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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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第九章 自從烏番叔當上經理後,他的待遇也相對地提高許多。然而他已多次請新加坡友人代為匯款回金門,但仍舊查無此人被退回。雖然古厝大門已深鎖,地址則沒錯,村人對春枝這個名字也不陌生,鎖匙亦由阿桃嫂代為保管,但卻沒人願意幫她代收。因為她已跟營長跑,從此沒了音訊,代收的錢誰要幫他保管,又怎麼來回覆烏番叔這封信。而且烏番叔離鄉已多年,村人對他的記憶和情感也逐漸地淡薄,因此,幾乎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 即使春枝跟營長走後曾寫信給阿桃嫂,要把小阿嫂店內所有的物品都送給她,山上的田地則由她的丈夫阿明來耕種。雖然阿明自小和烏番就是好朋友,但阿桃嫂則認為無功不受祿,並沒有接受,甚至對春枝的作為也相當不認同。倘若她忍受不了寂寞要跟營長在一起,為什麼不能留在這座島嶼,而非要丟下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厝宅,及祖龕列祖列宗的神主牌位不管逕行到台灣去。縱然屋內留有金銀財寶她也不為所動,遑論是那些沒有賣出去即將腐壞的貨品。 於是在長老及副村長的見證下,阿桃嫂把那些易腐壞的食品先清理出來,送給村內的貧戶。至於鐵罐裡的零錢,經過清點為三千五百七十三塊錢,悉數捐給家廟。(一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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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傘兵部隊駐防金門
民國一○五年十一月十九、二十日,筆者在《金門日報》發表〈淺談傘兵部隊駐防金門〉之後,承傘兵袍澤黃承華將軍、張國斌上校之協助,於是年十二月十一日下午,拜訪曾駐守金門的傘兵前輩,一位是趙富奇班長;另一位是楊德林班長。訪問時渠等憶述往事,並提供珍貴的史料及照片,使「傘兵駐金史」能作更完整的報導,藉此向兩位傘兵同仁致謝,也向兩位見證歷史的傘兵先進,表達崇高的敬意。 為了讓鄉親瞭解兩位受訪者的背景,先做簡單的介紹。民國三十五年六月中旬,空軍傘兵總隊由雲南昆明移駐南京訓練。三十六年六月,總隊奉令移駐徐州,支援剿共作戰,並編成第三快速縱隊,擔任徐州剿匪總部戰略機動打擊部隊。就在此時,趙富奇與楊德林於西安加入傘兵部隊,入伍同是第六隊(按:當時總隊轄四個傘兵大隊,每一大隊有五個隊),並於南京完成跳傘訓練。楊德林班長收藏一張三十六年十二月第三快速縱隊在徐州執行戰鬥任務的珍貴照片,左起張衡下士、賈中立上兵、張振凱下士、張健武下士、趙達靖上士排附、傅仲清上兵、楊德林上兵、張貴武下士、崔世傑上兵等九人。 兩位的簡歷,趙富奇先生民國十九年生,河南洛陽人,駐防金門時是空軍傘兵總隊第一團二營四連三排九班班長。服役期間當選國軍第五、六、七屆戰鬥英雄,曾任神龍小組教官,跳傘六百餘次,七十三年七月一日中校退役。楊德林先生民國十九年生,山西稷山人,駐防金門時是空軍傘兵總隊第一團二營四連二排六班班長。服役期間獲頒勳獎章二十三座,並當選六十一年保舉最優人員,七十三年五月一日上校退役。 民國三十八年元月八日,空軍傘兵總隊移防上海,歸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上將指揮,同年三月下旬,總隊奉命移防廈門。到廈門之後,部署的規劃是第一團(欠)在同安、集美地區,第一團第二營的主力在金門(包括營部、傘兵第四連、重機槍連及補給排),至於傘兵第五、六連則駐防在金門的對岸馬港。當時一個傘兵營的兵力約為五百餘人,扣除駐守馬港的第五、六連,駐防在金門的官兵約三百餘員。 第二營(欠)接受命令之後,何時進駐金門?趙富奇、楊德林兩位班長憶及:「民國三十八年四月八日在廈門慶祝傘兵節後,即刻移防金門。」張緒滋司令在其所著《傘兵與我》敘說慶祝傘兵節乙事:「(三十八年)四月八日,是傘兵成立四週年紀念,全體官兵都欣喜若狂的慶祝這一天。」司令部在廈門市公共體育場舉行慶祝大會後,便餐招待與會人員,隨後一團二營官兵便乘船到金門。《金門縣志》記載:「金青輪約四十餘噸,民國三十六年廈商購置,行金廈間,三十八年協運國軍轉進金門。」研判傘兵是搭乘金青輪來金門。 訪談時,趙富奇、楊德林上士提及部隊到金門後的駐地概況:「第二營營部、營補給排、四連連部及四連二排(排任營預備隊)在金中中學。一連有三個排,其餘四連一排與四連三排在海岸線,另重機槍連守各港口。」 金門高中老師王先正的《浯鄉歲月》內,提到金中中學,據其考證:「金門中學校址所在地,……抗戰勝利後,有鄉賢薛崇武等人在此辦金中中學,但僅辦初中。」也就是說,現在位於金門後浦的金門中學,是以前金中中學的校舍所在地。部隊在學校的操課情形,楊德林班長言道:「白天在金中中學的周邊及操場實施活動與訓練,晚上住學生教室,早上起床後將教室整理乾淨,俾利學生上課。」 四連一排的駐地,楊德林、趙富奇班長說:「因年代久遠,無法確定其位置,但知道在金沙地區。」就其任務而言,上級賦予該排防守面對大、小嶝之海岸。因此,筆者研判其駐地概在金門島最北端的官澳至青嶼一線,因該處與西北方的大、小嶝島、角嶼遙遙相對,而且附近的馬山、天摩山可瞰制航道,具有戰術價值,所以推測四連一排在此地駐守。官澳鄉賢張光海先生憶述:「小時候,聽長輩講村莊曾住過「線兵」(按:金門話,傘兵的意思)。」由於事隔多年,兩位傘兵前輩對四連一排的駐地,已無法說出正確的位置,經查閱《金沙鎮志》也無相關的記載,只能揣測在「官澳至青嶼一線」。期盼金沙地區的長輩、鄉親,若知道其確切之駐地,請提供佐證資料,俾能加以補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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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動
悠悠人生路上,大多數人會遇見讓自己心動的對象,有的經歷早,有的來得遲。隨著年歲增長,那初動心的一刻自有不同的體驗,和相異程度的感受與印記。 國三那年和她編在同一個班級,才不過十三四歲年紀。那些年男生得剪短短的平頭,女生則是長不過耳短髮。她長相清清秀秀,有大大雙眼和瓜子臉。上化學實驗課時坐在我正對面,幾次不經意偷偷瞄看,心底對她產生極好的印象。 當年家鄉沒感受到升學壓力,因為是特別選出組合的男女班,加上學校安排多位第一批大學畢業回鄉任教的老師教導,我們體認到師長期望和學校用心,那一年同學們明顯用功在課業上。與心裡暗暗愛慕的女生朝夕同班,激勵我更注意學習。每天放學回到家,拿著課本走到圍繞村莊的舊城牆,對著夕陽背誦和朗讀。那股心裡的波動,好比映照在廈門灣海面餘暉波光,漸次盪開來,舒緩了年少失怙悲憂情懷,心裡想的是專心把書讀好。 金門中學入學考試後,隨著家鄉眾學子的腳步,搭上航班最近的那批登陸艦,半夜裡抵達寶島高雄港,再等一大早的火車上台北市,於大哥租屋暫住,繼續溫書準備北市聯招。當時離島和本島的城鄉差距大,我們來純粹是旅遊見世面的性質,沒有競爭力可以考上北市的公立學校。金門高中放榜我成績排在前幾名,也打算回家鄉就讀,台北市僅報名考考看。北聯放榜日跟著大哥去附近國中看榜單,查到自己考上了俗稱明星高中其中一所,就很自然的留下就學。那個暑假在等待開學的幾星期,讀了許多大哥的藏書,成天抱著家鄉仍管制的小收音機聽廣播和歌曲。心裡想的依然是那位可愛的女同學。 很用功的在台北市念書,成績保持全年級一千多人裡的前二十名,贏過各地來的優秀學子,是自己料想不到的結果。平日裡心裡念著的仍然是家鄉的她。鼓起國三就大膽寫信給她的勇氣,高中期間寫了許許多多的信函給她。初初她沒回信,一段時間後開始收到簡短的回答,對她的初心動就這樣淡淡的在心裡維持下去。 上了大學在夜深人靜時刻,滿腔的思緒化為文字寫在信裡,鼓勵準備重考的她。以書信表達是我覺得舒適的聯絡方式,往往好幾頁的寫下生活上和書本中帶來的省思感動。她回應裡曾經說起讀我的信很享受,這差不多是她最深入的表達了。雖然字裡行間我寫過喜歡她的詞句,不過沒有就這方面聊下去。她上大學後我去學校拜訪,當時追求她者眾,我們沒有進一步的發展。我出國深造前,相約在一間小餐館見面聊聊,她已經出落成一位甜美迷人的姑娘家。那天她說著她情感上的事和未來短期的計劃,彼此像好朋友或兄妹那般關懷和祝福對方。 隨著網路快速崛起,當年這幫好同學們天涯海角再次接上了線,重續年少時的緣。早昇華為心中祝福對象的這位女同學,多年來也在群組中彼此鼓勵打氣。雖然初心動的人沒讓我嚐到情感的高低起伏,在成長年歲裡因著默默付出關心對方,四十多年後此刻回想起,那情懷陪我走過一段,苦澀中摻著少許甜蜜的青春歲月。(稿費贈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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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為真誠而美麗
