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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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海
盛夏。浪,碎成一塊一塊,陽光就在那些方塊間,花亮、閃爍。 海寬,天闊,遠方有島出現。黃肖巖跟何葆仁、劉維明、李鐵民等,不約而同墊起腳尖。太武山雄踞,當時目送他們離去,而今,首先迎接他們。碼頭上,縣府派遣官員,拉一條紅色布幔,寫著歡迎新加坡華僑返鄉參觀字樣。官員殷勤慰問,午宴款待。黃肖巖一行人婉拒縣府留宿,只說,久離家鄉,該回家看看。 黃肖巖奔赴沙美,村幹事已接獲指示,在村裡等候。村幹事跟黃肖巖是兒時玩伴,當時不過十五、六,重逢卻已四、五十。黃肖巖在海外,也熟家鄉事,常寄款,修廟、翻祖厝。黃肖巖父母,當年為賊所害,黃了無牽掛,隨前人腳步,落番海外。 清道光年間,鴉片戰爭後,海禁大開,廈門成為五口通商口埠之一。黃肖巖由廈門港,直取新加坡。民國初年,南洋群島商業發展正熾,往返各國無須出入境管制,給金門居民一扇窗口。東南亞多屬島嶼地形,濕潤型熱帶氣候,雖政治動盪,但是天然資源豐富。清代中葉以後,洋人分佔南洋,垂涎熱帶物產,吸引眾多華人前去,以苦力換取金錢。幾百年來,金門華僑遍佈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等地,多數華僑都以新加坡為第一站,互相接引。黃肖巖到新加坡,也受到鄉親招待。黃肖巖並未南徙,留在星洲,投入樹膠產業,創辦南洋中學。 黃的舊居,仍是舊貌,他想起初到星洲,街上熙來攘往,空氣忙亂,卻有生氣,數十年過去,瓦房變大樓,泥路變公路,而金門的碼頭,卻如數十年前模樣。 同宗的堂兄,借去黃肖巖的屋子,中庭內,穿開檔褲的孩子四處亂爬,七、八歲的幼童盯著來人,小臉微微地笑,小臉笑得通紅。不一會兒,黃肖巖堂哥從田裡趕回來,見著村幹事跟黃肖巖,手不知該怎麼放,猛搓,落了一地泥。黃肖巖笑了笑問,去山裡作息哩。堂哥點頭。 黃肖巖從背包裡,抽了幾條巧克力,送給小孩。堂哥忙說,要說謝謝叔叔啊。小孩子傻笑,羞怯拿了巧克力,退到一邊。堂哥幫黃肖巖清出一個房間。黃肖巖擱了行李,隨村幹事先到廟裡上香。手持一柱香,黃肖巖跪在先祖黃偉廟前,喃喃祝禱。黃偉,明朝正德年間進士,勤政愛民,禮教育民,獲「品德完人」美譽,辭世後,族人為他立廟奉祀。兒時,黃肖巖常到廟口。榕樹下,涼風習習,村裡老人就著桌子,下棋、喝茶。老人棋步遲緩,等許久,乾瘦的胳臂終於移了馬、動了車。 當時覺得棋局無聊,沒料到竟念念難忘。黃肖巖到海外,還常看到那一方棋盤。初時,棋盤上堆滿棋子,而後,棋盤慢慢空了。棋盤空,下棋速度就慢。慢到時間爬上棋盤,填滿空格。時間,就靜止了。時間靜止時,黃肖巖早跟玩伴溜到一旁,打陀螺、抓蟬、跳繩。偶爾關心誰贏、誰輸,偷偷溜回,看幾眼。 黃肖巖腦裡印著那些棋局,他走到廟口樹下,還看到那些棋局。村裡父老,忘了黃肖巖,卻記得他父親,都記得盜賊摸黑上岸,突然殺到沙美。當時,黃肖巖的父母正趕牛、荷鋤,正走在一個芒草盛滿露珠的春晨。每一顆露珠正被陽光照得無比晶亮,然後,有人劈開芒草,有一道光,突然劃過。那一道光,不比陽光閃耀,那一道光,竟是冷的。那一道光之後,又是一道光。黃肖巖父母,莫名被砍死。 黃肖巖滯留沙美數日,再與縣府官員會合,參觀金門建設。縣府官員以為,金門建設,交通為上。交通得便,保安、教育、衛生等各項要政,才得以推廣。民國四年立縣以來,建設多年,公路初見規模,但因資本短缺,工程停頓,路基涵管多被雨水沖壞。黃肖巖點頭稱是,默默比擬星洲跟故鄉。正說著時,忽見士兵十來人,魚貫經過。班長帶頭,向他們行禮,吊尾的士兵,故作頑皮,呲牙咧嘴,學班長舉手敬禮。一行人笑了出來。班長發現有異,回頭,士兵早已歸隊,只得高聲喊,死阿兵,不做事,還鬧什麼? 班長回頭,特別看了黃肖巖。他知道黃是外地人。他們在樹林後歇息,見官員巡視,本想待著,直到他們離去。樹林恰在塌毀的道路旁,官員邊說邊走,越走越近。班長心裡打鼓,當下整隊而出。官員乍見士兵,不免驚訝,隨即見怪不怪,只那外地人,一路打量。好幾次,班長見他想跟官員說什麼,卻又作罷。班長的一顆心,吊著。 他們走遠,官員也沒追來詢問,班長喘一大口氣。班長獲得消息,得知近幾個月,有些華僑返回故鄉。他們來自內地,打慣游擊戰,白天時,派遣士兵數名,打探近況。有時候,也進後埔市集,聽聽新聞。幾天詢訪,得知華僑多有榮耀故居之念,常寄款修繕祖居,甚至另起洋樓,其中,以水頭村最盛大。 洋樓的建設,是鄉僑欲藉不同的空間語彙表現日漸提升的社會地位,鄉僑仿效所在地的洋房,加入自己想法,或是仿效廈門殖民樣式建築,洋樓特色,各家不同。這些或屬傳統、或屬洋味的洋樓,看在班長眼裡,卻是財富的展現。這一天,班長進水頭村,賣雜貨的老闆,見著士兵,忙拿茶水款待。班長坐著,喝水。屋外幾株龍眼樹,剛結著彈珠大小的果實,那名頑劣士兵,攀著樹枝,惡狠狠摘了下來,精快地剝除果皮,瞧著圓而瘦、果肉薄而明透的龍眼,吞了下去。然後,臉皺了皺,咳了一聲,硬是吞了進去。雜貨店老闆五、六歲的孫子,看著龍眼被摘,委屈地哭出來。班長瞪了士兵一眼,士兵吹著口哨,走到另一處,一雙手,仍不停剝龍眼。 班長說,他們從內地調來金門駐守,金門啊,真是一個好地方,天氣好,風景好。老闆沒有搭上話。正是盛夏,老闆穿汗衫,搖扇,汗仍流。正午風微,汗衫緊緊黏附後背,班長的草綠色的前襟,已溼成墨綠。班長停了一下說,水頭村特別啊,洋房一間蓋得比一間漂亮。