爸就著昏暗的蠟燭在稿紙上爬格子時,我都會告訴自己,長大要像爸爸一樣可以寫文章。不知道是運動神經不發達呢?還是個子實在太小了,那個年代小朋友都流行跳橡皮筋,我總是跳完之後,不是腳踝就是手腕扭傷,爸爸總會騎著腳踏車,帶我到陽宅給國術師推拿,坐在腳踏車後座的我,喜歡雙手放在爸爸腳踏車坐墊旁,看著爸爸高大的身體,用力的踩著腳踏車上坡,再輕鬆的把腳放在踏墊上,享受下坡的輕鬆。推拿完之後,爸爸會帶我到沙美凌雲飯店吃碗陽春麵,或帶我去看場電影。而差點被金門衛生所判定為盲腸炎而辦理住院的那個夏夜,爸爸偷偷帶我走出衛生院,讓我騎著他的肩膀上,我們父女倆開心的走在山外街頭,享受著徐徐涼風帶來的愜意。 多年後,我仍然記得沙美電影院那場爸爸帶我去看的西洋片電影進入尾聲時,所有演員站在火車頭上向觀眾說再見的場景;也一直記得爸爸讓我騎在他肩膀上時,過往行人投來的羨慕眼光,讓我像隻小孔雀一樣驕傲。這些難忘的往事,也是爸爸在我童年裡帶給我的最甜美的回憶。八個孩子陸續報到,經歷祖父過世、家裡火災,以及自己在田裡工作腦部受傷的劫難,我們不再看到爸爸快樂的一面,曾經會帶我去看醫生、看電影的爸爸,會與我分享詩、詞、小說之美的爸爸,變得暴躁易怒,動輒打罵孩子們。 我開始害怕與爸爸接觸,甚至不喜歡爸爸,國三時變得更叛逆的我,當面對學校校長問我參加校外比賽的文章,爸爸有沒有幫我修改時,我都要很憎恨爸爸的存在,讓我總是要面對某某人女兒的稱呼。考上金門高中的成績單寄到家裡時,我人已經「逃」到台灣外公家,爸爸則是幫我到學校註冊,當我「滯」台未返時,爸爸很失落的寫信給當時人也在台灣的媽媽,希望她鼓勵我回去讀書。 終究我還是沒回去當爸爸的學妹,因為,我真的害怕爸爸加諸在我身上的無形壓力及有形的責罵。翅膀硬了,我開始往外飛,不願意留在父母的羽翼下。我看不見爸媽開始腳步漸緩,我聽不見他們的嘮叨聲中,要的是兒女們對他們的多一點關注。我只知道,我很喜歡我的工作、我的朋友、我的生活方式,雖然,我也讓爸爸得意的提起女兒雖然未能繼承衣缽當老師,也在企業界當起建教生的輔導老師,也在公司內擔任編輯負責刊物發行。 「不然,你以為你是怎麼長大的。」媽媽在我看見女兒睡在蕎麥枕頭之後的心滿意足,忍不住提醒我,當年也曾經是小寶貝的我,爸爸可也疼在心坎裡,也是這樣捏著捏著才能長大的。也許因為是長女,才會要求多一些,希望給弟弟妹妹們當好榜樣,被打被罵多,無非是『愛之深、責之切』。只是,爸爸深受祖父的影響,愛孩子不可讓孩子知道的觀念一直都深深影響著他,所以,他總是板著臉跟我們說道理,問題是,孩子們要的可能只是擁抱和鼓勵,而爸爸永遠可能不明白為什麼他和孩子們之間會有一道鴻溝無法跨越。 假日,看見爸爸穿著新買的運動褲,褲子太長都拖地了,心裡叮嚀自己:下回幫爸爸買褲子時,要記得褲長少兩號。轉念,突然發現,不是褲子買太長了,是爸爸縮水了,那曾經騎腳踏車載我的爸爸,體力已經走下坡,那曾經讓我騎在他肩膀上的爸爸,個子也縮水了,我突然很想像小時候坐在腳踏車後座,可以像依靠大樹一樣信任著爸爸會為我擋風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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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節的祈願
記得小時候,每當我和愛哭弟又闖了禍後,阿嬤就會說:「恁倆個『日逍(搗蛋)囝仔』好狗運,這若是卡早,恁早就被打甲叫不敢了」。我和愛哭弟闖禍時,我們都吃定阿母只是嘴上罵罵,不會真的揍我們!但阿爸就不一樣了;阿爸生就一雙濃眉大眼,一眼望去不怒而威,阿爸只消眼色稍厲地看一眼,就夠讓我們皮皮挫了。 聽阿嬤說阿爸年輕的時候對子女極為嚴厲,打起孩子來就是一個「狠」字,他曾把哥哥們和大姊吊起來打得哀哀叫,後來是鄰家伯公祖來「佔」(求情、維護)才停手。阿嬤說那時阿爸年輕,心性急躁又忙於生計,不懂、也實在沒有多餘的心神精力教育孩子,孩子做錯了就是打,有求好心切之怒,又有恨鐵不成鋼之氣。 阿爸最早是跟著阿公種田,家裡的幾畝薄田根本不敷糊口,阿爸又做工甚至販賣私油;那時島上多的是阿兵哥,他們會把軍隊的油料偷偷賣給附近村子的老百姓,老百姓再拿去轉賣賺差價。賣私油是犯法的,阿爸在月黑之際擔了一擔私油從軍營出來,走過碉堡、穿過鐵絲網、跨過壕溝;「得手」了家裡米缸明天就有米,「失手」了就會被抓去關,這個貧窮的島上謀生如此艱難,這樣的風險還是經常有人冒。一個踉蹌,阿爸腳踩落空跌入了營區外的「傘兵坑」,人傷油倒,阿爸想到油倒了連「本錢」都沒了,一家老小等著沒米下鍋:::不禁悲從中來的哭了起來,哭自己的無能更哭生活的無奈::::。 