曲折的小巷中 尋尋 覓覓 盼望 真愛找到 愛情。若是 簡單 豈會落入小巷 像是飛落直奔大道的汽車 期待天邊美麗的彩虹。 愛情 若只是落下幾滴清純的眼淚 就能喚回三生三世的依偎 就不必歸依平靜的心 心若倦了 情也滅了 愛,在小巷中尋找 一顆平凡的心。 愛 因為真誠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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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看完春枝的信,阿桃嫂一時說不出話來,卻也不忘把信讓長老和副村長過目,好替她作證。至於她是繼續經營小阿嫂商店?還是鎖上房門等烏番回來?一切尚是未知數。然而,不管春枝信中做何解釋,或是想法如何,已遮掩不了她跟營長跑的事實。當他們遠離這座島嶼抵達台灣時,未來幸福可期。即使烏番現在回來也沒轍,因為春枝登報要他回國履行夫妻義務的三個月期限已過,她和營長已正式登記成為一對合法的夫妻。但是上級則不准營長退伍,甚而把他調到總部當參謀後不久,就調升為副旅長,前景可說一片光明。住在眷村的春枝,順理成章成了孫太太,同一眷村的孩子則叫她孫媽媽,讓她真正享受到官太太的美好滋味,而又有誰會想到她是背著在南洋謀生的丈夫跟營長私奔的已婚婦人?一旦營長升上將軍,春枝不就麻雀變鳳凰、成了將軍夫人了麼?但縱使她成為將軍夫人,想必再也不敢踏上故鄉這塊土地,因為島民念念不忘的是她跟營長跑。倘若她的身影再出現在這座島嶼,勢必會勾起他們深藏已久的記憶,或許會「呸!」地朝地下吐一口痰,再說聲「袂見笑!」……。 (一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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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台北明星夢
從小就有星夢。 就好像是與生俱來的一般自然。記得約莫五、六歲時,還需要姐姐幫我擦屁屁的年紀時,只要家有客人,渾身的表演慾就噴發。 同住一個屋簷的姑姑總愛捉弄我,「小龍小龍,快來表演,電視公司的人來囉」! 聽到電視公司,我立刻現身。「大力扭喔,伊是華視電視台的,扭得好可以介紹你去當明星」,姑姑笑著說。 於是我扭啊扭,扭啊扭,我扭得越大力,姑姑和她的朋友就笑得越大聲。但終究沒人介紹我上電視台。 唸小學時,長得白胖可愛的我,總是老師欽點的最佳舞男。 那時風行跳土風舞,校際之間都會以舞會友,進行比賽,自小節奏韻律感十足,自然被挑選入校隊,還屢屢被寄予厚望,排在全隊的第一列,當作福泰門面展現曼妙舞姿。 歌聲不賴的我,也被導師相中,代表班上參加全校歌唱比賽,記得老師幫我挑選的歌曲是「西風的話」,每天同學放學後,我就被導師留下排練,「去年我回來,你們剛穿新棉袍,今年我回來,你們變胖又變高」,我興沖沖練習著,心想著勇奪第一的美夢。 那一年,民國六十四年,用心練習,正期待著一鳴驚人、一舉成名時,沒想到,先總統蔣公逝世惡耗傳出,舉國同悲。我還記得,租我家樓上、丈夫是縣政府高官的外省籍阿姨,哭喪著臉告訴母親,蔣公過世了,帶著不捨的表情,為我們別上白紗布。 為表示追悼,社會學校所有娛樂活動全部取消,我傷心萬分、淚流滿面,阿姨看到我淚如泉湧,摸著我的頭,直誇我愛國、懂事。 沒人知道我心中真正的痛啊!我在內心不斷吶喊,蔣公啊,你為何要死?為何要死?為何早不死晚不死偏在這時候死?我眼淚如噴泉,為我即將實現的歌星夢碎痛哭。 跳舞、唱歌,在民風保守的那個年代,在偏鄉小鎮,總被認為是種充滿「娘」味的興趣,在我年紀稍長之後,開始收起這份喜好。 終於在十年後上台北進大學時,才重新試著實現這一美夢。 那時,電視台歌唱節目風行,台視有五燈獎,中視有六燈獎,抱著初生之犢的勇氣報名參加六燈獎。 試唱地點在台北南京東路上的錢櫃KTV,我穿著自以為帥氣的白T恤,上面印有一個個的大紅色塊,像被槍擊似的,腳上則穿著水藍色的萬里布鞋。當我推開錢櫃的包廂時,才發現參加比賽的大都是盛裝而來的男男女女,我這一身台味十足的裝扮,顯得格外好笑。 選唱的是當年青春男偶像麥偉林主唱的「歉意」,當年,麥偉林與林慧萍、金瑞瑤齊名,只覺得歌好聽好唱,也沒多想就選做比賽歌曲。 「我實在太大意,也有一點任性,有種失落的感覺來自我心,自從你離我遠去;我依稀還記得,昨夜分手的情景,一層茫茫的霧伴著星月」,太久沒上台,我幾乎是抖著唱完,成績自然不理想。 歌唱不如預期,我改走演戲。 唸大學那年,我由報紙小廣告看到電影公司徵選男女新演員的消息。我眼睛一亮,立即報名參加。 電影公司位於中正紀念堂附近的大樓中,名叫冠綸影視公司。主考官是一位高壯胖的中年男子,另一位考官是中視連續劇常見的樓姓男演員,考的是喜怒哀樂表情。 考完隔幾天,電影公司來電,恭喜我考取。但書是,要交新台幣五千元,因為公司要為我們安排演技訓練課程,五千元當做訓練費用,全程出席者訓練期滿退費。 終於憑自己本事考上演員了,離明星夢又近一步了,我在內心吶喊著。 沒收入只好向老姐借錢,「借那麼多錢幹嘛?」老姐好奇,「我要去補習啦」,隨便呼弄,深怕老姐再追問。 報到那天,這才發現,那天報考的,幾乎全錄取。有長相奇醜的,有說話結巴的,有看起來活像「二百塊的」(「二百塊」是當年莫名紅起來的一位臨時演員,一號表情、說話結巴)。怎麼好像人人都可當演員、明星?我正納悶著,不過,因為表演訓練是由電視上常看到的知名樓姓男演員擔任講師,因此就不疑有他,安心上課。 一段時間後,公司安排學員們去當臨時演員。那時,老資格的學員就帶著我們幾位菜鳥,前往位於外雙溪的中影文化城報到。 這是我到台北後,第一次到中影文化城。我們擔任臨演的是華視八點檔連續劇,由官晶華主演的「少林寺」,官晶華後來嫁給有名的楚留香鄭少秋。 白天報到後,大夥就各找地方休息,等候片廠小組長差遣。到了深夜,還沒我們的戲份,幾個臨演就趴在中影文化城的涼亭裡,或坐或躺。累得睡著了。 隔天凌晨,幕後人員才么喝我們去換戲服。一件件發臭的古裝衣就胡亂掛在牆角,我們依照指示領取長袍,也戴上頭套,幕後人員又搬來一箱東西,裡面全放著一雙雙的舊布鞋,尺寸不一,自己檢選穿上,又臭又不合腳,一付鱉三模樣。 那場戲拍的是女主角官晶華逃難到河邊的鏡頭,我們演的是難民路人甲。導演看著我凌亂的頭套,「你,去找梳妝人員梳好頭套」,一位好像是導演的男子向我比了比手勢。 我依著他指的方向走去,梳妝師在裡頭候著。我打下招呼,那梳妝師瞄我一下眼,那眼神我永遠記得,好像是說,是誰啊!還要幫他弄頭套喔!我坐上椅子,帶著幾分虛榮感,好像自己真是明星一樣,還有梳妝師侍候。 最終,我當然沒有拿回那五千元,其他人好像也一樣,電影公司說我們有缺課,沒有全勤,不能退錢,就連擔任臨時演員的二百元,電影公司也說結訓再一起算,但都不了了之,唯一留作紀念的是電影公司煞有介事的結訓證明,我們都沒太在意,總認為要成為明星,這點花費是必須的。 考上政大研究所後,再次朝著明星夢前進,義無反顧加入學校話劇社。 話劇社團都會安排一系列的肢體訓練,在這裡,我才稍稍感受到當演員的尊嚴。我們的肢體小老師,是當時高年級的學長,名叫張家魯,後來我在報章上看到跟他同名的人,得到好幾個文學獎、電影編劇獎,我猜想應該就是他。 政大與台大每年都有戲劇周的活動,兩校話劇社會分別到對方學校演出,算是學校一大盛事。 政大話劇社那年演的劇本是外國劇本,劇情早已忘了,但還記得整齣劇僅有四位演員,男主角、女主角、男主角的父親與母親。我竟被挑中擔綱飾演男主角的父親,真是讓我喜出望外,其實我和另一位演母親的,嚴格說只是道具,因為全劇都是男主角在表演,只有當他偶而回憶起父親時,舞台燈才會打到我身上,我才要比一下動作,其餘時間都是像木頭人一樣,和黑暗站在台上角落。 但這已夠滿足我的明星夢了,尤其每當落幕時,同學蜂擁而上獻花時,雖然獻的大都不是我,但也夠讓我開心的了。更何況,政大表演完後,還到台大演出,真是過足明星夢。 多年後,明星夢依舊,但我知道,這把年紀,不可能再當演員、歌星了,於是,我拾起昔日的筆,寫起一篇篇的文章,當不成舞台上的明星,當個文壇上的明星也不錯,這是個對年紀、姿色不太嚴格要求的舞台,只要運筆得當,那天見報、得獎,也一樣可以成為紙上明星,於是,我的明星夢又開啟,開始寫啊寫,寫到現在。 年少輕狂,曾有過明星夢,你,有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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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濃情回憶的鍋
在南部求學的女兒,因往返車程頗為耗時,若再碰上假期人塞,買不到票司空見慣,所以難得回家一趟,成了母女倆宅在家尬手藝的美好時光。 她喜歡玩麵粉,家裡備有低筋、中筋、高筋麵粉和酵母,有時烤餅乾或麵包,有時擀麵條作麵疙瘩,烤箱和微波爐是女兒愛用神器。而我,偏偏喜歡那長得矮矮胖胖,外型不好看又有點笨拙的電鍋。 說它笨拙,是因開關按鈕單一功能,只有按下、跳起,沒有溫度刻度、烘焙選項,可我就是迷戀此物。綜觀櫥櫃裡各式湯鍋、烤盤、煎炒鍋,不鏽鋼、陶瓷、琺瑯質的,有些是日常添購,有些是活動禮品,新鍋美觀功能多,舊鍋就會淘汰回收或束之高閣,但唯獨這一鍋,將近半世紀歲月,仍屹立不搖永占廚房要角。 會對電鍋有份難以割捨的情誼,是因自懂事以來,它就在我身邊,陪我走過童年、婚姻直奔老年,一路相隨,還越來越契合。ㄅㄨ─ㄅㄨ─開嗓時,是鍋底水珠正在摩拳擦掌,ㄎㄡ─ㄎㄡ─發聲時,是蒸氣與食材變化美味關鍵時刻……光憑耳朵聽覺和鼻子嗅覺,我就能推知「它」的熟成進度,那是既有趣又神奇的料理幻旅。 猶記得小時候,媽媽忙完市場生意,返家不得閒,手忙腳亂生火起灶燒飯煮菜,濃濃煙霧燻得她邊咳邊擦淚。後來買了大同電鍋,一切都不一樣了。洗米、放水、一指開關,簡簡單單三個步驟,白嫩香噴米飯就能上桌。它的輕鬆料理特性,成就我第一道手作餐食─地瓜飯,那晚看家人吃得津津有味,最快樂的人莫過於能幫媽媽分憂解勞的我。 婚後,孩子陸續出世,廚藝越磨越巧,電鍋不單炊飯,也能蒸、煮、燉、滷各類佳餚。早晨趕上班上課,快速蒸個饅頭肉包餃子年糕,晚餐闔家團聚滷個雜菜火鍋,女兒轉大人燉個枸杞人蔘雞湯,兒子愛吃烤番薯煮玉米……想吃什麼,全難不倒這位萬能大廚。 現在,步入空巢期的我,更離不開它。一張嘴一雙筷子,炒鍋湯鍋都嫌太大,只有大同電鍋深得我心。五穀稀飯配顆白煮蛋、紅豆湯搭紫米湯圓、蔬菜拌海鮮燴飯,一鍋搞定少油料理,健康美味、省時省事。更重要的是,聽著鍋蓋聲響、望著縷縷白煙,能領我墜入母親慈顏懷抱和昔日歡樂時空。 而今,它也幫忙傳達我的愛給下一代,尤其在風寒夜雨的日子裡,那味道那溫度,摻雜了母愛和關懷私房調味,更香更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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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美的教會
