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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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累也要陪你去散步
牠環繞在小主人身旁,寸步不離,深怕他在轉瞬間又消失了蹤影,深怕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日再相逢?真是一隻敢愛且勇於表達的熱情小狗,多惹人憐愛、惹人喜歡! 之後,每天晚上一進家門都先往樓上跑,再下樓來喝水、吃宵夜。外子還為此而「吃味」呢。幾天後,小主人回台灣了,牠依然連續三天皆是先上樓遍尋不著小主人蹤影,方死了這顆心,您瞧!牠是不是真的是一隻多情的忠狗啊!不僅僅是對他小主人如此,對任何一位家人皆如此,若有親朋好友來訪,正可好好的表現牠的公關魅力與待客之道,任誰也比不上牠的周延與熱情,牠可是一個個來,絕不怠慢任何一位,除了頻頻搖尾示好,更是熱情的撲到你身上,嗅你、舔你,毫不保留的表現出極度的開心、快樂和熱烈歡迎!讓人深深感受到那股受歡迎的程度是凌駕在一切之上,為此,你能不感受到無比的開懷嗎? 每當要出門時,牠總是以那楚楚可憐的眼神望著你,讓你覺得不帶牠出門是一種罪過,所以,每次外子上班前總是「十八相送」般的依依難捨,就像切斷臍帶般的艱難萬分、難以割捨。而離別後的分分秒秒更是如同歲歲年年般的難熬、難忍,真有「相見時難別亦難」之嘆!叫人不得不佩服牠的魅力實在驚人,就像「攝心術」般的把你團團揪住,使你一見牠就開心,再見牠更傾心,甚而幾達「為卿瘋狂」的地步! 在飲食方面,我想沒有一隻狗比得上牠,照理說,牠現在已經是一隻成狗,每天一餐足夠了,但是,每當看到你在吃東西,牠必定乖乖的蹲在你身旁,等候你的餵養、施捨,此時的你忍心自顧自的吃嗎?必也與牠分享一杯羹吧,所以,如此這般,算算一天外加宵夜至少吃上4餐以上,短時間還好,假以時日,可就十分可觀了,如今瞧那胖嘟嘟的身軀,簡直毫無腰身可言,皮下脂肪是厚厚的一層,我真是擔心、真是憂慮啊!這就是「愛之適足以害之」的最具體寫照了!舉凡牛排、雞胗、雞腿、叉燒、三寶、任何可吃的、任何水果…都是牠的最愛,且無一不愛,更妙的是牠還有一絕活──剝花生,牠連花生都愛吃呢!你信嗎?大家看了都嘖嘖稱奇、哈哈大笑,太不可思議了。 服裝方面,就那一百零一套,牠自己那一套雪白的貂皮大衣已夠炫、夠迷人了,外子還趕搭時髦列車,也請人幫牠簡單的縫製了一件以應景,其上還有個大大的「醉」字,雖然有點俗,但可是獨一無二,大大地不同凡響啊!今年寒假女兒在台北也特地幫牠選購了一件狐狸狗的最大size,屬於聖誕系列花色,十分討喜,熟料穿在牠身上竟如同穿緊身衣般的,連胸扣都扣不住,只得像套背心似的套著,胖,還真是另類的悲哀啊!就連這最基本的衣裝需求都只淪為奢求了,還好路基並不以為意,當然大家看了還是開心不已,牠就像大家的開心果、忘憂草,為大家帶來歡樂,再多的煩惱也只好暫擱一旁,留待明天再去煩惱了。 至於住,可真是印證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這句話,雖然,路基跟大家已經是熟稔得不分彼此,沙發椅、床舖可是不費功夫的一躍而上,但是,睡覺時牠還是寧可待在自己的小天地──為牠鋪好的地毯上。每當牠鼾聲大作時,就是老爸最開懷、最滿意的時候,這時一切都得安靜無聲,不但電視音量調小聲,還得輕聲細語、緩步慢行,唯恐吵醒牠的美夢。