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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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故事--埔後村史序
2016至2017年,我在金門大學擔任講座教授,金大位於金寧鄉埔後村,其地原為四埔林場。聽說此地還是埔後陳氏先人的墓地,因為建大學的需要,大部分墳墓已經遷移,妥善安置它處了;山上還留有兩三座,在校園的邊緣,或者說已經屬於校外了。 從金大綜合大樓往西行兩百米,到了路口,往北有一個車站叫下埔下;下埔下也是一個村莊的名字;往南就到了金城鎮。路口往西,還屬於埔後村,再往前,就到了與烈嶼相望的海邊。這是一條再熟悉不過的道路。後來,成基來讀博士,才知道我已經無數次路過他的營造社和宅第。這兩年,金門縣文化局推動村史的編寫,我的學生中有王水彰博士寫了一部《呂厝村史》,且已經出版,圖文並茂。五六月間,成基寄來一部村史稿請序,一看書名,寫的不正是他居住的村莊的村史嗎,不正是我居住過的金門大學埔後村的村史嗎?一看書名,已經親切萬分了。 埔後村位於金寧鄉西南,村莊不大。一個村的歷史素材足夠寫一本書嗎,或者說寫出來的書有它的價值和意義嗎?初讀成基的村史,顧慮顯然是多餘的。埔後村已經有四、五百年的歷史,埔後村大姓陳氏有其族譜可供作者采摭,埔後村有經營山海、勤勞的村民可供作者記敘,埔後村有濃厚的人文可供作者大書特書。 這部村史部頭不大,除了緒言只有五章。緒言簡略交代村莊的地理位置,歷史沿革,聚落分布等自然情況,作為方志,是必須的。村史前兩章講陳氏遷徙到埔後近五百年的歷史,其中包括陳氏與許氏的恩怨。歷史畢竟是歷史,同村同里有恩也可能有怨,不能因為兩姓之間有過不快,而故意避開這段歷史。實錄,直書,不為尊者諱,才是好史書,村史也不能例外;反之,裝模作樣,一味頌揚,這種史書恐怕會引起讀者懷疑、甚至反感。「上學堂」是埔後陳氏的燈號。成基作為埔後村上學堂陳氏二十四世裔孫,對家族史十分了解,對陳、許之間的糾葛書寫分寸也把握比較穩妥。第三章寫村民開山鑿海、奮鬥營生的歷史,可歌可泣。第四章寫金門大學在埔後的設立,從高雄科技大學分部,再到金門科技學院,最終走向金門大學。埔後村,讓金門人刮目相看,也讓兩岸民眾刮目相看!埔後陳氏從以「上學堂」為堂號,到其鄉設立大學,陳氏先人一向重視子孫的文化教育,他們可以含笑於九泉了!第五章以埔後遺跡與人物作結,第五章有附錄數種:《上學堂陳氏世系族譜序》、《家訓》;《埔後村編年紀要》,與正文相互發明,整部村史結構完整緊湊。 成基微信號為「小城故事」,小城,金門之謂也;故事,掌故之名也。成基有多重身分,營造公司經理,一重;旅遊協會理事長,一重;導遊,一重;再讀博士生,又一重。其他身分先不說,單單導遊的身分,就足以說明他對金門歷史、金門掌故的了解。成基不僅僅是一名普通的導遊,而且還是一位培訓導遊的老師,即導遊「頭」,是具有豐富經驗的導遊。我曾經說過,一個地方旅遊要發展,除了自然條件、山河風光、食材料理,還應當有人文,要有吸引人的故事。因此,導遊也必須是講故事的高手。「小城故事」,即「小陳故事」,導遊往往在自己的姓前邊加上一個「小「字,有自謙的意思。如果去掉「小」 字,就成了「陳故事」,或「故事陳」,意思就是講故事的導遊陳成基。聽過成基講課的導遊,或者被他導過遊的遊客,無不敬佩成基講故事的能力。成基這部村史還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在介紹村史的同時,還保存不少生動的故事,增強了村史的生動性。我們讀他的埔後村村史,就是聽他講埔後村的故事。這部村史具有較強的可讀性。 病目初癒,特別想念在埔後村金門大學生活的日子,期待成基此書早日付梓面世,置一書於案頭,或能解金大的日夜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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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快遞
穿著一身綠油油的小綠人,腳踏著離合器,騎遍金門的大街小巷。 十二點徐分,遠遠的聽著排氣管的聲音,就知道是……郵差來了。 郵差先生總清爽著喊著:「有掛號」,簽下收件人姓名,郵差遞過掛號信,是一 種幸福的感覺。 老練一點的郵差先生,比地政還清楚地址,戶政還清楚戶口,甚至還比鄰里長更鄰里長。 貼心一點的郵差,不只會提醒你郵件安全性;在外遇到還能隨叫隨停隨時領信,我在瓊林領過我金城的信;有時候還會詢問左鄰右舍願不願意代收。雖然這樣很容易幫自己自找麻煩,但就是比「全國電子」感心。 新一代的郵差先生,禮貌都挺不錯的,「彥羽」像總吃滿口糖一樣,姐姐前姐姐後的叫,幾天沒見到還會「姐姐好久不見」,甚至在外面還會大聲叫「姐姐」,然後再暖心的說上一句:「姐姐辛苦了」。 熟悉的幾個老郵差,有幾個從單身來到金門,到現在都結婚生子了。也漸漸從帥哥變禿頭的中年男子;即使不送信件了,偶爾遇到還是會寒暄。他們像是在傳遞著幸福一樣。 「掛號」……! 致: 在馬路上疲於奔命的郵差先生!. 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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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與直
年初,偕太太到大陸深圳探望兒子與媳婦,並陪同可愛小孫子過三周歲生日,在享受幾日的天倫之樂後,又得依依不捨啟程返回金門。臨走前從兒子的書架上取走「蔣勳說唐詩」一書,作為打發搭動車及小三通渡輪的路上時間之用。我知道蔣勳是台灣東海大學的教授,是美學的著名學者,蔣教授的書能在大陸出版,顯然其可讀性是很高的。從書的封面及內頁來看,我發現整本書的編排印刷都是橫向的,裝釘線在左側,每一頁都是從左到右書寫,翻頁也是向著左側。我記得在十幾年前,政府的公文書已改為橫書,但台灣中文書報仍大都採直向排印出版,這個中文的直書橫書之改變,引發了我進一步探索的好奇與興趣。 文字是人類用來記錄特定事物的書寫符號,世界上的文字大致可分為表意文字和表音文字,前者以中文字為代表,後者以拉丁字為代表。文字的書寫方式分為直式和橫式。中文字又稱漢字,是方塊字,每個字的書寫都是從左至右,這和人類慣用右手有關。但傳統的中文書籍採直式書寫印刷,閱讀時一行文字由上向下逐字看,一頁由左至右逐行看,看完一頁再由左向右翻頁。中國在造紙術未發明前,便宜的竹片是重要的文字載體之一,長而不寬的竹片適合直式文字書寫,這應該是後來中文採直書的主要原因。 西方國家的拼音文字都是橫式書寫,自十五世紀末以來使用橫寫文字的歐洲國家,如西班牙、英國、德國、法國、俄國以及現在的美國,陸續稱霸世界,並侵略或殖民亞、非、及拉美等各洲的國家,即使是東方大國的中國,亦無倖免受侵略。這些強國的崛起,原因雖然很多,但其中之一是文字橫寫所發揮的威力。現代科學興起於歐洲,五個世紀以來,物理學、天文學、生物學、數學、醫學以及化學等各種科學的思想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而橫書極適於把表達自然語言的文字和描述科學知識的數學符號融合一起,這對科學知識的傳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科學的發展和普及首先造就了船堅利砲,使列強各國得以到處橫行侵略與殖民。 在亞洲許多和中國鄰近的國家,如日本和韓國,早期所用的文字都受到漢字的影響,傳統文書採直式。近一個多世紀來,許多被西方殖民過的東南亞國家,如越南、印尼和馬來西亞等國,均將其文字拉丁化,但在東北亞的日本,是特別不一樣的國家。