老闆興頭來了,忙問,你沒聽過,有水頭富,沒水頭厝嗎?老闆解釋水頭村鄉僑多,品味高,有錢,也有氣度。一番話下來,班長得知黃姓僑眷在印尼經商,事業做得可大了。 老闆說不上來是什麼事業,班長也沒興趣問,問了黃家所在,就帶士兵走了。 午後,班長一行人生火煮食,特別添了牛肉罐頭,加菜。用了餐,一行人睡午覺,直到傍晚,才悠悠醒轉。才醒來,班長就換了神色。士兵早警覺到,班長說靠攏來,士兵圍成圓,聽班長吩咐。相思樹上,蟬鳴叫,一陣一陣,頑劣的士兵,不時扔石子,打斷蟬鳴。 入夜,他們摸進水頭村,進黃家。黃炳和、黃國武等,用過晚餐,才在中庭納涼,忽見軍隊闖入,都吃一驚。班長說,縣府抓了兜售日貨的奸商,奸商一口咬定他們四人是共犯,特來拿人問話。黃炳和等,訥訥說不出話。早知道縣府緝拿日貨,沒料到無端被牽扯,黃炳和說,沒做虧心事,怕什麼,走就走。班長卻不把人押往後埔,往水頭碼頭去。黃炳和正納悶,後背已被槍口頂著。 隔天,黃家不見人回,報往縣府,才知,本無緝拿奸商一事,料是讓匪賊綁了。不久,匪賊果然要求給付贖款。 三天後,匪船在外海等候,黃家根據規定,駕一艘搖擼,慢慢滑近大船。海面上,波光瀲艷,浪,碎成一塊一塊。透過望遠鏡,得知人都平安獲救,匪船急速逃逸。 黃肖巖架望遠鏡,站在船首。看見人質獲釋,忙執鏡子,朝東、西、南幾個方向打去。約定贖款前一天,黃肖巖夥同四艘火輪,分批次,前往外海,特地在船上過了一夜。縣府官員說,這事有巡警擔著,不用黃肖巖冒險,黃搖頭說,他是在地人,該付心力。黃肖巖擬定包抄策略。最北的一艘,已近廈門,他居中,兩艘分列左、右翼。最北的火輪,如如不動,黃肖巖居中追趕,左右再行夾擊。 船行,浪,一波波衝擊船身。莫大的海,有行商、捕魚的,船帆點點。遠遠看去,船,似都不動了,靜止海洋,載浮載沉。這是跟海下棋,還是與匪對奕? 船行至外海,船隻漸少,匪船仍往前奔竄。黃肖巖分看左右,打鏡,以鏡子反光作為暗號,最北的火輪看見訊息,加入緝捕。黃肖巖想起廟口老人下棋,越是勝負關鍵,棋子越少,出手越慢。 而後,時間就靜止在棋盤大量的空白上。時間,也靜止在空闊的大海上。 而後,棋跟棋之間卻不靜止,而是張緊的、顫抖的,所以,得慢慢的啊,慢慢移動那一顆顆,有內在思緒跟能量的棋。 下棋得慢,行船,卻慢不得。黃肖巖指示,火力全開。 海,大得很,大到看不見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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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童乩記
─尋找神的代言人 所謂的「童乩」,就是神明附身某人身上,讓其人擔任該神的代言人之謂,亦就是我們所俗稱的乩童是也!而「觀童乩」則是透過道教的某種儀式,以確定神祇所欲附乩之人所行的儀式程序之謂也;話說吾村後豐港,是一靠山面海的鄉間小聚落,既是農村又是漁家,先祖世世代代皆以農耕漁牧為營生之計,在行船走馬的年代,其危險性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聚落初建伊始,也就開始鳩工構建村民的信仰中心「來鳳宮」,並奉祀田府文元帥、張府武元帥、和王府王爺三尊神祗及其他眾神明,該宮是村民精神寄託之所在,村眾莫不虔誠奉信,日日香火不絕如縷;就個人所知,發生在民國四十七年,震驚中外的八二三砲戰期間,大陸的砲擊落彈數,號稱有四十餘萬發,金門這一蕞爾小島,可以說每一寸土地都有落彈的痕跡,但是,令人稱奇的是,迄今我還沒有聽聞那一位長輩說過,本村曾遭受到砲擊的記錄,砲彈不是打得太遠,掉到別的村落,就是打得太近,掉落到海中,因此,村民們一直相信,是獲得「來鳳宮」諸神明之庇佑所致呀! 自我有記憶以來,心中就一直認為本村只有兩尊主神,那就是張府元帥和田府元帥了,從來不知道另有王府王爺存在一事,而且,大概因為王府王爺未附乩過久,父親和其他的叔伯們大概也都未引以為意,未加傳承說明,所以個人才會有如此的認知,直到十餘年前吧,那一年,某宗叔一直感覺渾身不適,有神明欲附乩之徵兆,在家常有欲自行起乩之情形,因此,該宗叔乃主動告知來鳳宮諸執事此一情形,要求正式在宮內「觀童乩」,個人也才知道,原來本村主奉的神祇竟有三尊之多;之所以該王府王爺多年未附乩,乃因前任乩身辭世之後,王爺亦暫時出駕神巡去矣!當時,宗叔之父係擔任王府王爺之神譯,所以暫時將該王府王爺之印信保存於其家中,宗叔公去世以後,則由宗叔保管迄今,直到王府王爺神巡返駕欲再附乩時,我才知道原來後豐港還有這一尊神佛的存在啊! 觀童乩,是一件很重大又很慎重的事情,必需召集村中諸長老、執事、神乩、神譯,及男性成年善信於宮中為之,第一天、第二天,大家都在期盼與等待之中渡過,因為王府王爺的神駕並未駕臨,第三天,在鑼鼓依然齊催的情形下,該欲觀為乩身的宗叔,依然是倦倦的、懨懨的、偶而打著哈欠而已,然而,在等待的時刻裡,在鑼聲與鼓聲的咚咚響聲中,忽然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有另外一位站在宮外觀看「觀童乩」的宗叔,身體竟漸漸的、不由自主的抖動了起來,而且有愈抖愈烈的跡象,驚嚇之餘的宗叔,趕快悄悄然的離去返家了,待法事結束後,才由宮外目睹此一經過的村眾口中得知此一狀況,諸位長老、執事、神乩、神譯們聽後,大都已經瞭然於胸了,隔天晚上,繼續觀乩時,這一位渾身抖動的宗叔則刻意的迴避而缺席了,因而當日仍是無功而返,再次日,繼續觀乩時,這一位宗叔卻又不請而自來到宮中,原因無他,因為該宗叔在舉辦是項法事時,在那一段時間內,不管宗叔是在家,或是刻意的離家到較遠的地方去,他都會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似乎有人在召喚他一樣,自知躲避不了的他,才會在當日不請自來呀!