沙美教會歷經幾許戰亂,現今依舊屹立於沙美老街附近,更於民國88年(1999)7月加入臺灣基督長老教會,目前仍然繼續再為金東鄉民傳遞福音,此乃見證宗教信仰及教育軌跡的歷史建築。 沙美的教會(中華基督教會),創建於清光緒21年(1896), 為西方英國倫敦堂在金門沙尾(沙美)及西園同時興建,後被日本拆去構築防禦工事,僅沙尾教會之牧師館未被毀。中國對日8年抗戰勝利之後,中華基督教會總會閩南大會廈門區會宣道會,聘請牧師賀友三負責金門後浦教會(今之金門基督教會),而沙美教會則為後浦教會之支會,民國36年(1947)沙美教會牧師賀友三牧師親赴南洋募款重建沙美教堂(今之中華基督教會),其建築形式,乃紅磚順丁砌成,並構築洋樓牧師館。民國38年(1949)國共內戰方興未艾,同年10月25日駐守金門國軍,締造古寧頭大捷,此乃國軍唯一大勝利,國民政府開始於金門駐守大軍,為求軍事安全,金沙灣被截斷,自此不再與大陸及南洋地區通航,沙美教會礙於兩岸戰事,自力及自足,當時金門後浦教會亦支援牧師傳道,民國44年(http://www.keepon.com.tw/km/images/temple/教堂/DSC00680.jpghttp://www.keepon.com.tw/km/images/temple/教堂/DSC00681.jpg1955)沙美教堂同諸多民宅或洋樓之命運,被國軍借用或佔用,俟於民國49年(http://www.keepon.com.tw/km/images/temple/教堂/DSC00680.jpghttp://www.keepon.com.tw/km/images/temple/教堂/DSC00681.jpg1960)國軍才歸還,期間軍方與民間牧師,相繼傳道。 艱難歲月裡,沙美教會一度是現今金門中學之前身金東中學的校舍,據梁福鎮教授於教育行政學理論與實務(三)金門縣的教育經費篇文略以:「……金門自民國以來,除縣立學校外,私立者概由地方自籌。民國20年(1931)金門初級中學經費,大部分由地方負責,未幾停辦。34年(1945)臺灣光復後,每一鄉鎮中心國民學校經費,由政府負擔,各保國民學校,仍由地方自籌。私立金中中學所有創校及經常費,均由菲律賓新加坡兩地鄉橋負責。39年(1950)金東方面,當地駐軍及海外鄉橋,合辦金東中學,經費共同負擔。40年(1951)年金中、金東兩校並為省立金門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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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烏番叔
然而事有湊巧,正當她準備與長老商量如何處理時,卻接到春枝的限時信。從不太工整的筆跡中,她知道是春枝這幾年來苦學勤練的字體。在信上她寫著: 阿桃嫂: 提起筆,我不知道該怎麼寫。但我心裡明白,首先必須向妳說一聲對不起,因為我深知把店裡的鑰匙交予妳,勢必會造成妳的困擾。可是我舉目無親,而妳就像是我的好姊妹,所以不得不這樣做。 妳是知道的,烏番已多年沒有音訊,生死也不明,可是女人的青春畢竟有限。當營長以一顆誠摯之心感動我時,我只好選擇離開這塊生我育我的土地,到台灣和他廝守終身,而且不再回來,因為我對烏番已失去了信心和希望。即使我所作所為會受到島民的指責和嘲笑,但我會以一顆坦然之心來面對。況且,金門的女人跟著駐軍走的又不只有我一人。 小阿嫂商店已建立良好的基礎,拜駐軍之賜生意也不錯。如果妳有經營的意願,裡面所有的設備和物品全部歸妳所有,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及補充一些貨品就可開門營業。甚至妳也可以把店名更改為「阿桃商店」。假若沒有開店的意願,裡面的貨物亦交由妳全權處理,然後鎖上房門,鑰匙等有一天烏番回來再交還給他。至於山上所有的田地,就由妳的夫婿阿明去耕種,因為烏番和阿明自小就是好朋友,土地權狀就放在抽屜裡。 我還有一些零錢放在櫃檯左下方的鐵罐裡,塞得滿滿的,少說也有好幾千塊。就請妳用這些錢於逢年過節時,燃上三炷清香,插在烏番祖龕前的香爐裡,以示他們家香火未斷。如果覺得麻煩也就算了。 春枝敬上(一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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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慢漫時光
說是去金門把獎金領回來,其實不過是藉口;主要還是喜歡上金門,想在金門渡幾天假,感受那種香港不易體驗到慢節奏時光。 2016年底獲得第13屆(2016年)浯江文學獎長篇小說優等獎,獎金不是當場可以領到,因此隔了大半年後,乘著天高氣爽的夏末秋初的2017年8月份,我們又去了一趟金門,這叫著「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於金門的魅力也。我們的真意不是只在取錢,而是在金門這好地方,好人情也。到金門渡假,就好像到了陶淵明打造的桃花源做了幾天客。說是「做客」,畢竟父母不在了,祖父的祖屋成了我長篇小說裡的紙上故事,沒有了實質上的家,但還是有著濃濃的歸家感覺,主要是故園的人情味好濃好濃。連日來,一餐飯局緊接著一場飯局,馬不停蹄。 8月22日那天,我們中午一點多就是抵達了,法蘭克民宿老闆李立邦老師和鄉親王國基到水頭碼頭來接。下午僑辦的王國才執行長、侯日權企劃秘書就來探望了,問寒噓暖;當晚金門縣企業專員陳根松請客,在座的有僑辦企劃秘書侯日權、金門寫作協會理事長王先正老師、香港的金門鄉親王國基。晚上我們約了陳秀竹鄉親(也是作家,出版了好幾本書),她很客氣,把獎金帶來了。大家都談得投契。我們在此暫時無法開戶口,平時金門日報的稿費都是委託她領取,非常感謝多年來秀竹鄉親的幫忙。 8月23日香港在刮歷史罕見的十號風球,我們非常擔心,發了微信要兒子到我們家裏看看,視窗是否有漏水?幸虧沒有。昨晚瑞芬與金門寫作協會理事長王先正老師聯絡,他非常熱情,問我們要到哪裡去,他可以開車帶我們四處逛逛,最重要的當然還是探訪老朋友。23號一早,他開車載我們到金湖鎮長青書店探望老作家陳長慶,他已經與病魔鬥爭好幾年,依然堅持寫作,我們真佩服他。幾乎每一次我們到金門,都不忘去到他書店小坐。中午時分,好客、待人熱情的他自己不吃,務必帶我們到他書店附近的餐廳吃牛肉麵,事先埋好單。之後,他會送好幾袋的金門貢糖給我們。還在不久以前,他和金門好幾位對金門文化有貢獻的人士榮獲金門縣政府頒發的「金門文化獎」,他還把當時印備的有關小冊子送給我們一本。陳先生被譽為金門文學的扛鼎資深作家,他獲獎時我們曾經從香港發電郵祝賀他。 為了不需要趕得太緊,中午我們回民宿休息,下午王先正老師想得太周到了,帶來了一位對金城和金城老街深有研究的陳博士,陪同我們一起遊覽了金城鎮的舊城牆,明清年代建的城牆已經經過修復,我們爬了上去,拍了好幾張照片。陳博士不斷地講解,非常地專業;據說,舊年代的城牆正在全部修復當中,大多數都需要重建,到時,金門又多了一個去處。我們下了城門,就到附近的金城老街走走。老街寂靜、渺無人影,有一兩間做了展示室,用圖片介紹老街的前世今生,我們走進去參觀,得益不少。在老街漫步的感覺不錯,就好像時光一下子倒流,我們也變成了古代的人,在老街大膽牽著手,勇敢地破除「男女授受不親」的禁忌。 接著去參觀文台寶塔、魯王遺跡,之後,再去料羅灣的嘯浪亭遊覽參觀,寶塔我們來過,嘯浪亭卻是第一次來。接著到媽祖塑像參觀,這是我們第一次來,太意外了。以前瑞芬當香港金門同鄉會會長時太過專注於帶團的具體事務,很少留意和欣賞景點。我們金門來了十幾次,我們從來不知道有那樣漂亮的媽祖像,原來,是2005年8月大陸湄洲媽祖祖廟送金門的,金門各界曾經在十月十一日、即農曆九月初九媽祖羽化升天日,隆重舉行安座開光大典,期待媽祖慈暉庇佑兩岸和平。在藍天白日下媽祖聖像顯得高大雄偉,我們於是也拍攝了不少照片。 當天晚上我們約了王先正老師、王國基鄉親去吃水果餐。回酒店,秀竹鄉親把我投稿這兒報紙的稿費和獎金餘數全數交清給我們。一會縣政府負責「浯島文學獎」的吳玉雲小姐也來民宿我們房間小坐,她把一套用漂亮布套裝住的第13屆三本得獎集送給我。 她們走後,延宗兄上來小坐。大家天南地北隨便談了些話。他是2004年我們首次到金門接待我們的金門第一人,我的《失落的珍珠》(金門文學叢書之一)一書就是在他約稿下成事的。那頭幾次,都是他熱情接待了我們,帶我們到處參觀遊覽金門。當時我們是從臺北繞一大圈搭飛機飛金門的,在臺北,認識著名作家楊樹清,也是靠延宗兄介紹。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僑辦王國才安排周到,讓侯日權秘書陪同我們,他特別熱情,早在我們抵達當晚發微信過來:「小侯全天恭候,可以隨時陪同。」24號就由他駕車載我們遊玩。遊覽前我們到金門縣政府拜見吳成典副縣長,隨意交談,非常盡興。走出縣政府辦公室,我們把多次來金門到過了什麼地方告訴小侯,避免行程又重複。他載我們到水頭的古厝群落,那裡有一個小賣部,賣著一種「拉鍊背包」,我們買了一個;又到水頭的國小展覽館參觀,還參觀了酒廠史展覽館。展覽館非常迷你,但懷舊氣息很重,也有不少資料看,以前未曾來過。接著我們到金門大學,在校門口的雕塑拍照留影。最滿意的當然是參觀遊覽當年金門國民黨的阿兵哥休假日經常齊聚的陽翟老街,感覺仿如時光倒流七十年,到處都插著青天白日旗。在金沙鎮舊街轉了一圈。小侯是識途老馬,按我們要求,帶我們去買麵線、醬料 、貢糖等金門特產,便宜不少。一天也就這樣慢慢地過去了。晚上我們約了蔡是民、陳秀竹夫婦、參議李錫隆、僑辦候日權、縣文化局吳玉雲小姐吃義大利西餐,略表獲獎之意(第十三屆浯島文學獎長篇小說優等獎)。