日文屬表音文字,日語是拼音的一種,它有五十個基本音,但表達五十個基本音的書寫文字卻有用平假名和片假名兩種,日文中的平假名和片假名書寫文字是分別從中國的草書和楷書漢字演化而來。日文對於外來語,包括漢字圈外的人名地名等專有名詞,以及生物和礦物的日文名,均採片假名文字來表達。另外,為了加速國民學習和吸收西方外來科技和知識,縮短西化的進程,日本將英語直接音譯片假名書寫的日文,並投入人力大量且即時翻譯外文書刊。日本語的一套發音兩種文字,其書寫橫寫直排皆宜,使其國家在明治維新後快速西化,成為亞洲強國。 自十八世紀後,中國先是受到西方列強的侵略,接著是日本侵華的蹂躪,幾乎到了亡國滅種的地步。民國初年的五四運動及中共建國後的文字改革,無不著眼於追上西方科學發展和消除知識傳播的障礙,雖有漢字拉丁化的倡議,但沒有實施。當時除了推廣白話文、以橫式印刷科學書籍,和簡化文字外,沒有對文字的書寫方向做根本的改革。近年來,發現到傳統中文直式編排難與進步的電腦、網路、顯示、和資料列印等科技充分配合,更有甚者,直書格式無法將橫書的外語納入,造成知識與資訊流通的障礙。據說,我們外交部駐外的大使館或代表處為更精準表達涉外事宜,常需在直式公文書或電文崁外文而造成書寫和閱讀困難,強烈建議行政院將政府公文書改為橫式。有鑑於此,行政院藉著事務管理規則、公文程式條例、中央法規標準法等相關法律條文修正與正式頒行,自西元2005年1月1日起,將沿襲已久的公文直式書寫習慣全面改成橫式書寫。在台灣,雖把公文書改成橫式書寫,但未對出版業有強制的規範,以致市售書籍有採直式編排也有橫式印刷,一份報紙直橫式編排兼有,然而,在大陸不論書刊或報紙則已全面性改為橫式書寫。 雖然經過了幾千年才改變了中文從直寫到橫書的習慣,其實中國人早就知道了「橫」比「直」更強勢和更有威力。在中文裡,有「橫」字的成語,多指霸道不講理或囂張跋扈,如蠻橫無理、專橫跋扈、橫徵暴斂、橫材入灶。橫字也有表示全面的意涵,如橫掃千軍和橫行天下,「橫」代表有氣勢的霸道硬實力。反之,「直」字除了表示豎的方位外,有「直」字的成語,如直內方外、直接了當、直言不諱、直道而行等,多用來形容人品達到正直和高尚的境界,為人處事公正不阿,光明磊落,不搞陰謀詭計,因此「直」代表的是以道德為依托的軟實力,其影響力沒有橫來得迅猛和廣泛,其對外物包容的能力也沒有橫來得強。 在交通便利及互聯網普遍化的時代,跨國之人員往來及資訊的流通日益頻繁,能夠包含多元文字的橫式書寫格式,更顯得重要,它不僅可擴大知識與訊息的表達能力,亦有助於各國多元文化的傳播與交流。台灣現在電子化的圖文顯示均採橫式格式,但在以紙張為圖文字載體的出版品,如報紙或書刊,尚多採直式印刷,限制了混合使用多國文字的表達能力,亟待全面採用橫式印刷,以發揮橫式書寫印刷包容優勢,才能讓國人迅速跟上時代的節奏,融入未來大的地球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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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學生報到
沒想到這把年紀,還可以享受做學問的樂趣!大學畢業37年後,我終於重拾書本,當起金門大學研究生了。 因為家境清寒,大學畢業典禮後第三天,我就成了上班族。轉眼之間,在社會打滾了近40年。自認不是研究學問的人,除了語文、縫紉、拼布和紙黏土等才藝補習班,以及短暫的神學院課程之外,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到學校進修;尤其是新聞採訪工作忙碌時間又不定,腦子裡從來沒有想要拿個什麼學位的念頭。 六年前主動請調金門,在這裡,一度沉睡的記者魂復活了。我到處踩踏,好奇地探索這座陌生又美麗的島嶼,急於發掘她的密碼。工作之餘,我報名參加了縣府主辦的解說員培訓課程,連續六週,星期一到五的密集課程加上週末假日的戶外課,我幾乎不曾缺席。到現在我都還佩服自己白天上班這麼疲累,晚上還能有體力精神上課,而且下課後還得開車20分鐘才回到遠在西村的住處。 但光是解說員的培訓課,似乎不能滿足我對探索金門熾熱的心。我開始有了「深造」的想法,報考金門大學在職專班。但報了名,我卻疏忽了考試的日期。考試當天,助教打電話來問,我怎麼還沒有到?我才知當天是面試日子。 好在接到電話當下我剛好在校園內的一家餐廳用餐,趕到教室時已超過面試時間。老師還是讓我面試,但明白告訴我公平程序的重要,我了解老師的意思。後來我果真沒有錄取,而是備取第一。 後來工作忙碌,又忘了深造這回事。 去年金門一位好朋友鼓勵我進修,甚至建議我直接攻讀大陸某師範大學閩南文化博士班。他說,這個博士班有條件接受學士直接攻讀博士;但我沒有一個條件符合,即便大陸的老師熱心幫忙,只是自己實在不爭氣,還是報不上名,只能徒呼負負。 但這位朋友對我鍥而不捨。今年他則是鼓勵我報考金大閩南文化碩士學程。也許是時間到了,我忖度如果再不把握這個機會,再過幾年,恐怕想讀也沒有體力了。 但報考必須提研究計畫。雖然從事新聞工作30多年,寫新聞難不倒我,但是撰寫研究計畫對我而言並不輕鬆。友人自願幫我修改計畫書,總算是趕鴨子上架,完成了報名。我也順利錄取,成了碩士班新鮮人。 由於太久沒有當學生,選課過程中有些吃力,好在年輕同學熱情幫忙,我這位「老同學」才得以完成加退選程序。 終於要上課了,早早來到研究室。第一天,只有我和兩位男同學,第二天多了一位女同學;有兩位越南同學在台灣隔離,10月初才來到學校。 老師介紹課程大綱,又開出了落落長的書單,我心想,怎麼會有時間讀那麼多書呀?老師說,研究生和大學生不一樣,上課時要分享報告摘要,雖然不是輪到你報告,但是要參與討論,每本書大家都要讀。 平常寫慣了淺顯易懂的新聞,讀了老師的講義,又看了老師指定的書,覺得文字怎麼這麼咬文嚼字,一般人平常哪會這樣說話呢?耐著性子慢慢地讀,雖然有些文言文還是不甚明白,但越讀越有興味,覺得當學生真是有意思。 有位同年齡的朋友,兩年前完成碩士學業,我很興奮地告訴她我很享受究生的課程。但她卻澆了一盆冷水說,她剛開始時覺得很新鮮,後來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而且她都沒有時間看書;最教她感慨的是,同學原本緊密的情誼,畢業後都疏遠了。我希望她所說的一件都不會臨到我身上。 開學前填寫學籍表時,「家長」欄位我不知要寫誰,人在美國的女兒說,自己當家長吧。最後我寫上兒子的名字,並把學籍表貼給他。兒子回我說「認真學習」。 這四個字說得太好了,這正是我對自己的期許。我更渴望能體會到「史學研究」老師林煌達引用王國維「人間詞話」所說的三個做學問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如今開學兩個月了,也交出期中考兩份報告了。除了享受讀書做學問的樂趣,跟著一群只有20啷噹歲的小朋友做同學,也讓我覺得整個人都變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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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大姐的故事