王爺終於找到了他的代言人了,大家終於舒了一口氣,並認為這幾天的努力沒有白費哪! 真正的觀童乩開始了,這一天,大家都懷著愉悅的心情來到宮中,時間一到,待長老向諸神上香祈祝後,開始燒起了捲成筒狀的金紙,鑼鼓聲緊接著響了起來;大家都知道,神祇欲附身起駕時所敲的鑼鼓聲,是有一定的韻律的,必須鼓聲三響一個段落,並在鼓聲第三響時一起敲擊一下銅鑼,如此反覆為之,而其節奏則配合當時的情境,可快可慢,適時為之;話說在鑼鼓聲的催促和催眠下,原本端坐在椅上,神情肅穆的乩身,身體漸漸的抖動,頭部也慢慢的搖晃了起來,待持續三五分鐘以後,快節奏的鑼鼓聲漸漸的趨於緩和,此時,由其他的神譯捻香三柱予乩身手持,乩身隨即站起身來,並在宮中跳了起來,而我們這一些年輕的壯漢,則在長輩的吆喝指示下,三四個人圍向乩身,分左右兩側,分別攙扶著乩身腰部兩側,因為初觀之乩身,並不懂得步伐,只是隨意、凌亂的跳著,就好像初學走路的嬰兒,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必須有人扶持一般;就這樣,在香煙繚繞與金紙焚化的煙霧中,在鑼鼓聲的引領下,持續跳躍了兩個小時左右,我們這一群協助扶持的壯漢,分兩三個梯次,也輪流扶持了兩三次,大家都累得氣喘如牛,揮汗如雨了,可是持續跳了那麼久的乩身,到今天為止,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不見其一絲疲態,每天的操練,竟依然是神采奕奕呢?在沒有其他好的解釋下,我想,當是王府王爺的附駕庇護吧! 觀童乩完成了,王爺已經找到了他的代言人,而原先以為欲附乩其身的宗叔,也繼承其父的衣缽,繼續擔任王府王爺的神譯,一起加入神佛代言人的行列,並另行擇期與田、張二府元帥及諸神乩、神譯再次閉關修行,完成神乩應備的基本教育,共同為護境安民而奉獻一己之心力耶! 寫於 後豐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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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廿一歲前的讀白
︻中和︼ 並不是用悔恨就可以遺忘 也並非用悔恨來抉擇 吞下一顆百年孤寂的藥 中和胃液裡的維特躁鬱 ︻成熟︼ 二十歲的成熟國度 艾莉絲夢遊仙境還在迷惘 多想回去告知十六歲的憧憬 懷錶兔子只有趕走了時間 未必將我們的內心一併拉拔 ︻無所可為︼(everything nothing something) 十九歲還在期待 熱勁的荷爾蒙作祟 我們覺得無所不能 只是我來到二十 生理時鐘點醒我兩巴掌 無所可為正在竄升 古代學者還在等我印證 四十而不惑 ︻扭曲︼ 雙子座的光輝被貼在胸口的 土星取代 宛如世外桃源的擎天崗 也不過是台北夜城的襯托 艾爾普蘭星正在大興土木 天權星都已頓失色彩 走不回原始,或者人總會有成長,在二十一歲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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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風說抱歉
是颱風的關係,把風帶走得一乾二淨。此時的都市到處充斥著一股悶氣。到山上走走吧!或許那兒還能攫獲一絲漏網的涼風。 來到三角點,以為就可以享受令人癡醉的山風。無奈,羊腸小徑旁的花花草草卻沒有私毫的動靜;相思樹樹梢上的枝葉也懶得飄搖。 仰頭望向四處,發覺原有茂密的樹林變得稀疏了許多;少了綠葉為後盾的枝幹,任太陽恣意地從樹枝間隙灑下陽光;經過風雨的摧殘後,樹木也變得木訥了許多,或許,現在正是它們的療傷止痛期,林相才顯得一副死氣沈沈的樣子! 颱風猶如一把過境的剪刀,把林木修剪得一絲不茍。它應該不是一位專業的理髮師,因為它剪去林木原有的天真。今日,上山一遊真是掃興,望穿山林,就是少了兩袖清風的快感;走沒幾步,已是汗水淋漓了。在盤根錯節的榕樹下歇息,除了找尋不知藏身林間何處的知了外,也不忘多瞧林梢一眼,奢望山風能輕撫樹枝頭。 「來了,來了,從樹梢上滾下來了!」那是一陣擦身而過的山風,風力雖微不足道,但當香楓的『綠五爪』熱情地對著遊人揮手時,這山風,有如一股荒漠甘泉般,劃破了人們的枯等與寂靜,立即引來一陣喧嘩。林蔭下的遊人,不約而同的興奮地叫道:「風來了,風來了。」風真的來了,人們久待的心靈終於得到解放。 在山風的吹襲後,遊人的嘈雜聲漸恢復了寧靜。除了知了的鳴叫聲外,沒有人語,大家都靜待著另一波山風帶來的高潮。 俗語說:「心誠則靈」記得,兒時有一句俚語「風來,風來,我一塊予你買鳳梨。」於是,林蔭下的我,不斷地默禱著││果真,風來了。但我卻對風撒了一個大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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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文學,我們的根