牠每天早睡早起,由你帶牠南征北討、馳騁沙場,回家後再獨自慢慢的享受牠的回籠覺、春秋大夢,真是一隻聰明的好命狗啊!當然比起綁在外頭餐風露宿的狗狗,路基可真稱得上是一隻好命狗,也許真的是上輩子修來的福,牠好像是生長在溫室裡的花朵,不知人間疾苦,為此,倒叫我十分佩服這些狗狗,不知牠們是如何熬過今年奇冷無比的寒冬,一向不怕冷的我都大感吃不消了,何況是鎮日裡拴在樹下的狗兒,無處可遮風擋雨,真的是一枝草一點露嗎?我想應該是勿庸置疑,因為萬物最終皆能找到生命的最佳出口來因應生存之道,上蒼對待萬事萬物都是公平、合理的,越是經過一番歷練,就越能展現一番成就。誠如孟子所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我想:這些狗狗早已練就一身金剛不壞之身了,不論寒冬、或是酷暑,皆無懼於強風吹、大雨淋,設若能將此當作是更上一層樓的一種磨練,相信心中自然就會很坦然、很知足的欣然接受了。 經過這三、四年來的朝夕相處,家人對路基從責任的照顧演變到今日一日不可沒有牠的眷念情懷;從畏懼、排斥、拴綁到如今的抱抱、親撫、鬆綁;甚而是無時無刻、朝思暮想的都是牠可愛的身影;其來有自。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熱情的催化下,大家都拜倒在路基難以抗拒的魅力下了。特別是在老爸眼中,路基簡直成了完美的化身,不論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完美得無以復加,甚而牠的任一眼神都是可愛的,而且還觀察出、知曉牠所想何事,諸如:又在生氣啦!搞自閉啦!開心啦!…等,就好像連體嬰般的成為一體,心神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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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阿秀這個囡仔毋爾喙花好,嘛誠乖巧,俺娘是疼甲心肝命命。」 「槌哥,我彼種已經兩個月無來啦……。」春桃羞澀地說。 「啥物?」槌哥激動又興奮地,「春桃仔,妳是講我欲做老爸啦,是毋?」 「毋通赫大聲啦,」春桃盯了他一眼, 「予人聽到會愛笑。」 「春桃仔,我等這日已經等誠久啦!我日時拚草園,暗時拚生囝,等我草園若開好,妳嘛欲生啦!春桃仔,無啥物比這兩項事志予我擱較歡喜得!」槌哥說得口沫橫飛,喜悅的神色溢於言表。 「槌哥,我知影你這陣的心情,有咱該己的囡仔,有咱該己開墾的田園,毋爾你歡喜,我嘛歡喜甲喙笑目笑!」 「雖然咱的囝擱無偌久著欲出世啦,但是阿秀仔猶原是咱兜的心肝寶貝,無管是俺娘抑是我,我相信無人會大細心,這點妳千萬毋免煩惱。」 「我知影啦。」春桃說後,突然收起笑容,「毋拄槌哥,我若是育囡仔,著無法度通綴你來山、共你湊相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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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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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的海岸
