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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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女妖
我有幸搭上時光機,來到一八○○年(嘉慶五年)的府城台南。由於事先已穿上清代服裝,頭上戴著假辮子,只要不多說話--說出讓十八世紀末的人聽不懂的話,大概就不會露餡。 我的時間不多,一個小時後就會自動從一八○○年的時空消失。逗留一個小時,是目前技術上的極限。我必須把握住這難得的一個小時,多看多聽。 自從人類可以搭乘時光機回到過去,一門新興的學問--時光歷史學就應運而生。我是學歷史的,專攻十八世紀的台灣經濟史,才有機會申請到一個專案,回到一八○○年的台南,調查台南和廈門間的茶葉貿易,當時台灣還不產茶。附帶還要調查一下當時赤崁一帶的人口結構。 因為時間有限,所以「落地」的地方設定為赤崁港。當時一鯤身等九座沙洲和台灣本島間有片潟湖,人們稱為台江,一八○○年前後,台江還沒淤塞,赤崁港就在台江邊上。赤崁港一帶岸邊水淺,大船不能靠岸,只能用平底的舢舨接駁,到了岸邊,還得借助牛車,才能越過泥濘,踏上陸地。 根據計畫,我要找位做茶葉生意的船老大問問:在廈門收購的武夷山春茶,進價是多少?到了台灣,賣給大盤商的價位又是多少?文獻上查不到具體數字。這是我一個小時內要做的工作之一。 我還要隨機找幾個人問問,他們是什麼時候來台灣的?他們的妻子是漢人還是平埔族?根據文獻,到了嘉慶年間,來台的漢人攜家帶眷的開始增多。一八○○年,嘉慶已登基四年,赤崁一帶從內地來的家眷到底佔多少比例? 可是邪門了,原本應該熙來攘往的港口,竟然看不到半個人影!岸邊找不到人,我的調查工作怎麼進行? 我正感到詫異,一輛載著四、五個人的牛車,從泥灘上緩緩靠近岸邊。趕車的阿伯揮舞著藤條喝叱著,連聲:「幹你娘!卡緊!卡緊!」老水牛弓著身子使著勁,累得連牛糞都拉出來了。「幹你老母!幹你老母!」阿伯連打帶罵,牛車終於登上實地。 我正要趨前問問阿伯和車上幾個人,哪一艘船是做茶葉生意的?阿伯卻指指前頭,大聲地說:「掠到呷囝仔誒女妖阿,大家攏去看,你那誒不去看?佇遮衝蝦毀?」(抓到吃小孩的女妖了,大家都去看,你怎麼不去看,在這幹什麼?)車上的幾個人連看我一眼都不看,一跳下牛車就和老阿伯朝著同一方向奔去,像是生怕遲了會向隅似的。 由於好奇,我也跟著他們去看個究竟。我常練慢跑,跑起來仍然氣喘噓噓,可阿伯和那四、五個人卻愈跑愈快。看來我們的體力真的不如整天勞動的古人。還好,跑了沒多久,就來到一座廟前,只見廟埕上萬頭攢動,原來港口一帶的人都到這兒了! 我從方位上辨認出來,眼前的這座廟宇就是始建於康熙二十三年的媽祖廟,也就是後來的大天后宮。我隨著阿伯他們擠進人群,只見廟埕中央,有位女子被人仰面綁在一張條凳上,從肩部到腳,綁了六、七匝,身上還貼滿用黃裱紙畫的符子。朝向女子頭部的一側,地上擺個生鐵鑄的火盆,將熄未熄的紙錢冒著裊裊青煙。條凳四周堆滿柴火,兩側各有一位身穿道袍的法師,一位持法鈴,一位持寶劍,口中皆唸唸有詞。 兩位法師的法鈴聲和咒語聲,以及群眾的鼓譟聲,特別是受害父母呼天搶地的大罵聲,早已掩去綁在條凳上女子的呻吟聲和嘶叫聲。要不是有十餘名穿著號褂的兵丁維持秩序,那女子恐怕早已被群眾撕得粉碎。我仔細打量,那女子年紀不大,長得還算清秀,難不成她就是吃小孩的女妖?不知是被綁得痛苦還是其他原因,她的臉面扭曲變形,兩眼直愣愣的,像是失去了魂魄。她的嘴巴忽大忽小的張闔著,群眾的鼓譟聲太大,聽不出她說什麼。 這時由兩個人抬著的神轎已經進場,先繞著被綑綁的女子轉了幾圈,然後停在朝向女子頭部的一側。廟祝在火盆裡添加紙錢,灑上些酒,火力立刻變旺,為施法者壓陣的神轎在女子頭部附近忽上忽下地晃動,持法鈴的法師猛搖法鈴,持劍的法師揮舞著寶劍,大喝著斬向女子頭部上方的妖邪。群眾的鼓譟聲愈來愈大,愈來愈一致:「吼伊系!吼伊系!(給她死!給她死!)」 廟祝示意大家安靜,大聲的說:「這呷囝仔誒女妖已被法力制住,走毋去了,稍等縣太爺的命令就會落來,吼阮嘎燒死,吼伊魂飛魄散,袂當閣瞪來害人。(這吃小孩的女妖已被法力制住,跑不掉了,待會兒縣太爺的命令就會下來,讓我們把她燒死,使她魂飛魄散,不能再回來害人。)」 當群眾安靜下來,在廟祝話語的間隙中,透露出那女子嘶啞的聲音,我仔細地聽,已聽出幾句:「我呷誒囝仔攏是鬼,袂害我誒鬼。(我吃的小孩都是鬼,要害我的鬼,)」「我係神,金大誒神,我係呷鬼誒神。(我是神,很大的神,我是吃鬼的神。)」。這些語無倫次的話,說明她的精神有問題。我忽然若有所悟,古人所謂的「妖」,大概都是行為異常的精神疾病患者吧。 廟祝的話剛說完,一名衙役騎著匹快馬進場,拿出一張蓋有縣太爺印信的公文,以一般人聽不大懂的閩南語讀音大聲宣讀: 「……大清律者,施用於大清臣民之律法也。妖物非人,非大清律所能斷。女妖隨船潛抵台灣,甫兩日已殘害兩小兒,且食其肉,人神共憤,幸為天后宮法師擒獲。……此妖百姓自行處置可也……。」 我研究台灣史,當然知道當時的縣太爺就是河南人周作洵。他是一八○○年到任的,這時剛到任不久。他繞過繁瑣的法律程序,不需向上級單位報備,就可以平復民憤,果然是個好官。當時台灣縣轄現今台南市及高雄市部份區域。 群眾得知縣太爺准許他們自行處置,連呼「青天大老爺」,紛紛湧上前去。廟祝嚴肅地示意大家止步,連說:「毋湯,毋湯,伊是女妖,毋係恁大家■誒系誒。(不要,不要,她是妖,不是你們殺得死的。)」 廟祝在柴火上淋上燒酒,持劍的法師以寶劍挑起火盆裡的紙錢,念動咒語灑在柴火上,接著大聲喝道:「吾奉天師之命,火神速來,誅除此妖,急急如律令!」這時另一位法師猛搖法鈴,神轎也上下搖曳著在旁壓陣,喨喨喨的急促鈴聲中,火舌已迅速竄起……。 然而,在這緊要關頭,忽然一陣暈眩,原來一小時的時限已到,我已回到現實。我申請的專案一樣也沒完成,怎麼向主管單位提交報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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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6日斷腸時
6月6日對於金門有點年紀的人而言都是一個記憶深刻的日子,其實對我而言並沒有那麼悲情啦!只是我剛好間接的與這事件有關,所以它仍是我這一生重要的歷史事件,趁還沒有忘記時把它記錄下來……。 民國72年,我在金防部服役,金門籍的老婆就順理成章的帶著兒子搬回娘家住(其實沒有住娘家啦,是在娘家附近租了一個四合院裡面的一個東廂房)。到當年的年底我即將任期屆滿輪調回台了,6月是我最後一次的返台假期,安排在6月6日搭機……。 當年金門還是戰地,雖然兩岸情勢已經緩和了很多,但仍然沒有任何的民間交通,不論郵政、電信、船運、航空都是軍方負責,台灣是個遙不可及的地方。C-119運輸機是當時台金航線的主力機種,一架飛機也只能搭載30幾個乘客,它最明顯的特徵就是有兩個尾巴。我從民國64年開始搭乘這種飛機往來台金之間,每次坐在上面都是心驚膽顫的,它不是壓力艙,乘客坐在機身兩側的帆布椅上,面向中間,中間走道則堆滿行李及貨物,幾乎緊貼著你的膝蓋,毫無舒適感可言;隔音設備也付之闕如,引擎聲震耳欲聾,鄰座之間根本無法交談,碰到一點點的亂流就覺得飛機快解體了。因為是戰地,所以不像一般的飛機,起飛以後直接拉高到航行高度,而是貼著海面飛行,遠離前線後才拉起來,所以危險性增高很多,然而這條航線飛了30年卻從未失事過……。 一如以往的休假,我6月6日很早就到了尚義機場報到候機,聽說當天有3架飛機,想說就算候補也可以搭上了吧,就悠閒的等待著,我原先被安排在第3架,到起飛前一個多小時,有一位上校跟現場人員交代一些事情,就把所有軍職人員全部集中在第1和第2架飛機上,第3架就全部搭載金門民眾,我也換了第2架的登機牌,沒有任何預感,完全不知道這或許就是我死裡逃生的關鍵時刻……。 飛機順利起飛了,仍然是極不舒適的旅程……大約半小時後,依稀感覺到機上的工作人員有點神情緊張的在交談,因為實在是太吵雜了,完全聽不到內容;但是久經沙場的我也不以為意,依然努力抵抗著震耳的噪音並同時想像著台灣的休假行程……。 台金航程大約將近一個小時,到達松山軍用機場落地,後艙門一開,立刻衝上來一位看似母親的中年婦女,非常用力的熊抱著這架飛機的機長,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看起來卻不像久別重逢的樣子,我開始覺得一定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當時仍是戒嚴時期,資訊也非常不發達,任何消息並不像現在這樣唾手可得,甚至不能隨便發問,尤其事關戰地的一切。在等候行李的時候,我總算聽到現場一些空軍工作人員的一些唏唏唆唆的耳語,經過我過濾其中的關鍵字,得到的內容是「第3架飛機摔了」……,第一時間我並沒有慶興自己逃過一劫,我想到的是老婆在金門一定萬分緊張,所以搭交通車到火車站之後,直奔北門郵局,立刻發了一封電報給她:「平安到達勿念」……,是的,你沒看錯,是「電報」,年紀不夠的人還真不知道這是什麼碗糕,當年台灣與金門之間最快的通訊方式就只有這個了。一直到晚上8點的電視新聞,才出現飛機失事的極短報導。 以下是老婆轉述當時情形: 「老公去台灣渡假了,我帶著3歲的兒子到娘家聊天休息,想想可以清靜幾天也不錯」……,中午剛過,想說老公的飛機應該起飛了吧,準備帶兒子回東廂房睡個午睡,此時街上突然喧鬧了起來,傳到耳裡的竟是「飛機落海了!」腦中好像轟然炸開,一片空白……(當時一般民眾並不會知道當天有幾架飛機) 因為是落在近海,目擊者很多,消息傳得很快,但訊息非常混亂,當時金門是軍管,要問到搭機人員名單幾乎是不可能的,老爸靠他的關係打了幾通電話詢問著,看來一時半刻也不會有答案,他看到我六神無主的樣子就叫我先回去休息,有消息再通知我」……。 抱著已經熟睡的兒子,近似飄浮的走在路上,心裡想著「我就這樣變成寡婦了喔?兒子才3歲………」並沒有悲痛的感覺,只是一片茫然……。 到了下午3點多,娘家那邊才跑來通知,老公有發電報過來……。 台金航線的第一次空難,我雖然並非受難者,但也算是虛驚一場,在我的歷史事件中也佔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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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克
盧米克走在長長的林蔭大道,哼著歌。 路邊,中年人坐在石頭上,神情有些古怪,似乎進退兩難、舉棋不定。 「有什麼事困擾著你嗎?」盧米克問。 中年人看了盧米克一眼,正在考慮是否要對一個半路相逢的孩子吐露心事,盧米克卻似失了耐心,逕自往前走去。 「我……我很痛苦!」中年人突然大聲的說,藉此留住盧米克的腳步。 「從年少時,我就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我遇到一些人,發生一些事,我感到悲傷。我知道,悲傷是無用的情緒,所以,當我在路邊石頭上休憩夠了,起身時,就把悲傷的我,一小部分的我給留在原地。」中年人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過往的記憶又在眼前浮現。 「所以,你就不再感到悲傷了嗎?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盧米克轉過身來淡淡的問。 「是,我變得更堅強了。後來,我又發生一些事,遇到一些人,我感到羨慕和嫉妒。我知道,這是負面的情緒,所以,當我再度起身時,我又把這部分的我拋下,讓自己不再為其所擾。就這樣,一路走來,焦慮的我、憤怒的我、獨佔的我、依賴他人的我,在我每一次起身時,相繼離開。大家都說,我變得更好、更正面了。」中年人的語氣透出微微的憂傷。 「但是最近,我常聽到後面有人在叫我。仔細一聽,不正是我自己的聲音嗎?是那些被我丟下的過往,不斷地向我吶喊,要我再好好地看一看他們,真實的面對他們。」講到這,中年人呼吸稍稍增快。 「起初,這聲音不大,我也不以為意。但,隨著我丟下的東西越多,這些聲音也逐漸累增。我心裏明白,當初,我選擇最省力的方式擺脫他們,沒有真正去面對,如今,也許是我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但,我感到害怕,害怕我沒勇氣也沒資格去面對過往的自己。而現在,我打算等一下起身時,把這個害怕的我丟下,也許能一勞永逸。能嗎?不能嗎?」中年人的語氣不甚確定。 「你這不是飲鴆止渴嗎?」盧米克看著中年人,彷彿這答案是天經地義。 「你害怕這些聲音,因為你認定他們是在責備你,也認定那些情緒是不好的。但,他們可能只是要你重新擁抱當初的真實感受,替現在的你注入新的一股力量或觀點。」盧米克說。 盧米克說完,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來,好像有話還沒說完。 「我跟你說,不要再丟下任何一部分的你了,否則你會成為一個正面、客觀但沒有感受的人,就像我一樣。」 盧米克罕見的告訴中年人自身的經歷,最後的這句話透露出,他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嗎? 是嗎?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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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養豬說來簡單啊!實際上還是蠻辛苦的,縱使賣豬可以為農家帶來一筆收入,但又有誰能體會到他們的辛勞?在沒有任何幫手下,添丁嫂可說比一般人還要辛苦許多。可是為了家、為了孩子,無論多麼地勞累,她都甘之如飴。 在駐軍人數多過居民的情境下,穿著草綠色軍服的阿兵哥,在村內四處走動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久而久之他們也會和村民打成一片,甚至年輕的充員兵會注意那一家有未出嫁的漂亮姑娘,老士官則會打聽那一家有死了丈夫的中年寡婦。 或許,年輕的充員兵純粹是基於軍旅生活寂寞無聊,想找漂亮的姑娘聊聊天,如果真想討一個金門小姐回家,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而是那些回不了大陸老家的老士官,他們冀望能在異鄉找一個伴,但若以他們的年紀來說,幾乎個個都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年輕的姑娘不可能嫁給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找那些身心有缺陷或是寡婦來陪伴他們度餘生。 但縱使他們有如此的想法,可是在這座小島上,並非每個老士官都有這個福份。儘管她們有某方面的缺陷或是丈夫已亡故,願不願意嫁則還是一個大問題,一切仍然得靠緣分。尤其是那些智障或身心缺陷者,依然是父母親的心肝寶貝,在天下父母心的使然下,如果真能讓她們得到幸福,絕對樂觀其成,萬一受騙呢?他們必將受到良心上的譴責。(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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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業臉譜系列》一技之長在身邊─李榮瑜
生日拌麵加雞蛋,為駐守前線的阿兵哥慶生,從此,營區口耳相傳,士兵到店、人人來一碗,挑動戰士的味蕾,以此流傳數十年……。 民國四十年出生的李榮瑜,家住在山西,那是島嶼東方的一個小村落,小學畢業後,因家境的關係不能繼續升學,小小的年紀只得選擇就業,冀望能賺取一點工資補貼家用。 彼時,山東酒樓很出名,老闆來自內地,大陸淪陷後在金門落地生根,李榮瑜以十五歲的年紀,在那裡當學徒,從最基本的洗菜、掃地、端菜做起,每天清晨即拿著客人使用過的小方巾到湖畔去清洗,爾時沒有濕紙巾,店家以小方巾讓客人擦拭,生意興隆、客源絡繹不絕,小弟則汗流浹背。太湖風光雖美好,無暇駐足去欣賞,洗後必須加快腳步回街上,因為店內非常忙,除了掃地、洗碗、剝蔥菜,還得生火燒煤炭,分秒必爭、每日如同陀螺般地打轉。為學一技之長,學徒本來就要耐操,店內的師傅大都來自不同的省份,師傅留一手,自古皆然。老闆夫婦常叮囑,要他專心學習別怕苦,他聽在耳裡、記在心裡,以老闆的話當成座右銘。 民國五十六年三月十八日,時任國防部長的蔣經國先生來前線視察,某天侍衛未事先通知、先生即光臨山東酒樓,當時正逢用餐時刻,現場仍有許多客人在進餐,先生除了親切地與他們打招呼,無論軍人或百姓,全數由他買單,其親和力讓人讚賞。經國先生常以麵食為主,有時到金門視察軍務,來匆匆、去匆匆,一碗家常麵即是一餐,從不挑食,但特別喜歡乾煸青辣椒及梅花菜,因其係一般食材,店內隨時都有準備。他沒有官威,每回要離開,總會走進廚房跟他們握手說再見,道聲辛苦下次一定會再來。 李榮瑜的妻子何素珍、浦邊人,姑姑嫁山西,發覺他是一個忠厚又務實的年輕人,於是為他倆牽線作媒,並獲得雙方父母的同意,不久即結成連理,婚後育有一女三男。而娶妻在娶賢,娶一個好某,勝過三個天公祖。他這個賢內助,是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傳統女性,即使嫁給他時日子並不好過,卻從來不叫苦。村莊駐守著數以百計的阿兵哥,她每天到營區收取軍服,先繫號碼、再浸水清洗,待曬乾後,一一燙平,雖然費時間,卻也甘之如飴,尤其春天是多霧多雨的天氣,整間屋宇晾滿了軍服,憂心軍人沒衣穿,換洗不方便,不得不想盡辦法、按時將洗過的衣服送到阿兵哥的手中。 同宗的長輩下南洋,一幢屋子託付他們來代管,於民國七十年,向政府低利貸款來整修,加上平日自己節衣縮食儲存的一點錢,終於大功告成。而他在酒樓工作二十年,已從徒弟晉升到師傅,薪資亦從數百元到萬餘元,擁著一技之長終於出頭天。然而在民國七十五年的某天,當他進廚房準備做菜,卻無法彎身,於是暗忖問題來,亦驚覺大事不妙,即刻奔向醫院做檢查,脊椎移位怎麼辦?復健時間長,看不到效果,痛楚跟誰講?進而漂洋過海求醫療,從長庚醫院、三軍總醫院、仁愛醫院,一路求診,最後決定在熟識的仁愛醫院動刀。 手術過後,醫囑多休息,何日再掌大廚已是未知數,休養半年,看到妻子每天洗軍衣、做家事,忙得團團轉,心有不捨,於是他協助燙軍服。住家附近多軍營,山西水庫、旅部連、營部連、砲兵連、工兵連、兵工連、衛生連、二級廠、保養廠……等等,相對地部隊駐守多,換洗的衣服也多,每天洗衣洗到手痠,但這是生計的來源。數年後,隨著軍方政策的改變,軍人的草綠服換成迷彩服,但因其他商家壓低價格,一夕間減少了不少收入,最終走入歷史。而孩子正在培養階段,於是李榮瑜決定重操舊業,拿起鍋鏟進廚房,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身體已養好,衡量輕重自己受得了,故而他再次走進廚房,在他熟悉的地盤,洗洗切切不陌生。他想起不久前,幾位阿兵哥走進店裡喊肚子餓,但他當時只有專營洗軍服,於是尋覓家中的冰箱,拾起鍋鏟炒飯與炒麵,阿兵哥讚不絕口,並鼓勵他做小吃。某天,一位阿兵哥告訴他,維力炸醬麵可乾吃,他想起了曾工作過的酒樓有一道「乾挑麵」,食材為圓渥麵,味道偏香辣,於是如法炮製,沒想到卻在諸多營區裡口耳相傳,從此,李榮瑜夫婦每天以大鍋煮麵,並有滷味、香菇雞、燒酒雞……等等,讓客人有多種選擇。 昔日的老兵尋足跡,紛紛回營區,回顧當年在軍中的種種事宜,曾在藝工隊服務的隊長、現已九十高齡,帶著子孫來到戰地金門,特地去山東酒樓找他,經屋主告知他現在的住處,再循地址來會他,相見時的悸動,猶如兩岸親人的會面,兩人相見歡,緊握雙手回憶當年的時光。遙想當年,李榮瑜技藝超群,多少勞軍隊伍表演完畢,均會走一趟山外,來山東酒樓品嚐他拿手的宵夜。但是軍管時期,十點宵禁,夜路不能走,一旦被哨兵誤擊,那可是會要人命。於是相關單位暗中給他一張「通行證」,無論多晚回家,一路通行無阻。且平日與軍方互動熱絡,政五組康樂官有時還會邀他到擎天廳看勞軍晚會,但昔日生計有困難,一般休閒更是免談,惟有在工作崗位上努力,才是當務之急。 民國七十八年營業迄今,李榮瑜夫婦最感安慰的是,從來不與人結怨,也無人欠帳,附近駐軍的規定,亦是鐵的紀律。而日夜的操勞,才四十餘歲的年紀,阿兵哥都喊他阿伯,他非僅沒有感到不悅,倒覺得非常親切。 當他的「山西拌麵」闖出名號,金門日報、聯合報、中國時報、以及電視台……,也曾加以報導,夫婦的手藝不但是媒體的寵兒,也是饕客的最愛,當名氣紅到國外,這是辛苦的代價。從以前嘴巴講、到如今電腦打字開菜單,不斷在進步中。現今,夫婦有一道拿手菜,原名「冷凍蹄膀」、後更名「水晶凍肉」,主要食材為豬皮、瘦肉、香料,膠質的掌控,慢火細燉七、八小時,丟棄豬皮及肉渣,待結凍再切塊。 模範勞工、模範父親、績優鄰長、黨部績優幹部……等等,都是李榮瑜此生的殊榮,儘管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歲月已遠離,從無到有的生意、桌椅越擺越多,人潮越來越旺,但最大的心願是技藝的傳承有希望,孩子能保住這千辛萬苦習來的一技之長。 妻子何素珍笑談夫婿每日忙得團團轉,四十幾年夫婦沒進電影院,李榮瑜欠她一場。老闆娘的一席話,也是筆者曾有的處境,不過筆者已在前陣子一償宿願,見識了時空的轉換。今生債務今生還,別忘了找個時間、牽著愛妻的手,共赴燈光美、氣氛佳的地方,共同回味昔日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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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顏喀拉山