16年前,在嘉義縣任教,得知有位大姐因流落到當地,她蓬頭垢面,只會傻笑。因此,村裡的人常對她吐口水,她依然傻笑。 當時,有位大哥年紀已大,右手又被機器絞斷,因為家窮,沒錢娶媳婦。他老媽見大姐尚還有幾分姿色,決定收留她給大哥做媳婦。大哥年紀雖大,卻不願意娶瘋大姐,在老媽的堅持下大哥只好答應。 瘋大姐隔年為大哥生了小壯丁,老媽抱著他,欣喜地說:這瘋婆子為我們帶來孫子。因為她是瘋子,她只能遠遠地看望小孩。因為家貧老媽決定要把瘋大姐攆走。瘋大姐望著老媽手中的小孩,口齒不清說:「不要」。 直到這小孩考上嘉中,小時玩伴對他說:快去看,你娘回來了,她是瘋子。這是小孩有記憶後第一次看見母親。她衣著爛衫,頭髮上有碎草末,小時玩伴叫她瘋子。 他氣憤地對玩伴說:「她是我母親,不要叫她瘋子」。瘋大姐雖然是瘋子,但她還是疼自己小孩,有人叫她瘋子,她會一臉漠然地走開,直到有天我遇到這位小孩,告訴他別管別人的話,用功讀書,未來一定會令人刮目相看。 他把我的話聽進去,用功讀書後來考上台大醫學院,他北上前,我希望他能到校演講,他向我的學生說:他有位瘋子媽,但憑用功讀書,改變命運,他鼓勵我的學生別害怕出身低,命運會站在用功讀書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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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農溪畔落羽松紅
仲冬的清冽釀紅了安農溪畔的落羽松林,樹梢是如詩的浪漫,飄墜在樹下也堅持著純摯的殷紅,在如茵的草地上鋪墊得美麗。 不知哪位或哪幾位藝術家,將那「滿地紅葉堆積」,織就成「I?悰U」的字樣,綠坡上醒目的宣告,天地間素樸的表達,坦率熱烈,動人心旌,令每個行經的遊人,都不禁駐足讚嘆,流連低迴。 在這驚人的裝置藝術附近,興奮地奔跑蹦跳的孩童們,顯然得到了靈感,他們將落葉搜集成堆,用著戲沙或捏黏土的方法,滾成圓球、堆成雪人、砌為城堡;他們忙得滿頭大汗、小臉通紅、不亦樂乎,蔚為一道活潑的風景。 漫步在安農溪畔落羽松紅,聆聽流水潺湲、寒蛩唧唧,黑色的鵲鴝在林間停留,白色的鷺鷥在河岸佇足。我撿起一片紅羽般的松葉,諦視歲月在它身上凝煉得如此深邃的色澤。揣想它曾經春天的青澀,夏天的濃翠,秋天的金橙,冬天的紅豔,而辭枝的姿態非旦不狼狽淒涼,還優美得成為一幀幀瑰麗的油畫,一件件精彩的創作,一片片精雕的小物。 我且停且走,拾取了五根紅羽葉,夾在隨身書裡,預備讓這五張別緻的書籤時刻伴我,紀念這年歲末松紅給予我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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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ㄟ手路菜
春華秋實,冬霜夏艷,時光飛逝,轉眼間,又過了一年,再數日,就是阿爸的「對年」了。 阿爸是個話不多的人,每回問起他的年輕往事,總是被輕輕的三言二語帶過,然而我的印象裡,阿爸幾乎是用盡洪荒之力,養家糊口,撐起這個八口之家。 每日,凌晨三、四點,天還沒亮就得出海捕魚,中午前後才返回港口。一年四季,打魚外的時間,都處於農忙狀態,高粱、玉米、番薯、花生和各種葉菜根莖作物等,有什麼種什麼,外觀長得好的就賣給菜販,賺些小錢來貼補家用,其餘的除了家中食用外,還得餵養豬雞鴨,一點都不敢浪費。 除了務農捕魚之外,阿爸還身懷絕世廚藝,他和村莊中幾位同好組成的辦桌團隊,在那時候可是鄉里中,各家各戶喜慶婚宴時,爭相邀聘來給座上賓客做菜的總舖師。 阿爸的料理功夫,家人中我知道應是最多。因為讀國小高年級時,家裡的兄姊們都已經到台灣去了,那時候,只要是村裡頭,哪家哪戶邀請阿爸去辦桌,那麼「請人客」時的「吃口灶」名額,我就成了家中的唯一代表。 這樣的好口福,一直持續到我國中畢業到台灣讀書,約莫五、六年的時間,幾乎吃遍阿爸的每一道料理,如今想起,唇齒間彷如留有餘香,竟然有種垂涎欲滴的衝動。 阿爸的拿手好菜,我是如數家珍,其中「芋戀肉」和「香酥雞卷」這二道,就是口袋裡的私房推薦名單了。 「芋戀肉」是餐館裡的浪漫命名,顧名思義就是芋頭混合著五花肉的料理。現代人或許是沒有太多時間做料理,許多餐廳多以軍用豬肉罐頭取代豬五花,吃起來雖有食物香氣,卻少了烹飪過程中,慢工細火的料理底蘊和鍋鑊氣味。 阿爸的做法則相對複雜,小金門自產的檳榔芋,鬆軟綿密且香氣四溢,選其個頭大又外觀漂亮,洗淨去皮,再直向對剖後,切成每片約0.5公分的芋頭片。另外,精挑細選,肥瘦勻稱的五花肉,切成跟竽片一般大小厚薄,佐以八角、蔥、高粱酒和老醬油等調味品,在大鍋中滷得入味。接著,一片香芋一片豬肉,在方型便當盒內排列整齊,一盒一盒的擺進大蒸籠中,以大火迅速催熟,再迅雷不及掩耳的將便當盒翻面,方形工整的「芋戀肉」就昂然屹立在白色的圓盤上,上桌之前,灑滿剁好的蒜末和香菜,這樣子,就完成了飄香一世紀的烈嶼名菜--芋戀肉。 「香酥雞卷」反而是沒有雞肉的鄉土佳餚。這道菜的成敗關鍵都在餡料的調配上,油脂比例完美的豬後腿打成絞肉,再將紅蘿蔔、荸薺、香菇、蔥和青蒜,逐一切成碎末,然後和五香粉、白胡椒粉、高粱酒、砂糖、鹽和小磨香油等調味品,一起放入大臉盤中,以掌心的溫度慢慢攪拌均勻,當所有食材緊密結合,香氣自然而然的飄散出來後才停止。 另外,豆皮的處理也見刀工,得把圓形的豆皮紙,一張張切邊去角,裁成每小塊約12公分見方。包雞卷時,先取適量攪拌好的餡料包裹於豆皮內,捲成圓筒狀,兩端和封口處以麵粉水黏合,再放入中溫油鍋內炸至八分熟,撈起後濾油放涼,等到要準備上菜時,再下高溫油鍋以大火酥炸,起鍋後快刀快切,每塊約2公分長,盤面上則以香菜裝飾,並佐以自行醃製的紅白雙色蘿蔔切片,如此,讓人一口接一口,越吃越唰嘴的「香酥雞卷」就大功告成了。 平常我喜歡下廚,也會依照阿爸的手法嘗試練習,卻始終做不出來阿爸辦桌時的好味道。值此時刻,我更是想念阿爸的「手路菜」,那一口口的厚實無華,一如阿爸的樸實人生,是我內心深處咀嚼再三,最為思念的父子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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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埒」--唐朝陳淵在泗湖村前構築區隔海水與湖水的堤
「駟湖」轉變為泗湖 據清「金門誌」卷十二卷〈流寓〉記載:董颺先,號沙河,晉江人。崇禎十年進士,官至廣東雷廉道。明末避難於浯州古坑村,鑿石為屋,垂釣駟湖,置身於山光水色中。以董颺先在古坑村梁山上鑿石為屋,及在最美的石頭上題字、寫詩,並以姜子牙垂釣自喻,當時的他或許懷有更深遠的心志,這位賦性風雅之士,竟然跑到駟湖垂釣,相必當時駟湖一定是個風景名勝之地,才能讓董颺先在此流連忘返。 由相關文獻及長輩口耳相傳推測,明朝末年駟湖還是個可垂釣的湖,其西南側有個村莊叫李厝,東北方有個村莊稱前湖,清朝初年駟湖湖底因淤泥堆積,湖床升高水源漸而乾枯,逐漸有居民從李厝及前湖遷入泗湖湖床蓋屋而居,依現在各姓氏居住角落分布來推測,歐姓長房〈五家內〉(因宅院住了五個家庭而得名)大宅院或許是第一個從前湖搬到駟湖湖床居住的人家,時間點應該在康熙22年(1683)遷界令解除之後,清軍平定台灣後頒布命令要求百姓遷回,遷界令(1661-1683)期間超過20年,造成東南沿海地區田園荒蕪、人民流離、生計困頓。試想一個家園20幾年沒整理是會如何的荒廢樣子,大樹根一定已經盤據整個家園,要重新整建所費不貲,倒不如另起爐灶來得快,又想到明朝海盜猖獗,居住在高地沿海的村庄成為海盜搶劫的明顯目標,這時遷居到一個乾淨的湖床,前面有「埒」擋著,海盜看不到村落,選在這駟湖湖床中心靠北側最佳位置,蓋個四合院前後落東西相對,左右櫸頭南北相對,舉頭邊開小型龍虎門,方便防禦與守望相助,天井鑿一口井,水源不缺,自給自足,真是個居住的好地方。 隨後薛姓遷入湖床在〈五家內〉大宅院的東側偏北比鄰而居,剛開始也有採用守望相助的概念,採兩戶人家大門東西相對,形成街道式的格局,後因薛家至南洋經商有成,在民國初年改建成雙落大厝,均採坐西朝東,薛家是目前在泗湖聚落中,擁有最具規模的閩南式建築群。後來歐姓二房與三房分居在駟湖湖床的東及南側,各自開枝展葉。泗湖張姓是在乾隆年間娶歐姓三房女兒而在泗湖定居繁延,因此居住處集中在歐姓三房的後面,位在駟湖湖床西南角,葉姓是光緒年間繼承薛姓香火而落腳泗湖,居住處集中在薛姓建築群前面。各姓氏在駟湖湖床定居或有呈現先來後到的因素、及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考量理由,產生一幅有趣的居住分布圖。 