我出生那年阿爸竟考上了公務人員,阿爸只唸了一年私塾識字不多,能考上除了貴人相助外,阿爸「歸功」於是我的「好腳ㄌㄧㄚ位」,是我為他帶來好運的,所以對我特別偏愛疼惜。 阿爸白天上班,下班後仍下田種菜、種五穀,耕作量不輸「專職」的農戶。所以小時候我們最討厭星期假日,因為假日別人家的孩子可以玩,只有我們家的孩子總要早早被叫起,上田裡除草施肥挖蕃薯、摘玉米割高粱收花生:::每個休假日都一定會有「節目」,幾乎是「全年無休」;阿爸心性急,預定的「進度」若是沒做完即使「披星戴月」也一定要做完才歇息,小時候我們常叫苦抱怨,但自小培養出的吃苦耐勞的堅毅特質,讓我們長大出社會工作時,總是倍受讚譽。 阿爸在賢庵國小當了近三十年的工友,不敢說自己是多麼地盡忠職守,但上班不遲到早退、做事不怠惰推諉:「無愧!」阿爸為自己三十多年來的公職生涯下了如是註腳。 我懷老大七個月時住院安胎,阿爸聞訊便從金門坐了早班機飛來台灣,一下飛機就直奔醫院;阿爸憂慮心急連電梯都不奈等候就拖著患關節炎的腿,一口氣爬了十一樓的樓梯到病房看我,父女倆相對:阿爸氣喘吁吁未定即心疼紅了眼,我意外感動說不出話早已淚滿腮。 生老二還在坐月子時,大姐深夜急電:阿爸不明原因顱內出血明早後送赴台:::::。 加護病房厚厚的隔離門外,憂心不能成眠的我和家人聚攏敬禱,我們祈求上天能垂憐、眷顧我們,為我們帶來奇蹟;阿母白天拜遍大、小廟宇,夜裡長跪佛前,在磕地有聲的祈求聲裡,阿爸終於甦醒。 我們才驚覺死神曾靠我們那麼近過,冥冥之中祂對阿爸和我們做了一次殘酷的試煉。 阿爸知道我愛「寫字」,雖然我寫些什麼他不盡然看得懂,但每天報紙一來他就「搜索」我的名字,當看到報上有我的稿子刊出,總喜孜孜的「昭告親友」,久了大家每看到我的作品都會搶著告訴他:「有福啊!恁查某子擱『寫報紙』出來了!實在足ㄠˊ耶哦!」阿爸聽到這樣的「歐漏」就會高興地笑不攏嘴,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起報紙;大嫂有時要看報若找不到報紙,就知道準又是小姑的作品刊出來,被公公拿去當寶「珍藏」了。若是一段時日沒有作品登出,他也會關心地問:「近來卡沒閒所以沒時間『寫字』是不是?」。友人說我創作「產量」頗豐,其實是阿爸殷殷的期盼,給了我一份「自我鞭策」的動力而來的啊! 阿爸幼年坎坷,長成為家庭為子女一生勞碌,我們六個孩子雖無大成就,但都端正做人平順度日,這是阿爸最感安慰的事了。阿爸退休後,每天接送孫兒們上下學,偶爾到「老人間」和故舊老友閒話家常,我經常打電話和他「開講」, 聽到他在話筒另端爽朗的笑聲就會歡喜一整天。 「妳爸爸他真的─好以妳為榮!」好友彩雪真切地對我如此說。這─是了!我會朝這個方向努力的! 阿爸!祈願您現在未來的每個日子都過得舒心、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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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思念到夢中
前幾天,阿爸來入我夢中,身上穿的是淺藍條紋的對襟衫,兩眼依然炯炯有神,神采煥發,可是好像沒聽到說話聲,醒來讓我頗有失落感! 每逢拜拜,在廚房我就特別的想念阿爸,拿著開罐器,眼淚就不聽使喚,因為以前都是阿爸在開,我的腕力不好,總是央求阿爸動手,先生則是念著阿爸的炒米粉,說是有點焦的味道才道地,阿爸的「烘肉」是我們姐妹的最愛,即使婚後姐妹回娘家也是爭相嚐著那香甜的肉味。 最近么妹把縫衣機搬來娘家,我常和孩子說起外公的女紅很厲害,因為我記得有個嫁到廈門的姑姑很會做女紅,阿爸的一手功夫都是姑姑傳的,他的那些對襟衫都是自己剪裁,我以前唸的是實踐家專服裝設計,有學過旗袍,所以會編旗袍的鈕釦,那時暑假回來,阿爸裁好衣服,我負責編製鈕釦,那時常要幫阿爸穿針,如今,我告訴孩子現在穿針要請他們幫忙,時間的流逝是這樣悄悄的,讓人未曾驚覺! 最近搭公車上班,在車上總讓思緒自由飛奔,想及初回金門當教官,有一回在金門高中以前的運動場上課,那時上的是外堂課的基本教練,阿爸來到運動場,在一旁看我上課,他那時有些像頑皮的孩子,躲在遠遠的樹下偷偷的看著,我常想阿爸雖然沒有生個兒子,卻也生個可以穿軍服的女兒;不知道他是否也覺得光彩?不過,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次居然學人家說:「教官嘛!狗官。」那時我好生氣,別人可以這樣說我開我玩笑,阿爸怎麼可以呢?如今才懂得阿爸那時已是返老還童,像個老頑童,是天真活潑!喜歡作弄人! 