大家都十分高興。 25號上午縣僑辦王國才執行長陪我們到附近銀行,我們想開一個戶口,可是因為沒有一個固定的位址,沒有成功。小侯繼續開車陪我們到古寧頭石蚵展覽館參觀,這個館我們以前沒看過,覺得還不錯,小而精,瞭解了石蚵是怎樣種植的。接著我們在一家小餐廳吃蚵嗲,味道真好啊。中午王先正老師在金海岸餐廳請我們,還約了縣文化局呂坤和局長和他的秘書來,還有侯日權、王國基。下午小侯繼續陪同,載我們到古寧頭看和平牆,和平鐘,還去海邊看「喇叭樓」,當年兩岸在搞宣傳戰鬥時候,喇叭樓用高音貝大力廣播,大陸那邊都可以聽到。晚上老朋友楊菱琪請客。來了好多初識的朋友和鄉親。 26號小侯載我們與國基鄉親到成功海灘、成功坑道、榕園,八二三戰史館參觀,還在旁邊的小賣部坐了一會。中午我們請小侯國基吃餃子,北方的食品在金門也做得不錯。本來我們想要騎單車的,但風太大了,計劃取消。晚上國基鄉親宴請我們、小侯、先正老師、陳根松專員在小六餐館吃晚餐。餐後,國基帶我們到金城的後浦老街走走,晚上我們沒走過後埔夜街,但見家家戶戶門口吊著紅燈籠,別有一番風情,猶如走在明清年代的夜小巷,路上不時見到老師帶著學生、導遊引領遊客行走、邊行邊講解金城的有關歷史。歸途,經過黃氏祖屋甲政第舊址,感觸良深,不敢久留,怕觸景傷情。夏末秋初,走路還是走得我們滿頭大汗。 最後一天27號中午,剛剛從臺北公幹回金門的縣文化局黃雅芬副局長宴請我們午餐,在座的有王先正老師、王國基鄉親,黃副局長的先生和女兒也來了。席間,黃副局長問我有沒有參加下一屆(第14屆)浯島文學獎?我小聲地說,有啊。她笑笑,點點頭道,好哦。 飯罷,小侯載我們回法蘭克民宿取行李,直奔金門水頭碼頭,國基也來送行,結束了我們金門六天五夜的行程,兩件行李太沉重,我們將其托運了。 這一次金門行,不錯的話已是第十六次了。收穫不小。最深的感觸有三:一是許多景點我們從前沒去過,可見旅行團包下的節目還是太有限;金門像一個百寶箱,「越掏越有」;二是慢節奏,我們每天遲出早歸,中午還回民宿休息,下午炎熱,等涼快些才開始下半天的行程,晚上回得早;三是金門人情濃,尤其是小侯和王老師的全天候陪同、開車接送和遊覽,當我們親人一般接待,實在令人感恩感激。 美好的金門慢漫時光啊,將永存在我們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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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紅玫
俯視著庭院中盛開的花和蓊鬱的草,恬淡悠逸渾然而生。 近4年來的連續假期都是在鬆土,除草,修枝,剪葉……中愉悅地驚覺「時間」無痕飛彈而過。 緣於對玫瑰的單一眷戀,繼之而起涉獵的是「種子盆栽」,之後、在台中一杯香草茶牽引及因緣際會與蔬果達人相伴,二年多來香草植物全然溶入我的生活中。 又因不經意的一堂酵素課程啟發了內在的堅持─不施化肥不灑農藥,庭院內的花花草草每天喝的是酵素水;而長大的香草取代成癮的茶葉成為我的最愛。 怡然自得於庭院中每一季不同的花卉,春天群花盛開最樂;而炎炎夏日蝶豆花兒每天任我變幻著由藍而紫、由紫而綠的驚艷;秋天天氣轉涼馬郁蘭、迷迭香、百里香……全都復甦了;在冷颼颼的冬天,芳香萬壽菊卻大展嬌姿。怎不令人驚歎大自然的美好,貼切感受到花草的律動。 午后浸淫於花木扶疏的暖陽下,點點滴滴生活中的小確幸浮掠腦際,掇拾之紅玫艷姿催化靈底深邃盈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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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桓在家鄉金門的老靈魂
輕輕地滑出指尖,如花瓣無聲墜落 絕望如繭,繭如你 沒入石縫間的肉屑與骸骨 可以證明:刀斧錘,比誰都傷心! 禿鷲盤旋的屍陀林,旌幡搖曳香表冥冥 終究喚不回一個個、令人搐痛的曾經。 漆黑的告解,漫延再蔓延 直到瑩潔的鏡面淪陷 再照不出你和我和他的臉。 在風雲相遇的午後,是誰 撿拾被屍陀林主割裂過的屍塊與碎屑 試圖拼出一個可以暫宿的、殘缺的肉身? 是誰,將那些被鐵錘巨杵擊打過 深深沒入石縫、互相擠壓的靈魂釋放? 又是誰,在月白風清的夜晚 帶著魔鬼同浮士德簽過的契約,掛牌採購? 那些高貴的勇敢的潔靜的悲憫的 滿心歡喜的靈魂,可以原價出售。 那些漂泊的麻木的激進的蒼老的 喋喋不休的靈魂,只能半價回收。 那些忿怒的恐懼的悲傷的絕望的 驚疑不定的靈魂,按半價再七折八扣。 至於那些沒有標價,以及 未被禿鷲接引上天的遊魂 得再細查塗寫在布幡上的功過,抑或 翻閱風馬旗裏的潦草記憶。 儘管嘴角的油膩與腐臭令人反胃作嘔 各式各樣滾落的眼珠與耳朵 卻依然綻開在綴滿菩提香花的山坡 塵世的因緣畢竟太淺太短 來不及在誦唸六字真言的嗡嗡聲裡 啟動那未被超渡生靈的無常輪轉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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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妳被她騙了,人家早就策畫好了。既然她人已到了台灣,跟妳說也沒有關係,她跟營長走了。」副村長直截了當地說。 「什麼?」阿桃嫂驚訝地,「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那她們家要怎麼辦?我真後悔替她保管這串鑰匙!」 「妳不是跟她是好鄰居、好朋友嗎?既然是這樣,成全人家的好事也是功德一件啊!」副村長輕鬆地說。 「我承認我們是好鄰居、好朋友,但她趁著丈夫到南洋,放著田園厝宅及祖先不管,跟營長跑到台灣,這種做法我是相當相當不認同的。」阿桃嫂憤怒地說。 「聽說她的丈夫已很久沒有音訊了。」副村長說。 「烏番剛去的那幾年,寄了不少錢回來;要不是這樣,她那有本錢開小舖?現在小舖生意好的不得了,既不愁吃、又不愁穿,竟然跟營長跑;萬一有一天烏番回來,不知要怎麼向他交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阿桃嫂不認同地說。 「春枝還年輕,雖然有錢,則是守活寡,心靈難免會寂寞。趁著現在還年輕,去尋找她人生的第二春,村人應該可以理解。」副村長解釋著說。 「這種例子雖然不少,但我們這個島嶼畢竟還處在一個傳統保守的社會。春枝跟營長跑的新聞,一定很快就會傳遍整個金門,我們這個純樸的村莊,又能光榮到哪裡去!」阿桃嫂不屑地說。 果真不出幾天,春枝跟營長跑的消息已在這座島嶼開始流傳,甚至有人繪聲繪影、加油添醋。阿桃嫂因替她保管鑰匙,想必一定知道春枝跟營長跑的內情,所以詢問聲不斷。然而,如果說不知道,人家一定說她假仙;倘若胡扯一番,又有違自己的良心。因此,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阿桃嫂為了這件事,簡直被搞得烏煙瘴氣、不勝其煩。於是,她決定把春枝家的鑰匙交給村中長老或是村公所保管,不再淌這池混水,以免造成自己的困擾。(一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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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林官邸
人生就像旅行,在人生的旅程中,你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風景與看風景的心情。什麼是記憶?簡單來說,你過去所經歷過的一切,現在又想起來,這叫做「記憶」;什麼是回憶?從你的記憶裡,回憶過去,這就是「回憶」。 記得,多年前我第一次拜訪士林官邸,呈現在我眼前,即是讓我感受,在這個紛紜擾攘城市的街道,還有一塊保存著比較原始的自然風貌,好像挺立在城市的黑河,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讓人走進去,宛如走進一處未經太多人工修飾的自然花園;園內,除了蟬鳴、鳥叫、綠草、花香之外,偶爾還可看見,松鼠穿梭在樹叢中,這時可使人暫時紓解緊張的工作壓力,調整自己生活的步調,來面對如此競爭的社會。 士林官邸,三面環山,佔地五‧二公頃,原屬日據時代總督府園藝所支所用地,光復後由士林園藝試驗分所接收;士林官邸內的環境幽雅,景色宜人,鳥語花香是休閒遊憩的好場所,也是市民婚紗攝影的熱門地點;在過去,這個地方一直是最封閉、最罕為人知的,當時是國家最高元首蔣介石、宋美齡夫婦的住所,士林官邸帶給過去臺灣的人民,一種充滿神祕的色彩。 隔著中山北路與士林官邸遙遙相對的是,臺北市富有盛名的士林夜市;士林官邸沿福林路旁有福林公園,由福林路可接至善路往故宮博物院、中影文化城、青青農場等旅遊景點;由福林路另接仰德大道可上陽明山觀賞山景、花季;士林官邸位於樞紐,是士林地區重要的風景點。 沿著直直的小徑,我走進了士林官邸,兩旁種了七里香、大王椰子、扁柏等都有秩序的排列著,這時我好像投入一個濃縮的大自然一同與它呼吸,不必爬山涉水、翻山越嶺到處去尋找世外桃源,也可以在這裡感受到,大自然的寧靜和芬芳的氣息。 我看著木製的指標往右走,兩側有「中式庭園」和「西式庭園」,這時我走進中式庭園抬頭望去,如牌坊、屋瓦、窗櫺、圍牆等,都是中國建築的特色和風格;我走進曲池、八角亭,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徑,再走過一座拱橋,我看見了石頭堆成的假山,從假山冒出泉水流入了水池,水池裡面有魚兒游來游去,看起來蠻可愛的。 與中式庭園相對的是「西式庭園」,西式庭園是正方型的庭園,我從四周的任何角度都可觀賞到,庭園內栽植不同品種的花卉,如菊花、大理花、金盞花等等;西式庭園對面有一個噴水池,幾根水柱從池中噴出來,清清涼涼的感覺!