清道光年間駟湖及前湖地名是共同存在的,屬十九都後浦保共有十五鄉,這時期證明駟湖、前湖均有人居住,到民國四年(1915)建縣保留舊駟湖屬舊十九都后浦保,而不見前湖,原在駟湖東北側的前湖村,推斷清朝末年到民國初年,可能全搬進駟湖居住或搬離他鄉而形成廢村。一直到民國42年(1953)改為鄉鎮,全縣三鎮四鄉,官方要採用舊地名駟湖為村名,經張水評等鄉親極力爭取,村名由駟湖改為泗湖,這駟湖自唐朝建「埒」開始原是湖名,後來清朝初年由前湖搬進後,駟湖是個村名,至民國42年駟湖這村名走入歷史。當時據理力爭改名的理由有二:1.自清初居民陸續遷進泗湖湖床居住後,所有民間私人典契文書,書寫本鄉名稱有泗湖、四湖及前湖等稱呼,大部分使用泗湖,就是沒有書寫成駟湖,這是長期民間約定俗成的村名,當然也是取駟湖與古名同音。2.民國42年確定村名時,本社區居民一致認為原駟湖是湖名,是因牧馬而產生的地方,現在這駟湖湖床是人居住的地方,自清朝以降我們大都以泗湖地名自稱,不宜再以舊駟湖命名。 結語 駟湖因唐朝陳淵在此牧馬、洗馬而得名,陳淵在駟湖的前方建一座土坵堤稱為「埒」,做為海水與湖水的分界,讓駟湖的蓄水量增加並保持湖水的品質,此湖一直到明朝末年,仍然具山光水色之美,明末董颺先垂釣於此,清朝初年因實施遷界令20餘年,康熙22年遷界令解除,要求居民遷回,家園已殘破不堪,駟湖湖床乾枯,前湖居民逐漸遷居駟湖,民國初年只剩下駟湖有居民,民國42年村名由駟湖改為泗湖。這就是泗湖發展沿革,先人走過的足跡或許在有意無意之間留下些許線索,後人也僅能憑有限的線索要去窺見歷史全貌之一二,即使是如此也是值得去嘗試探索的,不要讓先人的付出永遠埋在歷史的灰燼當中。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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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麗與凡女
她,氣質高雅出眾,學識好、能力強,社經地位高,但也許是從小到大總隨手拈來的冠軍、第一名,出類拔萃,樣樣順心如意,因而「凡事本來就應該這樣,理所當然是那樣」的強勝性格讓她容不得、看不慣旁人有絲毫的「差錯與無能」。 未婚時追求者眾的她,原就璀璨嬌豔得讓愛慕她的男士們心生「自嘆不如」的「魅惑魔力」與「群雄競奪壓力」。終了,她選擇了位真真讓人稱羨的「才子」,也更可說是位「財子」──家財九位數的富家子。可說是一對「門當戶對」、「才子佳人」、「珠聯璧合」的天成佳偶,婚宴中賓客友朋個個稱讚艷羨,喜樂歡笑聲中滿懷衷心祝福。 但或許人總會「福中不知福」吧?一樁麗人才子的婚姻良緣卻在兩年多的日常爭吵中,破鏡難圓!主因緣由於那才子「移情別戀」,寄而另築愛巢徹夜不歸。 究竟是何方佳麗?竟能有此魔力勝出了這「總是高贏於人一等」的她? 「攤牌簽字」的決裂時刻,他的身旁杵立了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塌扁的鼻,過於短窄的人中愈顯那嘴的闊長,這女人,讓那才子一心欲求,人生路上與她從此分道揚鑣? 走出律師樓的她,在街角的咖啡座上望見曾是屬於她的「良人」和那她眼中的「凡女」肩並肩、手牽手,有說有笑地在律師樓前的人行道上。白燦燦的陽光灑照在那兩人身上,那「凡女」時不時的張口大聲歡笑,揚起她那雙充滿崇拜神情的小瞇眼,對著才子頻頻點頭說「對對對……」,咖啡座上的她,眼睛所見的是那才子滿臉「被讚賞與肯定的幸福感」。 「目尾兜電線──來電!」那凡女雖不出色,卻以一顆善解的心與溫柔靜聽的好性情,讓她的良人怦然心動;讓婚姻中總飽受她怒斥與冷眼貶抑的才子移情別戀,終至一心決然離去。 她,喝了口涼冷的咖啡,看著身影遠去的他倆,心中一陣悵惘,兩年多來,那凡女細小的瞇眼中,對前良人的讚許眼神及那解語花般的快樂歡笑聲,的確總在她心高氣傲、雞蛋裡挑骨頭的睨覷中與爭嚷不歇裡,給淹溢遁沒了。 天色逐漸暗翳,她孤獨地想著,一生總獨占鰲頭的自己,最該再補足的,該是性格上所欠缺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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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五嬸「D卡」
五嬸的手拇指天生多了一截可愛的小指頭,因而有個措號「D卡」。 那年我五歲,五叔當兵退伍回來,娶了同是水頭村子裡賢淑又多才能的五嬸「黃淑能」,當年電視機尚未普遍,五嬸家是村中少數擁有電視的家庭,印象中五嬸常帶我到她家吃晚餐看電視。 五叔退伍後開大卡車及計程車,五嬸則是在家做軍服修改及洗燙的生意,婚後第一胎就是男丁,母親提議要五嬸至少生四個男丁取名「中華民國」,所以老大就取名丕中,五嬸也不負眾望,一連生了四個男丁,湊齊了「丕中,丕華,丕民,丕國」,大家起哄,再生2個,取名「萬歲」,五嬸實在很想生個女兒,可惜事與願違,老五還是男孩,五嬸決定不生了,老五就取名丕強,「中華民國強」。 在金門十萬大軍的時期,五嬸的軍人生意,從軍服洗燙修改,在家設澡堂「早期軍中要洗熱水不易」,販賣滷味小吃,還回收軍營的廚餘養豬,非常的勤奮打拚,很快的就蓋起大房子,房子的設計師還是當年駐紮村裡工兵連內的專業大專兵,新式的造型設計,有別於當時流行的方塊屋,可謂是當年的豪宅,座落於閩南傳統聚落的水頭村,特別顯眼,引來大家爭相參觀。 五嬸的多才多藝也展現在生活上,她會用硬式的塑膠繩編織籃子及魚簍,她知道如何抓到退潮後埋藏在土裡的螃蟹,她知道水頭海邊的那塊石頭下可以抓到大如拳頭的虎螺,她知道那裡可以拿取石花菜。 軍隊大量撤出金門後,五嬸的生意大受影響,她開始加入國家公園的環境維護大隊,為國家公園清掃環境、種樹澆花,甚至會自己修理打草機,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就是這樣的好強操勞,雖然賺到財富,卻也換來了積勞成疾,歷經兩年的大小手術及化療,身體日漸消瘦,卻總是惦念著兒孫,最後還是不敵病魔,就在剛滿65歲可以退休享福的年紀,卻被老天給帶走了,那年的中秋節,回金門送您最後一程,不捨您一生為家操勞,把最好的都給了兒孫,自己卻捨不得放鬆享福。 (謹以此文紀念我的五嬸「D卡」/稿費贈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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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埒」--唐朝陳淵在泗湖村前構築區隔海水與湖水的堤