提起「喜馬拉雅山」,可以說沒有人不知道。那裏有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但說起「巴顏喀拉山」,卻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因為「珠穆朗瑪峰」每年都有不少登山隊去嘗試登頂,也時有遭遇雪崩山難身亡事件。 但「巴顏喀拉山」從來沒有人去登頂,也無須登頂,它就像一座幅員廣大的山崗,汽車輕而易舉地越過頂峰。 1957年~1966年,我有緣在青海玉樹理髮,十年內有十次來回經過「巴顏喀拉山」頂峰,每次經過我總覺得她像似慈祥的母親,平安地讓我從它身旁過去。 「巴顏喀拉山」的北麓「野牛溝」和南麓「清水河」海拔都在4000公尺以上,而它的頂峰海拔也只有5266公尺,但從「野牛溝」到「清水河」五十年代「解放牌」卡車要開六個多小時,六個多小時爬不到1000公尺的高度,可見它的頂峰是多麼的平坦,就像走過一座普通的山崗。 但是孕育幾千年炎黃子孫,至今已有十多億人口的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的發源地卻在它的北麓和南麓,就連雲南的瀾滄江流到泰國、越南稱為「湄公河」的發源地也在玉樹南邊,同「巴顏喀拉山」也有關連,因此,玉樹在大陸被稱為「三江源頭」。 1957年~1966年在大陸是運動劫難最多、最重的年代。1960年至1962年因殘酷的運動,造成浩劫,中共稱謂三年自然災害,處處有人餓死,已是司空見慣。但居住在「巴顏喀拉山」南麓玉樹藏族自治州的人們靠著「巴顏喀拉山」山上的資源平安度過這次劫難。 在山上生活著很多的野生動物,如:成群的野馬,可輕易看到,還有野鹿、麝香、野兔、雉雞等等,牠們馴善、膽小,看到人很快逃走,也因為飢餓,把野馬等動物都獵來食用。 除了不少的野生動物外,山上草原雨後處處長出很多雪白的菇和地皮菜(形如黑木耳),你有多少力氣,就可以採到多少,因為遍地都是。 雪山溶化的水,長年累月流向低窪處,成為面積很大的淡水湖泊,有一個叫「阿尼海」的湖泊,我們玉樹州就有一百多人在那裡搭帳蓬捕魚,「阿尼海」很大,據說騎馬繞一圈要一天時間,而魚產量極為豐富,在饑荒年代裡起關鍵作用。 「巴顏喀拉山」遼闊的草原,雖經年嚴寒,草都呈現黃色,但藏胞養的牛群、羊群啃著黃色的草根也能養得肥肥的。草原還生長一種蕨,藏胞叫人蔘果,煮起來很好吃,澱粉含量很高。 青海全省面積有72萬平方公里,玉樹州就佔了三分之一多,玉樹州面積大,氣候也截然不同,有一次國曆五月中旬,我經過「巴顏喀拉山」,大雪紛飛,而到了「通天河」已有春天的氣息,到了「玉樹」原野綠意盎然,那時玉樹南邊的「喀山」接近四川甘孜地區,卻已是炎夏了,蚊子很多,那裏還有原始森林呢! 當時我寫了一首打油詩: 「巴山」風雪似隆冬, 「通天河」畔春意濃, 「玉樹」已是遍野綠, 「喀山」南下蚊嗡嗡。 「巴顏喀拉山」你似慈祥的母親,雖已過了半個多世紀,我仍然非常懷念你! (稿費轉贈金門縣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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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雅石樂趣多
在我住家二樓小陽台,陽台上的那些盆景,都是小型的,總共有四十五盆之多,當然,如果與盆景專家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怎麼比都比不上人家,這也是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所謂雅石,不論是大是小,它們一定有特點,譬如:大如掛鐘,至於小的,像我所收集的那些,大部份都是小雅石,只有觀世音、看門小仙狗以及石獅、石獸等;我不敢抬高自己的興趣,只要是奇形怪狀的小石頭,不管它的美醜,我統統不放過它們,把它拿回家,當作小型的小寶貝,擺在小花盆上。 最近我身體微恙,無法大步走動,我大兒子總說:爸!你還不快去陽台做甩手,運動幾分鐘。這也是他很好的建議,言之有理,不自覺,我就一下子變成小陽台、小雅石的好朋友,早晨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看它們。 說起來這也是有恆的興趣;這四十五盆小雅石,個個都興高彩烈--直接交談這是談不上的,它們的形狀模樣再怎麼說也說不上的,只像是心靈相會,覺得它們個個笑顏逐開,不禁讓我趨前一步,這真是太奇妙了。 我再告訴大兒子,你們都已經成人了,小陽台上的這些小雅石是你們童年在莒光湖A區拾回來的,意義重大,如同家寶黃金一樣貴重,唯有好好地愛惜,懷念它們,保管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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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不重要的事物
平常會看到有人形容,他只是任職單位,甚至整個社會的小螺絲釘,沒什麼影響力,覺得本身沒那麼重要。不知他們有沒有聽說這些真實案例? 像是台灣曾發生新飛機的螺絲釘,因為設計有問題,結果打破油箱炸掉整架飛機;英國曾有架飛機的駕駛室窗戶,因為檢修時裝錯螺絲釘,結果飛行時讓窗戶飛掉,差點害飛機駕駛飛出窗外。 像是醫學界認為,由於人沒尾巴且沒重要神經分布,尾椎跟其他骨頭比起來,重要程度相對普通,即使尾椎骨折,對身體的影響較有限。但我曾摔到尾椎,每次躺著就會壓到尾椎,有時痛得只好側躺,長久卻造成脊椎側彎,連帶造成肩膀肌肉緊繃,結果得去診所復健。 所以世界上,會有不重要的事物嗎?看您怎麼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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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於是她有樣學樣,決定以每月一百五十元的代價,向鄰近大砲連的廚房包下廚餘餿水,每天下午部隊晚飯後再挑著空桶去倒取。儘管有時多有時少,但桶內幾乎都是剩餘的菜餚和大米飯,用它來餵豬實在有點暴殄天物之感,豬吃的可說比她們家吃的還要好。如果這些剩餘的菜飯不是倒進餿水桶、而是倒在一個乾淨的盆子裡,何嘗不能供人食用?甚至只要加熱即可,比起她們家三餐地瓜稀飯強多了。雖然添丁嫂有這種想法,但卻不敢向廚房裡的伙伕明講,以免讓他們瞧不起。 果真,用餿水、地瓜、米糠,加上一些地瓜藤或野菜之類的葉菜煮熟攪拌,每到餵豬時刻,豬舍裡的豬隻無不爭先恐後搶著吃,也因此而讓牠們一天一天快速地成長。雖然添丁嫂白天必須上山耕種,回家後又要煮飯做家事及準備飼料餵豬。尤其兩個孩子都已上學,每到中午得準時回家煮飯,好讓他們放學回家有飯吃,飯後來得及到校上課。可說一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 然而,儘管餵豬有了餿水,但地瓜必須剉成籤,地瓜藤及野菜得切碎,再放入煮豬飼料專用的大鍋煮熟,每到餵豬時刻再舀起放進桶裡,復加上米糠和餿水一起攪拌,然後再提到豬舍餵豬。而豬的排泄物固然能夠當肥料,可是每隔兩三天,就得挑水沖洗豬舍一次,當污水流入小小的豬屎坑時,一旦積滿又得挑上山潑灑在準備耕種的田地裡,或是作為其他作物的肥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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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獸盡良弓藏
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大戰正準備開打,各門各派莫不摩拳擦掌,使出渾身解數和獨(毒)門絕招、暗器,淋漓盡致施展看家本領,就為這四年一輪的武林至尊及十二護法爭霸戰先行暖身。 距離比賽時間尚還年餘,少林、武當、崑崙、峨嵋四大名門正派以及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等五絕,加上新竄起的邪門歪道和自命清高的獨行俠客也都在沙盤推演,嚴密規劃佈陣中,正準備加入戰局,參與奪魁。各路英雄好漢也都在尋尋覓覓擇木而棲,投師拜藝;四面八方賭客更巧立名目開設賭局下注一博,江湖奇士則套用所學奇門遁甲、紫微斗數、五行八卦,給予加持與協助,各擁其主,其目的脫不開謀一己之私利,祈望將來能分一杯羹,共享榮華富貴。 少林寺位於河南省登封市嵩山五乳峰下的一座佛寺,由於其座落於嵩山腹地少室山的茂密叢林之中,故名「少林寺」,號稱「天下第一名剎」。在武林來講,赫赫有名,尤其寺內十八銅人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少林寺因其歷代少林武僧潛心研創和不斷發展的少林功夫而名揚天下,有「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功夫甲天下」之說。 武當派是中土武術宗派之一,武當道士們所創的武當武學中,蘊含著珍愛生命的傳統哲理,將五行、八卦、太極、陰陽等哲學理論用於拳理、拳技、練功原則和技擊戰術中。武當派傳說中的開山祖師張三丰,他天資聰敏,過目不忘,與人言談,專以道德、仁義、忠孝為本,並無虛誕欺誑於人,因而修練成「心與神通,神與道一,事事皆有先見之理」的境地。武當與少林兩派在武林中均有其相當重要的地位,一直都有「北崇少林,南尊武當」的說法。 崑崙派係崑崙仙宗玄門道統,萬教由道而生,以三清為最上。派分崑崙、終南、武當,以崑崙山為大道之根源地。崑崙派為正宗,仙宗玄門居首,乃各宗中之最上乘。故崑崙仙宗玄門乃道家至上至尊之正宗;道家所稱無極而生太極,乃太空中一團混元之氣,由於旋轉生化,靈氣內聚,而凝結為混元規。崑崙派以天上日月星靈光,率性參天,參拜北斗,藉天上靈光以成仙。 峨眉派由襄陽大俠郭靖與妻子黃蓉之次女郭襄在峨嵋出家為尼後所開創的門派,雖然只是女子門派,卻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嫉惡如仇、行俠仗義。據傳黃蓉在襄陽城破之前曾將楊過贈與郭襄的玄鐵重劍熔化,鑄成倚天劍和屠龍刀,內藏兵法秘奧與武學精要,分授次女郭襄與小兒子郭破虜,傳為「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這使得峨眉聲譽日隆,成為與少林、武當、崑崙相抗禮的四大門派之一。 東邪黃藥師,桃花島島主,「正中略帶七分邪,邪中帶有三分正」的人物;自創蘭花拂穴手、落英神劍掌、彈指神通和玉簫劍法等上乘武功;而且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精通五行、八卦和奇門遁甲之術。 西毒歐陽鋒,此人兇狠毒辣,不擇手段,擅長用毒、養蛇,因此又有一個外號「老毒物」,以「蛤蟆功」聞名天下。 南帝段智興,精通一陽指、先天功。後因為自己間接害死周伯通與瑛姑的兒子,自責不已,所以傳位與兒子,並出家為僧,法號一燈。 北丐洪七公,丐幫幫主,慷慨仗義,是一個正派人物。其獨門武學為降龍十八掌和丐幫幫主自古相傳之打狗棒法,後來因為貪吃誤事,自斷其右手食指,故又稱「九指神丐」。 中神通王重陽,他是全真派的創派祖師,「老頑童」周伯通的師兄和全真七子的師父。武功略高於東邪、西毒、南帝、北丐。 在百花齊放的時代,武林中除了四大名派和五絕想參戰之外,更竄出無數新成立的邪門歪道和各盟邦會,加上一些不食人間煙火自視武功高強,佩劍行走江湖的俠客,以及學會三招兩式花拳繡腿的投機客都想躍躍一試,企圖混水摸魚,等待兩敗俱傷後僥倖輕取武林寶座。 時間在緊張中流失,日子在匆忙中飛過,距離比賽越來越近,各人心中也更加忐忑、更加急躁;想投入戰局的奇人異士莫不招兵買馬、鞏固勢力,暗自佈樁,並相互派遣臥底人員打探對手虛實,破解敵方陣法,無所不用其極以取勝為目的。 臘月初八,光明頂擠滿各路英雄好漢,各組人馬依四個月前報名抽籤決定的順序和組別,待命進場;本次比賽共分12組,每組取一名優勝者獲聘為護法,12護法再經由各項文韜武略比試論定,全勝者為至尊,統治整各武林。 這場大戰分別以打擂台方式進行,兵器不限,但嚴禁暗箭傷人或是以毒取勝,違者不但取消比賽資格,更交由各門派推薦的長老定奪。 擂台四周戰鼓喧天,旗幟飄揚,各路人馬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進行合縱連橫,收攏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再伺機攻破盟友奪得寶座。台下看戲者一群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看似事不關己,心中卻各有盤算。 首先,山東飛毛腿陳小山從遠處以穿雲步法輕功飛越眾人頭頂,英姿煥發佇立擂台上,雙手作揖行禮,滿臉傲氣;南方霸蕭天炷也從台下一躍而上,拱手向台下觀眾答禮,一副必勝的姿態。瞬間戰鼓鳴響,山東飛毛腿雙掌抬至胸前,雙腳以三七步站立,想以其擅長的腿功取勝;南方霸則以蛇形刁手攻擊,廝殺中手來腳往,手忙腳亂,難分勝負;正當南方霸以響蛇擺尾招式困住山東飛毛腿時,突然瞧見嬌妻抱者剛滿週歲的兒子在台下吶喊加油,腦中閃過寶貝兒子把尿液噴灑在臉上的一幕情景,心中一閃神,被山東飛毛腿一招秋風掃落葉橫腳一踢,整個人突然騰空,跌落台下。 其他擂台上,舞刀弄劍,掌影飄飄,絕學盡出,廝殺劇烈,纏鬥不休;有的飛簷走壁,有的蜻蜓點水;雙方閃轉騰挪,穿山走石,亦剛亦柔、若有若無,然蓄勁極韌,鋪天蓋地,勢不可當,真是天旋地動,招招斃命,令台下觀眾凝住呼吸,融入整個拚鬥過程,幾乎渾然忘我。 歷經半個月的光明頂論武,順利選出12名護法,雖然過程撲朔迷離、暗潮洶湧,爾虞我詐,但這場武林爭霸戰,是被認同的,是被肯定的,除非事後有人舉證上告,被各門派所推薦的長老蒐證裁定無效,並經取消資格外,當可安然享受四年的護法寶座和一切的榮耀。 四年一輪的武林至尊及十二護法爭霸戰,最精采與刺激的就屬武林至尊這一戰,勝者不但可以指揮十二護法,並能統治整個武林,至尊口諭一出,如同親臨,武林各門各派均需遵從,違者必遭武林人士撻伐,甚至追殺。 經各門派所推薦的長老一致決定,武林至尊採單敗淘汰制,首先仍以抽籤分組,再依組別複賽,最後進行總決賽,勝者為武林至尊。 武林至尊這一頭銜代表著無限尊榮,比賽過程相當激烈,要進入百般武藝決勝負之前,必須通過智慧、謀略、才能、人品、思維及領導統御等層層關卡的測試通過。 距離過年還有三天的臘月26日,光明頂擂台上,僅剩少林派掌門與武當派掌門正為爭奪本屆至尊廝殺得昏天暗地,雙方絕學盡出。少林派掌門飛簷走壁、藝高膽大,以少林棍法和少林七十二絕技攻擊,武當派則以太極劍和太極拳的以柔克剛,以靜待動,以圓化直,以小勝大,以弱勝強的借力使力打法,加上倚天屠龍功的陰陽剛柔、精神氣勢內功絕學以靜待動。 正當少林派掌門以旋風掌和羅漢功正面攻擊,武當派掌門使出四兩撥千斤的道家沖虛圓通之理,誘其落空,逼使對方陷入不利地位,再以橫撥直,以直撥橫,改變對方勁力方向,以巧取勝。少林派掌門發現時想用金蠶脫殼閃過對方攻擊,說遲時那時快,武當派掌門一聲叱喝,一招倚天屠龍功的獨門絕學令少林派掌門無法招架而落敗。 後記:三年過後,武林中又為另一場至尊爭霸賽先行佈局暖身,武當派掌門當然企圖蟬聯至尊寶座,雖然武林爭霸以武功為上乘,但前置的智慧、謀略、才能、人品、思維及領導統御等層層關卡卻是首要入圍的選項;武當派掌門當然想再度借用謀士杜康伯獻策,一個全心全力為自己奉獻的結拜兄弟;但是,在獲得至尊寶座之後,或許是得意忘形,或許是被左擁右護沖昏了頭,一次次冷落了杜康伯;腦中突然想起,拜把的應該已離開一段很長的時間。 提著一盒千年人參、一盒名貴的燕窩,親自找到杜康伯府上,除了致歉外,並誠摯邀請再度出手協助,杜康伯一言不發,從床底取出一個佈滿灰塵的鐵盒,打開一看,露出一把亮晶晶的弓箭,徐徐的說:「鳥盡弓藏,再用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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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的家鄉味
每當過節,父親就會親手製作鹹、甜年糕、菜頭糕和發糕,母親則在過年和清明節作潤餅,這些糯米與青菜發出的清香,是我最難忘的味道。 父親年輕時製作各式的年糕,只要他一個人出馬一切就都就緒,現在他年紀大了,需要我們大夥兒幫忙。從將糯米泡水讓米軟化,到一起扛去雜貨店磨成膏狀,再扛回家倒入蒸籠,一邊燒柴火一邊不停攪拌……這些粗活兒,已經不是年逾八十歲的老父親可以獨力完成的了。 當我參與年糕製作時,近距離在旁邊聞到柴火和糯米,都發出陣陣不可抗拒的清香。我一邊用傳統灶燒柴一邊聞香,老父親則在旁邊擔任指導,告訴大家包括糖放多少,油放多少,放多少……火候的控制,哪時候要大,哪時候要小。我們這些後輩在他的指導下,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跟隨,而做成一鍋又一鍋不同口味的年糕。 當我們完成任務,全家人一起吃著年糕,還寓意著「一年比一年高」的吉祥討喜意義。能夠全家人都平安相聚,吃在嘴裡甜在心裡,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此外,台灣大部分的地方在清明時製作春捲,在我的故鄉南部,春捲被稱為「潤餅」。考其由來,杜甫有詩句:「春日春盤細生菜」。《四時寶鏡》也提到:「立春日,食蘆菔、春餅、生菜,號春盤」。 另有一個傳說,是說,太平天國時捻匪作亂,蔓延到閩南泉、漳一帶,由於當時兵荒馬亂,沒有時間準備祭品,因此有人想出法子,把所有食物捲進麵皮中,拿它來祭拜,春捲因而為清明節的應景食品。 即使家人全部是基督徒不用拜拜,但是每年清明前後,受到其他村民在吃潤餅的影響,母親也會準備潤餅給我們吃。當然,這些菜不是煮了熱熱吃的,因為潤餅是用麵粉作成薄皮,裡面要包煮好已經置放冷了的芹菜、高麗菜絲、紅蘿蔔絲、肉絲、豆芽菜、豆干絲……和糖粉加花生粉等餡料,捲成圓筒狀拿在手上就可以吃。每當這些菜吃到我的嘴邊,家人閒話家常和樂融融,同時會聞到齒縫飄出陣陣的菜根香。 近年來,一到過年母親看大家都回家,也會讓大家一起做我們都愛吃的潤餅,我最喜愛芹菜的香味,尤其在還沒煮的時候,那個香味更是讓我捨不得離開廚房。母親知道我喜歡芹菜,給我吃的那一捲,總是幫我多包一點芹菜。 都市的生活競爭大,我沒有機會常常回鄉居的家探視兩老,但這些年節的糯米菜根香,總是不時縈繞在我夢裡的深處,繼續散發出陣陣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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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親睦鄰好南薑