─金門民間文學採錄與整理計劃 如果說兒童文學的接受者是兒童,那麼民間文學的接受者就是所有來自民間的人。所有大人、小孩、識字的人、不識字的人、士農工商販夫走卒者,都是來自民間,也終歸於民間的人。 民間文學就是民間自然流傳的口語文學。如果將「文學」的概念,從「文字」的框架放大到語言的範疇來看,文字創作的藝術是文學,語言創作的藝術何嘗不也是文學呢?以文字寫作文章,需要靠作者的敘事條理、組織能力以及文字修養來完成;以口語傳述故事,同樣也需要講述人的敘事條理、組織能力和語言的鍛鍊,才能引人聆聽,印象深刻,進而引人學習、模仿和傳述。詩歌做得好,自然有人傳唱;謠諺唱得妙,有人聽到便自然記得。這就是口語的創作,民間的文學。不論是地方的傳說、荒誕不經的故事,或是隨口唸唱的歌謠、俚諺俗語,你聽了有趣,說給我聽,我聽了好玩,也到處去說,加油添醬也好、改頭換面也罷,故事說開來,謠諺傳開來,聽聽說說的人不論識不識字,但凡會去聆聽或是傳誦,便無疑是接受並且欣賞著故事的情節或謠諺中的語言趣味。 在科舉傳統下,有賦詩寫作能力的人被視為才子,如果我們願意坦承語言的運用能力應當與文字寫作能力同等看待,那麼能夠以口語創作或傳述文學作品的人,不論識不識字,都該被承認為有創作資格的文學人吧! 口頭創作從發源到成熟為人所共知樂道的民間文學,必經數代的流傳,在口耳相傳的變化中累積眾人的創作,在數代相傳的不變中凝聚眾人的共識。當您聽到某甲跟某乙講述某名人傳說大致相同而略有出入時,莫要急著分判誰是誰非,因為這正是民間文學大不同於作家文學而可貴可愛的地方,大致相同的是世代流傳下眾人共識的傳統,略有出入處是口耳傳述中必然發生的枝節變化,變化中的自圓其說之道,不正是創作才華一展身手的時候嗎?民間文學之不可當真,正因為有此變化本質;民間文學之令人著迷,也正因為有這樣世代積累的共同意識與歷史傳統。 金門人文資產豐富,數代累積的史蹟與文獻,為金門贏得數百年海濱鄒魯、文風鼎盛的美譽。從古今文學史和中外名作家的出身背景來看,幾乎可以斷定,一個文風鼎盛數百年的地域,滋養作家的民間文學必不貧乏。莎士比亞的鉅著是從英國民間故事得來的靈感、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的語言與故事深受民歌與民間故事的啟發,舉世聞名的格林童話更是直接採用或改編自德國民間傳說故事的總集。其實在科舉傳統下所承認的文字文獻外,最足以表現地方人民智慧和文學創作能力的,或許不是少數在官場或文章上出類拔萃的文人,而是世世代代口口相傳於鄉間市井,啟發教育著各色識字或不識字的孩童與人民的民間文學。文風鼎盛的金門,在形諸史蹟文獻的文學史料外,存於口耳,相傳於無字之語的文學創作,應該與文獻同等可觀而值得世代相傳。 但是,當流行音樂透過媒體取代了各地的民歌後,我們不知道有沒有人還會唱祖先的曲調母親教的歌;當休閒娛樂活動中,說故事講笑話的一團團人,一個個走開去看電視上網或打麻將後,我們不知道還有多少故事在什麼人口中說出耳中收進,會不會繼續流傳下一代到下下一代,如我們的祖先留給我們的土地一般久遠。我所知道的是,土生土長於斯島斯土二十年的年輕人,太熟悉白雪公主和哆拉耶夢,但不知道誰是陳淵誰是許獬,甚至聽不懂六七十歲老長輩講的故事唱的歌,不知他們的語言到底是太土的金門話還是太古老的「文言話」!二十歲以前,我從不知道,金門有令人著迷不下於搜神記和聊齋誌異的故事,更別說聽過如詩經國風一般淳樸美好的民間歌謠。不能怪父母長輩沒告訴我們,只因為他們聊天說故事時,我們的興趣只有電視。但是,當我們終於也厭倦了無聊的電視節目和空虛的網路世界時,是否還有人能夠,並且願意跟我們說說祖先傳下來的故事、曾經唱過念過的歌謠呢? 我們這些二十歲到四十歲的一群人,近日來奉文化局之命,在各村里間團團轉著找人說故事講俗諺唱歌謠,十年前五六十歲的一輩多數會講連篇的精彩故事,現今時去找五六十歲的前輩說故事,總是要被領著去找七八十歲的更老一輩講,卻又總見老人家皺皺眉說:「久啊,不記得啊!」我們連日纏著一個個老人家說說唱唱,自己聽得興頭上,常常忘了讓疲倦的老人家歇息。我們一面興奮一面著急,再十年後,我找誰聽故事?我說什麼故事給我的孩子聽? 真誠的希望我的孩子聽自己祖先傳下來的故事,唱祖先傳下來的歌謠曲調長大。不需要任何莫測高深的理論來指點其中的意義,我只知道這種與自己的根土聯繫的精神滋養和歷史寄託,沒有察覺過的人也許不曾覺其失落,但有幸體悟到這種與根土聯繫的存在感的人,離開家鄉再遠再孤獨,都必定深懷對生命的信仰與希望。 如果您記得一個故事、一首歌謠、一句俗諺,願意讓我們記錄下來傳承下去,請告訴我們:(082)325864,0939968619聯絡唐蕙韻。我們要搜尋的民間文學,除了地方的人物傳說、風水傳說、神明傳說等,希望還有說給孩子聽的故事,例如:聰明人的故事、懶人的故事、家畜的故事、精怪的故事、賢慧的故事、好命或壞運的故事、有趣的笑話:::等等,也就是孩子和大人都會欣賞的故事。此外,還有早時的民歌或童謠(例如:白鷺鷥、火金姑和如蘇子雲先生提供的這一類俚歌),以及諺語、俗語等等,如果有行業口訣或禁忌、節令習俗等民俗事項,也歡迎提供或介紹採訪對象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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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來第一回─血脈相連敘宗情‧金澎族譜聯展後記