沿著九井路走,路旁大紫薇花一串串如龍眼的花蕾吸引著我,就一棵棵瞧瞧摸摸走下去。來到村口,向村民詢問海邊如何走去?村民熱心告訴,還奉送一些兩岸泳士這幾年來在沙灘上舉辦泳渡活動的消息。說到這,神情有些眉飛色舞,想像這海灘為村裡帶來了些風光榮耀之類的,而讓他想滔滔為我多說些。當反問這多風的冬晨去海岸做啥事,我說去寫生找些碉堡畫一畫,驚異和不解的表情迅速佈上他臉。 在村莊盤桓了一陣,遇到的人都親切,他們放心讓我隨處走隨處看,倒是有幾條村犬,不死心盯防著。繞了幾圈,看了些古厝,拍了些防空洞的照片,這時海濤已在不遠處等候著。 海岸,海波粼粼一片,雖遠處水氣迷茫,廈門幢幢的高樓依稀可見,讓人不免有著「好近」的興嘆。有風,有浪,是漲潮的時刻。潮水不停來回沖洗著軌條砦。平緩的沙灘無人跡,一路蜿蜒鞋印的尋覓,來到這廢棄的碉堡前。 冬陽和煦照著,海風一陣陣吹來,海潮也一波波湧上,有了這些,這早上在碉堡前的作畫,這一人的海岸就不顯得那樣的寂靜了。這座大碉堡以V字的型制聳峙在沙灘中,那尖端伸入海中,兩翼盡是槍口,控制著沙灘的兩側,有著萬夫莫敵的氣概和威力,否則怎抵擋那麼逼迫的威脅?棄置的碉堡在平沙之中是突兀的,堡上那紛紛滋生的瓊麻只讓人感到莽亂。其實,讓人感到莽亂的是那戰爭的歲月,那砲火的呼嘯。 這碉堡是我所畫的碉堡畫作中最近大陸的一座,似幾步之遙,感受也就比較尖深。但可能是這陣子見多了碉堡等軍事工事,心中那波瀾之情也就快些平撫下來了。戰亂啊,俱往矣。還是俱往矣?但願是前者。不論是對岸的高樓大廈面對此岸的海濱公園;還是此岸的村舍民宅眺望著彼岸的海濱浴場,在這海域在這些島嶼之間,這樣的發展都是人們所樂見的,也樂見那隆隆的客輪聲穿梭航行,也樂見那麼多的泳者泅泳橫渡交流。如此,人們的心將不會莽亂,將是安心一片。 海潮在不知不覺中湧到背後,威脅到寫生的工作,於是告一段落,收拾好畫具走上沙灘。軌條砦高高低低淹沒在海水中,先前來時留下的鞋印也被沖失了。經過幾座小崗哨,不知是當初有意貼伏於地面建設的?還是幾年來海砂堆積作用形成的?低低矮矮的情形,真是別於我所看到的。在一列防風林間徘徊一陣,那被掏空的底部盤根錯節讓人好奇,那耐風耐海水的生命真是不簡單。再往下走,到一叉路就踅回。來到了西湖水鳥保護區,遇見成排的戰車,但那已是供遊客參觀的陳列品,拍照留念幾張就離開了。 這冬季除了在小金門外,較多的時間就是在田埔和大地。 冬季的風大又冷,但冬陽卻是溫暖的,是召喚我出外的主要誘因,是我寫生的安定力量。這天2012年1月20日冬陽又誘惑著。找明燦同行,有事。找天澤老師,也有事。擋不住誘惑,就一人獨行了。徑迴路轉的,來到田埔海邊。沒有捕魚人,沒有拾蛤女,沒有遊客,有的就是冬陽、冬風、海浪、碉堡,還有一個我。不,還有一隻螃蟹。 那直筒狀的碉堡是主要的目標。田埔水庫在馬路一邊,路的另一邊下了坡就有一水潭,潭邊有一列直挺挺的木麻黃,樹影總婉柔綽約映在潭水中。水庫的水壩出水口過自強大橋下洩到潭裡,然後有一小溪潺潺沿著村莊邊流,再繞過碉堡出海去。這碉堡位在村子北方,眺望著許白灣。從這開始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碉堡瞭望哨衛崗就構築出一道銅牆鐵壁緊緊環繞著岬角密密圍著村莊。宏偉高聳的碉堡和溫柔彎曲的溪流交會,就在我的腦中譜出一個好景致,一個好印象,這樣個好印象,先前就一直想來畫,但不是風大作祟就是漲潮的關係,遲遲這日才一個人來。 風不大,不會砭人肌膚。