彷彿在洗滌現代人的煩惱和和憂愁。 走著走著,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右側有凱歌堂、奇石展覽館、花卉培育區、蘭花標本園,左側有園藝館、新蘭亭、園藝展覽館。凱歌堂內,天花板吊著花樣年華的西式吊燈,從西式的吊燈、十字架的講臺配合著古色古香的桌椅,微微地透顯出昔日繁華的光彩,隨著時間的消逝,目前已成為臺北市熱門結婚的禮堂。 奇石展覽館是一個多角成圓形的亭子,習稱「八角亭」,館內目前已沒有展覽奇石,變成了販賣飲料、點心的地方。花卉培育區有不同品種的花卉,如千日紅、雞冠花、聖誕紅、萬壽菊等等,更美化了士林官邸的環境。新蘭亭是一座鮮紅的中國式四角亭,這時我抬頭望去,正亭的樑上掛著匾額,匾額上由于右任先生親筆題「新蘭亭」三字,亭外右側旁有個「新蘭亭記之碑文」,碑文敘述了全國詩人聚此的事蹟,我便走進亭內,裡面擺設著許多的盆栽,更襯托出幾許的綠意,左側的牆上掛著圖板,圖板上題了一首唐朝杜牧的七言絕句詩:「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我再跨過一道門檻,裡面前後陳設著小的假山,就在這時我面對小的假山,而這一座小水池上面立了一個石獅子,由石獅子口中汨汨流出水來。兩側的牆,由木質古典花紋組合而成的,裡面陳列著一盆盆的蘭花,是士林官邸最早用來展覽花卉的地方。 新蘭亭的左側是園藝展覽館,館內,有:假山、拱橋、農業時代的石磨及不知名的植物和花卉。園藝展覽館裡面,有「五個許願池」,有許多的遊客來此許願,把一個個的銅幣丟入池裡,讓池裡散布著銅幣像是個聚錢池,旁邊有用石頭雕成的石像,每尊石像象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讓人走進去觀賞,頗有逗趣的感受!然後我走出館外,往林蔭小徑走去,小徑兩旁種了白千層,於是,園丁在白千層的樹身掛著「請你不要剝我的皮」的牌子,以提醒遊客不要傷害白千層這種樹,我再往裡面走進去,有:猿星果、檬果、裂葉蘋果等等,不同品種的植物。 外花園又稱玫瑰園,園內約有七十多畦,多達三千株的玫瑰花,不同顏色的玫瑰花,如紅玫瑰、白玫瑰、粉紅玫瑰等等;不同顏色的玫瑰花,彷彿在比誰美麗動人,也吸引著遊客們,來此觀賞一朵朵嬌艷欲滴的玫瑰花,此時此景,空氣中洋溢著玫瑰花香,甜美得薰人欲醉,就這樣,即使我在此深深的吸幾口玫瑰花香,想與玫瑰花融為一體,但玫瑰花卻難以與我心靈的創傷融為一體。在玫瑰園旁有兩間溫室花房,一間是竹子搭建而成的,屋頂上爬滿了翠綠的植物,另一間主結構是水泥建造而成的,屋頂上是用瓦片蓋上,窗戶用玻璃做成的溫室花房,這兩間溫室花房都用於培育蘭花,不同的是,竹子搭建而成的一間室內較為涼爽,是用來培育國蘭、素心蘭等等;玻璃的另一間光線較佳,培育了西洋蘭、石斛蘭、文珠蘭等等。 隔著林蔭小徑外,花園的對面就是內花園,內花園是中式庭園與西式庭園的合稱,又稱為「中西式庭園」,中西式庭園的對面是,正房和招待所,正房是士林官邸最核心的一棟建築物,兩層樓高的正房分為前後棟,前為斜屋頂日式,後為平頂鋼筋混凝土結構。正房的外面有座水池,水池裡噴著水柱,搭配著蓊鬱的樹林更顯出這裡的清幽雅靜。招待所位於正房的左側,從右側木製的階梯扶梯而上,可進到招待所;這間招待所看起來不起眼,但卻曾款待過美國國務卿杜勒斯、魯克斯、美國參謀首長聯席會主席雷德福將軍等國際級的貴賓。 我順著林蔭小徑轉個彎經過木造的營房、溫室花房,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林蔭小徑兩旁種了許多的黃金椰子,細細長長的黃金椰子向著核心圍繞著,好像朋友手拉著手一起成長似的! 營房的對面有一個路口是通往慈雲亭,我一方面看著木製的指標,另一方面我踏著一個一個堆砌而成的石階,努力的往上爬去。從這裡到慈雲亭的一段山坡路,繁密的竹林、樹林,此時此地,使我不得不抬頭望著天空,就在這時天空幾乎被繁密的竹林、樹林給遮住了,只從竹葉、樹葉的隙縫中透顯出幾絲的陽光,讓我走進去,彷彿感覺走入原始的森林。 我依觀察所見,有許多的樹木掛著「園內常有毒蛇、虎頭蜂出沒,請遊客小心!」的牌子,以提醒遊客預防毒蛇、虎頭蜂侵襲,然後我繞著彎彎曲曲的山坡路,我爬上了方型亭,這時我抬頭看去,頂端懸掛著匾額,匾額上的字是由先總統蔣公親筆題「慈雲亭」三字,我再往慈雲亭爬上去,我的視野也隨著地勢的增高而更加的寬闊,於是,我站在這裡,可眺望七星山,俯瞰士林附近區域的景觀和街景。 幾年過去了,我好久沒有再去拜訪士林官邸,後來我發現,士林官邸外面豎立著一根根大型的木雕藝術品,然後我再次走進去,感受士林官邸濃縮的大自然,即使隨著時間的消逝,士林官邸的景觀也有一些改變,如東側的入口兩旁種了七里香、大王椰子、扁柏等,大部分被移植它處,舊的崗哨也不見了,於是,我拿出數位相機,在此處拍了木雕藝術品和風景,當做我再次拜訪士林官邸的紀念品。一年前,我在《捷運報》(U-Paper)看見這樣的訊息:「士林官邸有花卉展,假日吸引著滿多的遊客,前往士林官邸欣賞花卉展。」可惜,我的工作忙碌沒有時間撥空,去士林官邸欣賞花卉展;歲月如流,我沒有再次去拜訪士林官邸,現在士林官邸的風貌,變成怎樣,我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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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如是說
浪花是天上的 雲朵下凡 癡想一親大海芳澤 何如把天空當成大海 想像自己是一朵朵熟睡的浪花 夢中,天更藍?海水更藍? 天以沉默回答 海釋出濃烈鹽分,醃漬 淡然的緣分 雲朵注定要流浪? 浪花轉過身就隱遁? 一期一會 之後各自瀟灑 各自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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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日常
清晨,皺著眉頭的雙手 從冷凍庫--拿出饅頭等蒸熟 晌午,孤單和剩菜相望 電視是唯一可以對話的家人 晚間,煮著有愛的洋蔥 等待牆上被望穿了的時鐘 母親的日常 只為兒女滴答作響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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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濕人
輕裝 細雨荒徑 我是瀟灑不羈的浪旅 老街熙攘的傘下遊客 我是傲岸超脫的詩人 轉身 離群共傘一夫婦走來 怦然心跳,莫非心虛? 他們沒吃橘子 他們像讀書人 更且比我像--詩人 是否他們也正計算著 由冷雨過度到噴嚏的速度? 猛低頭 帽舌下壓遮住半張臉 想改口: 我只是在學做--詩人 向誰去說? 又何必說? 未成的詩 糊了 後記:讀洛夫詩作〈共傘〉憶及去歲遊平溪菁桐漫步雨中山路情景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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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烏番叔
然而,一天、兩天,三天、五天過去了,始終不見春枝回來的身影。倘若是她舅媽去世,也得先回來等出殯時再去送終,怎麼會一直待在他們家?不免讓阿桃嫂想不通。她也沒有時間天天幫她開店門,更沒有義務替她保管這串鑰匙。於是阿桃嫂為了卸下這個擔子,親自到春枝舅媽家一趟,雖然老人家已有些昏瞶,但有鄰居的照顧依然活得好好的,並沒有身體不適的徵狀,更離譜的是春枝根本沒去看她。怎麼會這樣?阿桃嫂不僅打從心裡發出這個問號,卻也急了。於是她趕緊把詳情告訴村中長老,也逕行向村公所報案。只見副村長詭譎地笑笑而後說:「人家現在已經在台灣吃香蕉了,妳緊張什麼?」 「什麼?」阿桃嫂訝異地,「你是說春枝到台灣去了?」 「妳不是幫她保管鑰匙嗎?怎麼會不知道她到哪裡?」副村長反問她說。 「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到台灣。她說要去探望她舅媽,結果並沒有去。」阿桃嫂據實說。(一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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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生別友惜春光