行前準備 從本島居民遷徙的歷史來看,金門澎湖關係十分密切,金門的修譜不能脫離澎湖,因此到澎湖族譜展是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的年度計畫之一,我們決定利用暑假期間,大家比較有空的時間來辦理。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一項活動執行的順利與否,決定於事前的規劃。原本計畫以包機的方式前往,但由於人手不足,民間的財力有限,我們決定遷就現有的條件,以轉機的方式辦理,歷經波折,終於敲定參與的人數廿餘位,大家對此行的有兩點共識。其一:不是去觀光,而是尋訪各姓在澎湖的宗親,以建立起澎湖與金門的聯繫通路。其二:因為修譜是各姓的事,費用皆由參與者自行負擔。 我們參考了澎湖學者余光弘先生所著澎湖的研究︽清代的班兵與移民︾,找到了許多祖籍是金門人的族譜資料,請澎湖文化局提供當地各村的地圖,重新整理成一份手冊,發給所有有意參加的鄉親,請大家就手上的資料作行前的功課,並請澎湖采風學會協助,設法在出發前與澎湖的各姓氏聯絡,以利屆時尋親連譜的工作。 飛向菊島 我們不斷的透過電子郵件與澎湖文化局承辦單位,視覺藝術課紀麗美課長溝通彼此的想法與做法,確定了族譜展的展出形式和族譜田調座談會的內容,經過一陣緊鑼密鼓的籌畫,︻血脈相連敘宗情‧金澎族譜聯展︼終於成行了,在本會黃奕展理事長的帶領下,一行廿人,帶著族譜和︽金門宗族文化︾創刊號五箱,從金門搭機飛往高雄再轉往澎湖。七月廿一日出發的早上,金門機場還留有一點強烈颱風海棠走後的陰影,陰霾的天氣,不時飄著陣雨,往高雄的復興班機準時在八點五十五分起飛,鄰近高雄上空的時候,機長報告現在高雄正下著豪雨,小港機場關閉,飛機必須在上空稍作盤旋,五分鐘左右,若雨不停,就必須飛回金門。由於有四月台南鄭成功文化節的經驗,深信一切必定圓滿成功,所以大家都心頭十分篤定,果然不久小港機場開放,飛機順利下降到達高雄。延誤了近一小時,轉搭立榮航班「折返」澎湖(因為澎湖正位於金門與高雄之間)。於下午近兩點到達澎湖,祖籍珠山、澎湖漁翁島的薛文理先生已等候多時,大家上車先到餐廳慰問飢腸轆轆的五臟廟,並到旅館安頓好行李,再前往澎湖文化局拜會。優雅大方的曾慧香局長對我們的來訪表示熱烈歡迎,嬌小幹練的紀麗美課長也立即與我們就開幕典禮的細節進行磋商。該局的工作人員幾乎青一色都是女性,服務態度積極熱誠。當她們了解我們安排的澎湖美國越洋電話連線,「千里鄉情一線牽」的致詞人旅美藥學博士蕭俊偉,先人源出金門,祖父是遷台的澎湖鄉親,二○○二年曾寫信向澎湖縣賴峰偉縣長和金門縣李炷烽縣長請求協助尋根的這段因緣,憑著女性特有的敏銳與細膩,認為此一活動極有意義,立即請示賴縣長,賴縣長當即表示第二天將親自前來主持開幕儀式。接著紀課長帶我們去看會場,開幕典禮在演講室,可容納百餘人;族譜展現場在一樓入口處中庭,佈置得典雅古樸,並有工作人員隨時協助,我們從她們活動前的推廣,如發公函給各鄉鎮,轉知族譜展的活動、媒體的報導,深深感受到澎湖文化局對此一活動的慎重。 離開文化局,薛文理充當義務導覽,安排大家前往附近景點參觀。看到澎湖的街道、古蹟景點,灰色的水泥樓房,低矮的木麻黃,正大力推廣的「青青草原」景觀,共同的感想是金門的條件比澎湖好太多了,久居金門難免「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彷彿是捧著聚寶盆乞討,又像是站在金山上哭窮」,我們常陷入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迷思。 三百年來第一回 下鄉與各姓修譜時曾多次聽村中父老提及,在國共戰爭前,常有澎湖鄉親來金門祭祖,各姓的譜書都有記載祖先遷居澎湖,后園蕭氏亞金長老就一再提起,民國三十五年左右,有澎湖蕭氏宗親開了十艘船回金祭祖;也有其他姓氏長老回憶,曾有澎湖人來金門尋根認祖,但因為沒人出面接待,又問不出所以然,只能在祖先交代的村莊看看,最後滿懷惆悵的走了,從此音訊杳然。澎湖古名平湖,別稱西瀛,位於台灣與金門之間。明代中期開始有移民遷入,大部分居民祖籍源自金門。根據澎湖籍學者余光弘研究統計,目前澎湖十大姓氏的三十三支系,每一姓皆有支系源自金門,從遷入時間分析,部分是在順治四年(1647)、康熙廿二年(1683)遷入,其餘大半在明鄭時期遷入。首先入澎的是來自金門后豐港洪氏,落腳於湖西鄉的尖山。有鑒於此,這次族譜展我們力邀后豐港鄉親同行,由洪德舜一家代表前往。 金門與澎湖雖是多年的姊妹縣,有深厚的歷史與血緣的淵源,但透過正式而有規模的組織,確認彼此的血脈關係,︿金澎族譜聯展﹀是三百餘年來的第一次,澎湖文化局的共襄盛舉,更擴大了這項活動的深度與內涵,配合金門族譜四十姓、一百冊譜書的展覽,澎湖文化局也提供館藏的族譜四十冊,並向民間辦理族譜徵集。開幕典禮在七月廿二日上午十點展開,澎湖縣賴峰偉縣長參觀族譜展後致詞,詳細的說明了他的祖先來澎湖的經過,並推崇姊妹縣金門,對於族譜整理研究的工作,著力甚深,累積了相當的成果,他表示族譜文史工作不僅是家族姓氏的串聯,更反映了中國動盪的近代史。金門對基礎的文獻工作,如此重視,用功之深,不愧是海濱鄒魯,文化大縣,值得澎湖向金門學習。有鄉親調侃賴縣長,這次展出各姓都有譜,唯獨不見姓賴,他也頗感遺憾,希望文史工作者能幫忙研究賴氏族譜。 澎湖文化局曾慧香局長也盛讚金門文化資產保存做得很好。希望未來藉著族譜聯展,發展金澎兩島成為旅外鄉親尋根尋親的原鄉,族譜聯展就是彼此文化交流的開始。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黃理事長致詞時,特別感謝澎湖籍學者余光弘的研究,豐富了金門族譜研究。