「埒」與泗湖居民 居住在泗湖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一個地名叫「熱」(取閩南音),他是一座橫躺在村前的土坵,據長輩敘述這土坵是人工築成的,但不知是何年代做的?也不知道是誰做的?及為什麼要做這土坵?但她世世代代守護著泗湖村民,是泗湖的守護神,早期家家戶戶都要準備祭品拜「熱腳」。所有泗湖村民要到海邊必定要經過這一土坵,在村裡因被土丘擋住是看不到海上的船隻,若要知道父親捕魚的船是否要靠岸了?要跑到土坵上,就可看到大海的船隻,是否有靠近泗湖岸邊的船隻,在從帆的外形狀及方向判斷,是否是父親捕魚的船隻回來了?如果是在降下風帆旗,那就更確定船要靠岸了,趕快跑回來跟母親或阿嬤講,船快靠岸了爸爸捕魚回來了,這時就急著帶著爸爸的午餐,全家出動前往海邊,爸爸餓很久,找個地方蹲著吃飯,家人就幫忙把漁隻從魚網撥開,放進魚籃裡,享受短暫漁家樂的氛圍,這個時候整個海邊非常熱鬧,這就是泗湖居民海邊生活的寫照。這個土坵「熱」是泗湖人從小到大看海的地方,此地充滿了我們對家人真心的期盼;她也是泗湖討海人的希望,在海上辛苦了大半天,心裡想著家,在茫茫大海中看到這土坵,心裡就踏實了,溫暖的家就在土坵後面。 這個土坵「熱」是所有的泗湖人熟悉的地方,為什麼土名叫「熱」,漢字如何書寫呢?我們無從得知,在村史裡就姑且寫成「熱」,在土坵的下方就稱為「熱腳」,還可以區分「熱內」與「熱外」,大家都知道「熱外」就是海沙,以前海水可以到達這的地方。因不知道為什麼叫「熱」,或許她只是個的地名,不用去了解它的意義。筆者近期家裡有發現到一些清朝時期的古典契,這些古典契在描述園或厝的四至時,都會使用一些當時約定俗成的地名,其中在描述這土坵,都使用「埒」(音ㄌㄜˋ)這個漢字,而且出現時都很一致的寫成這個字「埒」,雖在不同年代提到這地點都使用同樣的字,可見這「埒」這個地名是一定有其典故的,不是隨變取個地名而已。以下這些敘述是從古典契或鬮書截錄有提到「埒」這個地名的片段,證明確實自古以來就有這個地方,而且是有原因的: 清咸豐二年(1852)十月許家以前進房(現泗湖32號)一間向張家典出銅錢壹拾仟文錢,限五年終備契面錢取贖……。咸豐六年(1856)五月再找過銅錢千元原人書再炤。咸豐八年(1858)八月五日因前年許家母死,無處可移址不得已則將伊(他的)遣叔借「埒」外園仔典出錢肆仟文葬母……。 清光緒拾肆年(1888)九月立典契人泗湖鄉洪秋涼有承祖父自己應分得園乙坵坐落土名「埒」內東至「埒」西至本戶地南至自己地北至路,四至分明……。 清光緒二十六(1900)三月立轉典契人泗湖鄉張取官有家祖父應分物業園乙坵,坐落土名「埒」內東至「埒」,西至路南至叔父現耕園北至路,此園受栽壹仟支,今四至分明為界……。 清宣統三年(1911)鬮書,立鬮書人前泗湖鄉張董氏配夫張豆是生下五子,長曰……三房康熙份額大厝北屏連二櫸頭……,「埒」內園乙坵……。 「埒」與唐朝牧馬水源地「駟湖」 「埒」只是個地名嗎?或另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故事?我很好奇想要了解背後的意義。我們從金門縣方言志〈金門傳統聚落名稱〉,先來了解古時泗湖的樣貌,〈泗湖:古稱駟湖。駟,以四匹馬拉一車。傳說此地乃恩主公陳淵牧馬、浴馬之所。湖曰駟湖,坪曰馬坪(平坦的場地)、溪曰洗馬溪。〉我們仔細對照現在泗湖附近地形地貌,確實有上述湖、坪及溪之條件。泗湖社區及附近周邊地處背山面海的形勢,東南有煙墩山,東北有泰斗山,成開口向東、向海的畚箕型地形,在這片畚箕地形中,早年應是水草豐茂之地,所以唐朝陳淵才會選擇此地做為牧馬、及浴馬之所,在這片地形中北側有湖曰駟湖,原駟湖地區地勢較低,水量豐沛但前面與海水接壤,無法儲存大量水源,因此陳淵築成「埒」後,做為區隔湖水與海水的界限,這有山光水色之稱的駟湖於焉形成,此湖也成為當時牧馬的水源重地。 在這片地形中間部分即駟湖南側,有一條匯集此地區的水源後流入大海的溝溪,泗湖村史如此描述這條溝溪,〈泗湖社區地勢低,水分南北兩路側沿著村緣流入大海,北側一路經西埔、刺那頂等一帶細流入後樹溝再經先生公廟前,代天巡守廟北側繞經海沙與下路尾溝合流,南側一路經李厝(已廢村)、歐厝路一帶細流經竹腳、下墓、下路尾溝至海沙兩路會合入海,曾在此處俗稱「水尾」,南面約十餘公尺處曾建造一座寬高十餘公尺之高塔謂「水尾塔」,意涵將財寶納入塔中免沖入海中,亦是海上船隻靠岸的目標,現高塔已不復見,但其氣勢澎湃永恆。兩道水系如逢豪雨時,使得本社區若隱於滾滾洪流之中,夜晚時分家戶燈光閃閃,朦朧中恍如明珠一般耀眼,站立在「熱」(埒)上至高點,觀望水流環抱其中,形似雙龍搶珠,社區風水地理宛如「龍珠穴」,故本社區地靈人傑,精巧而美不勝收。〉在這地區地形地貌千百年來應無多大變化,除村前面橫躺土坵「埒」是後來人工建築而成的外,其餘地方隨時間的推移,一定會有些堆積、切割作用產生,而改變一些地形地貌,但這一條泗湖人稱下「下路尾溝」,真有洗馬溪的輪廓,到目前這條溝溪依然水流不斷,附近水草豐茂,池塘遍布,下雨時雨水很快就匯集於此,見證有唐朝洗馬溪的條件。在泗湖人稱下「下路尾溝」的南側到煙墩山麓及歐厝邊界,這一片平坦的場地,真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即所謂「馬坪」所在地,唐朝陳淵選擇此地牧馬、浴馬應有其可信之處。 「埒」的神奇密碼 駟湖前面築成土坵堤,為何取名為「埒」是值得探討的。先從字義來看,康熙字典:謂坵邊有界埒,水環繞之。埒,小堤也。又劃界分程曰埒。教育百科:埒有1.矮牆、短牆,例:埒垣。2.界線、界限。例:界埒、埒內、埒外矮牆。當時取這名稱應有其特殊意義,他在描述這一工程的功用。原來駟湖地區地勢較低,水量豐沛但前面與海水接壤,無法儲存大量水源,因此陳淵築成「埒」後,做為區隔湖水與海水的界限,這個地名「埒」不就是在描述這土坵矮牆是個小堤,做為劃界分程之用,讓駟湖可儲存更多的水,外部海水也不會侵入,保持駟湖湖水的品質更好、更豐沛,提供畜養強壯戰馬之重要水源,因此此湖取名為「駟湖」有其特殊意涵。 長久以來世代相傳,泗湖人熟悉的這個地方叫「熱」(取閩南音),這個音是否就是「埒」的閩南發音,如果是那就更確定這地方絕對不是任何人隨便取的名稱,他是有意義的,應該是具有權威或公部門命名的,取名「駟湖」及「埒」這麼富有詩意及內涵的名稱,絕非一般百姓或仕紳能做到的,她能讓當地人傳頌千百年而不衰,絕對有其重要意義。這兩個名稱都在描述一個工程的功能,先築起「埒」讓「駟湖」功能更大,這工程在當時情況絕非簡單,可能在當時施工過程有重大人員的傷亡,因當地泗湖居民都有祭拜埒腳的習俗,104年七月五日社區代天巡守廟池王爺開示,將「埒」易名為「舒心埔」並種植水果樹及雕塑兩尊虎爺以守護泗湖,王爺告示「埒」腳兩端有不祥之物,以虎爺來鎮守,保佑泗湖居民吉祥安康。 「埒」的閩南發音是否就是「熱」(取閩南音),經查彙音寶鑑:「埒」(瓜八柳)音(LO'AH),意(界也);及烏字十五音:「埒」瓜字下入聲瓜字韻,(柳),意(界也),與辣及熱同音。這證明泗湖社區世代相傳,大大小小朗朗上口的「熱」(取閩南音)這個地名,她真正的漢字就是「埒」,在音、意都符合的情況下,我們可以推論在唐朝陳淵牧馬時,為取得更多的水源,才有需要建置這個土坵--「埒」,這是個將湖水與海水區隔的界限,也無庸置疑她的產生讓「駟湖」更有蓄水功能,自唐朝以降至明朝末年,這駟湖一直存在著儲水的功能,而且可能也是一個風景名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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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枝仔冰
今天無意間翻到十四年前的一篇日記: 尖山埤水庫是臺灣糖業公司的水庫,主要供給新營糖廠的製糖用水。由於製糖工業的沒落,尖山埤水庫也改建成山林休閒園區。 難得兒子今天要黏著我,走在水庫的外環道上,欣賞那湖光山色。 在樹蔭下,我們發現了一座賣冰棒的涼亭。 我第一個衝過去,買了冰棒分送給大家一人一枝。樹下的木桌邊,大家快樂的享受那冰棒的清涼。 看著兒子顧此失彼的,舔著那快速溶解的冰棒,感覺時光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 同樣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那時是臺糖公司最興旺的時期,宿舍區內林蔭茂密,巷道整理的整潔乾淨,整個宿舍區就好像是一處花園住宅區。 宿舍區裡設備完善,有小學和附屬醫院,還有每星期兩個晚上播放首輪電影的中山堂,當年的「梁山伯與祝英台」也在此盛大放映過。 中山堂在宿舍區的公園內,對面就是冰果室。 好大一座透空式木造的冰果室,賣的是頗有盛名的臺糖枝仔冰。 標榜純糖製作的臺糖枝仔冰,不僅有各種口味價格也是超級低廉。兩毛錢就能吃到杏仁口味的枝仔冰了,最貴的紅豆枝仔冰也不過五毛錢。 那時後一碗榨菜肉絲麵也不過是五毛錢的時代,小孩子跟父母要錢,最多也是一毛或五毛錢而已。 由於學校在宿舍區內,上下學也只不過五分鐘,因此老爸是不給零用錢的,偶而看我們兄妹嘴饞時頂多給個一毛錢,讓我們買兩顆小小的,表面沾滿白糖顆粒的糖果球,一人一顆解解饞罷了。 當年,公司每個月都會發送冰果室的優待券,給研究單位的員工。 在暑假裡吃過中飯後,老爸總會騎著腳踏車,衝到冰果室換一紙袋的冰棒回來和大家一起享用。 冰果室離家不遠,但天氣炎熱,加上台糖的枝仔冰是純糖的,溶解的相當快。 當老爸去換枝仔冰時,我們早把椅子搬到院子的檨仔樹下等候著。 在檨仔樹下吹著涼涼的風,彼此提醒著那快滴落下來的冰汁。 檨仔樹下一家人滿足的舔著枝仔冰,而檨仔樹上的聒噪的小鳥和唧唧不斷的蟬鳴,好似在嘲笑著我們說,滴下來囉……滴下來囉……。 *** 看著兒子一臉滿足的樣兒,怎得內心深處有著,讓兒子滿足的那一種快樂感覺。 當年老爸的心中,應該也有這一種快樂的感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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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穫