三月份的溪頭森林,如夢似幻的自然美景,光是想像已經夠吸引人了,而我,如今卻真正騰雲駕霧在這麼一片「眉眼盈盈處」,我的幸福感受,應該叫做爆表囉! 春天,給自己一份自然饗宴的生日賀禮!祝賀的是18歲以來,無限的「如夢似幻」竟然可以安然至今! 譬如這個生日禮物的天外飛來,福至心靈的友人,卻說是他自己早就想去住在溪頭一、兩個晚上,但是一個人沒有勇氣成行,另外一個理由是,去旅展時,衝動的買下了住宿優待券,然後因緣俱齊的碰見了我,怎麼會這樣巧妙呢?我偷偷的驚喜,歡快地出門!朋友約邀的時候是在冬天,才不過經時十來天,已見春色。 搭飛機抵達台中機場的時候,我的朋友腳疾已經呈現行路跛瘸的狀態,我擔心走路疼痛的他,想說「咱們倆別逞強,改道座旅臥遊即可」─但是朋友卻以不浪費此旅遊券為主要考慮,我反而是被他誠懇地說服著,真的!當有人告訴你「人生無常,我就長年居住台中,想去溪頭住一次,竟然想了一年而不能實現,原本想和我去的同伴,竟然在這一年之內相繼離世」─我怎能、怎忍心拒絕陪伴朋友? 是啊!就是在今年春天,初初聽見吳過世的消息,心裡當然難過,談到這麼美麗秀逸的朋友,免不了所有的感嘆都說「紅顏薄命」,但是大夥同學也覺得,吳的苦痛終於解脫,這也許是她的宿命,但願在天界與那早逝的夫君重逢,得以讓吳把那廿多年的嗔癡,一股腦兒傾瀉。 所有的人不免為她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可她卻一輩子堅強地討厭施捨的情份。立春、過年之前,幾度打開電腦,都在辛亥隧道邊的第二殯儀館裡,查看火化的名單,確定了有吳,使用的是經過五行改運的新名字,不過我們都知道,不論用的、寫的,是哪一個新的名、新的字號,吳都要瀟灑地採取不立墓碑、不豎牌位的樹葬方式,這,才真的是朋友們知道的、吳的作法啊! 「不管了嗎?也不管那飄飄渺渺、尋覓等待的丈夫了嗎?」 的確也是!要怎麼等?誰忍心要吳或李去等待對方?尤其是那一片椎心泣血的離別,多年前在我們一群朋友,幫忙手牽兩個小男孩、懷抱一個幼嫩的小女孩時,每個人不忍心滿耳只聽到吳沙啞乾嚎聲音時節,我們早就演習夠了,誰也都會阻止癡心的吳和李再度相互等待;倘若是,不期而遇,那可就最好了啦! 吳和李都一模一樣,永恆的留住了青春,那脣紅齒白永遠人面桃花,不用保養打理,也必相信自己的美「麗似春花」─因為我們在班級上揚言過,我們不願蜷縮如一朵、或一葉凋萎著的枯華─ 同時想對吳描述著的是: 「一路迤邐而去,妳想必已笑出銀鈴似的聲響,原來妳就不擅掩飾些什麼情緒的,更何況妳終於可以吃些想吃的食物,想要胖一點也可以加餐飯了啦!真的是啊!「風華絕代」這個詞,彷彿要隨妳遍灑在樹林,妳將化作一陣輕盈的風,或甚而就幻如那舞動衫裙的仙子,精靈般地穿梭在我們的淚霧迷濛之間。 總是,我們也將老去,老老的看著青春、真率的妳,甦醒在疼寵、呵護妳的丈夫身邊!」 我和朋友想到吳漸漸可以長胖一點的情景,終於也逗樂了止不住泫然的我們自己。所幸我們早就能在傷感之外,以一種「幫忙朋友延續生命」的想法,振作起彼此的精神,不方便健行的朋友,體貼的徵詢我「是否可以自己行走各個森林步道?」我原本猶豫,後來惜友觀想了這一陣子,嗨呀!有何不可嘗試? 老練駕駛車輛的朋友,是我們班級上的單身貴族,當年,從他每個假日吆喝同車出遊者的熱誠,感受到他極為大方─一輛汽車裡,掛著衣服、準備茶水、音響播放,麻將、橋牌、枕頭、被子、各類收藏、上課資料等等─簡直就是小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喔!)四十幾年一晃眼過去,他的特長絲毫沒有退步,也許這就是老天爺塑造的老天使吧? 所以他依然沒有碰到他的另一半,依然很瀟灑的「一台車凸全世界」,感恩於我的立即陪行,而我呢!更是相對的感恩於這份機緣巧合。 路過竹山休息,看見藝品店就去逛,當然會買一、兩樣紀念品,只是回到車裡,彼此互相講起這購買的動機時,真是會心:為什麼呢?當時各購行旅中的物品,都想起若干年前畢業旅行一同旅此,一群同學同時產生憐惜小農的心,而買空擔著草帽的小農販許多產品的情景。 那時候青春恣意,都說要葬花惜春,同行的吳、李一對儷人,都確葬在了花樹底下了、作伴的還鄉朋友已經白眉毛、白鬍鬚了。而這溪頭的春啊!仍然就是宋朝王觀〈卜算子.送鮑浩然至浙東〉所畫的那一幅圖哪!我們吟哦給山水、雲霧、逝世的朋儕和那條歲月的河流聽: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哪邊,眉眼盈盈處! 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生日的時候住進年輕時曾經的夢幻場景,斯時斯景,直是四、五十年前塵舊事又要提上心頭?唉呀!與同住的朋友對望、笑中帶涕,想來溪頭這個地方,是適合懷舊悠遊的地方,國文老師那蒼茫解說的音聲迴盪:「才剛把明媚的春天送走,今天又要將你相送,如果到了江南,還趕得上春天,千萬不要辜負了那大好時光,一定要把春天留住!」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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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咪咪
約1994年,我在假日花市買了一盆豬籠草,掛在寒舍的桂花樹上。照片中蹲在鄰家牆頭上的貓咪,就是我家咪咪。那時咪咪還小,活潑好動,常躲在牆上或樹上窺伺飛過來的小鳥。 咪咪是次子國三上時從垃圾堆撿回來的,那時牠約一月齡(不比一隻大老鼠大多少);尾巴斷了半截,沁著血絲;眼睛腫得像鈴鐺。在我們悉心調理下,很快就康復了。 我成家後養過三隻貓,都取名咪咪。第一隻是收養的流浪貓,幾年後仍然野性難改。那時我們住二樓,吃飯時牠才跳到陽台,有時也在陽台上小睡,只要我們一靠近,就跳到一樓的陽棚上。次子讀小一(長子讀小五)時我們遷到現址,牠不肯跟著搬,我們回去找過幾次,一看到人就跑,只好任其流浪。 第二隻是我們在電線桿上看到一則小廣告,說有貓免費送人,我們抱回一隻,約三月齡。牠行動敏捷,可沿著使君子藤從一樓爬到四樓。一般來說,貓咪往下爬的能力不高。但我們喚牠吃飯時,牠可以迅速地沿著同一路徑爬下來。有道是善游者溺於水,咪咪大部份時間都在四樓天台上活動,透天厝的天台是連通的,牠不知吃了哪家的什麼東西,莫名其妙的被毒死了。 第三隻貓咪──就是次子從垃圾堆撿回的那隻,聰明無比,剛撿回時才一月齡左右,教牠在固定的地方大小便,教一次就會;教牠在固定的地方磨爪,也是教一次就會。這還不說,當牠趴在小院子的藤椅上睡覺,只要我們家有人回家,離家門口還有段距離,牠就歡躍不已。牠竟然能從雜沓的行人中,聽出我們家五個人的腳步聲,真神奇! 咪咪兩歲左右遭閹割前,只要我們出門,牠就急著要跟,所以出門前都會把牠關進屋裡,只有晚間倒垃圾時,偶而讓牠跟著,倒完回家,牠像是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似的,高興得又跳又蹦。有一次內人搭早班機出國,出門時天還沒亮,一不小心讓牠竄出來,怎麼喚也不肯回家。牠跟著我們一直跟到北新路,我送內人上了計程車,趕緊找咪咪,還好,牠並沒跑遠,正在和我躲貓貓。 然而,牠的活動力卻不高明,三樓到四樓的使君子藤不夠粗,牠從不冒險爬上四樓天台。牠也不大會抓老鼠,家裡發現了老鼠,通常急著找人幫忙,等我們把老鼠趕出來,再讓牠下手。內人不會幫牠趕老鼠,如果我和二子不在家,牠會急得東奔西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或許咪咪太聰明,牠從不護食,吃東西時隨時可將牠的木碗移開。牠對家人沒有任何戒心,甚至生產也不避人。那是個隆冬之夜,牠拱進我的被窩,睡夢中摸到一個黏黏的東西,我以為貓咪在被窩裡大便了,正要罵,卻聽到細微的啼聲,原來牠已生下小貓!內人曾寫過一篇散文記述此事。 咪咪在我們家十九年,直到民國一○○年元月十八日才因老病過世,它的骨灰就埋在先父墳墓右側的柏樹下。現在我們年已古稀,老年人特別懷舊,咪咪常常進入我的夢中。 現在我們已不再養貓,聰明的貓咪難得一遇,再說我和內人都上了年紀,可能活不過我們養的貓,我們走了,誰來照顧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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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歸來-寫給洛老
溫哥華的深秋楓紅 應該是一束焰火 或童年家鄉的一抹紅霞? 而九月你回來 早了一個月回來 十月穿起黑色的外套,是否 為迎接白的雪來到? 結束了異國遠方的飄雪 回到偶爾下雪的島嶼 該朝向哪裡望雪? 此處沒有望海、漂木的雪樓 四四南村的公園 沒有灑落更大的冷 沒有逸出更多的白 你獨獨何處賞雪玩雪? 無論吸黑、泛白 你皆有適當的距離 寫詩,不必吹噓 呵一口氣,白白的雪樓 黑中取暖,火中沉思 無論晚景如何有一道深不可測的 黑色大門,擦拭銅銹與刺刀那個 年代,如何艱難回憶?你的詩中 仍見到一束光影,既非酷也非熱 你的詩中再沒有更多的冷,且 只有溫度,只有淡然 既非吶也非喊 其實你早就帶著一頭銀髮 回來,既非暗沉的黑也非 中和背景的灰 乃極亮的白,讓人急欲想窺探 引頸企盼欲讀,伸手欲接 以銀盤盛裝潔白透明的雪 你的詩其實早就是雪白的哲思 白絲,一絲一絲 凝成歲月的編結 牽著我們迴旋 所有白髮的已凋零 漸漸飄之在 煙之外 只能望著你的詩 習于白中沉思 後記:這是一首去年寫在劄記本,尚未來得及發表,也未來得及朗誦給洛老聽的詩作,現在只能風中朗誦、焚寄予他。我與洛夫前輩結識30餘年,其夫人十多年前認我為乾兒子,因為皆來自金門為同鄉人,喊乾媽自然親切,但洛夫前輩為我尊敬的詩人,相交多年早習以洛夫前輩或洛夫老師相稱,洛老前些年則要我們喊他洛老即可,故詩副題亦以洛老相稱,想必他更能聽到我們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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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五加皮輕輕地一扭,瓶蓋隨即打開,他拿起酒瓶放在鼻子嗅一嗅,看看酒精有沒有蒸發掉。但愈聞愈覺得奇怪,滿滿的一瓶高粱酒,竟連一點酒精味也沒有。五加皮不屑地說:「妳這個三八桃,明明瞧不起人嘛!竟然拿水當酒賣。」說後把酒瓶拿到阿桃嫂的面前,「妳聞聞看,連一點酒味也沒有,比五加皮還不如,這可以叫著金門高粱酒嗎?妳這個三八桃,老闆怎麼幹的,簡直比阿香商店那個小寡婦還土匪!」 當阿桃嫂拿起酒瓶聞一聞時,的確連一點酒味也沒有,於是她轉身想拿去換,五加皮則嘆著氣說:「算了,看來本大爺是無福消受金門高粱囉!還是來一瓶五加皮、一包花生米較實在。」 發生如此的狀況,阿桃嫂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她索性把店門關上,不再替她背黑鍋。但卻也不明白春枝到底搞什麼名堂,可別把向來童叟無欺、價錢公道的小阿嫂商店招牌給砸了,那是不值得的。一切就等春枝回來再說吧!(一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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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金門小引