黃理事長並以金門傳統的黑白格子的花帔,包裹了七套譜書送給澎湖縣文化局典藏,由賴縣長代表接受,並特別應賴縣長的邀請,把花帔包族譜的用意,花帔避邪與祝福子孫綿延不絕如蜘蛛牽網的涵義做了詳細的說明。 典禮的最高潮「千里鄉情一線牽」由賴峰偉縣長主持,他與遠在美國加州、與金門、澎湖兩島淵源深厚的旅美藥學博士蕭俊偉,以越洋電話連線,彼此親切共敘久違的鄉情;蕭博士的祖父是澎湖白沙鄉城前村人,日據時遷到屏東潮州,家族在醫學領域表現傑出,本人是美國明尼蘇達大學藥學博士,現在美國加州舊金山郡立醫院擔任臨床藥部主任,雖在異國成家立業,仍心懷家鄉,不忘根本,故有二○○二年尋根之事。當日賴縣長主持「千里鄉情一線牽」的越洋電話連線,台風穩健,親切隨和,訪談節奏流暢,現場氣氛溫馨感人,掀起典禮的最高潮,讓與會人士留下深刻的印象。 典禮結束隨即展開「族譜田調文史工作座談會」會中,安排了金門兩島的族譜文史工作的專題報告與交流,首先由筆者報告在金門推動修譜的目的與做法,接著金門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敘述他在澎湖當兵的美好回憶,肯定金澎族譜聯展已走出︿海峽文化平台﹀構想的第一步;澎湖高啟進老師介紹:阮姓高ㄟ家族在澎湖,澎湖技術學院呂祝義老師介紹:澎湖地區姓氏族譜調查研究。現場澎湖鄉親也紛紛表達對族譜展的看法。遺憾的是,因為與會人士的熱烈反應,原本安排陳炳容老師談︿從族譜看遷界﹀,由於時間不夠而取消了。座談會結束,隨即有絡繹不絕的澎湖鄉親來訪,考慮到來一趟澎湖不容易,為了提供更多鄉親尋根服務,族譜展的時間是從早上九點持續到晚上九點。 第二天的展出,會員都在現場接待尋根的人潮,各姓接待各姓,行有餘力者還能協助其他姓氏,如蔡鳳雛老師協助莊氏尋根;黃理事長協助呂氏修譜,李尚仁先生協助洪氏等,陳炳容老師充分把握了此一難得的機會,充實他的研究資料,荷包也因此消瘦不少。 來澎湖的前一天適逢海棠颱風過境,天氣十分涼爽,開幕後天氣逐漸恢復正常,艷陽高照,白花花的陽光反射在水泥地面,令人有些消受不了,直到傍晚天氣轉涼了,才由漁翁島工作室的薛文理先生帶大家去參觀,由許嘉立、陳炳容、蕭永奇和筆者留守。本會顧問許嘉立先生畢生奉獻修譜,不計毀譽,凝聚家族向心力,令人肅然起敬,他多年來修譜的成果,在會場中呈現,不斷有當地各村許氏宗親來致意,成為這次族譜展鋒頭最健的人物,但也因為多日來為籌備許氏族譜展出各項工作,勞累過度,廿三號晚間十點多因身體不適,送往澎湖海軍醫院急診,經過醫生的治療,幸無大礙。盧懷琪為了明年家廟奠安,已先行來澎一次,與澎湖當地宗親已有共識,故這次連譜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明年家廟奠安,必然盛況可期。賴縣長與曾局長二度光臨會場,大家深感榮幸,紛紛合照留念,留下歷史性的鏡頭。 結束才是開始 二○○五年的金澎族譜聯展有幾項重要的意義: 第一、這是三百餘年來兩島第一次透過正式族譜展的交流,確認彼此血緣的關係,啟動兩島修譜的機制。 第二、這是民間自發的活動,所有的費用皆由參加者自行負擔,總計本次族譜展的活動,花費卅餘萬元,在資源人力有限的情況下,大家同心協力,加上十餘萬各姓祖先的庇護,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文化交流。 第三、這是民間與政府合作雙贏的典範,由於得到澎湖文化局和澎湖采風學會的共襄盛舉,三天的展出圓滿成功。各界迴響熱烈,澎湖當地媒體如澎湖時報、澎湖日報、民眾日報、台灣時報及地區的報紙皆大幅的報導展出的消息;成果豐碩,帶回了許多委託尋根的案子,成功的架起兩島聯親的橋樑,澎湖鄉親十分期待下一次的族譜展。澎湖縣長賴峰偉、議長劉陳昭玲也在不同的場合致詞感謝金門到澎湖舉辦各姓氏祖譜聯展,讓澎湖鄉親了解自己祖先一脈的淵源,證明金、澎二地,血濃於水。 這次的展出感謝澎湖縣賴峰偉縣長,文化局曾慧香局長的支持與鼓勵,及各課室如視覺藝術課紀麗美課長、崔璐璐、莊小逸、書庫黃淑文和其他忘了名字的朋友熱誠親切的服務,如協助會場接待、聯絡當地宗親,代訂便當、照相、編輯展出活動花絮等,她們提供的服務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期待。展場附近的書庫參考室,更作為我們接待鄉親、洽商修譜、譜書複製和休息的場地。離島面對的共同困境是缺乏就業機會,謀生不易,導致人口大量外流,相對的優勢是仍保有豐富的傳統文化,與優美的田園風光,讓旅居在外的遊子戀戀不忘。澎、金族譜聯展的目的,在於保留兩島傳統宗族文化,進而從修譜續譜,發展兩島成為旅外鄉親尋根尋親之原鄉,以文化氣息促進兩島的經濟發展。如今活動在各方的協助參與下圓滿成功的告一段落,但是後續的工作才開始,相繼而來的尋根、修譜案例,將為下一次的金澎族譜聯展再創高潮。 民生報八月十日在文化新聞版面上,有一則報導引人深思,擇錄如下:「:::台北市文獻會就發現,近年舉辦家譜族譜活動,迴響總超乎預期,反映出社會大眾對尋根溯源的重視與期盼。繼五月間「族譜家譜尋根源」系列活動,舉辦種籽教師研習會,將族譜的功能與文化價值根植在學生族群::。」金門、澎湖同是離島,是旅居各地遊子的原鄉,以修譜來啟動文化產業,培養下一代從事知識經濟的能力,形成可代代相傳的文化產業,我們深信族譜文化,就是金門可以打造的文化創意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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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昔時俚歌七首瓊林