不知道是不是連續二週都放連假的關係,所以每天變得好忙,但我還在這樣的時間報名上了一個90分鐘的線上課程。 上課時是用ipad打開收看即可,先生對著孩子說,你們不要打擾媽媽,她在上課。 四歲的大兒子馬上笑著說,好好笑喔,媽媽竟然在上課。 當下如果不是需要專心,我是很想跟他說,其實十多年前我也還在上課好嗎,這件事哪有那麼意外好笑。我記得去年小孩剛入學時,跟幼兒園園長聊過教學理念,她說她覺得國人的某些觀念都很可惜,很多人處於大學畢業後,就丟下書本再也不用看書的心態,好像這輩子就塵埃落定了,職場也是,很多人覺得工作穩定了,人生就這樣子了,不再熱衷學習。 雖然都是個人選擇,但是幸好我們這一代的狀況,已經有慢慢在改善,開始落實在終身學習,管道也很多,有了小孩後,我也開始思考,自己不能停止學習,因為也害怕追不上他們的腳步,有興趣的事,都嘗試去探索,想當一個強大的人。 上完課後,晚一點的時候,先生問我,這次上完有沒有什麼收穫呢,我說有呀,雖然是已經有概念的專業課程,但每次老師堆疊新的課程,還是會碰撞新的念頭發酵,讓自己多了些思考的空間,就是一種收穫,就像一本書,重複讀,也會因為不同階段而產生不同的感想。 此外,跟他分享時,看他著迷的看著我說話的目光,也是一種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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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一個人,從籍貫開始
過往的社會風氣,「私事」好似不算太大的一件事,鄰里中出了一點事,街頭巷尾都能知曉,因此,面對各種的詢問,向來都會據實以告,哪怕心裡有那麼一絲的不情願。小時候,帶朋友回家裡作客,媽媽逢人便問:「小朋友,叫什麼名字?住哪裡?爸爸媽媽從事什麼行業?」再更長大之後,會再加碼問說,你們是什麼關係,這種令人尷尬的問候語,我和哥哥都戲稱這一切是身家調查。 今年,隻身來到金門工作。 職場上,基本的禮貌招呼結束後,開頭的第一句話往往是:「你是金門人還是台灣人(本島人)?」雖然,遷完戶籍的我,就能大聲說「我是金門人!」但大家更在乎,是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明白每個人的身家背景,或許比較容易拿捏彼此的社交距離,也比較好判斷談話內容與主題是否合宜,但真要說,大部分的我們不都是閩南人?或許我可以回答,我家堂號:清河衍派。 造成你我之間的距離是刻板印象。 來到金門的我,受到金門朋友諸多的幫忙,當年,我們相遇在繁華的大都市,後來,又回歸各自的故鄉工作,離開前,大都市的朋友都說,未來的我們,生活會很無聊,而且留在大都市比較有前途,但我們仍忠於內心的選擇;事實上,我們過得很好,又有了不同的際遇,也在故鄉中,找到不同的趣味! 再次出走,來到朋友的世界,故鄉的人們說,金門很無聊,沒什麼好吃的,交通也不方便,而且離島氛圍封閉,不比自己家鄉親切,也有人說以後要回故鄉很難,更有人說兩岸關係緊張,但跟幾年前一樣,順著內心的直覺走,或許對我而言,不嘗試這麼一回,我可能會繼續想方設法來到金門,也可能後悔當年自己沒有堅持。 其實,金門不再是刻板印象中的金門!或許過去的戰地印象,讓人對金門望而卻步,但除了戰地史蹟以外,還有文化資產以及生態資源,近來,它的地位更儼然成為兩岸間的觀光勝地,而且金門依然不斷強化各種特色,舉辦各式活動,最為著名的莫過爭相參與的金門馬拉松!亦有花帔設計應用大賽,不禁讓我想起,某天同事看到穿著黑白格子的我,便問到,金門買的嗎?我眼中的黑白格,是你眼中的花帔。 再者,金門的孩子,有部分高中時期就在本島讀書,有部分等到大學也到了本島求學,金門有本島的學子,也有本島的女婿,本島也有金門的媳婦,這麼多的往來與交流,怎麼還稱得上封閉?就我個人而言,無論在工作或在生活上,都受到眾多人的幫忙與照顧,我並不在乎這些人來自哪裡,都當作自己人就好了! 我無法改變眾數人們心中的印象,但可以由我開始,影響我周邊的人,其實金門真的已經跟你想的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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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意長高了
我在細雨紛紛的向晚挖開土,謹慎的移入青蔥的嫩根,柔柔的軟軟的,讓它睡在泥地,棉被一般的將土覆蓋,像春天剛發芽的小豆苗。我將它種入盆栽,放在窗台上,它舞動一下,與清涼的風和平相處,然後,堅強的安靜站立,我的雨中三樓世界,忽然點綴了一抹綠意,它本身的色澤;一旁作陪的盆栽。每一次,在繁華城市拈花惹草當起的綠手指,都有一種現代奇觀的感覺,車水馬龍,忽有叢林,我也忍不住為這樣的風景,沉思了。 我認為能在都市中看見樹是一件可貴的事,雖然行道樹已司空見慣地點綴了繁華。 「嬸嬸家外的行道樹,有幾棵會結出木瓜果實。」媽媽在某一個假日午後,這樣對我說。木瓜樹約有兩層樓高度,季節來到成熟時能結實累累,是屬於打開窗戶,可以完成「堪摘直須摘」的動作,因為離住家近得不可思議,於是摘木瓜便成為一件易如反掌之事。 那個年代的人間事多半簡單,可行之事也多,只是今非昔比,現在若是這樣摘採,怕是會有觸犯法律的問題,因為行道樹是公有財產。 幸好我們本來就對「占人便宜」這種事興趣缺缺,只覺得與其摘採非自種的果樹不如乾脆上市場,用買的還比較快。路邊野果,我們於是不曾摘採過。 我去嬸嬸家都只有帶點敬意般的觀察木瓜。仔細觀察即可發現它們一半沐浴陽光下,一半隱身陰影中,像要天荒地老般地站下去,當它們整齊得一字排開來,那元氣十足的樣子,我覺得看起來就像是訓練有素的部隊。「好瓜看到半熟時」,然而,每一日的相見歡,不只有半熟,而是可以看到全熟吧? 我羨慕那些與它比鄰而居的人們,也好奇著,日復一日的相依相伴,會帶來怎樣的好心情呢?木瓜樹的植栽,是市公所的巧思還是社區鄰居的點子?時光答答向著未來而去,我卻看不到歷史,只見那一吋一吋的綠意,充滿生命力的在人間拔地而起。黎明時看日出;向晚時看日落,安安靜靜地眺望,是我對綠意站成不朽姿態的印象。 小時候的山中外婆家,萬紫千紅的花遍野,它們正是用顏色,無聲著宣告一個季節的開始與結束。 那千朵萬朵壓出枝椏低低輪廓的香氣,開在山谷,媚惑「流連戲蝶時時舞」;開在山林,吸引「自在嬌鶯恰恰啼」。母親成長的故鄉白晝,說不出的花香味會盤旋在四季裡的水果樹,木瓜不分季節性,一年四季皆可採收,它就像鄉愁,讓我們紋入心頭,日以繼夜用鮮血去烘熱。 母親的故鄉種有四季蔬果與新鮮茶葉,飢餓時,蔬果能果腹;口渴時,新茗能補水。山中土地是大自然教室;山中人家,則是帶有天分的綠手指。 