金門,我生長於斯,身處動蕩不安的年代,親歷砲火的洗鍊。回顧金門,紅土地、花崗岩,四面受風,固若金湯。從海疆僻壤到軍管戰地,始終受「動亂」的蹂躪波及;面對歷史宿命的危機,莫不涉險渡海遷徙避難,走向海洋是築夢的出路,海上的中轉站是一個必然;而困守的島民命不由己,為了活下去,只能默然承受,淡然處之;雖歷經磨難,顯示出生命力的頑強,不是輕易可被推倒的。 金門,得失可說源自海洋,大海提供島民營生的模式。在復國墩所發現海濱貝丘,見證史前先民就已在此生活的遺跡。海水在陽光下蒸發為雪白的鹽,「鹽場」生產經營成金門生計的主要來源。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讀書、追求功名,成提升身分地位之路徑;以鹽養文,以文傳家之風,促成歷代登科者舉不勝舉。環境與機緣造就金門近代武將人才輩出。歷史人文足跡、先賢傳說、民俗資源,深厚的文化底蘊讓文化力量,生生不息。 金門,宗族是聚落形成的核心;構築祠堂具有祭祀與規範之功能,纂修族譜強化了宗法社會。不同族群的遷移帶來原鄉的習俗與信仰,祖厝與廟會延續文化傳統,凝聚了族人和社群間的認同感與向心力。故鄉原是先人落腳定居的異鄉。昔日,聚族而居的單姓村落之間,時因糾紛而挑起械鬥,曾結成世仇禁通婚。 明朝的「閉關鎖國」政策,海禁與築城,讓金門雄鎮海門,移民紛至沓來,族群繁衍旺盛;但因海防鬆弛,也為金門帶來莫大的災難,屢遭倭寇、海盜燒殺擄掠與荷人騷擾,付出慘烈的代價。尤其清初嚴厲的遷界禁海令,墟地焦土,強迫內遷,讓島民流離失所,遷往內地或渡海奔向澎、台。兵連禍結導致生態環境遭到嚴重破壞,天災人禍頻仍。面對嚴峻莫測的自然災害,狂風毫不留情地摧毀村莊人畜,疫癘讓聚落成廢墟。恐懼與無助的純樸島民,尋求心靈的慰藉與超脫;因此,有聚落就有宮廟與辟邪物,為緩解人在生存困境的所在,風(石)獅爺成鎮風驅邪的標幟。土地貧瘠,民生日窘,民風趨迷信巫鬼,多禁忌與陋俗,反映島民與自然抗爭中,不屈於命運的無奈。 「落番」是清末被迫的生存抉擇,懷著光宗耀祖的願望,篳路藍縷,克勤克儉,艱苦卓絕,創造了輝煌的事業。功成者大都返鄉買地蓋屋、回饋桑梓。更多葬身怒海,命喪叢林,埋骨異鄉人兒,具有謀求生活、不畏險阻的開拓進取精神,值得後人銘記。至今,大厝與番仔樓,在金門隨處可見,每一幢建物都凝固成過往的故事,還依稀保留了悠悠歲月的片段記憶,呈現來自閩南原鄉與各僑居地民居建築之美和多元文化的特性,流露著無法擺脫血緣與地緣關係的脈絡。而依然矗立在金門的貞節牌坊是封建禮教的精神枷鎖,歷經兩百年的淒風苦雨,仍在無聲的訴說貞婦的孤寂,以名節來裝飾體面。多少男人出外謀生,苦守在鄉的婦女們,後人已無從體會女性彼時的心境。 日據金門,強占民宅,役使民力為其大肆掠奪瓷土、玻璃沙等資源與毀耕地,建機場;鼓勵種植鴉片,荼毒國人;強擄馬伕,殃及島民。國軍退守金門,在物資匱乏、存亡之際,為構築防禦工事急需,城牆與建物的石材被移作碉堡之用,洋樓大厝為部隊暫駐。軍管戒嚴時期,全面軍事管制,進出需口令與通行證,與外隔絕,蒙上神祕面紗。島民不分男女老少,皆為民眾自衛總隊的隊員,每年固定接受民防集訓與操練之義務,人人配有步槍,執行支援戰鬥與後勤的任務,肩負保家衛國之使命。八二三砲戰後,政府疏遷部分島民與學生到台灣,全島防禦工事轉入地下化,其工程艱巨,工兵傷亡者眾,一切建設以軍事為先。島上雖處處軍營禁區,但軍中臥虎藏龍,專業人才濟濟,熱心地貢獻其心力,彌補當時在地人才的緊缺。同時,時勢釀造「酒廠」,酒是尋求精神解脫的飲品,致癮性造成軍民對酒的依賴和需求,帶動自豪的「金酒」發展。在鹽與酒的交替中,成為金門經濟的命脈。島中十萬駐軍的消費更促進地方經濟的活絡,顯現軍民一體。兩岸對峙時,對金門人而言,固然是苦難的承擔,但因軍事建設的積極投入,無形中奠定經濟建設、產業發展的根基。 「發展的本質無非是對侷限的挑戰和突破」,換個視角是一種永續經營的資源,一種蘊含巨大經濟價值的產業。物換星移,歲月嬗替,金門產生了質變,戰時所留下的遺跡成獨具的戰地景觀,為最獨特的歷史證物。兩岸僵持解凍後,金門呈現前所未有的安和樂利景象。然而,輝煌和沒落總是相依相纏,乃歷史的循環。此時,台海趨緊張,不免我們要問:戰爭真的遠離了嗎?悲情不會再發生嗎?歷史提供了太多血淚的教訓,這是後人不應該忘卻的前車之鑑。戰爭的殘酷,若沒有感同身受的心,就難以體會到和平的真正可貴。面對歷史的傷痕,唯有以愛和寬恕平息。 戰地政務解除後,隨現代化與都市化的推進,遇到轉型的挑戰,島民生活型態、土地開發與觀念的改變,特殊的自然景觀與人文風貌,失去了原有的文化韻味與特色。島嶼記憶的消失,我輩生逢其時,應就其自身的生活體驗與歷史記憶,回歸到共同的生活記憶。在緬懷過往記憶的同時,我不自量力,試圖重新追憶自己的觀看,在今昔之間架構一條超越時空交錯的管道,透過紀實與想像圖像的結合,在不同的時光中,用不同的創作形式來詮釋與紀錄,找回過去島民血淚交織的歷史變遷、生活面向,展現金門過往的真實樣貌和寄寓深刻的人文意涵;喚起島民的關注與參與,推動目前金門的文化發展途徑,加速繼續豐富自身特有的文化內涵,努力創新和發展屬於金門的文化。這文化遺產就在我們的身邊,生活裡,我們沒有大肆利用與破壞的權力,只能不遺餘力的保護與傳承,以合理的方式善加利用,從中受益,突顯「幸福金門」為最具魅力和最強競爭力的文化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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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 疤
傷疤,是痛苦烙下的銘記,會一輩子跟隨,要妳隨時記得造成的錯誤……。 上課鐘響,學生陸續進教室。 「老師,芷庭頭上流血了!」驚呼聲中,你慌張衝進教室,只見一雙驚慌的眼神看著我,手正用力按額頭,白色手帕沾滿鮮血。 立刻帶你去健康中心敷藥,路上,你顫抖的聲音說明,在走廊上跟同學追逐奔跑,一不小心,就一頭撞上樓梯間石椅。 還好,沒有腦震盪昏厥,那傷害可大了。隨後,家長也趕來帶你去醫院。不久,你頭皮縫兩針貼上紗布回教室,同學驚訝聲中有人冒出一句,哪豈不像棒球縫線,你苦笑著壓緊額頭回應。 說到「棒球的縫線」,我也苦笑出來,站在講台前看著自己大拇指的那一條五道傷疤的逢線,每當獨處寫字,或和人握手時,甚至享受美食,無不提醒你它的存在。 它的傷痛,是我「不聽話」造成的結果。 小學時約莫你這個年紀,正處好動想發洩精力的年紀。美術課拿起小刀當做武器揮舞,同學也跟著打起仗來。兩把小刀在空中像兩把劍激烈交鋒,正得意自己像布袋戲演的江湖俠客般英勇。一道鮮血從手掌噴出來,趕緊在師長同學擁簇中,沿路滴著血到「醫生館」就醫。麻醉劑很昂貴,捨不得花錢購買。醫生就直接拿起針和縫線將皮膚當衣服逢,當場痛苦哀號尖叫聲引來候診病患齊聚圍觀。 直到加入少棒隊拿起硬式棒球時,發現,球皮上的縫線跟我皮膚上的傷疤一樣,當打出全壘打振臂歡呼,傷疤也跟著被舉起。陽光照耀下,特別顯眼。走下台時,人家不是恭喜你得獎,而是問,這傷疤怎麼來的? 你頭上的傷口會癒合,傷疤不會。 記得,我天天耳提面命叮嚀,在走廊上奔跑很危險,好動的妳總是把話當耳邊風,就像當年的我只顧好玩,沒把老師提醒當一回事般。 秦末,劉邦率軍攻入咸陽,發現宮裡有珍寶和美女,打算長住皇宮裡享受。大臣張良說:「秦王驕奢縱慾,百姓才造反,你才能打敗秦軍,應該要記取教訓。現在才剛得到勝利就得意忘形。」 劉邦聽進去了,隨後也成就一統中國大願。 良藥雖苦得難以下嚥,卻能治好妳的病;忠言聽在耳裡很難受,但對行動是有幫助的。歷史,告訴妳的不是「故事情節」,而是「教訓的經驗」。希望你能從善如流,才能汲取智慧。 現在,當我看著傷疤,就記起銘心的「教訓」,你呢?當傷口癒合時,是否「警惕」隨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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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 習
種下這粒種子,是我們相遇的開端。 持續的耕耘著,期待著花開。 終於花開了,便開始幻想著結果。 以為我可以就此開始飛翔, 卻重重的摔了一跤, 是果子太重了嗎? 果子不重,重的是你的心, 單薄的外衣負擔不起你的野心。 還是靜下心來,耐心灌溉你心中的果樹吧 這樣風起時,才能乘風去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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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行
「現實」真的能使人淡忘許多曾經引以為傲的「夢」? 面對生活中的種種需求和慾望,我們何曾不是被迫放棄呢……。 常認為自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也相信你我都曾有過這種想法-能夠創造出專屬自己的那個「夢」並能受世人所讚賞;但不知不覺間,身邊的你我都漸漸變得「現實」了。 為生活、金錢努力奮鬥是一務實的行動,能夠養活自己以及父母是我們負責任和孝心的表現。可是曾幾何時這變成像必須執行的任務,非出於自願,而是被迫……;當然,能夠為家庭和自己而努力是一件很貼心的事,但如果也能同時擁護自己曾經所嚮往的「不切實際」,這何嘗不是短暫人生所值得的呢? 現在的我雖然沒有家庭的困擾,但卻也正在迎接面對現實的階段;我非常愛我的父母,我也很感謝他們讓我推延執行「任務」的時間,但我真的很害怕那時的到來;不是想撒手不管,也不是想逃離,只是能否可以讓我把夢再作得更完整一點呢? 真的好希望能在剩餘能夠自己掌控的時光,沒有工作的禁錮、沒有種種生活的綑綁,盡情的型塑未來或許可以結合現實的夢……。 人生的道路上即便有家人的支持,但最終還是必須獨自一人前行,因為愛、因為責任、因為自己、因為不想隨波逐流、因為…"You have a choic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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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烏番叔