阿爸的腳力,一直是我追不上的,記得清明掃墓,我常在後面小跑步的追得很辛苦,只有先生的體力可以跟得上,還記得到后豐港掃墓,他一點一滴的把祖先的墓址詳細的告訴先生,可能是我年輕不懂事,阿爸因此有事都一股腦的告訴先生;阿爸反而和先生較親近,他是對男生比較好的。 以前我總抱怨阿爸不疼我,同學志慶卻常笑談,我弄錯了,因為當我不在,阿爸總是關心的問我去了那裡?可是我們一見面,就總是彼此弄得很不愉快,因為我的個性太倔,總是愛頂撞阿爸,而當阿爸到台北找大姐,我才思念不已! 記得民國七十年阿爸在台大開刀治療疝氣,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連一張衛生紙都心疼,如今每當我拿著衛生紙,就常常捨不得多用,有一次在老家的小院子,清晨,我在洗衣服,阿爸那時皮膚不好,常跑衛生所打針,他常小孩子一般,來抱怨護士打針太痛,嘮叨的說著,我卻沒有耐性聽他說,如今心頭總覺後悔,院子的那一陣清風仍在吹著,可是阿爸的嘮叨,卻只在心頭響著。 有一次去菜市場買肉,賣豬肉的同學建忠,說起和阿爸是忘年之交,我倒有些吃味哩!因為阿爸都是疼男生;金城觀音亭旁的中藥行吳老先生,有一次我們相遇,他告訴先生說和阿爸是老朋友,說阿爸真古意,是敦厚的人,讓人懷念!有一回我在美容院洗頭,遇到一位四健會的大姐,說阿爸以前在示範中心(現在的中正國小)當工友,我很高興又幫阿爸串連起他的工作地圖,因為我印象較深的是阿爸在金城鎮公所當園丁,照顧以前位居金城東門的「精神堡壘」,那時我們姐妹放學常來幫忙澆水,我們也才明白阿爸的辛苦,因為那水管拉起來實在很重,賺錢養家的重擔實在不輕。 阿爸喜歡養花,他的百合花又大又香,每年都會換盆換土、施肥,我常陪在一旁幫忙,每當百合開花,我們就會採了供在佛廳與佛分享,滿室馨香,如今,我們家的舊厝改建,但仍在頂樓留了個庭院,可惜我照顧得不好,百合花沒有以前大朵,花也開少了,不過讓人高興的是今年仍開了四朵,讓我們可以隔著花香,串連起歲月的痕跡,說一個百合花的故事給孩子聽。 阿爸還有一項絕活,他的英文和書法能力也是很出色的,每次南洋的伯父來信,他都用毛筆字自己回信,一直到年紀大了,視力較差才由我們姐妹代筆。 雖然,我的個性太倔太像阿爸,所以常惹阿爸生氣,但是,因為婚後住娘家,所以,和阿爸相處的時間反而是最多,想念也最深,現在每當看見長者,總是想要從長者的身上找回阿爸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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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回家的老爸
稱呼「老爸」是因為爸與我相差整整四輪,雖屬同一生肖,但相差四十八歲,確實有人誤認他是我「阿公」;說「辛苦回家」是因為爸當年是客死異鄉,不但不似現在再晚(我們熟睡中)、再緊急也找得到飛機回家,而且我們是在爸尚有一口氣在時卑躬屈膝的請求各航空公司的通容,無奈「人情義理」就那麼回事,我們這群來自前線的金門人要回家竟成了「迢迢歸鄉路」,爸「絕望」的走了,我們住在飛機航道下,整天受那起起落落班機的打擾,竟在最需要它的時候求助無門,是我們做子女的不孝嗎?也許是吧!爸早在花崗石醫院時就有預感他過不了「清明節」這一關,我們還硬要後送,送往赫赫有名的「台大醫院」,最後竟在那兒嚥下最後一口氣。 爸民國十年左右出生,經歷幾次戰亂,早期是典型的農、漁家子弟,我們既農耕也捕魚;爸是廟裡王爺的左右手,聽「佛字」的,所以我印象中常有大人來找爸幫忙,我不知爸為他們做什麼,可是他們常會把拜拜的餅乾就送我們,當謝禮吧!我想,而爸總是不管多晚對於別人的請託有求必應,這也是我心中慈祥爸爸的面相之一。記憶中爸爸不曾喝斥過我,一方面也許我本來就不皮,另一方面則是他的處事原則「有事用說的」,我可以說是在民主的教育方式下長大的,也許今天我的為人處事是爸以身作則的後果。可是有那麼一次,我一直記到現在,雖然事隔應該十年左右了吧!自從爸當了阿公之後,我有感受到他的關心轉向了,一天晚上,已是吃晚飯時間,他的寶貝孫子、孫女尚未回來,可是之前我接到電話說他們不回來吃,於是乎,我說:「爸,吃晚飯了!」可是爸看似有氣沒處發似的回說:「要吃,你自己去吃,他們還沒回來吃。」我這時才有氣的說:「他們剛才打電話回來說要在外面吃。」爸才說:「那吃吧!」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很氣,可是我知道那一餐我吃不了幾分鐘就上樓了,那時的我深刻的體認到自己在家中好像什麼都不是,是嫉妒嗎?也許吧!也許是爸表現太過了也說不定,可是他是我爸,我只得自己生悶氣,誰說長大了就活該不被人關心? 