「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小時候我常見到的景象,就在外婆家的山屋外。王安石當年寫下這首詩的時候是否和我一樣,對田園生活有著滿滿的嚮往與陶醉之情? 清晨破曉能聞雞鳴;向晚雨中黃昏可逢蟲啼,在每一日優美環境的水綠山青,和我一樣是否居住出淡泊清雅、勤勞樸實的生活情趣?若不曾靠近大自然,又有誰能發掘恬靜脫俗的美好? 鬆土、施肥、灑水,每一次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能有著「悠然見南山」的愜意,山中作物因此欣欣向榮;山中人家因此元氣十足。雖然我們不是「採菊東籬下」,卻也有了詩人遠離喧囂的與世無爭。「悠然見南山」,山居歲月的外婆種茶、種果樹,我們一起「摘採山脈上」也是一種意境,帶著朦朧美。是這樣嗎?所以人家才會說世外桃源的本身就是人間仙境啊! 外婆看顧的農作物是家常菜,一般市面上均有販售。小白菜、地瓜葉或是空心菜,加入蒜頭與調味料,快炒或川燙涼拌,即成一道道小菜。而這簡易小菜,對我而言很下飯,童年的餐桌上,只要小菜一碟便可以飽餐一頓。沒有回山屋的日子,我們必須上傳統市場採購,看見外婆也有種植的菜葉類,心中會升起一見如故的熟悉感,青蔥外婆沒有種植,只是母親也不曾購買。 民國七十年代,青蔥是唾手可得的食材,只要在蔬果攤買下幾把青菜或是幾樣水果,賣菜叔叔或阿姨就會免費送上帶根的幾株青蔥。印象裡的童年,是一個物美價廉的時代,買蔬果也有贈品可拿,這就是記憶中的舊時光,青蔥便宜到幾乎不必買,是處在毫無身價可言的老社會。 我在細雨紛飛的向晚挖土種青蔥,2020年,青蔥身價不再一如往昔的便宜,它變貴了,而我不是為了價值,純粹是便利,因為植栽過程簡單,容易成功也就可以帶來小小榮耀,更重要的是,那些長高的綠意也充滿回憶,於是種下的也就不只是青蔥,彷彿是整個的童年了。 挖開土,高樓背景難見南山;澆灌著,青蔥也非摘採山脈上的作物,只是我仍心滿意足,雖然山居生活裡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的辭世,包括姊姊。 古老的陽光曾經映照著南山,而今燦亮著高樓;清涼的雨絲曾經斜飛山脈上,而今紛飛我的窗台。暮色正濃,鼻息因雨水而飽滿了清新。 就是那一天,我在雨水芬芳的空氣裡用遲暮之年的雙手整理盆栽的時候,發現綠意長高了,窗台上是滿滿的青蔥以及更多青蔥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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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彷彿鷹眼穿透 那幽遠不知的時空 彷彿說著故事 侵如火掠,僧定如山 既典雅、亦深邃 飛越,靈魂 破繭…… 褶藏通透逸靜 無邊紅塵,無盡歲月 迦陵頻伽空里昂揚 唱成彼此 千年今生,不再只是傳說 …… 註:迦陵頻伽,梵語的音譯,鳥名,其聲美妙,佛教傳說中的妙禽。(《首楞嚴經.義海》卷二:迦陵仙音,遍十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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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往上流
伊娜女神創造大地之時,忘了將那一小片臨海的田野抹得平整一些。而彼時,歲月靜好,人類尚未發現這個秘境,自然也還沒有蜂擁而來的匆匆過客,只為一睹奇景。 現今,坐鎮此處的不過是一塊刻著「奇觀」二字的碑石,並不怎麼令人驚艷。 但是,可別小覷這塊碑石,它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從迪特馬斯的童話奇談裡逃脫,飛越萊茵河、橫跨大洋大洲,沒人知曉它究竟跋涉了多久。終於可以不必再流浪,終於可以卸下石磨的身分,轉行做立碑,停佇這片坡地遺跡上,從此堅定不移地守護一條奔向太平洋的蜿蜒水渠。 曾幾何時,普羅大眾發現這條小小農用灌溉溝渠,流向大海的姿態頗有蹊蹺。隨著地勢的微緩起伏,溝內之水亦似爬坡而上,拒絕與地心引力合作。 殊不知「水往上流」實為伊娜女神送給人類的美好謊言。 到此一遊沒忘記拍照打卡的聰明人,一定也不會忘記順道許個願—伊娜女神定會賜予你非常的透視力,讓你輕易洞悉祂所埋下的伏筆,不被你自身的立足點與慣性的參考點所矇蔽;更讓所有造成視覺錯亂的根源都能找到文學性的合理解答,既質樸又殊勝。 很多時候,眼睛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事實。真相或真理可能也不只一個。 物理老師可以示範很多實驗證明那道溝渠的水,當然是往下流的。要參悟其中的道理也並不真的很難。但我還是情願相信這一切都是伊娜女神和我們開的小玩笑。 正如這漫漶成篇的涓涓滴滴—努力向上流,沒有真實的源頭可溯尋,不可信度高達99%。 按:此篇乃筆者為參觀台東東河鄉《水往上流奇觀》後所編造的一則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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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春古城
恆春舊名瑯嶠,被道路圍困著的城門,在穿梭的車潮中學會了沉默,如喑啞的恆春小調已很難再聽見了。百餘年前,這裡因「牡丹社事件」而引燃了砲火,日本派軍隊進出恆春,當時的巡撫沈葆禎琅橋時,發現這片土地四季如春,山勢雄偉,難攻易守,而奏請築城以禦敵。於是,恆春縣城於南台灣誕生了。 恆春是屏東最早的縣治,曾經擁有東、西、南、北四道城門,還築有城臺、城樓、炮台四座。沿城周圍築有千餘個城垛;如今,城垣大部分還在,但因居住環境改變,城牆多巳破壞,只留四個城門尚屬完整。恆春古城樓為了因應當地炎熱的氣候,多了一個俗稱亭仔腳的設計,讓戍守的士兵有可以遮陽的地方。多年以前,古城有一條護城河,這條河除了防禦功能外,當時挖出來的土也用來築牆,遺憾的是,隨著年代的變遷,四座城門只剩東門還保存著這條河。 恆春,是清朝在牡丹社事件之後所設的恆春縣縣治所在,興建於光緒元年10月18日(公元1875年),是臺灣現存城池中唯一保存所有城門的。古城保留著雉堞,突出的設計讓城牆更具造型之美外,也有防衛功能,遺憾的是,只剩一垛在西門城而已。老吳說,恆春古城規模大小從東門到北門長540公尺,北門到西門有560公尺,西門到南門有720公尺,南門到東門的距離最長,有730公尺! 恆春古城於清光緒元年選定城址後,城內街道呈丁字型,昔日北門為正門、是古城之官道。當時的南門有「明都門」之稱,其餘三門僅稱東門、北門、西門。城門外有壕溝,於城門處設有橋樑,而各個城門之間設有砲臺。在城內挖掘五口水井,分別位在大街、縣署西轅門、風神廟前、縣署後與南門。縣城裡較為熱鬧的地區在西南部,主要街道有縣前街、西門街、打鐵街、南門街、客人街、東門街、北門街與土地公街。 豔陽下,走向南門城。古城邊榕樹下的三、五老人,圍繞著正方形的棋盤,沉默地看著兩人對弈著,眼神隨著棋子移位而轉動,遵守棋盤中那行「觀棋不語真君子」的叮嚀中,緊閉著嘴,也不在乎周邊遠了或近了的腳步聲。 抵達南門城時,陽光依然炙熱。南門是四個城門中結構保存最為完整的,還保留有拱形城門及周圍磚砌的城牆,城門上築有飛簷式的牌樓。南門是進入恆春內最容易看到的城門,從墾丁方向進入恆春會經過南門,您可以放慢步履細心聆賞古城之美。踱蹀於南門城,繁華已落盡,紛紛攘攘的悲歡雖然在風雨中褪色,依然可以窺見猶存的韻味,而這份韻味需要花點時間聆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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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序不是序:「樂在分享」誓願老不休--八十生涯瞅睬的讀後感