然而阿桃嫂並非沒事幹,也非受雇於小阿嫂商店,義務幫她開店門是基於好鄰居以及烏番和阿明是好朋友的關係。可是一直到晚上還不見春枝回來,她心想可能是她舅媽病情惡化,才沒有趕回來關店門,這是值得同情的。於是,她又重新把店門關好然後回家。 第三天一早,阿桃嫂放著自己的家事沒做,又好心地來到小阿嫂商店幫春枝開店門。第一筆生意是營部連廚房的伙伕班長,他雖嗜酒如命,但則獨鍾五加皮,所以同連的弟兄們就幫他起了一個綽號叫「五加皮」。 「怎麼會是妳這個三八桃,小阿嫂不在嗎?」五加皮開玩笑地說。因為阿桃嫂承包他們廚房的餿水,所以彼此都很熟悉。 「今天老娘當老闆,你要買什麼呢?難道又是一瓶五加皮、一包花生米?」阿桃嫂俏皮地說。 「今天剛關餉,本大爺要一瓶金門高粱,另加一罐牛肉罐頭!」五加皮神氣地說。 當阿桃嫂把高粱酒擺在櫃檯上轉身想拿牛肉罐頭時,卻拿來拿去都是空罐,只好向五加皮說:「真不好意思,牛肉罐頭賣完了。看來你只有吃花生米的命!」 而當五加皮拿起高粱酒時,卻發現瓶蓋有鬆動的跡象,「妳這個三八桃,怎麼拿開過的高粱酒賣我呢?」 「開過,滿滿的一瓶高粱酒,怎麼會開過?你七早八早的是不是喝醉了?」阿桃嫂看著滿滿的一瓶酒消遣他說。 (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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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星之殞 如花之落
(一) 花月當春 百花繁爭之季 看見花開 看見星殞 敖之江湖的嘯傲 大紅袍對抗一個時代 黑旋風飆罵滿天星燦 狂狷興訟告倒眾生 渴慾的禁錮 一監特立獨行後 流風鶯燕花間解放 鴛鴦馬上書香胭脂 百年難得的才調 文史筆創文心之媚 膽識壯舉了實學 撇棄法統倫理 筆戰冠三國 奮作群書的苦思 一股腦一火化千古 帶走一個時代的文化人 (二) 花開時節應逢君 卻看見星殞 魔幻如詩 讓春天的石室典藏復活 用戰火煮詩 餘燼澆灌芳草 衡陽斷雁有了歸巢 敲響戰地鐘聲的青春 漂木不盡的流浪 曾經浴血醉臥的沙場 日光浴半裸的沙灘 都漂過豐富肌理的年輪 再歸來 不是扣扳機的手 幻作輕舉杯的蓮花指 輕掂起詩的魔法棒 點化這島的風情 這詩 這曉露 還有淡淡遠去的煙硝 (三) 春苞無名 在一起無明驚雷閃燃 來不及開放盛情 早春在狂風中的飄墜 早凋是無奈的噩運 其梨如豆尚爭一點青春 因為有夢 如你嫩枝芽應逢春盛 卻如落花離枝離葉 沾滿了離人的血淚 投身還我清名 清明依然霧紛紛 濛濛不清的天際 並非蘭玉搖墜之季 不要用碧血書寫 春的碧綠 惋惜徒殘留 早逝如斯 讓春寒 多添幾分淒苦 一火成千古 相聚在燒煙的清明祭 不如聚飲滿桌的回憶 還有滿杯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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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與空氣
你是否有這種感覺?在生命中的某一天,一切都不同了。在那天之後,雖然還是繼續活著,生命的一部分,卻好像停滯在那一天了。眼前的日子仍然天天過著,內心的自己卻不斷在回到那一天……(如果沒有這種感覺,是幸福的。) 空氣女子漫步在母校大學校園的松蔭大道,幽幽地想著。她穿著一襲白色雪紡洋裝,額前的瀏海剪得平整優雅,髮際的蝴蝶結綁得端正可愛。她望了一眼身旁的陽光男子,他燦爛地笑了,深棕色的臉上露出潔白的牙齒,厚重的手掌豪邁地拍在她纖細的背上,好像在說「別想太多!」不遠處就是操場,他爽朗地說:「我去跑一圈再來找妳!」揮一揮手,甩了一下馬鬃般的頭髮,穿著慢跑服的他,很快地衝入跑道,加入許多學生和民眾晨跑的行列,好像在說:「人要往前看!」 空氣女子在操場旁,揀了個梧桐樹下的長椅坐著。圍繞在她身邊的,是青春洋溢的歡聲笑語,手牽著手的小情侶,草地上的三五好友。曾經,她和陽光男子、空氣男子、陽光女子也都是無憂無慮的大學生,在這個校園裡恣意揮灑著青春。他們四個莫逆之交,究竟是友情、是愛情,誰知誰多些、誰愛誰多些,該怎麼排列組合,別說旁人霧裡看花,只怕他們自己也弄不清楚。直到那一天……。 十年了,那天的情景仍歷歷在目。一大早,陽光女子歡悅地告訴她:決定向空氣男子表白。她的瀏海參差不齊,馬尾上蝴蝶結垂下的繩子一長一短。她曾說規矩的瀏海和蝴蝶結只有空氣女子適合,放在其他人身上都像小瓜呆。她是個沒心機的女子,喜歡就想大聲說出來,她確定了空氣女子對空氣男子沒有愛情,就開心地抱了她一下,甩著馬尾活潑地跑開了。 不久,空氣男子卻來找空氣女子了。他說陽光女子對他來說是個熱情奔放的好朋友,但令他覺得心靈相契,且由衷想保護的卻是空氣女子。但空氣女子婉拒了他的心意,她說空氣男子是世上最懂她的人,但那只是相知相惜之情,不是愛情。她沒說出口的是,真正讓她內心悸動的是陽光男子。但從空氣男子那澄明的眼神,她知道他已經了然於心了。空氣男子嘆了口氣說:就算是這樣,他仍然決定誠實地告訴陽光女子,他對她只有單純真摯的友誼。 那天傍晚,也就是在剛才那條松蔭大道上,陽光男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問空氣女子:空氣男子和陽光女子約在校外見面,是什麼事?陽光女子,喜歡上空氣男子了?……空氣女子低頭不語,算是作了回答,待她抬起頭,嚇了一跳,陽光男子抹了一下眼淚,衝向操場跑步去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陽光男子流淚。但沒有人看到,她內心默默淌著無聲的淚,可不是一秒就能拭去,而將晝夜不停地滴墜……。 但是,空氣男子和陽光女子在校外發生了嚴重車禍,永遠地離開了他們。一切發生得太快,彷彿八十集的連續劇情濃縮成了一集。在那一天,空氣女子失去了世上唯一知她的朋友、和唯一能讓她開懷大笑的閨密;陽光男子失去了世上最信任的朋友,和唯一與他頻道相同且令他由衷愛慕的女子。 然後,空氣女子和陽光男子成了彼此永遠的紅粉知己和青山之交。已經到了初老的年紀,卻完全沒有成家的打算。他們仍然繼續認真地活著,讀研究所、求職、升職、挑戰自己、實現夢想、彼此分憂、加油打氣,但感情上卻一片空白,彷彿永遠停格在那一天了。 「一起去吃早午餐吧!」陽光男子不知何時已跑了回來,一邊用毛巾擦著汗一邊說。空氣女子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陽光與空氣彼此為伴,這樣的單身生活,其實也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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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作客
逢年過節,旅台鄉親返鄉,金門無居所多是借居親友家,好客是金門人的熱情待客。即便客人帶一分禮來,也多常是加倍奉還,只是不懂作客之道就真的很不受歡迎。 這一連假才剛要結束,大家開開心心的返家,我則是正要忙的時候,客人們睡過的、用過的都要清洗一番,從早上七點半開始,洗衣機已經運轉第四回合了,還好有洗衣機、加上大晴天的幫忙,不然這下要洗到何時何日了。環境清潔的工作也還好有「掃地機器人」,這個啞吧佣人,掃的既是乾淨又任勞任怨。 我才正抱怨著自己忙這些,鄰居接忙著讓我離家出走,要我不要做這些家事活,雙眼睜大大的說:「你為什麼要當人奴才呢?」她之所以這麼憤怒,是因為她有很哀怨的故事。 她家的親友來作客,一來就是大大小小數十人,借居也罷連車子要借,好客的金門人哪好意思拒絕。這車子油常是加滿滿、也做好檢查才交車,而車子回來常是一滴油也不剩,甚至有時後客人不熟車況,胡亂用車不是在半路拋錨、就是回來就要進保養場;在居住問題上,客人一大清早擾人清眠不說,這家裡的防盜窗,孩子們可是不知危險往上攀爬著,說是在攀岩,這女主人可是冒著大滴小滴的汗。家裡養的烏龜被孩子們扭斷頭,缸裡的錦鯉很不幸的也被分屍,這女主人一股腦不吉祥的預兆冒上頭;金門冬天天冷,客人這才說冷,這主人家準備新被還不夠,連暖爐也奉上;也難怪我才提到我這些破事,她就滿肚子火氣,頻頻替我打抱不平。 雖然這一次,我給客人立「打工換宿」條件,前幾天客人還能幫忙打掃、拖地,清理垃圾。末幾日,客人輪流返台,家裡依然留下一團亂,舉凡從桌上吃的剩的、冰箱沒打包走的、還有沒煮完的青菜,我都還要再整理一遍,說真的很惱人,為什麼你們製造的問題要人幫你們收拾殘局?每送走一批客人就要再整理一次。 其實我覺得客人來住還是事小,最無聊的事,那一些不按牌理出牌的「客人的親友」,不是一大清晨來送早餐,就是三更半夜敲門、按門鈴,甚至還打室內電話,理由原因都很簡單,往往都只是送個東西來,僅僅是一分鐘內就離開的事,難道不能打打手機找特定的人嗎?甚至還會沒禮貌的一進人家門,就大聲小聲的重複叫名字。然而這一分鐘的事,卻驚動了所有睡覺休息中的人。 賓主盡歡是門大學問,借居在人家家裡還不懂得作客之道,理所當然的真以為「全家就是你家」的概念,進而提出要求、且嫌東嫌西的,實在讓人很不悅。既來之則安之,若您想當大爺,勞煩您「動動手指」看是要上網訂房還租車都好,沒道理我們要把您當皇上、皇太后一般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