蘇子雲/講唱 文字整理/蘇子雲,唐蕙韻 之一 打鐵打剪刀,小妹要嫁覓項無,緊緊寫信予大哥。 大哥添妝一甕銀,二哥添妝一甕錢,三哥添妝剪被墘。 外公外媽添妝一對紅紗燈,點到廳,光澄澄;點到房,光同同。 點到灶腳內,遇著一個黑媒人。 之二 阿舅汝來我不知,緊緊掠雞起來 。 雞小個,我買蝦。 蝦小尾,我蒸粿。 粿無熟,我打或(肉)。 或無爛,我煮麵線。 面線黑黑,我煮鰱魚箍。 鰱魚箍未堅凍,我縛綜。 粽臭角,我買兩隻水牛來相牴。 之三 喂啊喂,載穀載米來飼雞。 飼雞要叫更,飼狗要吠暝。 飼後生,養後嗣。 飼查某子,別人的。 之四 草蜢公,穿紅裙。 要哪去?要搭船。 船板哪去?船板破燒火。 火灰哪去?火灰蔭安薯。 安薯哪去?安薯賣銀。 銀哪去?銀取某。 某哪去?某在眠床腳。 用什麼給睡?用扁擔。 用什麼給吃?用冷粥。 用什麼給配?用西瓜皮。 用什麼給蓋?用秤砣。 之五 霧麼霧搭搭,九嬸婆偷掠鴨。 掠鴨麼代(啥事)?甲因(為她的)媳婦做月內。 生麼貨?生蟑螂。 抱出來,佝佝跌。 抱入去,三斗米,救不活。 之六 天烏烏,要落雨。阿公夯鋤頭,清水路。 清著一尾竹甲魚,五斤五。 阿公 ,阿婆煮。阿公食一叉,阿婆食一碗箍底。 阿公要再添,阿婆說沒了,兩人相罵打破鼎。 之七 一哥趖,二哥跳,三哥吹洞蕭,四哥下香料,五哥食肉不用錢。 (以上每句各射一種家常生活常見之有害昆蟲) (木蝨)(跳蚤)(蒼蠅)(螞蟻)(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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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憶往
說來有趣,以我的身高,恐怕任誰也不會想到我在國中時期,曾是籃球校隊的一員。也許是受了我那籃球老爸的遺傳,我家姐弟三人全都酷愛打籃球,在我讀高中後,我弟考進我畢業的那所國中,沒多久,也被吸進籃球校隊。這樣,我們家出了兩名校隊選手,讓我老爸著實興奮了好幾年。 老爸向來偏愛杯中物,每當與他的幾位酒友小酌,幾杯酒下肚,這些當年叱吒球場的『好漢』,最津津樂道的當然是百提不厭的『當年勇』。什麼一九幾幾年那場跟某某隊的決戰,是怎樣痛『灌』對手、一路過關斬將拿下冠軍的、什麼一九幾幾年在某某賽上,是怎樣在最後一秒神來一投、以一記漂亮的三分球反敗為勝的:::老爸和叔伯所念念不忘的那些年頭,我還沒來這世界報到,所以沒法參予,而後來我們姐弟相繼長大時,老爸生怕我們把他的球技失傳,親自在院子裡埋了籃球架,當別人家與我們同齡的小朋友還穿著開襠褲玩躲貓貓時,我們已被規定每天必須投籃五十次了。因為太早啟蒙的緣故吧,我們從小就跟籃球結下了不解之緣。 現在回想我讀國中時,好像大部分時間都是泡在籃球場。我跟姐姐雖然從小打籃球,卻沒有傲人的身高,無奈的遺傳了媽媽一五五的嬌小身材,每當我半開玩笑的跟媽媽抱怨為什麼把我生這麼矮,媽媽總是把責任推給外公外婆,這樣一來,就算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找兩位『罪魁禍首』算帳,因為那兩位老人家是最疼我的。能進去國中的籃球校隊,這其中大費了一些波折,校隊原本的球員個個身材高身兆,跟她們站在一起,我像小兩歲的國小生混進來的,體育老師自是不會考慮我的加入,我為了要給老師知道我自認不凡的球技,用心良苦的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表現,我的苦心沒感動老師,但卻好像感動了上帝,在一次出校比賽的前一天,校隊有幾名球員食物中毒,集體住院,體育老師急得快要發瘋,萬般無奈之下才想到有我這個一直想削尖腦袋鑽進校隊的『小矮人』,就這樣陰差陽錯,我受寵若驚的參加了第二天的比賽。 那次我拚了全力表現出了超水準的成績,所有人都知道那次的獲勝我功不可沒。體育老師從此對我刮目相看,從那時起,我一償夙願,終於進了夢寐以求的校隊。老爸很替我高興,特地去買了名牌籃球送我以玆慶賀,而老媽則開始擔心我的功課會不會因為籃球而一落千丈。 後來,事實證明媽媽的擔心是精準的。我泡在球場上的時間比平時更多,不但媽媽,連我的班導師也開始關切我的課業。有件事一直令我印象深切,一次我在晨讀時間獨自在籃球場打球,忽然發現英文老師正遠遠的站在教室門口,一動不動的盯著我,我一下子想到,老師規定的英語課文我還沒會背,而該死的等下第一堂就是英文課。於是,我抱起籃球,飛快的跑出籃球場,繞到會議室,再從圖書館繞回教室,看到老師已經離開,我便悄悄地從後門溜進教室,事隔多年,現在我已忘記那篇課文是什麼內容了,卻清楚記得當時的我高度緊張,用了比平時快好幾倍的時間,把那篇英語課文背熟。上課時,果然老師第一個叫我背誦課文,我嘰哩呱啦熟練的背好,就見老師微笑著搖頭,略微上揚的嘴角彷彿勾著三個字:算妳狠!而我坐回座位後,心中都是恐慌,不敢有一絲僥倖過關的得意。 國中三年,雖然我隨著校隊南征北討,給學校抱回不少的獎盃獎牌,但我的功課一直不見起色。儘管這都是籃球惹的禍,但當時幼小的心靈,哪肯分辨輕重,我可以一天不看書,但是如果一天沒摸籃球,我會像生病了一樣周身不適。 唉!那段被籃球蠱惑的日子,轉眼之間已過去快二十年,每當我拿出當年比賽和頒獎的照片給孩子們看,我就會發現我正一步一步,延著老爸當年的軌跡,滔滔不絕的給我的孩子們講述我的『當年勇』。 近日,山外公車站前的籃球場上,一年一度的籃球大賽又如火如荼的開打了。每晚飯後,我們一家四口都會來球場觀戰。欣賞著選手們在球場上的英姿,二十年前的回憶,一點一滴的覆上心頭。唉,久違的年少歲月,久違的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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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融的智慧