記得是十幾年前的過年回娘家團聚,大姐很神祕地拿了塊小小薑塊給我,滿臉興奮地述說著童年記憶,那些年母親用南薑做了什麼料理,切薄片加了雞蛋炒麻油滴米酒、切絲燉瘦肉湯、拍碎加熱水泡腳、南薑絲拌麵粉煎餅……,怎麼我的腦海裡都沒有南薑美食的印象,姐妹們你一言我一語全附和上,只有我是一片空白,結論是妳太貪吃了,吃過頭全忘了……。 知道婆家平房四周空地多,把南薑塊埋入土裡,根本不當一回事,才姆指大小的薑塊起不了什麼作用?每天早上澆花草時,偶爾想起埋薑塊的地方也給它一些滋潤,不把小南薑看在眼裡的。 有一天突然發現,原本雜草叢生的空地上冒出不一樣的綠葉,就像雨後春筍般一株兩株三株……,不得了,一片綠意成林,再過一段時日,長出幾顆拳頭大小的綠球、上面有小白花,然後綠球換成紅色,接著綠林乾枯,一年又一年如此反覆出現的景象,小南薑塊竟然在空地上自成一家,一年比一年擴展版圖,每年拍照與姐妹們分享,要吃南薑的自行來挖掘,硬邦邦泥土地除非下過雨,不然要開挖可得下番功夫,就這樣十幾個年頭過去了,除非心血來潮想吃塊南薑,試著找回大姐口中念念不忘的好味道,燉了薑絲肉片湯、炒了麻油薑片雞蛋、熬了黑糖南薑汁、也拿來泡腳取暖禦寒,於臉書公告親友周知,有需要者歡迎來挖掘,躍躍欲試者寥寥無幾,還是任由它們生長發揮吧! 遠居北部的堂兄弟妯娌,久久返鄉一趟,二十幾年來壓根兒難碰上幾次面,前天夜裡望見新冒綠葉的南薑樂園有婦人吱喳,竟然是遠親妯娌帶了圓鍬布袋開挖,突然心疼不已,並非捨不得送人分享,而是南薑正在冒新芽,經她倆一糟蹋是否還能年年綠葉成林花開依舊? 輕聲好禮跟兩位堂嫂打招呼,想吃有需要盡量挖回去,懇請把冒綠葉的南薑再種好埋好土,可以給更多親友分享,貪得無厭的遠客還真的挖了滿滿兩大布袋,隔天也有村民來探問,一向大方分享慣了的主人當然客氣給挖了,可喜的是南薑園地倒是植栽依舊,但見蹂躪過跡象,人家也是有心把它們種好,但願爭氣的南薑可以年年成長茁壯,可與眾多親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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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可是在建設的同時,部隊依然加強訓練、時時備戰,俟機準備反攻大陸,亦以戰地政務委員會的名義,訂定許多單行法來約束島民。諸如:民眾出入境管制、夜間燈火管制、照相機及收音機管制、大型球類管制……;下海要蚵民證,宵禁時車輛要通行證,到台灣要出入境證……;甚至穿衣要管、留頭髮要管、出外穿拖鞋也要管……等等,幾乎是無所不管、樣樣要證。如此地對待善良的島民,與共產國家又有何兩樣,對向來標榜自由民主的中華民國,更是一大諷刺,但島民不接受也得承受。 甚至更不可思議的是,島民的一言一行都必須特別小心,因為情治單位為了防範匪諜就在你的身邊,在島上佈有許多眼線。而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線民,為了自身的利益,往往拿著雞毛當令箭、不顧鄉親的情誼想盡辦法來陷害他們。遇有一點芝麻蒜皮小事或是一句無心的牢騷話,倘若不小心讓他們知道,馬上就向其頭頭反映。 因此,被傳喚去問話做筆錄的有之;被隨便羅織一個罪名送進軍事看守所者亦有之;更有不少遭受不白之冤而被依「戰時陸海空軍懲治叛亂條例」被軍事檢察官提起公訴,光憑「叛亂」兩字,少說也得關上十年八年。在這個戒嚴軍管時期,島民非僅沒有受到憲法應有的保障,還得承受精神上的苛暴與不公平的對待,但亦只能乖乖地做一個軍管時期戰地政務體制下的順民,就彷彿是中華民國的次等公民,讓人有生不逢時的無限感慨。 隨著市場的需求,儘管各類蔬菜價格跟著水漲船高,可是並非種下就能立即收成。尤其在市場販賣的蔬菜,必須講究品質,如果沒有一點專業知識,很難種出品質好的菜蔬。而且每天要挑水澆,每隔幾天要施肥,又要經常除草抓蟲,採收後還得挑到市場去販賣,想靠種菜賣菜賺錢維持生活,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像添丁嫂這種瘦弱的女人,的確是無法兼顧既要種田,又要種菜,還要料理家事的多重工作。於是她決定不再種菜挑到市場販賣,而是準備多養幾頭豬來賣錢,一方面可用自家種植的地瓜及一般適合豬吃的葉菜類來餵養,另方面豬的排泄物可作肥料,可說是一舉兩得。 當然,若要豬隻快快長大,並非靠地瓜及一般葉菜類即可讓牠長成,如果不加點米糠之類的飼料還是不夠營養的。而且她發覺到,村裡的阿豬嫂向營部連廚房承包廚餘和餿水,用它來餵養更能讓豬隻長得快又肥壯,繼而賣到好價錢。(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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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八二三砲戰起訖時間
終止時間研討 談到砲戰的全程時間,目前有兩種寫法,算至十月五日是四十四天;另一種是國防部的算法,砲戰的終止日期是四十八年元月七日,並作階段劃分,其中迄十月五日止,歷時四十四日為砲戰激烈階段。 這兩種算法,何者較妥當?如果砲擊只至十月五日,爾後全面停火,算四十四天是合理的。然問題是十月五日以後,中共還是繼續砲擊金門,並未停止。十月六日凌晨,中共國防部長彭德懷經由新華社廣播《告台灣同胞書》,宣布「從十月六日起,暫以七天為期,停止砲擊。」這一週沒有砲擊,十月十三日凌晨,中共復單方面公布「金門炮擊,從本日起,再停兩星期。」但停火期間的十月二十日下午十六時,中共以美海軍艦艇參與我運補船團的護航,宣布「停火無效」,又對我金門恢復砲擊,當日共射擊一萬一五二○發。十月二十五日,中共廣播發表《再告台灣同胞書》,宣稱「逢雙日不打金門的飛機場、料羅灣的碼頭、海灘和船隻。」十月三十一日,中共的中央軍委又宣稱「今後逢雙日對任何目標一律不打炮」。就十一、十二月份來看,大部分的單日都對我實施砲擊(按:十一月十七、二十七日、十二月二十三日等三天,共軍沉寂未砲擊),甚至雙日十二月二十二日也有激烈砲戰,當日共軍發射砲彈四七九一發。十二月三十日,我為慶祝四十八年元旦,宣布自十二月三十一日零時起,停止砲戰三天,新年後元月三日,中共砲兵又向金門射擊七五六九發,五、七日也對我砲擊。 總之,四十七年十月五日以後,一直到四十八年元月七日,歷經中共所謂的「停火一週」、「再停火兩星期」、「雙日四不打」、「雙日不打單日打」等過程,砲火並未中斷,而且整個砲戰全程的發展是延續的,只算至十月五日止(四十四天),似乎不太合理,所以國防部採用階段論述,在邏輯上不會產生疑慮。 《八二三台海戰役》一書,提及「(四十八年)元月八日至十二日,前線沉寂,十三日,中共砲兵又向我作零星擾射,自此以後,每逢單日,中共砲兵向我作零星機射或發射宣傳彈……,金門前線,漸次恢復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以前之對峙狀態。」八二三砲戰之後,進入我們所說的「單打雙不打」時代,一直到民國六十八年一月一日,中共與美國建交才停止,因當日中共國防部長徐向前發表《國防部關於停止對大金門等島嶼砲擊的聲明》,宣布「從今日起停止對大金門、小金門、大擔、二擔等島嶼的砲擊。」由此看來,「單打雙不打」從四十八年元月八日到六十八年元旦,期程將近二十年,這是老一輩金門人的一段苦難日子,無法忘懷! 今年是八二三砲戰五十八週年,再過兩年就是一甲子了!砲戰期間筆者只有四五歲,已不復記憶,但「單打雙不打」的年代,聽砲聲躲防空洞的日子,歷歷在目,這是一場不可磨滅的惡夢,對現在年輕的一輩來言,也許太遙遠了!但「忘戰必危」,如何讓新一輩金門人認知戰史,也是一種「全民國防」的教育方式。八二三砲戰一共打了幾天,只選擇前面的四十四天,後面的整個作戰發展如何記錄?其實無法分割敘述,因為砲戰的過程是連貫的,而且十月五日後,中共並未全面停火,還是照樣砲轟金門,從大陸徐焰認為共軍砲擊金門為時「四個多月」,可作為印證。為了不要在邏輯上發生錯誤,未來《金門縣志》再修訂的時候,建請業管能夠參考我國防部出版的文獻,算出精準的砲戰起訖時間,讓金門鄉親獲得較正確的認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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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甘蔗汁
日光烈焰的午後,空氣裡有乾燥的焦氣,柏油路面彷彿都要蒸騰出熱氣來般。汗正涔涔地爬行於父親的後頸髮際,冒著、滑著、緩緩流進白汗衫裡。父親習慣削了幾下甘蔗皮後,抬起手用白汗衫的袖口拭去額前和頸上的汗水,導致他的衣衫總有黃色的汗漬無法洗褪。有時他會記起要喚我幫他拿一條毛巾,掛在頸邊以便擦汗,因為削甘蔗皮可不是件輕鬆事;尤其在客人一位接一位來臨的購買時光。 小時候我家是賣水果兼開冰果店的,每到甘蔗盛產的季節,大捆的黑紫色甘蔗就會斜立在店前的左方,成為一方吸引人的如牆風景。挺拔壯實沒有瑕疵的大甘蔗總是客人的最愛,滑亮的外表吸引著採買者的目光,但削起皮來也最重最累。每削好一段還要再用剁刀切斷,一段段長短相近的新鮮甘蔗放在透明的袋子裡,才會去秤重算帳。不事先削好的用意是為讓客人可以吃到最新鮮甜美的甘蔗,但當客人一多又趕時間時,父親用大削刀削皮的勞累就全顯影在越顯弓狀彎曲的身型裏。休息時的甩手動作只是舒緩疲累的一種表達。 但我們不懂大人的辛苦,總埋怨著收甘蔗皮的麻煩,那濕黏的甘蔗皮總圍繞著揮之不去的蒼蠅,不小心踩踏其上還會發現螞蟻大軍已結集進攻,如果遇到紅螞蟻那更是要跳腳快逃,總之把甘蔗皮收進麻袋裡就是一件討厭的苦差事。 不過開心的是,通常也能換取一些獎賞,比方說一段粗細適中已截去硬節的好咬甘蔗,或者一杯已榨好鮮甜的甘蔗汁,如果把甘蔗汁放在冰櫃冰涼一段時間,等放學後或運動完後大口喝下,那沁涼舒爽真是難以言喻,簡直就是人間美味。滑入喉韻裏的甘蔗汁也許有點過甜,但對孩子的我們來說一點也不在意,我們也仿如愛甜如命的蟻群般,再多糖份也不怕,這是甜蜜蜜的好滋味。 玻璃杯體沁著水珠的冰涼甘蔗汁,在酷夏裡絕對比任何珍饈還要吸引人,那也藏含著父親對我們的愛。他總是捨不得喝甘蔗汁,他把最好的都留給孩子的我們,自己只啃吃最多節又最硬實的甘蔗頭;客人採買時總不要的那前段。 童年的甘蔗汁裏,不僅有盛夏汗水淋瀝後的甘美沁心口感,還飽含了父親滿滿的愛。在歲月的堆累增添間,在我的記憶庫裏儲釀著幸福感的芳味,越增越濃。 我有時也會想起童年的甘蔗田。 它總是占據著郊野土地上的大幅視覺景觀,仿若連綿不停的布景畫片一樣,在藍天與土地之間抹著它大片的綠色調。父親說這些都是台糖所種的白甘蔗,因為白甘蔗比我們當成水果食用的黑甘蔗品種甜度來的高,是種來提煉成糖的原料。糖也是我國出口的大宗,為國家賺進不少外匯。於是白甘蔗有著那時代屹立不搖的身姿。 只要出了城鎮,再下一個城鎮到來之前的屋舍密集區之間,大片蔗田的連綿身姿,很難讓人忽略它的存在。省道公路畔、台鐵火車道沿線、中南部開發不多的旱田區域……幾乎都有它的大片身影。 有時倚坐父親的的機車後座一路旅行,會看著這些蔗田到感覺單調乏味,因為實在騎了好久怎麼旁邊的風景都還是蔗田風光,沒有改變。搭鐵路也一樣,從北部南下到了中南部,如果不是水稻田野、樹木林野,就幾乎都是一大片一大片蔗田的天下,從后里、虎尾,到嘉義、台南,到高雄、屏東……一路南下,蔗田風光在童年的印記裏,佔著絕大的版圖。 不過隨著外銷糖價的低廉,我們產糖所要付出的人力成本開銷,已多過獲得的金錢,加上從外國進口糖比我們自己生產還要便宜,在土地上辛苦種植甘蔗以煉糖換取金錢的美好循環已經不復過往。於是,像心照不宣的集體公式般,蔗田以等比級數消逝的飛快速度,慢慢消失於我們的視野。先是變成空地,慢慢轉變成建地。 土地上種植的不再是經濟價值低的白甘蔗。 一棟棟蓋起的房舍成為土地上的新經濟物種,有的是民宅樓舍、有的是工業廠房……漸漸匯聚成建築叢林。關於糖業繁華的過往,只能在一間間的糖廠間憑弔追尋了。 有一陣子,我們迷戀於各地糖廠的造訪之旅。 到烏樹林糖廠搭小火車、到橋頭糖廠聽歌看藝術文創、到光復糖廠餵錦鯉看日式宿舍、到南州糖廠看小葉欖仁的青綠細葉、到麻豆糖廠享大片青草地的奔跑及聆聽林蔭樹道下的夏日蟬唱、到仁德糖廠聽十鼓震撼心魂的鼓樂演出……每座糖廠都有不同的差異和特色,但我們都一定會有的相同舉動就是到糖廠一定要吃好吃的冰。冰棒也好、冰淇淋或聖代也好,總之到糖廠一定要吃冰這儀式,已成旅遊活動裡的不成文卻絕對遵守的鐵律。 彷似吃到甜甜芳味的冰品後糖廠之旅才算完滿。 吃下甜甜的冰,看看有歷史年代的糖廠相關文物,也是對消失的蔗田景觀作一種緬懷的動作。甜,總是讓人覺得愉悅、覺得幸福。我們生長的這片土地曾有過的蔗田大軍雖然已經消失,還好還有糖廠這場域供我們駐足與參與,還有甜蜜的冰品滋潤味蕾和胃囊,也算這時代裡美好的一章。 前些時候父親發生車禍,撞斷了大腿骨。開刀後的他終日只能待於室內,哪裡也不能去,看看過往旅遊的照片也成了排遣無聊的寄託。可以想像年輕歲月會騎著機車到台灣到處旅行的愛好出遊之人,現在沒有行動力只能常待室內是多麼痛苦。尤其為了讓手術後的腿骨趕緊復原,每天都得吃很多營養食品,養生奶粉、養氣人蔘、健康食品、鈣片,還有多不勝數的藥品,看了就覺疲累。 有天我突然想喝甘蔗汁,就到街口的甘蔗攤買了幾杯甘蔗牛奶回來,問父親想不想喝;我已把插上吸管的甘蔗汁端到他面前。但父親猶豫了好一片刻,都沒有說要喝或不喝,連手也沒有要接飲料的動作。 好半天才說:「這種冷颼颼的天,喝這個太冰了吧。」 我把甘蔗汁放到微波爐裡加熱了一下下後,再拿到父親的手邊。 當他喝起幾口微溫的甘蔗汁後露出的滿足臉容是近日時光裡很難得見到的,我突然想起童年的甘蔗汁,那我最愛的從冰櫃拿出的冰涼甘蔗汁,那裡面裝滿著父親對我們的關愛。現在父親老了,變成我們來照顧他。時光飛逝,真的是一晃眼的功夫啊!冰與熱的甘蔗汁裡,一樣都是滿滿的關愛啊。 「好了好了,不能喝太多,喝多了又得跑廁所,麻煩。」父親叨叨唸著,但我知道他其實是開心的。 「好了好了,不能喝太多,糖尿病的人喝太甜不好。」他又自語著把杯子交給我。 我說,偶爾喝一點點沒關係,不然每天都吃討厭的健康食品和藥品,實在太不開心了。然後也要乖乖配合醫生所交代的囑咐,繼續復健,好恢復行動力,才能再去旅遊,再去看外面的世界。最少也能再到糖廠去吃碗好吃的冰。 父親沒多久又像往常一樣坐在藤椅上又打盹起來,我手裡握著這杯沒喝完的甘蔗汁百感交集,童年的甘蔗汁甜蜜的芬芳還在腦裡暈染著,怎麼這隻時光的魔棒如此快速,一下子就讓童年之顏變成中年,而父親一下子就從盛年飛奔到年邁的老年,我們都得抓住時光給我們的匆匆之瞬,得把握當下啊。 走到廚房,我把剩餘的甘蔗汁一飲而盡,甜蜜的甘蔗芳味從舌尖滑入胃囊,童年的冰果室記憶紛紛躍上腦際,所有的酸甜苦辣、歡喜和辛苦通通都化成芳甜一味,回想起的全都是歡喜。也希望父親能夠趕緊好起來,恢復行動力,即使腳步沉重顛簸也都要往前行的道路邁進。 外面還有許多山水,等著我們一同去領略。 還有許多的甜蜜記憶,等著我們一起譜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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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同時每個村莊的週遭,也是野戰部隊班、排、連、營的駐地,人數少說也有好幾百人。他們除了例行訓練及築工事外,星期假日則可輪流休假,但仍有許多限制,加上島上交通不便,故而他們也只能在鄰近的村莊蹓躂蹓躂。 於是少數腦筋動得快又有資本的村民,他們認為有人潮的地方就有錢潮,在商機不可失的情境下,買來撞球檯擺在自家的大廳,提供給那些在島上準備反攻大陸的阿兵哥、一個休閒娛樂的場所,也為自己賺取應得的利潤。起初大部分村人都不看好,甚至說將來沒生意時可當床鋪睡,想不到經過一段時間的慘澹經營,往後每逢星期假日想打一桿撞球,竟然還要排隊等候。 逐漸地,他們也發現這些不能經常離營進城的阿兵哥,對於日常用品也有實際上的需要;甚至肚子餓了想吃一碗陽春麵充飢,大熱天想喝一杯冰水消暑,衣服破了必須補、髒了也要洗……但在鄉村,可說有錢也找不到能幫他們解決的地方。 於是,週遭有營區的村莊,紛紛開設日用百貨店、小吃店、洗衣店、撞球室、冰果室,甚至擺上一台縫紉機、掛上修改軍服的招牌,依然有生意可做。故而有不少人棄農從商,亦有婦女們在餘暇幫阿兵哥洗衣或修改軍服,掙幾個錢貼補家用。然而,賺錢卻也得靠本事,並非人人都有如此的機會,大部分島民,仍然守著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每天頂著烈日、冒著風雨,早出晚歸,辛勤地耕耘,過著簡樸的農家生活。 值得安慰的是,激烈的砲聲不再響起,只偶而地打打宣傳彈,雖然仍有少數人員傷亡及房屋毀損,但比起之前一天落彈數萬發,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可同日而語。也因為十萬大軍的進駐,各種民生物品需求量增加,農民種植的蔬菜與餵養的家畜家禽,也相對地有了銷路,對於日常生活的改善,確實有相當大的助益。 而所謂有破壞就有建設,政府也挹注不少經費投入金門的建設。例如:開闢公路、植樹綠化、普設學校,改善交通及環境衛生,並讓家家有電用、戶戶有自來水喝,試圖讓這座歷經砲火蹂躪的島嶼,成為三民主義的模範縣。 (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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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陳年當兵記憶
父親,從一個容光煥發的青年,而今步入耳順之年。 我想,四十年前在金門軍中服役的他,恐怕想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經由廈門碼頭搭小三通回金門,捕捉過去的軍旅生涯吧?畢竟當時台灣尚處戒嚴時期,大陸還在鬧文化大革命呢! 然而金門,給人「前線戰地」的印象;勾起的是爸爸與昔日同袍的回憶;於我而言,則是換個角度重新認識一個留下歷史軼事和近代開發史痕跡的島嶼。 不過因為我們是組團出遊,行程既定,沒法按爸爸個人腳步按圖索驥,況且街景市貌,甚至島民生活型態早已今非昔比。但我父子倆仍趁著晨光初綻,天色微亮,人聲尚寂之際,騎乘跟民宿業者借來的鐵馬,一邊迎著徐徐微風,一邊呼吸爽朗空氣,盡情地享受鄉野間一片寧靜和純樸。 一路上,爸爸像是回到剛收假回營的阿兵哥般告訴我,他在金門的時候,傳統閩南式古厝樸拙的樣子,可以從馬背燕尾屋脊看出哪些是富貴或者當官的人家;島上數十萬名軍人遠比百姓人數還多,商業、消費一度非常熱絡;他們經歷只打沙灘不打民房工事、只打宣傳彈不打實彈的對峙年代…。 說著說著,一棟屋頂上方高掛國民黨黨徽,底下排列「金沙戲院」大字的破舊老建築突然映入眼簾,我指向它,頻頻以聲音示意;然而因為兩側除了房舍蓋起以外,其他景物並無太大的改變,爸爸很快就認出這曾是他在憲兵隊時的其一管區。我仔細聽著爸爸繪聲繪影的描述,眼前像是浮現一幅他負責糾舉軍中違紀情事的畫面身影,好不威風凜凜。 當下,平常很少主動入鏡的爸爸,既開心又興奮地催促我給他拍照留念。不用說,爸爸心頭湧上了許多難忘的陳年回憶,哪怕是酸甜苦辣。我看見爸爸重溫離島的過去,我也暗自許諾,將來我要故地重遊找回往日當兵的情懷。 如今爸爸和換帖的叔叔們,不是視茫茫,髮蒼蒼,就是齒牙動搖,但令人羨慕的是,他們同袍的兄弟情誼將歷久長存。 我最後站在一座坑道口外朝灘頭陣地望去,大洋依然翻攪著。不禁遙想煙硝烽火的國共激戰,軍隊或因機關槍掃射負傷,或因戰防地雷炸死,血水染紅了海水,如此觸目慟心的景象,不忍掩面嘆息!我希望未來海峽兩岸的關係,能夠和平共處,不再輕言兵戎相向,不再飽受戰爭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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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八二三砲戰起訖時間