爸還硬朗時會去鄰居家坐坐,順便也消遣消遣,那時我們既不農耕也不捕魚了,是我開始代課吧!爸從不曾要求我什麼,唯一幾次是跟我說他想去玩牌,於是我會主動上樓拿錢,也就是那時候吧!我才開始每個月給爸媽幾千塊當零用。爸每次身體不舒服時總會自己坐公車去醫院拿藥回來吃,每次都在房間「自己」吃藥,所以我們似乎習以為常,直到後來爸會叫我幫他倒水,我才開始警覺他的身體在走下坡,有一次較嚴重了,他堅持不進花崗石醫院,他怕「回不來」,我們強迫他去,在醫院中幾度我親眼看到爸的腹部腫脹,原來那叫「積水」,需要插管排出,需要補充血漿,我們去櫃台請求醫護人員動作快點時,我才發現平常捐血人的血多麼重要,減輕了爸的疼痛後我決定日後做個快樂的捐血人,我回病房跟躺在病床上已經渾身無力的爸說我要回學校了,爸有沒有說好我忘了,記得他有點點頭,天曉得這成了我和他最後一次的說話,想來真的好難過!隔天爸後送,我請假到機場,我衷心希望爸能健康的回來,如果台灣的醫療真的好的話。 我在金門無技可施的情況下,只有聽著電話跟著忐忑不安,誰料到後送到「台大」,不但沒病房、病床,還得在「急診室」等上一星期,幾個人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呢?一個金門籍醫生的幫忙總算住進「台大」,做各種的檢查,我到現在還懷疑連醫生斷人死因都是「蓋棺論定」的嗎?一會兒說是「大腸癌」,一會兒說是某器官怎麼樣,換來換去,直到爸放棄了時,我才細看死亡證明書上寫「敗血症」,這樣的醫療,誰能放心相信它呢?我們全家是在台大病屆wu團圓」的,爸是盡全力等到全家到齊才撒手的,我知道自己很無知,我在爸過世前用手輕摸他的額頭(讓他感到我的存在),用哽咽的聲音「騙」他說:「我來接您回去了,我們坐『飛機』回去。」多可悲啊!爸生前愛吸菸,住院時也念著菸,無奈不能吸,當我們推他向「太平間」時,大哥似心有所感旳點了一根菸在爸的床頭前,那根菸迅速消減,真讓我好生心疼啊!為什麼我無法如願的帶爸回家呢? 我全程參與了這場人生大事,原來死亡竟如此「無常」,爸走的那天是農曆三月初三,媽說正好是某王爺的生日,從病房到太平間,從殯儀館到高雄,從高雄回金門,自「新居」的訂定、裝飾到裡頭東西的準備,從坐車過高速公路到坐船過台灣海峽,我們不曾輕忽任何一個環節,我們要「安全」的讓爸「落葉歸根」。八個小時的快輪載我們回家,下船後,爸的兄弟到齊,他們一路哀號的引爸回家,回家了,爸終於回家了,那晚,本來無風的,突然一陣風起,後來守靈的姊說爸回祖廳去跟奶奶他們團圓了,我才安心些,我們摺了好好好多給爸的東西,我知道他不再有痛了,我知道他會永遠記得回家的路,我常在無助時求助老爸,我知道他會關心我的。父親節前夕,還是祝爸在另一個世界不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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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民防任務與民防演訓
但到了八二三砲戰時,金門人已經練成了一身好本領,憑著砲聲出口就能判斷砲彈的落點。洪福田先生說:「砲聲一出砲口,我們就知道落點可能在那裡。從砲聲即能辨別砲彈的落點,從而決定是否要採取避難措施。只要聽:『呯,咻!』就知道已經過了好遠了,根本不用躲。如果只聽到:『呯!』火砲的出口聲,就要趕緊跳入附近的交通壕或散兵坑,因為砲彈的落點有可能就在附近。」李清泉先生亦說:「在戰爭砲火的洗禮下,我們每一位隊員都已練成只要聽聽砲聲出砲口,即能判斷落點的本領。如果聽到發砲的聲音,再看到閃光,然後聽到『咻│』聲響,大約可以跑十三步,然後臥倒找掩護,砲彈也約略在此時落地;如果只聽到發砲的聲音,有可能落點即是在附近,大約只有三步的時間找掩護,就在你臥倒時,砲彈也就同時落地了。」 十三、民防任務與民防演訓 九三砲戰之後,戰備的工作接踵而來。水頭曾為司令部所在,附近地區蓄存為數不少的彈藥,經過這次砲戰的驗證,彈藥庫幾乎完全暴露在對岸火砲射程之內。為預防意外,因此動員民防隊員將彈藥遷移至太武山區。董王獅先生回憶說:「記得『九三砲戰』後(正確日期不記得)有一次任務,上級在晚上集合我們任務隊,將水頭附近村落的彈藥搬運到太武山,每一位隊員負責扛一箱子彈,搬不動者才二人抬一箱,當我們走到太武山時,天都已經亮了,上級只發給每一位隊員一包餅干充饑。」