冬陽溫暖,安定心神,曬出了一個寫生的好心情。整座碉堡也沐浴在陽光下,水泥牆體通亮,少了肅殺的氣氛,多了些刺眼的光芒。這造型簡單的碉堡,不必花太多時間就勾勒完成,倒是旁邊的樹木草叢和堡下的碎石用了不少功夫。簡單和繁複並置,畫面能夠包容,這讓自己也頗稱心。 海浪已退遠,廣大的沙灘就呈現在眼前,乾濕的關係使沙地有著不同層次的色彩。一隻螃蟹的出現,讓我放下筆紙,走入海灘。小小隻的螃蟹,那軀殼如同沙色,牠爬上我的鞋子,在鞋帶之間闖走,然後爬上褲管。當我靜觀其變的時候,就滑下到沙灘,迅速爬行,腳步之快,讓我看得眼花。一隻出來曬冬陽的螃蟹?無意間爬上我的褲腳,打斷專注的視線,於是動心跟著走,讓久坐欲僵的身軀有些活動。螃蟹走走停停,我也跟著走走停停,有時趨前,牠瞪著眼揮舞著小小的螯,或是快速鑽入沙裡。有時,連沙和蟹捧在掌中,沙在指間消失,蟹在指縫爬,撩起了好熟悉的感覺。頓時,我找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赤子身影,跌入那捉蟹撈魚的孩童時光,一絲絲美好的回憶中,卻也有著重重的哀沉,畢竟那已是好幾年前的流光歲月了,一去不復返的匆匆。 放走了小螃蟹,牠順著水路爬去,我走返沙灘上另一端筆紙的天地裡,往事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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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累也要陪你去散步
常聽人說:真是好狗命啊!此話應是「運氣好」、「好命」之意吧!說此話的人還真有先見之明和超人的智慧呢!因為他早已深深地悟出能當一隻狗應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才有今世的好命吧!試看,現代人所飼養的寵物狗凌駕在一切之上,就知其究理了。 說真格的,狗真是人類最忠實的好朋友,不但忠心不二,還是最佳的傾訴對象呢。牠「好」在於不會把你潛藏在心中「不能說的秘密」添油加醋的到處大肆宣揚,所以心事啥人知?唯獨狗狗知曉一切,牠是可以盡情為之傾吐的對象,不但為你的秘密安全把關,省卻後顧之憂,還是一位最佳的心裡諮商師呢,因為潛藏在心中的心事只要能一吐為快,便無大礙,怕的是痛到傷心處,有苦難言!若真到了「無言勝有言」的地步,可就大事不妙了,所以只要有了可以傾吐的對象,問題應該就解決一半了,心情也就為之輕盈、泰然了。 再說,狗能為你排遣寂寞、填補空虛、帶來歡樂。您瞧牠總是靜靜的守候在人們身旁,充當最忠實的貼身侍衛、有形伴侶,陪你度過無聊時光,特別是孤獨的老人,常常是獨自一人鎮日裡可能都說不上一句對話,除了自言自語、自我對話之外,若能有狗兒相伴,與狗對話,相濡以沫,必能發揮語言之功效,且時時腦力激盪一番,散發出言詞之美,如此一來應該就不容易得「老人失智症」了吧,久而久之,說不定還可能成為最佳馴獸師、聽得懂狗語的狗狗超人呢,因為養狗知狗性、近山識鳥音啊! 當身體有不適之時,可能還是你第一時間的救命恩人呢,之前看過一部寫實的紀錄影片,描述一位登山受難者,摔斷了脊椎,動彈不得,橫躺於山間等待救援,還好有隨行忠狗守候身旁,寸步不離的日夜守候,一起對抗山風吹襲、豔陽曝曬,還舔山窪露水來滋潤主人,狗兒不但聰明還具有靈性,用牠那變化無窮的吠聲,傳達於千里之外,最終是引來救援大隊,救回主人一命,看了「忠狗救(護)主」的寫實片之後,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而且狗狗絕不會嫌貧愛富,趨炎附勢、愛慕虛榮,在牠小小心靈裡一切皆平等,絲毫沒有分別心,不會因你的大富大貴而多愛你一些、多巴結一點,也不會因粗劣的狗食而棄你而去。