本(一○五)年四月十二日,《金門日報》浯江副刊登載金沙國中施宏遠老師的大作〈大嶝島的八二三史觀〉一文,提及「八二三砲戰……,短短的四十四天內(大陸記載六十四天),落彈量達四十七萬餘發,其後又經歷了二十年的『單打雙不打』,直到民國六十八年一月一日中共與美國建交才結束砲擊。」這一段話,施老師寫出臺海兩岸對砲戰的全程時間有不同的解讀,不同的說法當中何者較為至當,值得吾人探討,惟談這個主題一定會觸及砲戰的發展過程,以及中共砲兵向我金門島群射擊砲彈的總數,八二三砲戰戰史剛好筆者有所瞭解,願提供拙見,以釐清相關問題並獲得共識。 大陸的觀點 一場戰爭發生後,對作戰何時結束,有不同的認知,這在戰史上是比較少見的。先看大陸的說法,二○○八年五月,沈衛平所著《八/二三金門大炮戰》一書,提到共軍的作戰方案:「準備於(八月)二十三日下午十七時三十分開始炮擊」,砲擊金門何時結束?渠認為「一九五八年短短六十四天,……四十五萬發炮彈從廈門甩到了金門。……十二萬炮彈從金門打到了廈門。」當砲戰開始之後,十月六日,中共發表《告台灣同胞書》,並宣告「停火一週」,十月十三日又「再停火兩星期」,停火即將結束的前一天,十月二十五日,中共廣播《再告台灣同胞書》,宣稱「逢雙日不打金門的飛機場、料羅灣的碼頭、海灘和船隻。」算至十月二十五日,認為停火已告一段落,這是大陸六十四天的講法。 徐焰持不同的見解,二○一一年一月,在其所出版的《金門之戰一九四九-一九五九》中說:「八月二十三日下午五時三十分,前線指揮員發出『開始突擊』的命令。」至於何時結束,他的看法是「(一九五九年)一月七日下午,解放軍炮兵……,共發射炮彈二點六萬發……。這次炮戰,實際上成為金門地區最後一次真正的炮戰。自一九五八年八月二十三日開始的為時四個多月的炮擊金門,就此在事實上已經結束。」由此可知,徐焰認為一九五九年一月七日才是砲戰結束的最後一天。 從上述得知,砲戰的全程時間,大陸有六十四天及四個多月(按:概略一百三十八天)的不同算法。 金門縣志的記載 金門談論八二三砲戰相關問題時,大都以《金門縣志》為本,就以九十六年續修版來言,先是「八月二十三日下午六時三十分,金門對面之廈門……等地,匪砲三百四十門,向金門島群瘋狂奇襲。迄十月六日,零時五十分,匪向我砲擊總計四十七萬四,九一○發。」這是砲戰四十四天的說法,至於四十七萬四,九一○發也是常見的統計數,這數據基本上是依據民國八十三年八月,臺灣省文獻委員會與國防部史政編譯局所出版的《八二三戰役專輯》,以及八十五年六月,國防部史政編譯局所編印《國軍外島地區戒嚴與戰地政務紀實(下)》的統計總數,也就是說到十月五日止,這四十四天共軍砲兵向我大、小金門、大、二膽、猛虎嶼、獅嶼、東碇、北碇所發射砲彈數(包括榴彈、宣傳彈、黃磷彈、照明彈)。惟筆者就上述兩本書的列表加以重新計算,其總數是四十七萬四,五五四發,少了三百六十五發,誤差之原因查不出所以然。 《金門縣志》後來又修改為「八二三砲戰,自八月二十三日起,至十月五日止,在四十四天中,共匪砲擊金門計四十四萬四,四二三發(另有統計數字為四十七萬九,五五四發,其計算時間為迄四十八年元月六日止,特此訂正)。」修訂四十四天落彈數為四十四萬四,四二三發,與國防部的官方統計數據有落差,而且《金門縣志》沒有說明為何修正,也未註明出處,所以其依據不得而知。再者,砲戰全期如果統計到四十八年元月六日,元月七日不算,這也無法理解,因為光是元月七日這一天,據國防部的統計,共軍向我金門島群射擊三萬三,四○一發,而且從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至四十八年元月七日止,據《國軍外島地區戒嚴與戰地政務紀實(下)》的統計,中共砲兵發射彈數是六十二萬八,七五一發,並非四十七萬九,五五四發,兩者相差十四萬九,一九七發,應予以釐清。 官方文獻的說法 國防部軍務局編印的《八二三台海戰役》,在第三章砲戰全期經過,認為「自八月二十三日至十月五日為砲戰激烈階段,歷時四十四日。八月二十三日,是日十八時三十分,中共……,突向我金門島群實施全面猛烈之砲擊。自四十八年元月八日以後,漸次恢復砲戰之前的對峙狀態。」這是階段劃分的講法,砲戰的期程算起來是四個多月。有關雙方發射砲彈的統計,該書的紀錄是「自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至四十八年元月七日,總計中共砲兵共發射各型砲彈四十七萬四,九一○發,分布於我金門所有島群。我砲兵部隊同時期向各地區中共砲兵陣地發射各型砲彈,計九萬二○六發。」砲戰的終止日期,國防部是不是誤植,有待查證,因為四十七萬四,九一○發是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至十月五日,一共四十四天中共砲兵向我金門射擊的總彈數,如果統計到四十八年元月七日,這四個多月共軍砲兵向我金門地區射擊的總數為何?據該書所列的中共每日砲擊數加以統計是五十九萬二八發。但此數據與《國軍外島地區戒嚴與戰地政務紀實(下)》所列的六十二萬八,七五一發相比,少了三萬八,七二三發,也期待相關單位作一比對,以求得更精確的數字。 起始時間探討 從兩岸所述砲戰的開始時間,發現中共寫的時間是十七時三十分,而我們是十八時三十分,當中差一小時,其實雙方所寫並無差異,據考證當時我政府實施「夏令時間」或稱「日光節約時間」,時鐘撥快一小時,所以砲戰爆發的時間我方寫十八時三十分,實際上中原標準時間是十七時三十分,這一點並無爭議。 八月二十三日是星期六,為何選在假日的傍晚砲擊金門,其突然性無非就是為了發揮奇襲的效果。假日實施攻擊,戰史不勝枚舉,如二次世界大戰,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星期日)晨,日本偷襲珍珠港,選在美軍渡完週末之後,戰備較鬆懈的時候攻擊,除武器裝備損失慘重外,美軍傷亡四千五百餘人,整個美軍太平洋艦隊遭到毀滅性打擊。 民國四十七年七月間,情資顯示共軍部隊調動頻繁,有進犯我外島之徵候。因此,從七月十七日十二時起,金門全島就已進入緊急戰備駐防。但八月二十三日這一天是週末,晚餐之前後,有些民眾或者阿兵哥在山上水井旁盥洗,也有人在馬路或田間散步、聊天,打球、運動的人也很多,當無預警的砲聲響後,找不到良好的掩蔽物,致被砲彈破片擊中而造成傷亡。民國八十七年八月,國防部青年日報社發行的《永遠的八二三~八二三台海戰役四十週年紀念文集》,其中〈八二三戰史〉記載金門守軍官兵傷亡的情形:「(當晚)二十一時十分,射擊完全停止,在二小時餘之砲戰中,共軍發射五萬七千餘發。是日砲擊開始時間,正值國軍官兵晚餐時間,一時猝不及防,致傷亡官兵四百餘人。」包括金門防衛司令部的三位副司令官趙家驤、吉星文和章傑將軍也不幸遇難,優秀的將領殉職讓人惋惜。 共軍選擇黃昏時段砲轟金門,研判與地理位置有關聯。廈門在西,金門位於東,從廈門的雲頂岩目視金門,上午時段面向太陽,不利觀測;但下午時段則不同了,便於其校正彈著點,在戰術的運用上對中共有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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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事好奇﹐物物有趣
喜歡走走看看,喜歡自由,對事事好奇、物物有趣,心兒善良,心底寬容,就是我和瑞芬的共同性格。 儘管一動一靜,我晨起,瑞芬說,她在晨夢中常常聽到我在廚房沖咖啡時湯匙撞擊瓷杯的當當當的清脆聲音,要不就是在書房很大力地敲鍵打字的聲音,除此之外,屋內一片安靜;我說,妳晨起就大不同,屋內馬上熱鬧,打破寧靜,昨晚的夢啦,突然想起的事啦,人生的大感悟啦,今天要辦的事啦……都會爆發幾句,而且還編成古裏古怪的印、閩、粵、國三語大混合的歌又嚷又唱,剎那間屋子如陽光照瀉,屋子充滿了人氣。 這是最大的不同之處。 但在本質上有很多的相同:比如我們都喜歡拍照。她用手機拍,我用數碼機拍。她常常乖乖地聽我調遣,拍好,我給她看:你看,一流。她也會把她手機的畫面給我看,得意地說,我的更好!有時我不斷給她拍,自己沒有,我會歎一口說,反正我醜,人家不愛看,就給你拍多一點吧! 旅遊的時候,遇到一些特色商店,我們都會好奇地進去看看。結果都會有所發現,做成交易。我們在臺北、泗水都買了一些在香港買不到的特色掛鐘。 有時,一些被冷落的小店,瑞芬一進去,背後都會吸引一大批團友或其他遊客跟著進去,樂得老闆笑呵呵。 瑞芬喜歡在旅遊途中被一些大街小巷的小攤吸引,看看摸摸的,小耳環、胸口針、各種手鏈……有一次,見到一種螢光穿線小石、可以刻繪名字,她就和攤主交談很久,慢慢地磨,討價還價一番,人家給她固然歡天喜地,人家不給,她也會大發慈悲,對我悄悄地說,很便宜了,他們賺這個也不容易,於是就成交了。瑞芬愛買一些小玩意,常常會想到也給兒女、朋友買送一份。 林子容老師、許老師、馮兒、豫蘭老師、小屏、車老師、曉薇等都對瑞芬大有好評,思梅老師曾寫了一篇〈只有美好的人才會相愛〉,其中有一段對瑞芬的描述用「好看」「好玩」「好吃」概括,可謂生動傳神。在西歐旅遊,她對外國人很友善,拍了多張合影,我都擔任攝影師;有次在義大利一家餐廳外,我在為她拍,不意一個帥哥走過來,嘴巴湊近她的臉,做出要吻她的樣子,笑著離開了,沒有惡意。 2009年8月,我們倆與香港教育學院徵文勝出者到臺灣旅行,一起和可以當我們兒女的大學生玩各種曆奇遊戲;2010年12月,我們去印尼美麗的詩路妮酒店,連兒女媳婿一行六人,玩得很瘋,瑞芬帶頭做最大頑童;同年底去峇厘島,她敢於把蟒蛇盤在脖子上、將蜥蜴捧在手上讓我拍照;在檳城的蝴蝶園,我倆被美麗的數不清的蝴蝶吸引,追蹤狂拍,她用手機,我用相機,最後兩人走失了。遇到模擬真人的木板模特兒,我們會把臉放進臉孔窟窿裏,拍多幾張。在韓國濟州島、泰國清邁的三D館,我們張張好奇,畫畫有趣,童心大發,處處喜歡,一一去試3D效果。自從帶了相機的自動三腳架,我們都會玩自拍,解決照相總是陰盛陽衰、二總缺一的遺憾。好幾次我們自己拍自己的照片都會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我們走過服裝店,看到櫥窗裏按照我審美觀認為漂亮的時裝,我都會童心大發,想想錢收來做什麼呢?我喊住她,對她說這一件不錯!她相信我的眼光,往往也大有同感,馬上進服裝店。一進去就猛試衣服,十有八九老闆娘或女店員,都會說,你穿什麼都好看,天生的衣架。我也在一旁大力鼓勵她,看著三番五次從試衣室出來的她,她一邊照鏡子,一邊問,怎樣?我說,好看,好看,多買幾件吧。 公婆倆互相影響,慢慢的我們就變成了一對忘記年齡的活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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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夜未眠
月娘一路灑下銀白如緞的髮, 髮絲綴滿光亮可愛的霓虹與星子, 星子們眨眼凝望忠孝東路也學習時尚, 找來波西米亞風衣在仲夏夜舞動串串風鈴, 飄逸流蘇紛飛輕拍路人的臉, 不甘寂寞的夜店低吼重低音符, 卡布奇諾提拉米蘇舒芙蕾默默爆出誘人香氛, 史努比彼得兔米老鼠通通偷嚥了口水, 街燈的眼好想睡卻硬是持續睜著酸澀泡眼, 打拚的城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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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經過六一七、六一九兩天的猛烈砲擊後,共軍又恢復他們單打雙停的伎倆,島民不接受也得承受,那有說不的權力。在局勢逐漸穩定時,各級學校也紛紛地恢復上課,八二三砲戰期間寄讀於台灣各中學的「金中寄讀生」,也隨著金門中學的復校而返金就讀。那年,金門中學計招考初中一年級新生八班,特別師範科一班,加上返金就讀的初二生三班,約有學生近六百人。他們除了讀書外,也擔負著:「發揚金門精神,向民族敵人進攻」的神聖使命。 原駐守在這座島嶼的國軍官兵,為了反攻大陸的大計,也不斷地在這個被稱為反攻大陸跳板的金門補充兵員。因此在短短的幾年間,金門已陸續進駐十萬大軍,其中有民國三十八年跟隨國軍撤退來台的士官兵,亦有台籍的充員戰士。他們在這裡建營房、築碉堡、打坑道,架設雷達,並運來數百輛裝甲車、數十門威力強大的火砲,甚至在村郊也安裝了高射砲,為的是就近和敵人做殊死戰,以達到反攻大陸、消滅朱毛,拯救水深火熱中苦難同胞的最終目標。 小島有了十萬大軍的進駐,除了主食係由聯勤單位補給,一般雜貨及蔬菜類必須在地採購,故而每天的需求量比砲戰期間還可觀。 (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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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巢大啟示
那天清晨,散步在溪畔的產業道路上,一面欣賞溪床風光,一邊注意腳步。咦!那兒怎麼會掉下一個小鳥巢?碗形的。撿起來細看,不得不佩服小鳥造窩的功夫、耐心和毅力! 巢是用數百上千的細小草尖、草支(不是木「枝」)--少數支條略大,絕大多數是中等偏小的。要從遠方,也不知何處,用小小的鳥喙叼啣而來,所花的時間無法計算,其毅力怎不叫人佩服?其耐心又怎不叫人自嘆不如呢! 小鳥用千百支小草支,在高而沒有憑靠的樹枝上做窩,技術一流:重疊、交錯,圓形排列打底;一層層交疊,環繞排列,往上墊高。又一層層重疊、交錯,環狀排列,往上墊高墊高。……也不知繞了多少圈,好不容易,終於碗形的窩巢大功告成了!形狀是那麼美,好可愛,好實用;功夫不知是從哪兒學來的?我也想學! 這個小鳥巢,裏頭沒有鳥蛋,也沒有小雛鳥,拿起來聞一聞,也沒有鳥兒的氣味。猜想可能做好沒多久,就被陣風吹落,真為牠惋惜!把它放回樹上的話,牠會知道回來使用嗎?人類無法知道鳥兒的想法。請原諒我當時把它帶回來,將用來給學生上一課,學習鳥兒做窩的絕活、能耐和意志力。我將告訴目前四班每班一百位上下的學生:我們人類面對自己的人生、社會、國家、世界的各種各類的事情、問題或困難,都要學著鳥兒做窩的精神與行動;才不枉費我冒犯那隻鳥兒撿回棄巢,來做我平日慣用的「實物教學法」--用可目見、可接觸的實物、真品為教材,使學生加深印象,久久不能忘--的教學苦心。 小鳥巢,大啟示,試問:可以人而不如鳥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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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迎城隍
「匡~匡~」渾厚低沉的銅鑼聲從遠方傳來,劈哩啪啦的鞭炮聲鬧得震天價響,小城的溫度瞬間沸騰,我的心也跟著飛揚。自小在後浦小鎮生活,沉浸於這裡豐厚的人文民情與風俗,自然不會忘記重要的這一天──「農曆四月十二」,浯島城隍自金門城遷治後浦的日子,也是一年當中最令我期待的民俗慶典。 回想小學時代,若是迎城隍的日子恰逢上學日,班上同學的情緒都顯得興奮異常,一個班級裡或多或少的會有幾位同學請假參加繞境巡安活動,其他無法參加遶境的人在遊行隊伍行經校園時,浮躁的思緒早已隨著鑼鼓聲飄到九霄雲外,台上老師講些什麼都不是重點了,這時通情達理的老師知道我們已無心於學習,總會開放教室窗口當觀景台,或是乾脆帶我們到學校圍牆邊湊個熱鬧,皆大歡喜。 最棒的是,有時迎城隍的日子正好落在周末,我便可以好整以暇的慢慢欣賞遶境巡安活動。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完成「行前規劃」:首先,先通盤了解城隍繞境路線,預估隊伍出現時間,才能夠及時現身並目睹完整的表演;再來,得慎選離家近的觀看地點,通常寬廣的十字路口是各方陣頭奮力表演的重要場地,最為精彩。以前,在金聲戲院還沒拆除之前,它的廣場面臨民權路與珠浦北路的交叉路口,離家又近,媽媽總在擺設香案拜拜過後,就帶我們到這裡報到。時至今日,這個地點依然是最佳觀看地點之一。 「匡~匡~」渾厚低沉的銅鑼聲從遠方傳來,告知信眾繞境巡安隊伍來了,我混在夾道的人群中,不時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探著頭,迫不及待的企盼著隊伍的到來。遠遠的,大紅色的城隍遷治紀念旗映入眼簾,在了亞、托燈的開道下,彩旗、馬上吹、城隍僚屬、南管、香燈、香擔、神駒、十音等城隍陣頭架式十足,在恩主公與關帝爺神轎後,即見城隍輦駕在隨香信眾的簇擁下緩緩前行,神威顯赫,排場隆重莊嚴。跟隨在後的,是四境的境主及地方宮廟的神輦與藝陣,公揹婆、官將首、十二婆姐、打花草、兒童藝閣、跑旱船、蜈蚣座、布馬陣、鑼鼓隊,蜿蜒數公里的繞境隊伍在響徹雲霄的鞭炮聲與此起彼落的鑼鼓聲助陣下,或嚴肅,或詼諧,或華麗,或逗趣,爭奇鬥艷、互別苗頭,將後浦街道的氣氛炒得熱鬧滾滾,高潮迭起,全城歡騰。 每年此時,家住金寧,平日鮮少到後浦走動的奶奶一定會在城區出現。她老人家沒什麼特殊嗜好,就是愛看戲。因為不想錯過城隍廟前一年一度的酬神戲,奶奶都會一早便搭車前來,在戲台前找個好位子坐下,一齣戲演多久,她就坐多久,一部戲演幾天,她就出席幾天,樂此不疲,從未間斷。曾經也隨奶奶看戲去,但可能因為當時年紀小,聽不懂又沒耐性,不懂得欣賞戲曲的我坐不住,總是沒能好好的看完一齣戲,兩個小眼睛咕嚕嚕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笑容滿面的招呼彼此,家家戶戶門前院裡擺上流水席,好像就在那幾天,後浦城多了很多人,看戲的、進香的、購物的、來作客的、湊熱鬧的……,扶老攜幼、熙來攘往的街上喜氣洋洋,熱鬧且忙碌得很! 時間與時推移,隨著經濟與觀光的發展,人們越來越重視這個傳統慶典,投入的人力物力年年成長,甚至是跨鄉鎮的動員,煙硝瀰漫、萬人空巷的景況,使迎城隍成為地方年度盛事,我也從繞境巡安隊伍的旁觀者漸漸變成參與者。初任教時,被分派於金湖學區,學校有鑼鼓隊社團,因此每年都被邀請參加迎城隍繞境活動,班上僅剩零星幾位同學,為師的我「人在曹營心在漢」,內心受不了鑼鼓鞭炮的聲聲呼喚,只好號召沒參與活動的學生,想盡辦法越區到後浦追逐城隍爺的腳步,大夥聽聲辨位,尋找繞境隊伍的所在位置,積極卡位,成了標準的「追神一族」。後來,索性自己帶起鑼鼓隊,陪學生走在繞境巡安隊伍中,穿越大街小巷,走遍四境角落,近身感受鑼鼓暄闐的爆炸威力與抬轎搖輦的狂顛震撼,這是以前當個旁觀者未能感受的全新體驗,只是這樣的參與方式是「見樹不見林」,人在其中無法窺得繞境隊伍的全貌,徒讓人有「只緣身在隊伍中,不識遊行真面目」之感嘆啊! 幾年前,我請調到台灣服務,雖然與金門相隔一道海峽,但每逢迎城隍此一宗教盛事來臨前,必定排除萬難準時返鄉,只是萬萬沒料到漸漸懂事的女兒,竟也遺傳到我的「追神」基因,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往後的「追神」活動都是母女二人結伴參與,她加入兒童藝閣,裝扮成古典小美女,我則負責隨行照護與推車。在女兒五歲那年,我因事耽擱確定無法返金,這小妮子不知是哪裡借來的膽,為了參加迎城隍遶境巡安活動,竟然無所畏懼的願意自己搭機往返台金之間,我只能說城隍爺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連女兒都成了祂的忠實粉絲! 從小看到大的迎神賽會,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傳承三百餘年的後浦迎城隍遶境巡安活動已由一個小小的城區活動轉變為全縣動員的全民活動,近年更以「浯島宗教文化觀光季」打開知名度,吸引了兩岸三地的宗教團體、陣頭及觀光客的加入。值得一提的是,在迎城隍繞境巡安活動中,除了有一般廟會常見的青壯年人外,還可見到許多花甲之年但活力十足的健康長者及童稚可愛的小朋友粉墨登場,大家卯足全力、盡其所能的賣力表演,讓年年推陳出新、精益求精的藝陣更富創意與特色,這場傳統與現代兼具的遶境活動,就像是一場老少咸宜的嘉年華會。 迎城隍,是縣民祈求平安的虔誠體現;迎城隍,是外出遊子返鄉的時節;迎城隍,是親朋好友歡樂聚首的日子;迎城隍,是傳統技藝精神傳承的契機;迎城隍,是浯島人民心中珍貴的文化資產。城隍爺在金門居民的心中,不僅是信仰的精神寄託,更是肩負凝聚縣民向心力與保存傳統文化與薪傳的重要推手。 「匡~匡~」渾厚低沉的銅鑼聲再次於四月十二日響起,請不要找我,我不是在迎城隍繞境巡安隊伍裡,就是在前往觀看遊行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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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隨風逝