董成南先生回憶說:「九三砲戰那天晚上(編者:時間待查證),我們一人要搬一箱子彈(約六十公斤),九點從古崗出發搬到太武山,走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此外,動員民防隊員協助構工,首先是挖戰壕,符文敏先生回憶說:「九三砲戰之後,民防隊的任務才剛開始,戰備整備的工作接踵而來,首先是協助部隊挖掘戰壕,各村落各中隊的任務各有不同,我們湖下中隊負責協助西埔頭山、東坑地區戰壕的工程,全村的民防隊員全部參加,戰壕深四公尺,寬三公尺,當時開挖的工具非常簡陋,土質又十分堅硬,工期大約長達三個多月。」 楊金柱先生回憶說;「九三砲戰之後,政府命令我們民防隊全面協助部隊構築工事,本村的民防隊全力投入埔頭山戰壕的挖掘,那條戰壕挖了很寬很深,目的在防止戰車橫越,寬約有七公尺,深約五公尺,每個人平均大約要負責三公尺長(7 ×5 ×3公尺立方)的土石,但土質堅硬,工具又很簡陋,所以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完工。初時,自己可以直接用鏟子將挖鬆的泥土鏟出溝外,但愈挖愈深,愈到下方子,鏟子根本無法將泥土鏟出,就得找人合作,一個在溝底挖土,一個在上方吊土;不過能合作的就合作,不能合作的就得自己一面挖土,還要一面挑土。挖掘過程中,中共還不時以火砲射擊,當時白天怕砲擊,有時還得利用傍晚時分來工作。戰壕之外,還要挖線溝,本村負責的區域在昔果山村附近,溝寬約有四、五十公分,深則大約是一個中等身材人的高,每一個大約分配到十多公尺。」 李天平先生回憶說;「九三砲戰之後,我們民防隊被派到埔頭山挖外壕,有一天我們村的民防隊正在工地工作,土石挑到山頂,結果被共軍的望遠鏡發現,中共立刻以火砲對工地進行砲擊 我們同伴趕緊找地方藏匿,每個人都跑的氣喘如牛,幸好這次砲擊並無人受傷。不過,本村有一位隊員騎著騾去上工,就栓在工地附近,結果那匹騾被火砲打死在當場。那時白天施工容易被共軍的望遠鏡觀察到,因此後來施工都是利用晚上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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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信仰面面觀》七月閒談話普度
農曆七月,俗稱「鬼月」或「大月」,諸事不宜進行,原因無他,自初一起「開天門」後,「好兄弟」們齊集人間,接受享祀緣故也。 由電視新聞和報章雜誌報導中,觀見台灣各地迭有籌拜和盛祀好兄弟的眾大活動,尤其基隆市的「老大公廟」必列為傳媒的主要報導寵兒,不禁令人狐疑素來民間信仰蓬勃發展的金門,是否也有類似昭告島民普度好兄弟們的迎啟活動呢? 答案是肯定的,就在金城城區的浯島城隍廟。 每至農曆七月初一日,「浯島城隍廟」常依傳統慣例,以面對廟前戲台的左側偏門擺設一座觀音壇,並延請道士做例行性的建醮宣經,並以「豎十三層旛旗、牽兩支水陸車藏、放兵」等科儀來祭祀無祀的孤魂野鬼們。期間,主持科儀的道士尚須親自登壇入座,為亡靈化食,也象徵掌理陰陽兩界的城隍爺已發出同意放行的公函,正式宣告「天門」(俗稱鬼門關)的啟開,自此允諾鬼魂們得在許可範圍內,擁有一個月跨越陰界至人界的自由活動假期。 隨著奉拜眾多亡魂們的實際需要,主事的「浯島城隍廟管理委員會」工作人員早已備妥豐盛的牲禮果品和葷素飯菜供奉,登壇入座的道士除誦經超度之餘,尚得不時扔出紅龜粿、荖花餅、中餅、佛手包:::::等傳統糕餅,俾讓好兄弟們得以飽食無虞,不致餐風露宿。此些供品中的「佛手包」是一種麵粉製品,類似手或腳的造型,傳說可供肢體殘缺不良於行的鬼魂們做為義肢的安裝,方便行走。 唯恐眾好兄弟不能吃飽喝足,除開寺廟的公開行儀活動,民間百姓亦普遍參與普度儀節,七月初一開始。午後約莫四至五點左右,家家戶戶無不各於家門前擺設供桌,大大豐沛地擺滿各式生食和熟食、餅乾、果物、飲料等供品,外加一盆清水和毛巾,以饗宴好兄弟們。每道供品皆要插香一炷,明加表示;毛巾清水乃供盥洗之用。此般「拜門口」的大型活動,七月廿九或三十日「關天門」時,常依各村落慣例擇一天再舉行一場。夜晚時分,為幫助亡靈們路況照明之用,各戶人家且須在門前懸掛一盞上書有「七月流火」或「陰光普照」字樣的「路燈」,該路燈整個七月份入夜後即點燃,直待七月最後一天下午才收起不用。 漫長七月天,月初和月底的大型犒賞「拜門口」活動著實隆重豐富,也是所有家戶共同的節目。接後,為再多照顧好兄弟們的飲食,各村落不定日的普度祭儀於焉展開,由七月初八伊始,漾開序幕:是日為金湖鎮新市里與武德新莊的普度日,新市街上尚安設一座「普度公」,供四方里民前往參拜。早前為響應政府統一拜拜的政令要求,該區曾改至七月的最後一天普度,俟至民國八十五年才又改回初八日的普度原型。 初十日為烈嶼鄉上庫村的普度日。十一日為金城城區南北西街的普度日。