如今,不知是心靈的空虛,亦或是文明的後遺症,使得養狗族群如排山倒海而來,蔚為風氣,我們的左鄰右舍皆為愛狗一族,常常是一聲吠、百呼應,聲勢壯大、銳不可擋,簡直可用「震耳欲聾」來形容,稍不留神,肯定會受到驚嚇,每每電話鈴聲響起,牠更加的氣燄高漲,好似盡忠職守的警衛,不停歇的吠個不停,話筒都聽不真切,真是吵死人了。黃昏時候是愛狗族群的大會串,一談起養狗經就有說不完的豐富體驗,一個個聊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個個都誇自己的狗兒聰明、神勇,真真是意猶未盡、不吐不快啊!我想三天三夜都訴說不盡「狗狗經」,若編(寫)成一本精彩的<狗狗現形錄>還真是綽綽有餘呢?這蘊藏其中的樂趣除非你也深入其境的養隻狗狗來體驗一下,方能理解,否則還真是很難體會箇中三昧呢。 當然,愛狗一族終究還是少數族群,一般人還是很難領略愛狗一族的心聲,所以為了狗狗鬧家庭革命的不在少數;飽受批評、非議的經驗更是多如棉絮;甚而爭議、糾紛的依然是大有人在啊!真正是「甘苦吞腹內、心事啥人知?」為此,我真是欣賞「自己不養狗,但是能夠容忍別人養狗」的善心人士;我更欣賞石鎮長在金城地區創建了狗狗運動場,雖然還不曾帶我們家路基前往運動、健身,但我們早已感同身受,感受到這份浩瀚的恩澤! 有一回,我們一起帶路基前往防疫所接種疫苗時,發現籠子裡關著一隻隻可愛的狗狗,有大有小,惹人憐愛!詢問之下,方知這些都是人們棄養的、走失的流浪狗,經過一個月的時間若無人領回或認養,就得接受安樂死的命運,想及此,不覺讓人悲從中來,無限感慨!天地之間,眾生平等,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何須如此相互煎熬、廝殺;愛狗人士啊!既養之,則愛之,何苦任其流落街頭,餐風露宿,等待死亡呢?且讓我們將心比心,相信就會有不一樣的作法。我深深以為:愛是一種無怨無悔的付出,亦是一種責任啊!養狗之前還請三思慎思!近日報上登載著捕狗大隊又增設了新型武器,看了直叫人不寒而慄!想及我家路基真得好好看管好,設若一不小心走失了,還有請善心人士趕緊將之送回,免我日夜懸念及遭受撲殺的命運。 因為家中三年多來朝夕相處的小狐狸狗-路基,儼然已躍居為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分子了,每天總得為牠安排「放封」時段與地點,牠可就真的是「好狗命」啊!真不知牠是哪輩子修來的福?當然,為了牠我們還是多多少少帶來了一些不必要的人、事上的困擾,雖然傷腦筋,但是誰叫我們用情之深!用心之切!無怨無悔的這一份情、這一份愛,唯日月可以明鑑!我們且將它當作是一份甜蜜的負擔,再累也樂意帶牠去散步。 說也奇怪,神奇如牠,早上5~6點與晚上9點下班時刻一到,牠就開始煩躁不安,發出的聲音也與平常迥異,那不是強有力的吠聲,而是「帶點ㄋㄞ」的頻頻低鳴、淺叫,好似告知主人「xx時間已到,我們該出發、回家了。」就像生理時鐘般的準確無比,叫人不得不為此而嘖嘖稱奇,對牠另眼相待。因而,我們不得不早起,雖然多年來的早起已成習慣,但是,在路基的呼喚、催促下,我們更加的規律,甚而比平常更早起,且不論刮大風、下大雨都要帶路基出門「放封」。