記一位歷經白色傷痕的親人! 人,往往走到最後才會想到,其實不需要太多的東西,只要健康的活著,真誠的愛著,也不失為一種富有。傳說中的刺鳥以命為代價,只為換得臨死前的絕美唱,整個世界都傾聽,連上帝也會在天堂展顏微笑。為了唱出最優美歌聲,將身體刺進最尖最長的荊棘,唱出無可匹敵的悅耳歌聲,直到生命耗盡……絕美的歌聲也是一種是悲鳴? 十年前一篇「如果記憶像風」無意中入浯島第四屆文學獎散文佳作,引發我的寫作熱情,而後優游文字間。這篇文是我真實的速寫,我身邊的一親人,如今她年近八旬,去年底開始微恙,仍自行搭車北上門診就醫,三餐自理,活的清心自在,不讓兒女負擔。清明後轉上台大檢查,一發不可收拾……,後又轉回家居就近,我無意中得知,探視,心情急轉而下,無限傷感。 清明過了二週日,一個阿姨前日告別式剛結束,母親的心情不知是否平復了。今天我突然很怕接到金門來的電話,尤其是母親,她重聽,我怕淚雨模糊聲,如果透過長長電話線,不知會不會多了層傷痛,其實我是不知該怎麼跟她交代。就像四,五年前父親在金門署立醫院,我們堅持將父親後送,母親堅持不要,她不要父親老年折騰,怕見不到最後一面,她寧願守著他,一起慢慢老去。我陪軍機,妹先飛台北等,出發前母親送行,我信誓旦旦保證會讓父親平安返家。那一夜在榮總急診加護病房內,我們姐妹倆守著父親哭,說,不知該怎麼跟母親交代,我們這承諾。如今,在員林署立醫院,看到阿姨的模樣,回程路上我一直想,不知該怎麼跟母親交代,她親愛的妹妹,她那麼清麗那麼堅強,一生勞苦,晚年才正要自在。怎能接受,我怕母親承受不起。 午後三點,在我員林署立醫院。中午我才剛從中國醫藥學院回來,前幾日的在醫院陪護長輩,沾惹一身的醫院氛圍。一進入病房,我以為我會很激動,我以為我會很傷心,我以為我說不了二句話就會嚎啕大哭,……結果我比我自己,比我媽(我媽總是說我沒用,動不動就這樣)想像的還勇敢,我只是靜靜的看著病床上的她,很陌生的她,想從其中尋找一些熟悉,後來我發現,除了臉,而這張臉竟跟我清明節在金沙公墓看到的相片,一模一樣的臉,那是外婆的臉。 2013年秋天,在她員林家中,我們面對面,互相端詳,十幾年來的疏別。二年多後我在病房內,與她更近距離的面對面。我記憶中的她,為什麼現在只剩一張臉的輪廓,而這張臉離我這麼近,竟是如此的漂亮,我從沒機會如此近的端詳過。古典鵝蛋臉還是巴掌臉,沒有皺紋,沒有老人斑,淺咖啡色,有點像琥珀色,是藥物滋養嗎?還是平日的素食養生,一貫道清規嚴謹,……她臉上的皮膚質感,讓我想到她總是一身棉白色,月白色的衣衫,大街小巷騎腳踏車,飄然上下的仙姑體態,真不食人間葷腥。安寧病瘦小的臉,一雙大大的眼睛,真的很大,睫毛很長,聽家屬說,病了藥物治療後,睫毛又長更長了,那麼美那麼大的眼睛,配長長睫毛,竟然讓我十分羨慕,雖然,大眼睛,時而張開,時而疲勞半張,眼神渙散,或被家屬安撫哄睡緩緩扇闔。 我跟她說話,其實是我自己在說,一字一句,二句,因為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清醒還是昏睡,還是半睡半醒半昏迷狀況,她沒任何反應,我也不敢大聲嚷嚷,病房都是家屬。家屬說,清醒時,她可以聽到,可以看到,但是她現在很痛很累,想睡覺了。我知道她應聽得到我的聲音,只是我也不太說話,我不知該說什麼,我不太會安慰人,我只是一手摸著她的臉,一手捏她的手,輕輕的,她的手還有針管,點滴,烏青,換針孔處,我怕捏痛她。但是我只想捏這一隻手,另一邊左手腳沒知覺了。 我知道她很累,應該很想睡,因為聽到房內的聲音,又捨不得睡。她很累,這一輩子都很累,生在戰亂的前線--金門,過日子累,生為家中小女兒,與對岸外省高知識份子在縣府工作的他談戀愛,也很累,與他結婚生子後更累,因為短短幾年,他留給她的是五個幼齡兒女和無盡的傷痛。但是她應該也有過快樂的,晚年她也為自己而活,放下,放開,進入道場,悠遊禮拜,真誠認真的過日子。 我搜尋二十歲的她,青春愛戀,無限美好;四十歲的她,隻身在異鄉獨力撫養五個兒女,披星戴月沒有假日只有加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四十年來累積一張張全勤優良勞工獎狀和一群優秀的兒女。八十歲她感覺有些累了,有病痛她不想治療,在病床上她只想要離家近點,不想要兒女媳婦孫兒奔波,她想看他們時,他們想看她時,可以不要那麼累。 半癱半窩在病床上她口中有耳語,我約略聽出那是她在叫「阿姆啊!」是她忍受不住痛時對家鄉母親的渴望,初心回到最初的她。我們祈禱母靈能減少她的疼痛,安養直到老去,像記憶一樣隨風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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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的大兵日誌
蜜糖的時代是給一群活在黃昏下的果蠅。 如狼的喧嘩存在這塊泥塵 生命不過是一場洗劫的橫臥 冰默仍執意飛往 荒塚裡所埋藏的寓言 只為了向歌舞來死亡;從來只有害怕 才會感受到凋零 老兵聚焦的眼神是遠方還等著炸裂的菩提 能阻止腳步的前進 只有突然原鄉裡的父母 (離散梗在喉嚨間,彷彿有玫瑰 卻不斷嚥到咳嗽灰燼著 吐出後又是一瓣又一瓣的斷裂 滄桑顫抖著) 訣意句點後,就相忘在浯江的岸前 西元1958年守夜下的砲擊 就別再書寫關於這晚的敘事了 月光只剩下蒲公英還依然 就把詮釋都交給當時的風聲 它裡頭還有誰的容顏與哭喊 記得那已經是殘羹冷飯的炊煙了, 日誌的頁數像是乾枯的楓葉 中空的景色是槍砲聲 還有我的睡眠以及 枝骨般的魂魄 請繁茂別踩 西元1958年是我的 殘骸的 製造日期 猶如鋼筋的聲音 在已經燒焦的大兵日誌底內 你們遲早會看不見,但是 耳朵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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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約莫黃昏時刻,一部軍用卡車冒著砲火載來幾個現役軍人和相關人員,短暫的交換意見後就把孫麻子的屍體搬上車運走。政府是否會為他舉辦一個隆重的出殯儀式?還是找個木匠、隨便釘一副簡單的棺材,然後找個地方挖個坑,草草把他埋掉?或是倒下一些汽油,放火把他燒掉,再把骨灰裝進罐子裡較省事?凡此,村民幾乎都一無所知,甚至想送他一程也無從送起。 雖然他生前在這個村莊有許多可議之處,但善良且重情重義的島民,對於一個遭遇不幸而葬身在他鄉異地的外省同胞,他們選擇的是寬恕,而非記恨。想必渠等,會永遠記得孫麻子曾經在他們村莊當過副村長,無論是功是過,都將隨著他的西歸而一筆勾消。 然而,是誰把他擊斃?他心裡有數。縱使在兩岸敵對時孫麻子稱他們為共匪,但畢竟同為炎黃子孫,今天兄弟何以會鬩牆,甚而兵戎相向,或許事出必有因。孰是孰非?歷史自有公斷,任何人也無權加以置喙。 相信正在陰間接受閻羅王審判的孫麻子,對於自己在陽間的惡形惡狀,必須徹底地悔悟,始能消除業障早日投胎轉世,要不,勢將永不超生! 第八章 共軍以八萬五千餘發砲彈、歡迎美國總統艾森豪來華訪問,復以八萬九千餘發砲彈、歡送他回國。僅僅兩天計向這座小島瘋狂地濫射十七萬四千六百餘發,造成七位民眾死亡,四十一位受傷,二百餘棟房屋毀損,被打死的家畜家禽更是難以計數。而這筆帳要記在誰的身上?要向誰去索討?戰爭對飽受苦難的金門人來說是殘酷無情的,沒有歷經戰爭的人,永遠體會不出戰爭的恐怖。(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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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破浪會有時 直掛雲帆濟滄海
「猛虎猶在當道臥,困龍必有上天時」,在人的人生當中,不可能一直是順順遂遂,飛黃騰達,而人的命運與際遇也不可能都是坎坎坷坷,乖舛不濟,也因為如此心態,所以時下一般人也都害怕碰到挫折;遇到困境,也儘量讓自己子女與親人不要受到挫折,但關鍵並不在於有沒有折挫,而是看你用何種心態去面對挫折與困境。 換言之,人的一生中做什麼事不會是簡簡單單,一帆風順,命運之神會在你成功之前給你很多考驗,如果不為一時的失意與不順遂而跌入絕望不能自拔的話,也許你會發現,這時的天意與困境是在更大成功之前必須經歷的一般等待與磨練過程。 變換一種角度來看,善用挫折與逆境也是一種契機與轉機,讓成長中的孩子在他的生活中、學業、事業中接受適當的挫折與困境考驗,學習忍耐、感恩,如此才不會作出持才傲物、目空一切,甚至狂傲悖逆、目中無人的行徑,所以表面上看似挫折,困境反而是另一種收穫或是更上一層樓的動力,故此磨難在某種意義上並非是一件壞事,反而更能讓他謙卑、惜福、感恩,因為他在挫折與困境中嘗到了人生酸甜苦辣,看透了人間冷暖情誼,在爾後的日子裡,更能珍惜這些來之不易的果實,為社會創造更大的福祉。 民國九十八年六月十七日,我兒建邦錄取國立台灣師範大學英語學系語言學組博士班正取第三名,正式成為博士班研究生,這令人興奮雀躍的訊息帶給兒子滿懷希望的振奮,更讓家裡每一個人充滿喜悅與欣慰,想想我王氏家族世代務農為工,能考取研究所取得一個碩士學位就已經相當滿足了,更何況現今考取的是全國辦學甚佳、知名度頗高的翹首學府。從靜宜大學英國語文學系到國立中正大學語言學研究所,畢業後進入中央研究院語言所擔任研究助理,一晃就是近十年,想到博士班尚還有漫長的七-八年要熬,心情是既喜且憂,因為近幾十年來,整個教育大環境有著偌大的改變讓年輕一輩的孩子承受太大的壓力,這種壓力大到幾乎讓他們支撐不住,難於適應。想咱那年代,大學一畢業,不管是想就業、工作或是有意願從事教職為人師表,幾幾乎乎都能如願,但在近些年的少子化,與經濟不景氣衝擊及大學合併政策下,遑論說研究所畢業的碩士想找個兼任講師,就連是博士候選人也只能任個兼任講師,領那一節640元的鐘點費一個禮拜最多8節一個月才18,000元,這微薄的收入如何安家?加上又要在適婚年齡成婚生子,以免晚婚落得即使立了業也成不了一個正常家庭(晚婚難以生育兒女),加上也不願失去一段美好姻緣,從博士三年級修完課程進入期刊與畢業論文的期程,便回金門大學擔任兼任講師,幸好老家尚有遮風避雨的老房子,生活費、交通費也省,為人父母者,也只能縮衣節食,以一份微薄退休金予以資助,期能渡過難關,故此在100年大婚時曾以一首打油詩勉勵之:「二十有四娶婆娘,時為失怙弟妹幼,五十有八迎兒媳,兒尚學中未立業,惟願吾兒勤讀書,速速取得博士畢,功成名就修正果,莫叫為父蠟兩燒。」如今博士期程已近七年,想著預計今年十月即可通過口試,取得博士學位,姑且不論將來造化與前程如何?總算是苦盡甘來,熬出頭來了,但心中依然充滿那點辛酸味,外人如何能體悟? 從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到今年十月博士班畢業,三十七歲,漫長的十五年求學生涯,兒子算是嘗盡了社會人間冷暖,歷經現實人生酸甜苦辣,這些挫折與困境,讓他更知道去珍惜、感恩,保握幸福,除了在論文與期刊上努力鑽研學術外,也發揮音樂專長,指導社團電吉他一群亦師亦友同學經常研討功課,努力社團獲得頗佳人緣,這些挫折與困境最起碼他學得了剛毅堅強,祥和圓融,形塑了冷靜內斂的人格特質與縝密思維的週延慮事以及穩重幹練的處事風格,這些修練與修為當是將來在事業前程上最有用的助益力量,這幾十年的辛苦算是沒有白費。 職是之故,在學習與生活當中,我們會遇到挫折與困境,此時不必太抱怨上天的不公,轉一個念頭挫折與困境或許是上天送給我們的一份特殊禮物,殊不知天將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必亂增益斯所不能,而後能動心忍性,讓你更臻成熟,更甚堅強,當水到渠成,時來運轉,大勢磅礡飛龍在天之時,當見「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一片光明前程遠景,進而福運綿延,載昌永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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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吾友
我多想給你一個肩膀,讓你把所有重量都輕輕放下--曾經那麼拚命,就算遍體鱗傷,卻還是渴望把幸福得到。 〈繼續奔跑〉是在你離開金門之後,咱們聊天時,你給我推薦的歌,現在,也一直在聽,聽著你的勇氣,聽著我的不足。 兩年前,大家從台灣各地共同漂流到金門,全都對上大學充滿著期待,一開始接觸的夥伴,就是你,我的室友。 一開學,金門大學的傳統--毛毛蟲,每天晚上無止盡的練習讓你充滿不悅,即使到後期,你跳得比誰都開心,甚至結束後還想繼續跳的你。在那期間,你只想著到處跑,更把學長姐的禁車令視若無睹,每次看你這樣跑,既羨慕又擔心。那時的我,多麼想往外跑,不想被這四周的高粱田所拘禁,卻無奈於膽小和無車的困擾。一等到毛毛蟲比賽結束後,才興沖沖的去買一臺車,開始接下來的奔馳生活,享受金門的風、金門的雨和金門的點點滴滴。 接下來的日子,無數次的金門大冒險,大多都是咱們倆同行,我問你為什麼都是找我,你只淡淡的回答一句:「你不會嫌棄我迷路!」這時我大概知道,我們都討厭別人的抱怨跟把不屑表露無遺的人,大概酸言酸語是我們最無法忍受的事情。這是我第一次發現我們的共通點,大概也是成為好朋友前的基石。我的好脾氣,大概也為我帶來好運--就是你。常常你騎著我的灰太狼,載著我這個路痴走遍金門!而我,只記得在後頭閉著眼睛享受風吹過指間、頭頂的感覺,睜開眼後,美景就在眼前了!也是這樣,我常常記不住路,只記得到過的地方和一起吹風賞景的你。 人們常常說:要跟比自己厲害的人在一起。我想,沒交錯朋友。我相信,埋藏在你心裡的能量甚至現在表現出來的能力都證明你是多麼強大,咱們的心裡也是多麼的不甘,彼此都想著讓自己更厲害,試著往更高、更好的地方去。就在一年前,你像安置好的煙火在被人點燃後高飛。飛得又高又遠,飛回了本島!甚至是在無人之曉的情況下安置的煙火,就連我,也被蒙在鼓裡,然而這煙火極其璀璨,且歷久不衰,當我看見火苗時,是你要我陪你去報到的時候。當下真的呆住了!你,就這樣走了!突然的。 之後,我只有對你無窮的祝福。還記得你走後,我們有時會在深夜裡,瘋狂的敲著鍵盤,談論最近的生活、抱怨彼此的不滿、解開對方的徬徨和無奈,甚至給對方一些勇氣和未來,一談就是一兩個小時,連熱水都沒了,也要繼續談下去。我想,在大學時期能擁有一位能一起談天說地、東奔西跑、四處玩耍的摯友,這是何其有幸。你離開金門之後,我對你的佩服大大增加。聊天過程中。 我知道一位轉學生在新班級裡拿到前三名,在陌生的環境裡拚了命的朝自己的夢想前進,除了順利畢業不是問題,甚至申請交換、雙主修也如願以償!這樣下去,我能不更加努力嗎? 我想,在你離開金門後,咱們倆的能力已經越差越遠。甚至,我也有離開的念頭,想往更好的地方前進,然而同儕間的相處、自我的不安、自信的不足,逐漸使我的念頭成為空想,轉學已經不太可能,只好選擇到中國當交換生,暫離金門,改變自己,重新思考當初到達金門的原因,乘機體驗不同的民俗風情,希望當再次回到金門後,除了上進,也了解未來、了解自己。讓我沒想到的是,之後你也將踏上中國的土地,當一回交換生,而且是比我更好的學校!接著,除了佩服,就是祝福了!而且相信你行的,而且會很厲害。 我真的很開心我們能變成好朋友,即使在一年之後你離開了!不過你帶給我的除了金門的美景、摩托車上的奔馳,還有更多更多關於追逐夢想、體現未來、擁抱勇氣的能力,看你拚了命的在爭取著變強,我大概也被逼的一定得上進了!相信,我們都行的。 每一次,跌倒了,爬起來,繼續奔跑--尋找 自己心中的驕傲。 失敗的挫折也可以是力量,再大的風雨我都能飛翔。 最後,祝福: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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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測所人生
哪天你離開烈嶼的觀測所,調到其他單位,總有人啣接你的職務,這世界上似乎沒有甚麼不可以被取代的。那一年多來,你和一個士兵在山上過著似乎離世獨立的的生活,三餐是連部送來,洗衣和沐浴則必須到山下一位婦女經營的浴室,夏天的傍晚,洗完澡,走到半路又流汗了,手上的那桶水往往只剩半桶。 那時海上往來的船隻,只要是對岸的船隻,一律稱為匪船,每日寫記錄,每週回報到司令部,總有士兵傳送,你知道很多人利用職務空閒時,或是準備中醫特考,或是高普考等,或是研究所,那樣的目標才覺得自己還是個人,有方向前進的一個正常的人。 夏日傍晚的晚霞格外瑰麗,夜來得慢,晚餐也吃得晚些,那些漁船逐一收工,總也有幾艘船作業慢,還捨不得收網,碧波萬頃的平靜海面,船隻移動如無聲電影。 長官往往在無聲無息中出現。你的觀測所較為偏遠,記錄的船隻不多,研判也多為捕魚,你的回報業績往往敬陪末座,常被長官釘,你也只有苦笑。某回,我在某個評比項目加高分數,當月成績立即攀升到中間,至少那回你的營長不會再責怪你了。 夜晚觀星,冬天的獵戶星座中央的腰帶三顆星總是那麼清晰,還有冬季大三角,許久才覺物換星移,見到這麼明亮的星是沒太多光害所賜。你想起一位夜盲症的同梯,從前出去出任務,要回連上的路上,突然拉住你的手,好像漂流在大海中抱住一塊木頭,同梯說自己有夜盲症,太黑暗時根本看不清楚,是耶?非耶?倒教你有些許幻想。 有時海上漁火點點,好幾艘船就成一直線,夜晚還在捕魚的漁民為了三餐打算加班,你居高臨下看到那些燈火,想起民歌手黃大城的「漁唱」,「我將兒女情思,忘懷於碧海藍天。」你也曾遇過「兵變」,女友不來信了,終於變成別人的老婆。那種失戀真苦不堪言,不知道你是怎模麼熬過來的。 你終於把職務交接給另一位菜鳥少尉,讓別人繼續著看海的日子,回到連上預備退伍,我比你早一梯次離開金門。退伍後弟兄各自西東,也甚少連絡,一晃眼又過二十多年,某天突然想起昔日甚為嚴厲的一位情報官,在臉書搜尋他的臉書,現在是每天到高雄蓮池潭畔溜狗的一位老人。 物換星移,我們不斷在成長,昔日那些責怪、指教,都化為養分滋潤我們的人生,原來金門的觀測所,也是一座座觀測人生的場所,再回首,不論苦樂,還是一句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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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雖然孫麻子的言行舉止受到許多爭議,差一點就被強暴的添丁嫂更是恨之入骨,說他死有餘辜並不為過。但他不幸的遭遇,卻也讓人心生同情,甚至他的剋星王萬富亦不例外。 雖然王萬富曾經和他發生過不少次的爭執,倘若換成一般人,早已把他當仇家看待。可是當他得知這個不幸的消息時,二話不說趕緊衝到現場,在多數人不敢靠近屍體的當下,他親眼目睹孫麻子死不瞑目的悽慘狀。 於是他俯下身,伸出手,輕輕地揉揉他的眼皮,讓他的雙眼慢慢地合上。復又到他的寢室,拿了一床被單蓋在他的屍體上,以免曝屍在太陽底下。 可是他是無家無眷的單身公務員,必須保留現場,等待相關單位來驗屍後再作處理。可憐的孫麻子啊,縱使佔盡這個村子的便宜,最終還是死在這個村子裡。他欠添丁嫂一個誠摯的道歉,何時還?或許必須等到來生!(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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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早人的話】目睭﹑目屎的金門俗語