十二日為金城城區西門第二菜市場普度,及「金門瓊林瓷土公會」召開,由縣長親臨主祭的全豬、全羊式盛大祭祀活動。十三日為烈嶼鄉上林村普度日,原金寧鄉榜林村亦於是日普度,但榜林村今已改在十五日進行。十六日乃金城城區北門里住戶行普度儀節。十七日為金城城區東門里住戶的普度日。十八日為金城城區中街舉行的「囝仔普」。十九日有金寧鄉安岐村和金湖鎮瓊林村兩地舉行普度。廿日是金城城區南門里,以及金門城村南門、北門一帶住戶的普度。廿一、廿二兩日為金寧鄉古寧頭南山、北山、林厝地區,為祭祀歷代戰役陣亡將士與孤魂而設的普度。另廿一日亦是金城鎮金門城村東門一帶的普度日。廿三日即金寧鄉湖下村盛大舉行的普度日,為超度亡魂所需而豎立的旛旗以該村最高,有十三層之多,若依每一層可管轄五里普度範圍的民間說法言之,則湖下村高達十三層的旛旗將可普度遠達廈門沿海附近,居金門眾村落普度之最。 金城城區東門菜市場的普度日在廿四日。金城城區抬轎巷一帶的普度日在廿五日。金城城區西門里住戶,及金門城村西門的普度同在廿六日。金城城區觀音街住民的普度在廿七日。金城城區南門里的小正普度在廿八日。金城鎮安和新村、后豐港村,暨金湖鎮小徑村、湖前村的普度同在廿九日。金沙鎮沙美街道的普度日在七月最後一天,但早在數天前即隆重安設「普度公」,供附近村落善信們前往祭拜。由於好兄弟們可能趕赴沙美街道饗食,金沙鎮各家戶月底門前「拜好兄弟」儀節一般都提前至午後一、二時即行祀拜。 七月十五日,俗稱「中元節」,道家和佛教各有不同解讀:道家以為是地官(清虛大帝)蒞臨陽間評定善惡之日,故道士務要多誦經超度餓鬼囚徒。佛教以「目連救母」典故,舉行「盂蘭盆法會」來解救靈魂倒懸的苦行,並報答父母生養的宏恩大德。政府為改善民間風俗習性,曾於民國四十三年頒定七月擺設三次統一祭祀的儀節,分別是初一、十五日和月底,俟後,因隨環境、社會、經濟:::::等變遷,有些村落如同金湖鎮新市里與武德新莊般,已改回原先的祭祀儀典,形成今日中元節當天拜門口普度並不統一的現況。烈嶼鄉東林街的普度即在十五日舉行。 酷暑七月,炎炎熱浪,逼人消涼;向水濱,向海域,向池畔。卻因疏於安全防範,屢肇禍端,於是多託言鬼魅招致,動搖人心,實歟?真歟?就︽墨子‧天志篇︾或︽尚書‧商書︾、︽周易︾、︽韓非子‧安危︾、︽晏子春秋‧內篇諫上︾所言,即知春秋戰國時代之前,善惡報應觀念已在我國社會熱切流行。佛教自東漢傳入我國後,其中的六道輪迴和地獄觀念與原有報應思想相契合,造就更虛幻、更複雜的鬼國文化。根據張勁松︽中國鬼信仰︾的研究,其實,遠在原始時期,人們施行對鬼魂的祭儀,延續至商周奴隸制度時代,祭鬼習俗更大大盛行。且鬼魂亦有好壞善惡之分,若遭逢劫難時,一味責怪鬼魂使詐作惡所致,而不切實自我惕勵檢討,則斷非人類之福!因而全民普度在七月天,「預防重於治療」的共識理應被呼籲重視:做任何事必要有萬全周備防範,方不致讓悲劇歷史一再上演、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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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許獬的文才/許加壯口述
金門民間有句俗諺「文章許鍾斗、品德黃逸所」,此語讚頌明代金門二位先賢許獬和黃偉,在立言、立德方面,分別成就了不朽的事業,兩人使金門的歷史文化增色不少。 金門有關許獬的傳說故事,也見之於︽金門先賢錄︾、張榮強︽金門人文探索︾、許維民︽後浦歷史之旅︾、洪春柳︽七鶴戲水的故鄉︾等書中,近日聆聽許加壯老先生談論幾則許獬的傳說,感覺倍加親切,特加以紀錄如下: 一、一瞑寫九十九篇文章 許獬之父將遠行,擔心許獬整日嬉遊,臨行前,很嚴肅的告誡許獬說:「為父有事將出外達百日之久,你每日務必要寫一篇文章,不得短少,否則為父返家後一定會重重的處罰你。」 許父一出門,許獬如飛出籠中的鳥兒,一溜煙的便不見人影,壓根兒忘了寫文章之事,海邊、田野間不時傳來許獬與玩伴的嬉鬧歡呼聲,如此日復一日,任憑許母一再的叮嚀,許獬總是輕鬆回答:「簡單,小事一樁。」「好的,沒問題。」一直到第九十九天的傍晚,許獬一回到家便「好餓!好餓!」的嚷嚷,許母如往常一樣的又嘮叨著,並責問許獬:「明天你父親就要回來了,看你怎麼辦?」許獬用力拍頭頂一下,哇!火速衝進書房,把門上鎖,迅筆直書,顧不得饑腸轆轆,一篇又一篇,許母三催四請的叫吃飯,許獬皆充耳不聞,也不知寫多少篇了,累得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次日早上,許父回來,搖醒酣睡中的兒子,算一算許獬已寫好的文章,共有九十九篇,字句工整,篇篇佳構,許父稱讚不已,父子兩有說有笑的共進早餐。 