因周鳳珠老師邀請我上樂齡的課「如何與生命告別」,課中,我邀請在場的人模擬人生畢業典禮要如何對所愛的人道別,周老師當場道出對楊校長的感激與愛(當然也有點小抱怨),讓我對楊校長有初步的認識。爾後,在福建地方法院民事調解委員的會議中再度碰面,楊校長主動跟我說,對我有印象(我有點受寵若驚)。直到今年7月進行科技部研究,向他請益許多金門歷史,才有更進一步的互動。前幾天周老師請我為楊校長所著「誓願老不休-八十生涯瞅睬」寫序,一開始相當不安,因為來金門四年,不夠接地氣,如何能為這位公眾人物的書寫序呢?經過兩位長輩不斷鼓勵,讀了校長的生命,看了周老師、子女們對他分享,懷著感動寫下這個是序又不像序的文章,以作為一個晚輩、一個正在人生關鍵點的新金門人的讀後感。 不受羈絆、活出精彩:楊校長走出勝境的生命故事 生命歷程是我常用的名詞(或概念),強調個人如何與環境的結構性壓力/機會互動,走出自己與他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路。人可以靠著自己的意志、選擇和稟賦,因應關鍵事件所產生轉捩點,進入特定的路徑,生命軌跡可能因事件產生連續、中斷或恢復,累積成為個人特有的生命線。看完書後,我大膽下了草率的結論「不受羈絆、掌握勝境的楊校長」,以下是我從書裡刻畫出來的楊校長生命線: 早年多次遷移與漂流:生命被捲進冷戰 楊校長在新加坡出生(民國29年),因為金門長輩照顧的需要,36年跟著母親、祖母、兩個姊姊回金門,金門人的回流/回巢多因照顧衍生的遷移,改變孩童的命運。書中楊校長提到,在異鄉雖然辛苦,起碼還有米可吃,回到金門只能吃地瓜、安簽,難以下嚥,家人一起相擁哭泣。孝與愛牽動家庭團聚,但物質條件的匱乏與貧瘠,不僅是成長中兒童的挑戰,更是家庭難以克服的事。爾後,校長開始念小學,又因戰亂停課、遷校,從金城搬自己的課桌椅到山外,在烽火中繼續念書,後因823砲戰遷台,踏上離家背井的路,開始寄讀,民國50年回金考特師科,畢業後在金門服務2年,又努力獲得保送師大研讀的機會,後又返金在金城國中任教。 校長幼年生命不僅被捲進日本侵華的世界史,更被捲進冷戰蔓延下國共內戰的冷戰史,大時代下,一位跨國回老家的孩子,面臨戰亂,成為戰爭倖存者、數次離家的少年,環境劇變重劃他的生命地圖,他努力在地圖中掌握改變的機會與路線,透過具體行動,達到光宗耀祖的目標,天時地利人和的格局中,他遊走在順逆境,創造勝境,實在厲害。 跨界職涯:宗親造就政治素人/國家忠僕 楊校長一生創造許多第一,其中一個是參選金門縣第一屆民選鄉鎮長選舉,並當選金寧鄉鄉長。書中提到這是湖下長老(楊志文先生)與宗長(楊永文先生)的鼓勵。金門是宗親組成的社會,宗親網絡帶來機會與資源,造就一個政治素人。校長處於特定期待下,有難以說不的處境。從教育界轉到政界,這是一個轉折點,新的領域有新的壓力與挑戰,尤其在戰地政務戒嚴時期,政治服務軍事,工作如作戰。爾後受到重用,進入縣府民政科,在長輩圈、政要圈工作,對一個30幾歲的青年,肯定承受相當的壓力。金門男性在宗族長輩的期望下,人生路徑轉向是常有的事,但可以如楊校長從60年到68年,短短8年中進入政界後轉進縣政府,又轉回教育界,可以如此多轉、快速轉的,不知在金門有幾位?曾經問他,轉回教育界的想法,他說教育才是穩定與根本的事業。30而立,這個人生階段的發展任務,用在楊校長的身上,就是如此,人生從此定位。 關鍵與轉折:校長聘任失意,豐富靈性生命 人生變化球發生在民國91年,楊校長63歲的時候,91年也是小三通政策實施的一年,劇烈的變化也發生在金門。校長與金門的發展重新找定位、找方向。從我的理解,他進入到一個沒有圍牆的人生學苑,攻讀智慧。無論是佛學、文學與書法等等,主要是練就他能見超凡之事,不再受世俗綑綁。為此,他成為跨國跨界的高齡學生、文學與書法的交流家,熱心公益得到很多獎項,也有自己的佛園、圖書室與文物室。很榮幸的,今年823我到訪過,體認到古厝的金門人精神堡壘,校長在古厝門上刻有固定門聯,傳揚楊家祖訓,橫批是「四知堂」,意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在天地正氣內求社會關係的合宜之道,作為楊門精神與價值,這就是看見超凡之事下獲得怡然自得的狀態,點出70歲以後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80歲以後更是活出渾然天成的武步,練心功不止盡。 相依生命:家庭生命開枝散葉 這本書的特色是有家人對校長的回饋,周老師寫「用兩隻筆寫字的人」道出從結婚至今,將近50年的結髮歲月,從兩個獨立個體成為靈魂伴侶的歷程。我常問校長,「在金城國中安排周老師代表學校參加土風舞培訓,後來因某男老師無法繼續,校長您成為周老師的舞伴,這一切是否是一種安排與設計?」他不答。老天的安排就是這樣。從我在書中和生活的觀察,楊校長的「木訥,近仁」,是先天優勢。楊校長每每說當初十幾個台灣女老師來金門,第2年只剩下周老師一人留著,周老師的勇氣,吃得苦中苦,讓校長願意鼓起勇氣娶台南女性為妻。兩人從新婚甘願過苦日子,到當校長後到甘願過家喻戶曉的公眾日子,到現在甘願過白首偕老的好日子,他們的照片從戰爭時期的黑白照、任多校多屆校長的英氣風發照以及近年樸質田園生活照,譜出兩人相依生命的點點滴滴貌,最令人感動是最後一句話:「了無遺憾」,婚姻讓兩個人更好更完整,就是這樣。 子女眼中的楊校長,從他們分享的第一句話可以窺見:書菲文中第一句話便是「我的爸爸在金門算是個名人」、書響文中第一句話是:「爸爸是個自律的人……」,書杰文中第一句話是「……我的爸爸又出書了……」,這些話的共同點是對父親的尊敬,校長透過生活實踐身教,透過行動力詮釋父職角色,我相信子女們看在眼裡,體會在心裡,造就特有的楊家幸福、楊門價值,代代延續。 寫到此,不知道有沒有盡到寫序想要達到的目的,分享這個生命書,裡面不僅有歷史、教育與社會,更有當前社會欠缺的,在順逆境中走出自己的勝境,以面對人生的變化,世事的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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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香美食
一提到茴香,多數人都是退避三舍。能接受這特殊氣味的人有限。從小到大視茴香為畏途的我,居然開始吃起茴香。是何種魔力讓我不忘,唯有美食。 冬陽照亮路面帶來微微的暖意,一早出發前往鄧麗君出生的小鎮─褒忠。從虎尾到褒忠,順著文科路過20~30分鐘就可到達。早晨市場路邊攤位豎立黃色的招牌。約莫七點就看到攤位前滿滿人潮魚貫排列,不畏寒冷佇立路旁,老闆在油鍋邊下茴香丸子,一邊招呼客人。身邊立著如嬰兒澡盆大的鋼盆,堆滿茴香丸子的餡料,細絞肉和青綠色大量茴香混合,香氣飄散在空氣中,老闆戴著手套將一顆顆丸子下鍋,等待油溫升高,黃色外皮包著綠色茴香的丸子,浮上油鍋,大勺子一下,輕鬆撈起30顆丸子。 一臉酷酷的老闆一眼看出我們是外地人,請我們試吃。一口咬下酥脆外層包裹著多汁茴香,肉汁及茴香汁液超乎想像的契合,沒有油膩感只剩下茴香香氣在口內纏繞。美好滋味讓人一口接一口不停歇。 從排隊到買好約莫花了一小時。拿起三大包的茴香丸子,如獲人間至寶開心的返家。返家不到半小時,雖然茴香丸子依然微冷,但讓人訝異的是,口感依舊酥脆。再至下午,已經完全冷卻的茴香丸子卻別有一番風味。這三百元的茴香丸子在全家人聯合搶食下很快在一天內消失殆盡。 特殊美食並非日日都有販售,老闆對食物原料要求嚴謹,若買不到好品質的茴香,不會販賣茴香丸子。 特別的美食還有季節限定。只在冬天販售。現在想起口水直流,只能等待冬季快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