■目睭掛九界,看人的物著愛 解:看到別人的東西就喜歡,想佔為己有,形容人貪得無厭。 ■目睭看懸無看低 解:形容勢利眼只看重高尚有權勢的人。有時也用在指責小孩走路沒看路。 ■目睭生佇頭殼頂 解:高傲,自命不凡,瞧不起人。 ■目睭看人大小目 解:用不同標準對待人。 ■目睭花,匏仔看做菜瓜 解:指粗心大意看錯東西,也比喻看不清是非善惡的真相。 ■目睭糊著蜊仔肉 解:這兩句話都形容看嘸清楚人與事。 ■目睭貯得一粒砂 解:形容人度量狹小不能容人。 ■目睭起澇(濁) 解:形容眼睛被事物迷惑而看不清楚事的真相。 ■目睭庫庫,內衫看做內褲 解:形容人糊塗看不準之意。 ■目睭牚(ti)嘸金/目睭挲嘸金 解:兩句都是在指責及威協恐赫人的話。 ■目睭起煙秧 解:指眼睛矇霧睧花。 ■溜溜秋秋,食兩蕊目睭 解:眼睛要敏銳觀察,了解人意。 ■目屎准飯吞 解:哀傷茶飯不食,流淚過日即飽,不知餓。 ■目屎流入嘸流出 解:極至悲傷,強忍著淚水往肚裹吞,若過度哀傷會沒淚水。 ■目屎流對鬢邊出來 解:形容傷心無人了解之意。 ■目屎流目屎滴 解:形容人非常傷心眼淚流個不停。 ■目屎哭末乾,滿桌欖摻挲 解:形容小孩剛豪啕大哭,臉上的淚水尚未乾即破涕為笑在桌上抓東西了。 ■請人哭嘸目屎 解:兩種含意,一、指請人幫忙代替做一件事,對方潦潦草草的做,不中意而感嘆。二、有一種行業被人請去代哭(孝男教女),這種受僱的哭是沒眼淚的。 ■目睭尾瞭一下著知 解:形容眼尖銳利,瞄一下就知道是什麼情形。 ■目睭(nin-nin)看 解:眼睛眼巴巴的望著,形容對某人的盼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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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剩人生記事
當他在病床上羨慕我從來都不喊痛時,有誰知道我是忍著痛,接受這現實的苦,因此,當他這樣表達他對我的羨慕時,我一時脫口而出:「命苦的人沒有喊痛的權力!」這句話出自尼采名言:「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 這輩子,得接受這冷冰冰機器的洗禮;我的生命才得以延續,我,能夠不安份地忍受任何「疼痛」嗎? 然而,我開始想:我要怎麼度過這艱難的餘生?記得第一次在醫院接受「透析婁管」手術走出病房時,女兒迎面走來迎接我;後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說:「爸爸,祝福您!從今起歡喜的度過每一個剩下的日子」。 從女兒的祝語中,我找到了今後生活的目標,「喜剩」人生,告訴我要歡歡喜喜地度過剩下的歲月,我也以這句話,與所有其他正在洗腎的病友們共勉! 喜剩‧洗腎度過每一天 雖然,我的時間被洗腎割裂得不完整,但,我十分重視我每一個「非洗腎」的日子,我用剩下來的時間,努力的爬梳我殘存的生命,生命,對我而言:永遠是一個不解的謎!我的來處,以及賜與我生命的母親,我從來也不曾仔細的詢及我的來處,我,對我而言只是形體上的自我,追求靈魂深處的自我,又是我生命另一層次的追求。這樣的思維來自於我的身世,身世,對我而言初始是喜劇;後來的悲劇泰半是自己造成;老年之後的反省牽引著我的現在;還有晚年。 我比其他老人幸運的是:早在一、二十年前即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所以,當我健健康康地用我的雙腳走進洗腎室時,竟有病患家屬以為我只是來探病的,當她們知曉我也是病友時,無不張著驚訝的大眼頻呼:「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的事情在我此生中可以說層出不窮,我的故事猶如一部虛構的長篇小說,我想努力又寫實的在我的人生中描寫散文而不可得,但是,我孜孜矻矻於文學路程的顛簸上,樂此不疲。 人的健康真的是不容小覷,人,在健康時不懂珍惜健康,一旦失去健康那時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再多「早知道」已經挽回不了失去的健康,我的現況正是如此,所以,現實社會政府所主導的「長照政策」深深觸及我的內心。 也因此,我病後開始思索:當我更老的時候該怎麼辦?我不想讓自己成為子女的重擔,一連串與生存或者生命相關的問題,曾經不只一次浮現我腦海,雖然得不到正確答案,但也建立了屬於自己個人的新觀點。 有時,夜深沉時,會不斷追尋自己為何來到此世間?是輪迴的緣故?或者只是天地間創造的一個新生命?而我,寧願相信自己的降生,是揹負了多少前世的果業。今生來到世間只是一償前世恩怨。 此生究竟償還多少前世因果?我無從度量,然,盱衡我生命中的實境一如虛構的小說,便知道自己此生確實集世間悲劇之大成,也就不難察覺其中曲翹,實在不是自己所能掌握,有了這樣的概念,終於,內心一片澄明,終究,人生的黑夜終將過去;在黎明來臨前,我想自己該更努力於自己的人生。 經常告誡自己千萬別誤入前人的泥淖,然而,在過往歲月中,到底虛度多少人生的空白,屈指數不盡,只知道無數悔恨與不堪,這樣的人生要如何面對後代? 代代相傳不僅僅只是香火的傳遞,更多的是生命無盡綿延的意義。然而,曾經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裡,我自怨自哀活在「生命來源」的迷障裡,正因為這層糾葛讓我遲遲走不出身世迷霧。 等到我皤然醒悟歲月已匆匆而過一甲子,此去而後的不知期歲月,已然註定我這個人,往後的生命必須在「洗腎」中度過,所以,現在,我懷抱著喜樂的心情度過殘存的每一天。 多面人生悲喜劇 非洗腎日,我和常人一樣:要工作,至今,我已身無縛雞之力,我所能從事的工作便是在電腦鍵盤上敲敲打打。如果不是早早養成了書寫的習慣?如今恐怕只能坐以待斃了。上天關閉了我生命中的一扇門;還好祂為我開啟一扇窗。 今生,攤開人生歷程,我還有許多未盡之志,至少在我一生所鍾愛的文學世界,還有很多書寫等待著我一一完成。 和生命來源的糾葛既然一生讓我無解,那麼,用文字自我剖析,或許能夠得到慰安。許多時候;許多事情讓我覺得自己不得不和自己妥協,雖然這並非我的本性,但,又能奈何?這就是人生。 一生當中,只匆匆看過父親十分鐘面,所以,父親的定義對我而言,並沒有多大實質意義,有的只是幼小童年使我受到外界歧視的羞憤。那些童年的不快與羞辱,成為我一生一世的記憶,每個知道我身世的都勸我放下,而我,是到了一甲子的年歲,才知道真正的放下,而,放下,並不是對於父親的認知,有什麼新的詮釋,而是更廣泛的去理解生命的來源,原來,那不是自己所能選擇的,一如我的子女不能選擇要不要成為我的子女一般,事實上,他們也會感覺很無奈!他們對我的愛、恨、情、仇,我都要甘之如飴,不能有絲毫的不滿與埋怨。 也因此,我選擇了個人的生活,雖然,這絕對並非個人的意願,然而,當我必須面對這樣的命運時,我從正面去解析其中的必然並非偶然。 正如我接受洗腎人生(不接受也不行),我的心情不能說喜悅;但卻是開放的,在乍聞自己即將開始洗腎的剎那震驚後,老實說,我的心情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控制,我猶如遭判極刑的死囚,初時,我想放棄治療,洗腎室護理長苦口婆心開導我,也許她對每個病患都這樣吧?但,聽在我耳裡格外動聽,那是一種振奮人心的鼓勵,尤其對我這個即將沉溺於茫茫大海的逆泳這兒言,那一刻,她就像是我的上帝,我乖乖地一面接受血液透析;一面仔細聆聽腎友必須注意的生活點點滴滴。 大家都說:洗腎病人可以和平常人一樣,除了腎臟已經失去排水、排毒作用,但只要經過「人工腎臟」的透析,仍然可以和一般健康人一樣操作、作習,沒有錯完全正確,這裡,缺少了一個「心情」;「心情」是萬藥的「藥引」,一如有些中醫的藥方在服用時須加上「藥引」以助藥效,西醫方面病患如能謹遵醫囑定時服藥;加上以愉悅的心情面對病情,相信一定能戰勝病魔,現在,我,正是以這樣的心情面對我的「洗腎療程」,不管這時程的經年累月我都必須忍耐、承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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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第一
魯迅曾經寫過一篇文章〈二十四孝圖〉,提出許多不合理之處,像臥冰求鯉、哭竹生筍、老萊娛親、郭巨埋兒,批評其中盡孝的虛偽。提倡孝道是傳統美德,如果不能隨著時代變遷用合理的方式表達對父母的孝順,一味遵循古時候的教材,恐怕就是愚孝了。社會有不同的價值觀,文化背景和情境也因為時間的推移而產生變化,因此教忠教孝要因時因地因狀況做最符合現況的需求,用智慧判斷,才能永久。傳統孝順父母的價值是良善的,做為人,知恩報恩也是區隔人與禽獸相異的指標,良善的人性應該要努力維持。 平常教育強調對兄弟姊妹要友愛,互相照顧懂得分享,可是人性本來就有貪婪自私的一面,手足之間容易因為權力金錢和家產產生紛爭,歷史上寫最有名的曹植〈七步詩〉「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寫出曹丕因為權力之爭要殺害曹植,同胞兄弟相殘的人間悲劇,還有唐朝的玄武門之變,李世民弒兄奪皇位。不只東方,在聖經創世紀也記載人類始祖的亞當與夏娃的兩個兒子該隱與亞伯,兄長因嫉妒和憤怒神接受弟弟的祭品,將他引到荒野殺死。人類群居相處,有時和朋友的關係親密無比,但是兄弟同胞而出,本來就應該比朋友還親,導致相爭相殘就是人倫悲劇,沒人樂於見到這種結局。因此,看到手足相親值得大大稱揚,期待大家有好的榜樣,向賢德學習。 家庭是一個小社會,能在家庭裡孝敬父母友愛手足,出了家門,才能真正去關懷身邊的人,二零一四年在社會上出現一些富少的社會案件之後,九月二十五日中國時報社論「正視家庭價值崩壞危機」指出,「……犯下大過的年輕人都有一些共同的特點:家境富裕或至少優渥小康;耐不起挫折;極度自我中心;人生虛無、找不到足以支撐精神的奮鬥目標;其中一部分的人沉迷於紙醉金迷的物質世界……。顯見社會急遽變遷後,家庭價值的維繫、人格品性的養成都面臨了新的挑戰,父母家長在方法上與心態上都必須調整。」呼籲家庭價值要重新定位、重新鞏固。 家庭關係是人性溫暖善良的園地,在關懷和愛中成長的孩子比較容易發展出愛和關懷的能力,這是模仿學習的教育方式。二零一一年四月親子天下雜誌二十二期指出:「許多國家都面臨少子化的危機,新加坡總理李顯龍一上任的國慶演說,把「家庭價值」當成政策重點,宣誓打造新加坡成為「友善家庭的環境」。新加坡政府面對少子化危機,和人民一起面對全球化下家庭崩解的挑戰。讓「家庭第一」的價值深入人心,啟發大家重新思考和珍惜這項人生中最重要的資產。」 守護家庭價值,就是守護人性的光明面。台灣有很大的危機是家庭功能失調。看到許多家庭失落了家庭溫暖,有的忙賺錢,有的家庭破碎,有的隔代教養,孩子們少了家庭的呵護,真得很不捨。我很期待,能有一天,我們的社會能發展到在育兒期一個家庭父母只需要一個人負責經濟來源,每個孩子的成長過程雙親之中能夠有人隨時在家裡守護著孩子,讓家真的成為家,而不僅僅只是一家人一起睡覺的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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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桂香陌
出差,蘇州,初秋。 天漸涼,日漸短,夜漸深,心漸慢。 住宿地方,屋外種了幾株桂花樹,涼風習習,由窗吹入,帶來一股沈靜的香甜,用力深呼吸,腦中頓覺舒暢,雖是初識的香味,卻覺熟悉,像一個久違的老友。 相聚,台北,深秋。 髮漸白,目漸昏,齒漸稀,力漸衰。 四十年的老同學,陌生又熟悉的臉孔,淡去又想起的名字,潛藏又浮起的往事,那些青澀的歡笑打鬧、奔跑嬉戲,那些靦腆的青春味道,從視窗飄入,腦袋還在努力的搜尋壓在箱底的記憶,同窗、同學、同奔跑、同挨罵、同發呆……,一同挨過的日子,就像桂花樹上挨在一起的不起眼小花,卻散出一種讓人難以忘懷的香味。 信息,網路,隨時。 人雖遠,路雖長,網卻密,手卻忙。 叮咚,一早手機就響起了遠方早起同學的無聲問候;叮咚,一會手機又滑進了一段精彩絕倫的話語;呵咚,手機上顯示了一張老得令人懷念的相片;叮咚,手機像漲潮湧進了大批的旅遊歡樂圖片;叮咚,某個話題激起了波濤,有時拍岸而來,有時捲起千層浪;叮咚,吱吱喳喳,此起彼落;叮咚,邀約旅遊,報名接龍,叮咚,要上床的不忘道聲晚安;叮咚,叮咚……。 這個在四十年後在網路上建立起的社群,突然覺得時光倒回到學校了。熱心公益的同學,依然無私無悔的付出;行俠仗義的同學,依舊拔刀相助;老班長,必要時還是要出來主持公道;開心果的,時時散播歡樂。 我,還是老樣子,躲在角落,像個無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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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溫度的相處
節奏越快的社會,就會讓人心失溫;一切講求快速與附加價值,人心就會變得急功近利,乃至於趨炎附勢。 人們在一起,不管是親朋好友,或是陌生人,最重要的是感覺;只要感覺對了,不但對話有溫度,也能把真心化為甜美的微笑。 自然而簡單的生活中,淡淡的流露出互相關懷的動能;沒有斧鑿的真情相待,最真,最善,也最美喔! 有好吃的東西,會想到對方,有好玩的地方,也會想到對方;有好笑的話題,不但會想與對方分享,有創意的點子,也急於想與對方共享。這樣的相處模式,不但有感情,也有溫度;且讓牽掛與關懷,順利成為思念與溫馨的現在進行式吧! 大家準備好了嗎?請所有人用感情的聯絡線,搭起友誼的橋樑之餘;出門在外,也別忘了將掛在臉上的微笑,一起帶出門喔! 這樣一來,才能更貼近人心,而且對於情感的互動,更具有保溫的效果;要知道:順利遠離冷漠之後,人心才不至於失溫,行為也不至於失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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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小三通
想起第一次到金門時,距離現在已有七年的時間了!回憶起第一次踏上金門的土地,坐著搖晃的小班機,拖著沉重的行李,因公差前往廈門!想起來還真是懷念。 記得,當時是三月底的濃霧天,我看不太清楚遠方的風景,也看不太到金門的人群,感覺就像是在霧中找路,坐上遊覽車,伴隨著濃厚的柴油味,前往小三通的第一站,鬍鬚伯麵線,當時只覺得好好吃唷!冷冷的天,拌上一個豆瓣醬麵線,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溫暖,加上老闆娘很有精神的招呼大家,整個人都充滿了幹勁,讓我更有體力繼續前往廈門。 整個車上、碼頭,大部分都是因公差前往的老闆或是高級主管,要不就是全家一起到廈門玩的家庭,只有我一個人很孤單,一個孤單的女生,獨自前往,一方面為自己的獨立感到驕傲、但又為自己的孤單感到悲哀!不久,船鳴笛了,我踏上前往廈門的船,隨著船漂泊在海上,我遠遠的盯著金門的水頭碼頭,想像著金門的戰地故事,這勇敢為台灣守著的土地,讓我不禁為它感到驕傲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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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然而,人生讓人想像不到的事可說多著呢,原以為自從砲戰以來這個村莊被奪走三條人命後,就不會再有不幸的事故發生。可是事與願違,孫麻子竟在村公所左側,距離防空洞不遠處,遭受空中爆炸的銳利彈片擊中腹部當場斃命。 那時他剛吃過午飯不久,或許是獨自在村公所喝了不少酒而神智有些模糊,當午後一陣激烈震耳的砲聲響起時,村民莫不拚命地往防空洞裡跑,而孫麻子則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東搖西晃慢慢地走。 不一會,躲在防空洞內的村民,清清楚楚地聽到一聲悽慘的叫聲,孫麻子已肚破腸流倒在血泊中,沒有了呼吸心跳。在反攻大陸回老家的願望尚未達成時,已在他鄉成為孤魂野鬼。 (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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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剩人生記事