二、住宿客棧 從金門到京城,迢迢千里,金門學子擔心盤纏不夠,能省則省,住客棧時十多人同擠在一間通鋪,老闆不但不同情,反而勢利眼,連吃的都不願幫忙準備。 金門學子決意還以顏色,待深夜眾人沉睡中,躡手躡腳來到廚房,有隻母雞正在孵蛋,便把蛋拿來煮,順以黌勺盛起豆醬來沾蛋吃,再將黌勺推沈入甕內,並將石秤砣放在鼎蓋上,天未明,一行人又匆匆離開,在客棧門口的匏瓜也遭殃,被連根拔起以洩憤。走了數步,許獬又折回,怒氣未消的在客棧的大門上題寫: 日出匏藤礁。(意指太陽出來後,整枝匏瓜被曬乾) 雞母孵雙腳。(因蛋被拿走,母雞變成像在孵自己的雙腳) 黌勺甕內拉。(因黌勺被沈入甕內) 秤砣鼎內炒。(亦有說成「秤砣鑽鼎縫」,因把秤砣放在鼎上,當蓋子掀開,秤砣掉入鼎內, 好像置於鼎中被炒)。 三、皇帝考試 皇帝聽聞許獬才子之名,特召進宮親自測試,令許獬以「天」為題作詩,詩的首尾皆要落在天字,各句間並以頂真句來連接。皇帝一說完,許獬的詩也作好了: 天為君為事,事事皆有道。 道德有其門,門前生瑞草。 草木又逢春,春夏好光景。 景景宜作家,家貧出孝子。 子孫皆有孝,孝而感動天。 四、曉行又曉行 金門學子天未亮就趕路,擔心安溪人追來,故連走帶跑的,一行人滿身汗,疲憊不已。途中遇見二個也將赴考的書生,二人意氣風發,正在較量作詩,「曉行又曉行,十里天未明」一遍又一遍的吟唸著,就是想不出接續的詩句。許獬心裡嘀咕著,真是吵死了!還不快閉嘴!二位書生仍似旁若無人,一遍又一遍,重複著那二句詩。 許獬故意大聲吟唸著:「不見□□面,只聞□□聲」(空字依序是指女性和男性的生殖器官之閩南語唸法)。後來許獬被二位書生扭送縣衙,被控以髒話侮辱人,縣官令雙方把實情演練一遍,「曉行又曉行,十里天未明」一位書生首先吟唸著,許獬立即應以「不見青山面,只聞流水聲」。縣官拍手叫好,「接得好!接得好!那有辱罵之意呢?」於是將二位書生訓誡一頓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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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孩子
沒事的時候,我和內人常常習慣相擁仰望無垠的星空,在或閃耀或迷眩、或矇矓的星夜裏,它們是那麼的無限、遙遠及永恆;直覺上,總認為每顆星星都應有屬於它們自己的故事,就猶如渺小塵世裏的我們似的│不斷的上演著屬於各個的美麗與哀愁::::。 該為孩子的成長歷程留下些紀錄吧!想要藉此說些什麼,卻摸不著頭緒;孩子們在父母絕大部份的生命裏,總是直接牽動著他們的喜怒與哀愁,而父母的教養態度,亦直接影響著孩子個性的走向及潛能的開展,我們有幸在人世間擁有傳承命脈的骨血,便有了更多的機緣去開拓屬於自己未知的視野,因為你的愛將可能隨著生命的傳承,恆遠的影響著你摯愛,及摯愛你的人們的:::一生一世。 我的孩子│小朋,生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自他落地開始,初為父母的我們除了手忙腳亂,帶來的緊湊生活外,早已漸漸的淡忘了以前所堅持的「生活品質」究為何物?但在懷滿這生命喜悅的同時,一切的辛勞卻又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說生命本就是一連串的奇蹟,真箇一點不假。 滿周歲時,小朋充分的顯露好動的本性,可語言能力卻愈來愈喪失,直至不言不語般的比手劃腳,我們慌了,深怕是否真的落下什麼天生的殘疾;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們帶著孩子,跑遍了台灣大大小小的醫學中心及教學機構,看過無數次的身心障礙及專家門診,得到結論就是一個我們似懂非懂的名詞│自閉症,除了因看過電影「雨人」,約略知道什麼是自閉外,我們從來沒想到它會跟我們的生活有什麼連繫,但倒底它是發生了,而且讓我們避無可避,注定了我們將要用剩餘的人生,嚴肅的正視它::::。 在求診的過程裏,我們知道有人稱這類心靈封閉的孩子們為「星星的孩子」或「星夢兒」,這說法,實在讓我們感到徹底的無助,是否他的心靈便永遠會似天邊的星星般的深邃而遙遠,讓人看得到卻無從捉摸,為人父母的又該怎樣去踫觸、了解屬於的星星內心的夢呢?「正常的輔幼教育,耐心的潛能激發,不斷重覆的行為矯正與練習」,是醫生群們最常給我們的忠告,自閉兒形成的原因不明,後天的行為矯正,似乎是導正這類孩子過正常社會生活的唯一辦法,我們了解這是一場長期的戰鬥,更是身為父母的我們今生最殘酷的煎熬,所有屬於我們該做的努力,便自然而然的開始了::::。 