在我的印象中,母親總是忙忙碌碌的,只因為她是一位生意人。小時候家裡經營出租錄影帶,來的客人多是在軍中生活苦悶,需要藉由影片中帶點夢幻與理想的情境來解心中苦悶的阿兵哥。 軍人們生活幾乎是一成不變,尤其抽中「金馬獎」坐著登陸艇搖搖晃晃來到與台灣相隔一個海峽的另一個小島。在這裡,除了軍中弟兄,就屬當地一些居民最親近。母親也是這些好客的人之一,常常有阿兵哥左看右看、前眺後望挑不到影片,就坐下來與母親閒話家常,不管是聊生活、談感情、訴苦悶,母親都是他們最佳的傾聽者。並適時給予安慰與鼓勵。有一次,常結伴一起來店裡租片,號稱難兄難弟的「難兄」獨自前來,母親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兩位好哥們吵架了,似乎吵得連兄弟都不做,母親覺得可惜,認為人與人相處都是緣分。一個台中,一個高雄,原本生命沒有交集的人,因為當兵,因為籤運來到島上,更該珍惜,因此她當起好管閒事的和事佬,從中調解,向兄說弟的懊悔、向弟說兄的道歉,原本切斷的兩條線,母親運用她的智慧再度牽起。即使事隔多年,媽媽仍會接到彼岸說謝謝並祝佳節愉快的電話。 奶奶是一位傳統女性,從小沒唸書去田裡幫忙,因此知道粒粒皆辛苦,也養成了節儉的美德。但是省到連冷氣都捨不得安裝,使得姑姑看不過去,硬是偷偷請人在奶奶房內裝上一台。這番孝心奶奶不僅不接受還大發雷霆,直嚷著要退還給廠商。母親知曉後,趁著一天飯後,氣氛融洽,向奶奶提說一位朋友搬家,有二手冷氣想轉賣,狀況良好,八成新,但苦無人買,因此想以友情價拜託朋友接收,而這人奶奶認識,並覺得幫此一忙也是好事一樁,於是這台冷氣進入住奶奶房間了。殊不知這理由是母親「善意的謊言」,私下在電器行購買的呢!可是如此作法不但掃除家中的「低氣壓」,令姑姑心情愉快,也免於看奶奶受炎熱之苦,也讓奶奶自覺做了件善事! 記得在劉墉先生的著作裡閱讀到一篇散文││「地下主任」,內容敘述學校舉辦一場學術發表會,在會場上遲遲不見主角王主任的身影,記者也等得不耐煩了,而王主任的助理何助教卻在此時對記者說:「你們問我就好,我都知道」,當然,這番話如果聽在主任耳裡一定很不是滋味,等主任到場時記者也都走光了,最後何助教升職不成,研究所也沒考上。雖然作者點到為止,並不評斷對錯,但想到這則故事,不禁想到母親平常所教的,母親雖然學歷不高,可是她卻努力吸收資訊,喜愛閱讀,並把學到的新知融入生活。她曾說:一件事情,不一定要同在一個時間點上表現,還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今天社會上,我們常常需要與人互動,不管是與上司、同事或者同學,然而在相處上免不了摩擦。可能一句話,聽的人誤解說話者的意思,就造成了彼此的誤會。然而學會圓融卻會使事情更為圓滿,這就不得不需要智慧││圓融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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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三則
一、在農業社會時代,牛馬、騾是農人主力幫手,但是有些農人一生慣養牛或馬、騾,彼此對牛馬的飼養、成長、生育、習性等都各有所了解,因此在秋收冬藏後,農務較閒暇,相聚交談,彼此談起交換牛馬養養看,甲乙兩方一談交換即成: 甲:「將馬牽回去後,撥開馬的上下唇,看看牙齒長的如何?一看門牙、臼齒長得很齊全,一時高興萬分,自以為換了一匹駿馬,而不懂「馬齒徒增」的道理,空歡一場。 乙:「也將牛牽回去後,同樣撥開牛的上下唇,試看牙齒長的如何?一看上下牙齒全無,興奮的跳起來,認為是換來一頭壯牛,竟不知牛和馬生長中牙齒正好相反,牛老了牙齒漸漸脫落,一年非比一年,到了全部脫落光了,已是老牛一頭,使初見的歡心,竟然是虛有的,所以老牛換老馬皆大歡喜。 二、抗戰時期,金門陷落日軍統治,駐軍並不算多,但是日軍個個威嚴,人見人怕,有一天一魚販挑了一擔魚往金城後浦「巴剎」販賣,路上遇到「日本仔兵」要向他買魚,由於彼此語言不能溝通,比手畫腳了半天,魚販內心恐懼,就乾脆拿了一些魚賄賂他,以免和他鉤鉤纏」,趕快離開,免得耽誤時間,失去市場販賣良機: 日本仔兵:「信足!信足!瓦踏死」。 漁販:「聽了之後,以為是說太少!太少!活活踏死」。 這由於語言不通,所構成一場不可思議的誤會。 三、早期男女不平等,男尊女婢,加上教育不普及,故女子受教育機會談何容易,造成了無數婦女目不識丁,而丈夫又出洋謀生,寫了一封家書: 高山流水長, 無時不思鄉, 久不見妻面, 時時想爹娘。 太太歡心拆信一讀,把不認識的字(長、鄉、面、爹娘)用筆圈起來,改念(洞字的音),其妻讀完將了解丈夫在外的心情,請你試念看看,也會引起你「哈!哈!」大笑。 這也是智識問題,而引起笑話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