血洗人生 晴天霹靂 2014年母親節前一個月,我遠在離島澎湖再拓人生亮麗風景之際,身體健康突發警訊,初時,以為水土不服,不以為意,如此食欲不振的日子,維持至我當年回鄉過母親節。 母親乍見我面,第一眼驚嘆於我怎麼可以瘦成這副模樣,拿起磅秤量體重,方才知曉自己這一個多月來,在外島的日子,竟然瘦了八公斤,也許;母親見到我的一霎那,大概可以以「不成人形」來形容當時的我。 回到故鄉之後,「水土不服」的症狀仍如影隨行的跟著我,有天深夜,被一陣痛楚驚醒的我,如廁之際竟出現嘔吐現象,這一驚非同小可,第二天急忙到我的家庭醫生那報到,經過抽血檢驗,半小時後得到答案:「你,要立刻去洗腎!」醫生正色地下達指令。 洗腎?自從知悉自己罹患慢性腎臟病以來,一直最排斥與懼怕的噩夢,終於發生!因為,當年才57歲的我,曾遭主治醫師警告:「以80歲平均年齡計算?以你目前腎臟的健康情形來說,這輩子,你要有『洗腎』的心理準備。」 當時,不以為意;只希望他只是說說而已。然,終於發生了……。而且來得如此快速與突然,讓我絲毫沒有心理準備。我的雙腳在顫抖中走出病院,那時,外面亮麗的天空,在我眼裡是陰霾一片,我的人生從此變成黑白,我不能接受醫生如此殘酷無情的宣判。難道已經沒有上訴的機會了嗎?我自言自語……。 從此,我成為一個領有重殘手冊的「重症病人」,這,不是我所願,我,開始思索我這不到65歲的「老人」,該如何面對未來的生活。 面對現實 堅強以對 原來,這個世間不只我一人要接受「血液透析」也就是「洗腎」的命運,眼前一大片躺在病床上病友的景象讓我愕然!我,今後就要如他們一樣:每周一、三、五,每次得撥出四個小時以上的時間,躺在病床接受「血液透析」。 根據健保署統計,全台目前約有7萬名洗腎者,每年以接近三千人的速度成長。台灣的洗腎人口密度位居世界第一。 接受血液透析之初,醫院護理長找我心理建設,一方面安撫我的情緒吧;一方面是醫療過程的必然。最後,護理長看著我的資料說:「其實,你因為還只是初老,年紀不是很大,在視力還很正常的情況下,可以考慮現在正在推廣的『腹膜透析』。」 她說了許多腹膜透析的優點,讓我很是心動,差點「心動不如行動」。 懷著興奮的心情和女兒商討著我的未來,原期待著女兒會一口答應,這樣,我就不用一個禮拜被困在病床上三天,雖然不是整天時間,但,我的時間也因此而被割裂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這也是很多人所不願意承受的。 但是,人生總有許多「但是」,然而,這世間卻唯有我的「但是」特別多,這也是我認為上天對我最為不公平的所在。 女兒說:「你一個人住,那種『腹膜透析』的清潔衛生條件您不適合,也沒有其他人可以照顧您,我看您就留在阿嬤那邊接受醫院的血液透析吧?」 女兒的話不無道理,於是,每周三天的透析治療免不了。 洗腎病友們一個個躺在病床上,乖乖地接受醫院裡設備完善的「洗腎」療程,有的3小時,有的4小時,一開始,因為據醫師評估,我暫時可以接受一周兩次治療,每周一、五,但每次需4.5小時,我因此而樂觀以為,自己比別的腎友健康。直到有一天,我回到高雄洗腎,洗腎室的護理長,在過了一段時間後她坦承地告訴我:「我建議你還是接受每周三次的洗腎,這樣會洗得比現在乾淨且徹底。」 於是,為了自己的健康,我和其他腎友一樣,接受正常療程。 洗腎,當然是一種折磨與浪費時間,不是每個病友都能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但是又何奈?我在心裡告訴自己:要面對現實,正視眼前一切,也只有這樣才能度過眼前魔障。 其實,一般接受洗腎的病友,大都能接受洗腎的命運,所以,大家都把自己每次的到院治療,視為正常作息;每次遇見腎友,彼此互相打招呼的時候都開朗的說:「來上班啦!」或者在收針量體重時說:「恭喜喔!下班啦」那一聲恭喜彷彿在恭賀對方「又平安的度過一天」。 雖然這樣的場景,只是每次透析的常態,但,給我的啟示卻非常之大! 血,奔跑體外的感受 從來,也不曾想過:哪一天可以親眼看自己體內血液奔流的景象,所以,當護士小姐在我體內引導出血液,然後將之裝置在「人工腎臟」的機組上。我的「血」經由機器的運作,開始奔流在我體外,好奇的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恣意地在外流浪,然後,體內「不乾淨的血」透過「人工腎臟」的過濾與清理,回到我體內的血變乾淨了,真是神奇的「血的旅行」! 每個洗腎病人在接受透析之前,都要「造廔管」,也就是在手臂上動手術,要造一條方便洗腎時打針的血管,這條血管如果不能用原生的,就要用人造的,因為我的血管還夠粗,所以到現在,我都還是用原生的血管。 人體內的構造真是神奇,血液,一如城市河流一樣,河流維護了城市生命,是城市得以生生不息的動脈;血液,則灌注了生命的動力。所以,每當我睜眼看著體內的動力不斷在眼前游走,我便感覺生命還在,存在就是一種無限的希望吧!往往,此時我會想起西方哲人尼采的那番話:「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於是,當我隔床的腎友大哥,由於他很怕針扎剎那的疼痛,因此,每當上針前一定要請護理師替他擦麻醉的藥膏,但,每一次他都會看著隔床的我上針,然後用客家話高聲向我說:「小阿哥ㄟ!你不會痛喔?做麼個不曾聽到你唉一聲!」彷彿,他對我的忍受度很驚訝!因為,他曾經跟我說:「每一次都是顫抖著出門到醫院,我實在非常害怕打針!」他還哀嘆的說:「這種日子要一直到我死了才能解脫。」他語重心長的訴說著自己的心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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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說笑
西方諺語云:「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我們常聽人說:「一天三大笑,沒病沒煩惱。」 「笑」是維持心理健康最好的藥方,大笑可以治療各種病症。古人說:「能笑著健康,樂觀者長壽。」如果希望活得健康,活得開心,記得每天都要笑臉迎人哦! 「笑」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根據動物學家研究發現,所有的動物中只有人類會笑。「笑」雖然是人類的本能,但曾幾何時,人類隨著年紀的增長,許許多多的人反而不會笑了! 你會笑嗎?你還記得笑嗎?如果你已忘記怎麼笑,沒關係!笑和其他的運動一樣,是可以透過再學習和不斷的練習,來讓自己重新獲得笑容。我們是因為有了笑容而快樂,而不是因快樂而有笑容。 人類是哭著來到這個大千世界,那就要笑著離開才對呀!人在笑的時候,不知不覺變得幸福了。只要能從內心發出呵呵的笑聲,你就會覺得之前煩惱的事情,都是無聊的小事。且人在笑的時候,也會變得開心起來,尤其是生性樂觀的人只要一個小小的喜悅和確幸,也會讓他覺得彌足珍貴,進而能夠從中體會幸福的人生。 人在大笑之後,就像做完運動一樣,它可以為身體腦部帶來充足的養氣,讓人健康又充滿活力,會感覺到全身舒暢,快樂無比。大笑更可以增進免疫功能、增強抵抗力。國外學者專家已證實,大笑運動可以舒緩壓力,降低血壓,是人類維持健康很重要的營養元素。 大笑的好處根據分析有下列幾種: 一、大笑可以輸送更多血液到四肢、器官、和全身肌肉,可提高抗壓性,減緩憂鬱和其精神官能症。 二、大笑可以提高抗體的能力,自然產生殺手細胞,有助於對抗某些細菌,增強身體的免疫功能。 三、大笑可促進血液循環。 四、大笑可增加一個人的活力,讓運動員的表現更好,也可讓歌手增強在舞台上的自信心。 五、大笑可以使人際關係變得和諧,臉部表情更是容光煥發。 六、大笑可以幫助很多人擺脫抗憂鬱藥物的依賴。 笑的種類有;微笑、大笑、傻笑、苦笑、假笑、奸笑、真心的笑、以及虛榮的笑等等,其中只有大笑才是對健康最有幫助,因為大笑可以增進免疫功能,增強抵抗力,國外學者專家已證實大笑可以治療各種病症。 我國清朝時期,有一位知府大人,他罹患憂鬱症,笑不出來,經多年治療無法痊癒。有一天,來了一位郎中,聲稱可以治好知府大人的病,經郎中詳細的診斷之後,他對知府大人說:「大人,您是得了月經失調症。」這知府大人一聽,憤然大怒,對著這郎中大罵說:「你這個庸醫,老夫又不是女人,怎會有月經失調症,來人呀!把他給我拱出去,俟郎中出門之後。」知府大人隨之哈哈大笑,心想;這個算什麼名醫郎中,徒有虛名,還真是個老糊塗,連男人女人都會誤診,每當想起此事,就笑上一陣子,每想一回就笑上一回,無形中他的憂鬱症已逐漸減輕,過沒多久,他的病完全好了。知府大人這才想到老郎中醫術之高超,於是將之請來答謝。 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大笑居然有這麼多的好處,朋友!就讓我們從今日起,開始開懷大笑吧!如果沒有足夠的笑點,也要盡量讓自己經常處於會心微笑的快樂精神狀態。 從一個人的笑容當中,也可以看出他的性格,例如:喜歡開口大笑的人,往往可以給對方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時常張開口大笑的人,一定擁有豪爽,開朗的性格,較為容易交往。尤其是喜歡哈哈大笑的人,一般都擁有領袖的性格。相反的,喜歡嘲笑別人的人,在性格上一定有某種程度的缺陷,而嘴角歪向一邊笑的人,顯示出他們內心扭曲的性格,對於這種笑容的人一定要特別當心。 練習愛笑、大笑運動,最好是在早上練,效果最佳,且要持之以恆,養成習慣,一起笑時,除了可以帶來身體的健康,也幫助我理解更深層的生命意義。實現一個豐富而健康的人生。 常聽人說:「笑治百病。」情緒經常處於低潮的人,比天天保持愉快心情的人,更容易罹病。因為一般人可以在笑聲中,建立樂觀進取的心態,養成正向的思考習慣,但是,千萬不要皮笑肉不笑哦! 彌勒佛的笑容,是最為自然和親切的,有副對子形容彌勒佛,「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笑是一種強而有力的正向情緒,它可以在周遭創造出一種正向的氛圍。 當一群人笑的時候,是會互相傳染的,有一句話說:「你笑,全世界跟著你笑,你哭,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哭。」愛笑瑜伽發起人卡塔利亞醫師說過一句話:「當你笑的時候,你就改變了,當你改變了,周遭的世界也跟著你改變了。」 所以就從現在開始,讓我們要從外在的笑,練到內在的笑,只要們內心充滿愛,讚賞,感恩和寬恕。只要抱持正面樂觀的生活態度,遇到事情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快樂過每一天也就不難。俗話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所以更要學會以歡笑的態度面對一切,用笑容來面對生活中的挫折,就讓我們從現在開始,將笑容融入生活當中,工作中有笑,走路中有笑,讀書中有笑,煩惱中有笑,過一個快樂逍遙的笑笑人生,畢竟能笑到最後才是真正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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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寵物真的可以降低血壓嗎﹖
近來,因親戚的膝蓋受傷,無法溜狗,我家裡接收了一隻50公斤十歲大的黃金獵犬,於是我開始了狗奴的生活,全家人每天望著牠單純無辜的狗臉,再多的壓力似乎也隨風而去,家庭的氣氛也越趨和諧。 這些轉變讓我想起,去年美國心臟學會破天荒地開始倡議一個「非藥物」的心臟保健處方,提出一個標語「養寵物可以保護您的心臟」,美國心臟學會竟還特別指出以豢養「狗」特別有療效,考古學家在的貝加爾湖(Lake Baikal)發現,8000年前的古墓中就有人狗合葬,人狗互相依存的關係似乎建立於一個狼群演化上的偶然,卻意外的在21世紀從心血管疾病的觀點重新詮釋這物種之間的友誼. 早在2001年,美國紐約大學Karen Allen博士將48名高血壓病人分為兩組,兩組皆給予同樣之降血壓藥物治療,但是其中一組除了降血壓藥物還免費贈與病患一隻「狗」,以長達六個月的觀察,來測量病患在「休息」狀態,與有壓力的狀態下如執行「算數學」與「演說」的壓力情境下,是否因為「養寵物」而有血壓的差距,發現其實這兩組病患在「休息狀態」的血壓沒有顯著差異,但是,在壓力的狀態下如執行複雜的算數時,「養寵物」的高血壓病患其血壓顯著較無寵物的人為低,同時,「養寵物」的高血壓病患,其血液中的血管收縮素(angiotensin)也較低,也就是說,高血壓病患因為豢養寵物而有了較佳的「心理適應力」來處理壓力,可以從容不迫地應對亂局,寵物穩定了病患的情緒,而使病患不因心慌而過度誘發交感神經徒增血壓。 其實,這也不足為奇,因為許多的社會心理上的變因如家庭支持系統或親子關係等,在研究上都可以被驗證為穩定心血管功能的變因,血壓的數字當然是身心靈互動後的結果,只是,人類真的是對狗情有獨鍾,狗是極少數會正視人類雙眼的動物,人狗經由彼此眼神凝視而建立起奇妙的社會性連繫,甚至引起下視丘分泌幸福感覺的催產素,這些都是錦上添花的詮釋. 所有的人都愛狗嗎?應該不是,在第五版之精神科診斷手冊(DSM-5)中,虐待寵物是「反社會人格違常」的診斷重要參考標準,當我第一次讀到此條文,不禁莞爾微笑,虐待狗意味著反社會人格特質?但是,您如果看過貝加爾湖畔之人狗合葬化石,人狗互相擁抱那種靜謐的情感交流,相信您就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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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萬富,我知道你的心意,自從添丁過世後,這幾年來你對我們一家大小的照顧可說無微不至,尤其是孩子們,簡直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叔叔看待。除了謝謝你,我也會記在心上的!」 「添丁嫂,妳千萬不要說這些客氣話。我們不幸生長在這個砲火連天的亂世,在失去親人的同時能彼此相互照顧,說來也是一種緣分,妳不要記掛在心上。」萬富抬頭看了一下天際,「妳趕快回家煮飯,說不定等一下共匪又會砲擊。」 「這樣好了,我多煮一點飯,你中午就在我家吃。」添丁嫂誠懇地說。 「別麻煩了,我隨便吃吃。」萬富推辭著。 添丁嫂不再堅持,雖然想請他吃飯,亦只不過是多下幾塊地瓜而已,並沒有什麼好東西可請他吃的。她看了一眼萬富,微微地向他點頭致謝就逕自回家。 可是當萬富看到她那為生活奔波的瘦弱身影,內心的確有太多太多的不捨和感慨。倘若以她三十餘歲的年紀來說,歲月是不該如此來折磨她的。即使她心甘情願地為添丁哥守寡,也無怨無悔地守著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甚至擔負著教養兩個孩子成人的重責大任,可是從人性的觀點來看,如此地蹉跎青春歲月,對一個勤奮善良又樸實的婦女而言,似乎未必公平。(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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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場馬拉松
朋友間遇到較勁之時,常會以「來場馬拉松」作挑釁的開始。小時,對「馬拉松」這詞懵懵懂懂,依稀從教科書上獲知是發生在西元前490年古希臘時代的馬拉松戰役,有位雅典士兵為了傳達訊息,在長跑後過世。在1896年的首屆奧林匹克運動會中,將這個運動列為正式競賽項目之一,但直到1921年,「馬松拉」比賽的長度才被規定下來。 金門舉辦「馬拉松」比賽,今年已進入第九個年頭,每年到這個時節,全島的旅館、民宿訂位爆滿,飛機機位更是一位難求,來自全世界各地、臺灣、大陸的比賽選手,把島上熱鬧的氣氛揚沸至最高點。兩人見面的最常聽到的話題: 「你有沒有報名參加?」「參加全馬?還是半馬?」 「厲害哦!真棒!」 「我只能參加休閒組的。」 「聽說競賽組的報名是分殺,18分鐘後名額就被搶光。」 「休閒組只有5公里而已,除了有紀念衫外,全程走完有一瓶金門紀念酒,還可以吃到金門特色點心哦!」 「競賽組的獎項更是可觀,有獎金,還有金門高粱酒呢!」 這樣的對話,那陣子都在我的耳邊迴響,一天總要輪送幾遍。多年來,清早即起與枕頭的拉鋸戰,我總是不戰而輸,直至今年,終於在毅力支撐之下,2月28日清早5點,我準時起床了。 5:30,天仍微暗,我和二女兒騎車出發,一路上,但見騎車、步行的人愈來愈多,從他們的身上的穿著行頭,就可知大家的目標一致,都是來參加這場馬拉松比賽的。警車、警察站滿了所有的崗位,進得金大校門,但見萬頭攢動,工作人員已不知何時就開始忙碌了,每個工作據點都有人各司其職,有的負責報到,有的提供茶水,有的負責蓋章、發放紀念品。如此人數上萬的盛大賽事,幕後的籌畫與佈置工作,他們殫精竭慮的付出可想而知。 休閒組的報到隊伍分了七、八個道次,每個道次的隊伍已排得老長,人數相當可觀,不管往前或往後眺望,皆是黑壓壓的一片,大家依序排隊,沒有絲毫的不安與煩躁,顯現出金門島民的素質水準。馬路隊伍外的人行道,有小攤正在賣三明治、漢堡、奶茶早餐,光顧的人並不多,大家的話題仍是什麼時候開始報到?誰跟誰來?如果走散了,要怎麼找人? 6:00準時開始報到,金大的學生手腳馬索俐落,有的負責在右手背蓋章,有的發放紀念衫、號碼布,做事效率相當高,幾分鐘的光景,我們就完成了報到手續。 完成了報到手續,接著就等鳴槍開跑,等候之餘,聽台上主持人妙語如珠,聲音傳遍了整個校園,讓大家在手忙腳亂與等待中,有了依循的指示。遠遠看去,台上站滿了身穿白色運動服的各界長官,金門縣的大家長-陳福海縣長也蒞臨致詞,感謝老天爺賜予這麼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讓如此盛大的活動能順利舉行。 準7:00鳴槍開跑,首先是競賽組出發,選手眾多到連行政大樓上坡道都擠滿了人,等他們全數出發,計時器已來到了8分鐘,才輪到休閒組出發。衝啊!跑啊!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爸爸牽孩子的,也有媽媽手推嬰兒車的。隊伍經過民權路,直達金城國中門口,轉經金門省政府,然後從安和社區斜坡經華僑之家旅館、全聯購物中心,然後再轉長鴻旅館,最後回到金門大學。 一路上,路邊加油助陣的社團、學校與阿公阿嬤,拉著紅布條,舞動加油棒或彩球,甚至跳著韻律舞,為我們加油。這真是全島都動起來的活動,年輕力壯的上路跑,跑不動的路邊當加油啦啦隊,每人量力而為。全程五公里,碰到很多老同事、老朋友,甚至過去認識的熟人,不免寒暄幾句,大家對這活動都持正向的看法,相約明年再來參加。 大人參加如此正向有意義的活動,應該都有其支持的意念,但對被挾持來參加的小孩子來說,可能就不明所以了。但見一對母子,兒子約讀小四,媽媽緊緊握著他的手,他一路吼叫:「要到了!要到了!」「怎麼還沒到?」「你都這麼說,騙人!騙人!」媽媽耐心的撫慰著,在一旁的我不免也插嘴補說:「要到了,是告訴你前面就是希望啦!」孩子瞥了我一眼,眼神透露著不解,夾雜著有點不耐,但任由媽媽牽著,他們邊跑邊走,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抵達終點站,馬上就有人遞上了溫熱的薑茶和切段的香蕉,走得全身汗淋漓的我們,喝了茶又吃香蕉後,趕緊去排隊領紀念酒,隊伍秩序井然。運動過後的全身舒暢,讓此時的校園氛圍感受全然不同,音樂聲在耳畔迴響,舞台上熱舞正在飆滾,跟比賽出發前的緊張氣氛截然不同。領點心的隊伍冗長得不見首尾,有金門麵線和鹹粥,熱騰騰的麵線,有豬血、腸子、瘦肉,再撒上蔥花,料多味美,不因大活動人數多而偷工減料,一點都無損於金門特色小吃的招牌。女兒和我分屬不同飲食嗜好,各排各隊,等我在表演台下吃完了熱騰騰的麵線,也看了幾個表演節目,仍不見女兒芳蹤,沒帶手機出門的她,此時人在何方? 尋找女兒的慌亂路上,我的腦海靈光乍閃,終於在停車場找到迷途羔羊的女兒,方明白在任何活動的背後,都存有一個意義內涵。不論過程如何慌亂、迷茫與挫敗,最終都會找到主要意義源頭,就像在停車場找到女兒一樣。這麼一個具有意義的金門馬拉松活動,明年,我一定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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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跑」會友