小朋有著一些自我認定的特殊生活模式,而且很不喜歡別人去破壞它,如果稍不如他的意,接續的,便是無止盡的號哭及喧鬧,並以他那令人費解的肢體動作及ㄚㄚ語,表達他的不滿與抗議;尤其,這若發生在公共場合,周遭那種不解與狐疑的眼神,更會讓我們的內心徹底的抽痛;例如:他習慣一有尿意或褲子上有髒污,便會立即的脫下褲子,這如發生在家中還好辦,如發生在公共場所,便不免惹人側目了,開始我們只是一味的要求他遵從我們的要求,其甚或恫嚇或施予體罰,但疼痛及語言似乎對他起不了絲毫的作用,他只會更加變本加厲的固執及無止休的喧鬧,試過在那種吵嚷環境中,心靈突驟然脫離的感覺嗎?我們經常有這種經衝擊後虛脫的經驗,那是腦中突然「轟」一聲,出現的短暫炫目及空白,那種飄浮及無助的感覺,久久的在心湖裏迴旋晃動著::。 初始,我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去糾正他這種失常的行為,甚或只是愚昧的對他施予殘酷的叫罵,及發洩似的體罰,在一遍遍的撫著身上烙紅的掌印,及揩拭著滿臉的淚珠後,我們知道這種對待,除了只會造成對彼此更深的傷害外,是無法對他有任何幫助的::::。 日子久了,我們也慢慢的悟出了一些結合「感觀統合」的訓練方式,想辦法利用他感興趣的東西去誘使他做出我們自認的正常行為動伯作,我們宛若一個馴獸師般的反覆著常人看來低能而無趣的動作,鼓勵他只要勇於改變,將得到更多的讚賞及獎品;剛開始,常常因為重覆的動作太多,造成他的煩躁與不安,甚而以抗拒的態度,甩丟玩具或自殘體膚,但漸漸的,他似乎亦漸漸的認同到適度的改變,將使他獲得更多的好處,比如一個不吝嗇的親吻,一個熱情的擁抱,鼓舞的掌聲或他鍾愛的玩具;經由無數次的嘗試,我們隱約能感受到,他那脆弱心靈其實比我們更渴望得到支持與了解;縱若在無數次的嘗試,短暫的欣喜後,又是一次無預警的故態復萌,但我們真的認為,他是想盡心、努力的去符合我們的要求的,但他那禁錮心靈的力量,只允許他做出一絲絲的妥協,然而,我們深信終有一天,他能回復「正常」,成為正常社會生活中的一員,我們堅信著::::。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小朋有著極強的記憶力,他可以記著一年前到過商場的洗手間位置,可以依路途中的景色變化斷定要前往的目的地,可以在路上警覺的認出只見過一面的人,甚至,可以在我們示範一次後,就完全記得一些幾何圖形玩具的構建方式,當然,凡此種種「特異」的表現,更加使我們疑惑他那心靈封閉的程度,因為,只有在愈封閉的情況下,他才可能愈專心的去關注自己有興趣的東西,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太好的事,如何去疏導他這部份的專長,使它能在日常學習與基礎教育上產生功效,仍是我們現今亟待破解的難題;這就猶如是在茫茫人世中,去尋一把屬於我們的專用鑰匙,因為行為程度和差異化的原因,沒有一個專家,敢斷言何種療程會絕對的有效,所能確定的只是在這個療程裏,必需含有耐心、鼓勵與愛:::。 每天早上看他攜著妹妹的手,雀躍的嚷著再見,與興奮的去上學,我們都期盼著日復一日的教育,可以讓他有日漸的進展,縱然,他早已是全校知名的問題兒童兼搗蛋份子,但我們始終認為,他應該知道自己做些什麼!只是我們眼裏的正常人,卻總是在他那跳動的思緒,及不受控制的肢體行為前,顯得手足無措罷了! 有時候我們嘗想:什麼是正常的行為?在公共場所不喧鬧,在別人講話時,表現安靜的傾聽,出門在外的時候,不要亂跑:::,這些個種種的生活規範是否真的 是對的?因為,這些行為及舉措,不過是人類歷史進程中,演變出來的制約及規範罷了!它只為了讓日趨繁複的生活行為更加有序,更趨便利罷了!它們代表的是一種人為社會生活秩序的維護與構建,我們又何嘗知道在孩子構建的童真世界裏,隨意的舉措,不會令他們的日子更加的多采多姿、更加的無拘無朿、更加的充滿意想、瑰麗及美滿? 小朋六歲了!至今能發出的語彙,恐仍不及一正常的兩歲小娃!我們堅信每一個自閉兒的心中都有一個被塵封的心門,正期待我們認真的去探索,深刻的去了解他的喜怒哀樂,去發現屬於他自己的美麗與哀愁! 星星的孩子,是上天送給父母們最珍貴的禮物,因為他能讓父母更完整的成長,更切切的了解生與養的意義,或許在他人眼中我們只是一對平凡的父母,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們會真誠的向上帝頌誦,讚許祂給了我們一個如此完美的世間寶貝! 後記:謹獻給我那日漸消瘦的妻子,及全天下懷擁星兒的父母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