牛郎和織女一年一次在鵲橋相會,他們是因為「愛」;而我和Doris一年相會二次在金門馬拉松,我們是因為「跑步」這件事。一次是賽前的衣服面交,另一次則是起跑後的會合。 今年的金門馬拉松,我又多拉了姐姐一起,從報名、繳費、拿賽衣、接送機,全都由我操手,她只要負責人回來金門和跑步即可;我們姐妹一直和doris保持在一前一後,回頭都還看得到人的距離,在約莫7k處我們姐妹在分叉路上小別離,還開心的道再見,過了湖下的路標,我還跟我姑姑擊掌。 在第一次落單時,我一度還在下埔下碰上金門籍藝人「梅賢治」,親切如他,我是用他的聲音辨識他,然後我用一聲:「ㄟ……你是……」,他看看我的背號跟我說:「你跑21k啊!加油」,我也對他說:「加油,11點過後等你直播喔!」。 在11k和21k的分叉路上,我又第二次落單了,也差不多是零練習的我體力的極限了,一個人該如何跑下去?於是急call了跑友Doris,在湖下三間樓仔厝那我們終於會合了,一路上是邊聊邊跑的。 在每一個提醒立牌上,doris也都拍照留念,到了慈堤doris 讓我幫她拍了張獨照,她說:「去年是那個角度(小金門),今年我要來點不一樣。」,那張照片帶點迷霧還有著蔚藍的天,拍起來特別的美;在賽後,doris 還找了四張照片對2015年及2016年的我們做比對,是我們在立牌處合照及跑步自拍照,感覺她十分用心,也十分暖心,心裡更期許著「明年見」。 有別於去年的速度,我和doris都進步了,去年在第一站補給飢腸轆轆的,今年香蕉補給充足,甚至補給站的夾心餅乾,跑者們都讚不絕口,有趣的是還有人請工作人員拿起餅乾要拍照,在最後一個補給站,跑者:「來來來……最後一包了,大家要吃要快。」至於餅乾是否真的好吃,我個人覺得真的是香酥脆,但如果不是飢腸轆轆,或許感覺可能不一樣;除了要推薦餅乾外,跑前給姐姐介紹賽事外,還特別推薦了美食券要換「鹹粥」,裡面有著芋頭、炸過的豆腐及香菇的香氣、金針花、肉絲,也是台灣跑者讚不絕口的美食之一。 跑者間的相互鼓勵,總是那麼窩心,也是相互撐下去的小動力。其中我們遇上拿旗的一個小團體,從他們的談話中約莫猜的出他們是職軍,在遙遠一處聽到他們唱著:「月亮代表我的心。」我開開玩笑的說:「唉呀,你們再不唱歌我們都沒力了。」其中一個說:「開放點歌。」doris點了小幸運,對這幾個男生還真是一種考驗呢,不過就這樣打哈哈的我們玩了好一段路,一路上就是一前一後的,原本在21k及42k前的分叉路,還要鬧鬧他們,但是在補給站他們耗了太多時間了,就沒特別等他們了。 分叉過後,doris一路在我後面,我跑跑停停的,耳機裡每一公里nike+便會報速,我一心只想比去年更好,就把doris 拋下了,然後直奔終點去。最後1公里處,我打給姐姐請她在終點迎接我,然後讓她拍下完賽照;事後,從其他攝影單位,看到自己的完賽照,朋友說:「為什麼你跑完還可以笑?」我說:「因為我姐在終點等我,我要拍下美美的照片!」 終於還是結束了,但相較之下今年比前二年的11k、21k輕鬆,跑前睡得好、早餐吃得巧,跑起來心臟也不會那麼不舒服,而且還有姐妹陪跑,那一種心情的確是很不一樣;雖然我的第二次半馬還是給金門,重複的路線也小小厭倦,但我期許接下來自己能夠參加更多台灣的賽事,讓自己用不同的方式去看台灣的「美」。 「跑步」這件事,除健康身心外,也可以用不同方式認識城市,雖然我遠比其他朋友的成績差,但是自我挑戰,自我目標實踐,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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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
一張高鐵車票,將我們的距離拉近了不少,用錢可以解決的,都不難。當我們道聲再見,相擁而別,手中握著你剛買來的速食早點,溫暖而感動。當我進入那個閘門之前,我們的距離沒有縫隙,但六點半的頭班車將至,不得不學會放手,各自走向不同的南與北。當車子的門關起,你我的距離慢慢拉遠,心卻未變。 看著車上乘客多半倦容以對,多數也剛與親朋好友分離,兀自踏上屬於自己的人生道路,等待相聚的那一天。腦海中應該也是跟我相同,運轉著這幾天來的點滴。我打開早點,望著平凡無奇的熱奶茶與漢堡竟是那樣感動。因為我的戀人從未忘記過我,他總是擔心我餓,擔心我冷,擔心我趕不到上班的時刻,卻又捨不得說再見,他也不許我說。我那沉甸甸的行李是他愛的證明,所有的日常用品以及衣物,他通通陪著我去購買,或是本來就撥空幫我準備好。儘管用盡一切在有限時間內對對方好,仍不習慣那樣分離的情緒,那樣遠的距離,心是既甜蜜又痛苦。 如果沒有這個距離該有多好,就像一般的情侶每天都可以相處,是否這樣我們就會更愛彼此呢?有人愛說「小別勝新婚」,此話大致是對的,但如果不用離別,應該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天天在一起。心裡雖然沒有距離,但長期累積的幾個小時車程,橫越過的公里數,能做的一些事,也在人生中慢慢地消失不見了,即使滿心期待每一次的見面,但見面心中仍略感落寞,因此常利用乘車時間做許多事,包括想你,讓那些時間充滿意義,這樣的距離或許暫時用交通工具能填補,但或許久了,還是難以控制太多外在因素,畢竟世事難料,要變化就會變化,遠距離的戀愛總是給戀情帶來危機的兇手之一,原因終究是距離慢慢被拉遠了啊! 只有心的距離才會將現實的距離拉近,讓我們的愛沒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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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
換上夜行衣 雖非夜郎 豈能杜絕悠悠眾口中傷說你自大 怪就怪在遺傳基因天生孤芳自賞的倨傲 何況遠從太古老龍帝國早就瘋傳 把你比喻乃邪魔的等號 惟古印度與希臘間則奉你為豐饒的吉祥物 醜化與神話,魔鬼或天使 在天平兩端拔河-- 凡傾斜處皆曰真理 你甘於冷漠,飽讀世態炎涼 天大地大,惟自由無限大 華宇宮殿腐朽的豈僅一具形骸? 不如離群避世搞孤僻 一席從簡的陋室就已足夠沃養-- 靈魂,放空--閉關--打坐 禪悟一冊嗜黑而且嗜血的哲學 四面埋伏,很厚重的顏色 澈底把你抹黑 越黑只會越快樂 千盼萬盼無非等候一紙狙殺令 限時叫生命瞬間歸位 用致命一擊潑灑,渲染一幅暴力美學的山水 迷離山水,你佇其中 呷盅新釀的紅酒 飽餐俘虜肉 無關乎快意恩仇,無意逞雄 世人貶你屠夫也罷 誇你為忍者也無妨 我乃耽於蕭瑟枝頭一夜梟 從不害怕孤獨 夜不寐,我不睡 身為一名狩夜者 多少夤夜的崗哨 始終維持一貫高貴又驕傲的體態 偶爾清唱幾句梟聲自遣 好不好聽都是你們八卦的評語 我來自孤獨 始終以國王自居 宅男或隱士 都由我說了算 縱非天生的歌者 卻自詡黃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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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你怎麼會有這些豬血?」添丁嫂訝異地問。 「我一早到市場買的。聽說豬血能清肺,可能對妳的咳嗽有很大的幫助。」萬富據實說。 「早上不是共匪的砲打得很激烈嗎?你怎麼去的?」添丁嫂關心地問。 「我去的時候並沒聽到砲聲,回到半路時才碰到砲擊。」 「那你怎麼回來的?」 「老樣子,邊走、邊躲,終究會到家。」 「萬富,你這是何苦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教我如何能心安啊!」 「添丁嫂,咳嗽不能拖呀!尤其妳是吸入過多的砲火煙塵,那種東西很毒,有害身體。也許妳也聽過豬血能清肺的傳說,如果能改善妳咳嗽的症狀更好,萬一沒效果,豬血亦可當菜吃。」萬富解釋著說。(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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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小街茶桌仔話滄桑
今(2016)年清明連續假期返鄉參加4月2日國小畢業50週年同學會,最大收穫是在一百多人的會場中,和四、五十年不見的黃亞娥、黃奕權姊弟再相遇,她們兩人都是六丁畢業,我是六戊,隔壁班,但都是南門許祖厝一帶的老鄰居,見了面就勾起童年時代到她茶桌仔「提壺買水」的往事,約她在逗留金門期間再一起聊聊,她說好,但兩人都很忙,無法如願,直到臨搭船返台最後一天的4月5日早上8點39分,我在水頭圓環站等公車要去中正國小找張樾班長時,亞娥才回話說,早上有空了,我大為振奮,告以待會兒和班長談完事情之後就去找她。 9點到校長室,不久小頭楊金福也過來,得到班長首肯擔任我們「金城中心第三屆校友會」會長的承諾,並建議校友會的大掌櫃由倪明華擔任,這次整個活動的餘款由小頭轉交給她,班長還特地出去買咖啡、三明治,我則急得頻跳腳,班長說他用機車載我,珠浦東路4巷很近啦,我說亞娥告訴我就在模範街頭金門商會附近,他從4巷頭開始騎,九彎十八拐,繞到最後,果真是模範街頭,這才知道珠浦東路4巷和珠浦北路5巷真的好長,繞半個後浦街頭。 坐電梯上樓,阿娥熟練的拿出老人茶壺沏茶,兒時熟悉的土名一一被喚醒,南門老街的共同回憶就在茶香的輕霧中裊裊昇起。 阿娥是「南門小街」茶桌仔「墻姆婆仔」的孫女,黃錫金「金叔仔」的女兒,但其實她是從盛家「抱來」養的,昔日金門常有這種習俗,自己還未懷孕或擔心不孕,會向親朋好友「分」一個來養,叫做「壓青」,阿娥父親盛玉成,來自惠安,擁有一身作灶、砌石的好功夫,後浦模範街就是他參與建造的,阿娥上有一姊,叫「查某仔」(夠土吧?)盛璇珠,四個哥哥,大哥連興,就是南門小街雙號第一間店,珠浦南路2號的「連興」,連興的女兒盛珍珍和我同班,她要叫亞娥姑姑,亞娥的二哥金火,是從伯父那兒「抱來」的,三哥連壽「大耳仔」,四哥福杉「海墘仔」。 黃墻是同安人,很早就定居金門,大陸淪陷前是跑「火船」的,就是運送木炭及南北貨的商船,來往於金門的「船仔頭」、「同安渡頭」和大陸的漳州及香港等地,人稱「墻大仔」,民國38年,大陸淪陷後,海運中斷,因出入生意場子人面熟,就在珠浦南路16號開起全縣第一家「茶桌仔」。 「茶桌仔」的店址在珠浦南路16號,旁邊另起一個灶爐燒開水,小時候的阿娥一邊上學,課餘就幫忙店裡招呼客人、巡桌,也照顧「滾水」,那時是用二個大銅茶壺(阿娥目前有保存下來)和細長壺口的茶壺燒水,用土炭(木炭塗紅赤土)在下面燒,水燒滾了就會「嗶嗶」叫,金門有自來水是民國55年之後的事,更早以前也沒電鍋電壺瓦斯爐,家家都用「火雞」(下面裝煤油,上面是整圈的綿芯線)或燒煤球,燒一次要費很多時間,我也常常幫家人用扇子搧得手麻,通常是煮「中逗」(午餐)或「暗頓」(晚飯)才會燒煤球,所以家裡會準備「電罐」(熱水壺),內膽是玻璃材質做的,壺口用軟木塞或保麗龍裹上白布塞住,有「缺欠」就差小孩子到茶桌仔買「滾水」回來泡茶或沖奶粉,阿娥記得那時候半磅「滾水」賣5角,一磅賣一元,我也常提著「電罐」去買,南門里許祖厝一帶的人都是「呷用」許祖厝右前方(從許祖厝往前看)四角井的水,「茶桌仔」雇用一個外省的啞口仔(啞巴)到四角井擔水回來,阿娥除了要顧茶桌仔,也要幫忙到四角井洗全家人的衫褲,所以東家長西家短的馬路消息也知道的特別多。 「茶桌仔」所提供的茶具是「小掌罐仔」(小茶壺),我一直在搜尋這種一個巴掌就可握藏起來的小茶壺,現在卻已很難找到,收費方式是以一組「小掌罐仔」為單位,看是泡什麼茶葉來計價,大紅袍、山堯陽仔一泡3元,寶國仔、水仙一泡5元,每個小茶壺配4個小茶杯,可招呼三個朋友4人共飲,不另收費,小茶壺倒一次差不多就是四小杯,阿娥看到客人桌上的茶壺沒水了,就會提著熱水壺替他們補充,沖到完全沒茶味為止,所以買一壺茶可以「以茶會友」,也衍生出茶友們免費兼講古、唱曲、拉二胡、彈月琴的餘興節目,阿娥記得那時講古的有位「乃協仔」,娶的是江西老婆,常講些湘西趕屍或大陸鄉野傳奇,讓人很想聽又不敢聽,「茶桌仔」的本店裡面有四個桌位,外面二個桌位,經常都是座無虛席,連偵查隊的也都會派人來佈暗樁,收集民間情資,雖然南門街仔一帶有「朝來叔仔」在「炸油呷粿」(油條)、「璽仔」(許績璽)有做糕餅,但「茶桌仔」的茶食都是向其他地方批來,酥貢是向總兵署「麗人」附近的「桂嫂仔」批貨,貢糖批自木記,名記則供應「栟糕撩」、「土仁糕仔」(花生糕)、寸棗糖、米香,原則上一份茶食大約2元,所以5塊錢就可打發大半天的時間,很划算。 黃墻在民國48年往生,黃錫金「金叔仔」於民國60年過世,黃錫金的太太去世更早,民國44年就走了,倒是「墻姆婆仔」很長壽,民國84年,以90幾歲高齡去世。 「茶桌仔」由於只剩阿娥父親、墻姆婆仔及她放學回來或放假期間幫忙撐持,所以她和我們在民國55年國小畢業之後就未再升學,繼續顧「茶桌仔」,言談中難免有點落寞,她說有一次縣政府招考低層的公務人員,班上的「三治」─劉愛治、王連治、邱蔭治「相招」她去應徵,縣府人員只問一句:「恁們有讀沒?」「三治」都說:「有」。她們都讀到初中,也都被錄取了,只有她只讀到國小被刷下來。 其實早期的「南門街仔」是體育館一帶,古稱「船仔頭」所帶動的,從媽祖廟開始算起到珠浦南路頭,再到新街(現在的中興路頭)的小土地公廟,但我們童年時期,媽祖廟到許祖厝一帶的「南門街仔」小店已經沒落,倒是許祖厝到土地公廟那一小段「南門小街」盛極一時,黃亞娥親身經歷南門小街那段最繁華的時光,談起街頭街尾更是如數家珍,「南門小街」是要從土地公廟右拐進來的光前路店面就開始算起的,土地公廟的同一邊走下來,右手邊的第一間是「火雞仔」(我同班同學陳幼綿的叔叔)開的柑仔店,第二間是對面「臭頭叔仔」的備料室,第三間就是「李肥」家開的「蚵仔淋」(蚵仔裹地瓜粉汆燙)和「麵線糊」店,前手是烈嶼林天成的父親開的,接下來是珠浦南路2號黃亞娥大哥連興開的雜貨店,所賣的「鹹炒脆」(鹽炒花生)、帶殼水煮花生遠近馳名,隔壁是「維金伯仔」的菜攤子,維金姆仔失明,那時金門興建「大同之家」養老院,兩夫婦都申請入住,店轉由連興承租打通;然後是「金門城水仔」的雜貨店、「金聰叔仔」的剃頭店(理髮店)、「勇伯仔」(同班同學黃炳祝的父親開的)的柑仔店、「朝來叔仔」的油條店、「豆干宗仔」的豆腐店,再來就是珠浦南路16號的「茶桌仔」了、18號是陳貴的炒麵(因為老闆娘叫瑩仔,我們家都叫為「陳貴瑩仔」),20號是「阿豬伯仔」的雜貨店,接著是「金聰叔仔」另外開的撞球室,最後一間則是「火排姆仔」的「自由牌」火柴專賣店。 土地公廟往下走的左邊第一間是長乾叔仔和兒子「狗仔」開的饅頭、肉包店,炸饅頭遠近馳名,第二間是「臭頭叔仔」和文叔仔和兒子「俺明仔」合租的店,臭頭叔仔在進門的左邊,賣蚵嗲炸和切仔麵,我老爸常在那裡和人喝酒聊天,偶爾路過他會叫我進去吃碗切仔麵,那種清冽的大骨湯頭,和浮在黃麵上面的幾片薄薄的白煮瘦豬肉,簡直是人間最佳美味,「俺明仔」是賣蚵仔麵線;右拐珠浦南路1號開始的單號就比較少店面了,1號是協進餅店「璽仔」(許績璽)的糕餅店,記憶最深的是有賣「車餅(又叫「豬腰餅」長得很像豬的腰仔)」,但「沒餡沒料」實在不太好吃,也賣「索仔股」和七月節丟在地上的麵粉餅,我們都比較喜歡吃頂街「慶蘭魚仔」或中街「奇香」等餅店的糕餅;接下來是「畚帚(垃圾)仔」的打鐵仔店;空二間是勇伯柑仔店的倉庫;再來是個「灰沙公」,古早殘留下來的墓龜,聽說一個洪呆仔常坐在上面,夜裡被托夢顯靈,眾人就蓋成韓府三聖公祭拜;接下來是清垃圾的「阿竹哥」,再往下接著是「石頭仔」,早上炸油條,下午賣肉包、豆沙包和饅頭;阿娥記得最後還有一口男生專用的「尿坑」,有人會定期來收集尿水當肥料去澆田。 但現今的「南門小街」幾乎都不見了,民國60年「金叔仔」過世,「茶桌仔」的生意也大不如前,就收起來了,「茶桌仔」舊址翻蓋成4層樓的新式樓仔厝,二樓是金門縣惠安同鄉會館,對面是一座矮矮的「韓府三聖公」小廟,真的都「回不去了」嗎?金門要落實觀光,真的需要重現後浦老街的昔日風華,「人」的因素也很重要,地方政府是否能比照古厝活用方式,補助重修之後「標」給有心要做的經營者──原店東的後人當然是優先順位,希望我們也能像台南的「正興一條街」一樣,「振興」整個後浦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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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京)劇─戲曲生的共鳴
倏地一轉,繞樑三日的嗓音回來了。得天獨厚,近水樓臺的戲曲研究室,就在辦公室對面。今晚竄出了一群人影,長者攜著二胡被一群嘻嘻哈哈的年輕學子簇擁走進研究室。 剎時傳來久已塵封的唱腔,隨二胡弦音飄揚。清脆旋律穿透了川堂溜進了我的耳朵,讓夜空多了愜意。自從那位戲曲研究生畢業離校迄今已近一年半之久,吊嗓子的音韻早已沉寂。今晚似乎沒有氣象局預報那樣陰雨掃落,清爽的微風吹得校園處處儷影雙雙。守著空蕩辦公室靜靜聆聽斷續腔調,不覺星光燦燦,夜已深深。 抬頭一望電子鐘已是九點多,「碰」的一聲大門已關上,卻見獨影急急哼唱著京腔,那種滿足幸福感與自娛的音量漸漸消失在校園裡。隨後一陣雜沓腳步聲,簇擁著長者開心離去,獨留最後一位學生關燈、鎖門。正要離去,我好奇的問:今晚唱了多少齣戲曲,只見他喜形於色匆匆回映,「太多了」,隨即趕往那群人影,頓時一片岑寂再度渲染。 京劇對我而言既不陌生也不很熟稔,難得戲曲研究室近在咫尺,偶爾會有耳福聆賞師生吟唱,讓冗繁公務得以舒緩壓力。難得這一群身影,盡乎是20出頭的學生,從背影觀察,決不是一時好奇,應是有一層深邃認知與喜愛。 或許夜闌人靜,一時悵然若失,想那春吶樂音與追星族群環抱社會,有誰會對式微的傳統戲曲抱以熱情回映。當政治沙文主義橫行霸道,去中國化的狹窄吶喊,有誰會靜謐去聆賞豐富的文化底蘊。每一齣戲的柔美,每一齣摺子的哲思,每一齣曲幕的渾厚,展現出這個舛錯民族的神髓,源遠流長傳承著忠恕血脈。 當我們漠視傳統文化,我們將墮落文明的迷惘,當嚷嚷通宵達旦的激情,衝破暗黑穹蒼,如此心靈釋放將是一場空洞的迷失。當我們走入劇院靜靜聆賞,有誰會在曲終人散的當下認知圓渾嗓門,如詩畫般灌注生、旦、淨、丑的舞蹈與旋律,透過鑼鼓、嗩吶與二胡交匯,闡述真、善、美的淳厚人間。 餘音繞樑之後,思索文化振興之餘,一股幽懷情韻咀嚼,讓瀕臨失傳的國粹得以甦醒,勿忘國魂。當一群年輕學子投入戲曲的寶殿,相信這瑰麗國粹,將世代傳承。今夜我的小確幸,在哼唱節奏交流共鳴裡,沉寂許久的喜悅注滿心靈,好個雙連坡的夜空彌漫著莫名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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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謝
思念開出芬芳 豔紅嬌美是你暫留紅塵的印象 用無言的美訴說人間 無數的悲歡離合 四季輾轉無常 等待是一種必要 歷經雨露風霜 只為一次唯美的綻放 路過的你 凝眸或回首 都是心情驚顫的喜悅 多情的眼裡 朦朧凋零的倩影 旋轉著生死 一切的一切 無怨亦無悔 因為擁抱過的幸福 最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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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他已管不了頂上砲聲連連,提著籃子就拚命地往前面的地瓜田跑去,而後雙腿無力地癱軟在靠北的田畦上,想起剛才陷入墓穴的情景,仍然讓他心有餘悸。置身在這個亂世,真是怪事一籮筐啊!即使多年前,他曾經幫遭受砲彈重擊而腦漿四溢的添丁哥料理後事,也曾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被匪砲擊斃而血肉模糊的悲慘死狀,但都沒有像此時內心所受到的衝擊還驚悸。或許是他與葬在這個墓穴裡的人非親非故,才會心生恐懼吧! 縱然砲聲仍舊不斷,但如果不邊走邊躲永遠回不了家。既然共軍在歡迎艾森豪總統訪華時砲擊了一整天,想必在歡送他回國時也必然有樣學樣,絕不會像打宣傳彈那般,打幾發就結束。因為共軍聲稱的歡迎與歡送只是一個藉口,或許其用意是想造成更多居民死傷,來達到掠奪這座島嶼的目的。 在走走、閃閃、躲躲、心神極為不寧的狀況下,萬富終於回到家。儘管砲聲仍舊隆隆,但從砲彈的落地聲來判斷,大部分都是落在遠處較多,因此他並沒有立即進防空洞避難,或把豬血送到添丁嫂家,而是先燒開水把豬血下鍋裡川燙,避免放久腐壞。即使現在就送到添丁嫂家,她也必須經過這道手續,何不好人做到底,以減少她的麻煩。 中午時分,或許共軍的砲兵部隊正準備吃午餐,故而砲聲稍歇。躲在防空洞的婦女們莫不紛紛回家煮飯,民以食為天啊,想活命,除了耕種也必須吃飯。任憑砲擊有多麼地激烈,居民也會為了解決現實的民生問題,冒險上山挖些地瓜、芋頭回家煮食,甚至也會帶一些花生之類的堅果或食物到防空洞供孩子們果腹。萬富看到添丁嫂從防空洞走出來,就把準備好的豬血遞上。(九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