舉凡陶瓷廠、市港路上、漁港海邊、慈鑾宮風景區、湖前聚落、太湖、羅寶田神父紀念園區、蘭湖、中山林、延平郡王祠、石雕公園、濱海公園…等,都是我們早、晚悠遊散步的健康步道,有了路基的陪伴,真的是走它千百遍也不厭倦。 聰明的路基可是有其強烈的自主性,總要照著牠的路徑走,否則就賴著、趴在地上不走,阿凱曾說:你們到底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啊!經他如此一說,真是一語點醒。還是他觀察入微,方能說得如此貼切,且不論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反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大家皆樂在其中就足夠了!若不趕時間還好,否則就得抱著一坨重量不輕、毛茸茸的大線團快走,還真是一大負荷啊!特別是在炎熱的夏季裡,那是加倍的「熱情負擔」,因此之故,只好開車兜風遛狗了,有時候還得一個開車(防牠萬一耍賴不走,還可以車代步)、一個陪著走(讓狗狗有充分的運動時間),為了牠,實得有賴夫妻同心協力的相互配合,方能圓滿完成每天晨起與晚間的重要功課。 路基的記性真好,嗅覺更加敏銳,有一回牠的小主人自台歸來,我們一進家門,許是聞到小主人鞋子所散發出的味道,竟忘了散步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喝水,牠二話不說馬上衝到二樓小主人的房間,對著小主人發瘋似的狂舔,又聞、又叫、又跳…,那無所顧忌的熱情實在叫人招架不住,此情此景,任何人都會感受到無比的溫馨,對牠的愛好像都在這一刻得到應有的報償,值回票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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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歹勢啦,可能是我目睭挩窗看毋著。應該是春天的桃花咧開,毋是阮某春桃仔面咧紅。」 槌哥此語一出,更讓春桃笑彎了腰。 「好啦,毋佮妳滾笑啦,我緊擱來去掘。若是像咱這種進度穩會綴著冬。而且我該己嘛咧想,這坵園已經歇誠久無種作,園塗定著會較肥,無管將來是先播芋抑是疊蕃薯,一定會有好收成。」槌哥信心滿滿地說。 「咱若是共彼四坵園還阿兄,伊若是租袂咧出去,又擱無人通種作,我看毋免偌久著會變成草埔;將來若是想欲擱種作,著擱掘草掘甲馬面得。」春桃有點憂慮。 「我嘛是有淡薄煩惱,若是按爾著對不起祖公。」槌哥搖搖頭,內心似乎有些許無奈。 「若是予俺娘知影,毋知欲怎樣共伊解釋。」 「俺娘已經誠久無來山啦,伊應該袂想著赫濟才著。」 「若是有人共伊講咧?」 「上好是毋通予伊知影這項事志,若無,老歲仔一定會氣半死。」槌哥不假思索地說。 「咱應該著共佇這角勢咧作穡的厝邊頭尾交代,毋通共這幾坵園無種作的事志講出去,免得予俺娘聽著受氣。」春桃囑咐著說。 「等咱這冬蕃薯芋收成了後,才揣機會共伊交代。講實的,無按爾做也是袂煞得。這陣我無驚啥物,拄拄驚老歲仔的身體,伊是袂堪的氣得,氣著是規身軀咇咇掣。」 「你講的無毋著,老歲仔若老康健,著是囝兒相大的福氣。」 「我若是想著阿爸破病倒咧眠床頂的時陣,心肝頭著艱苦、鼻仔著酸。想著較早欲飼伊食一喙糜,著共伊偃起偃落,屎尿又擱無法度通該己控制,步步著人來共伊纏綴。破病的人本身艱苦,纏綴的人也無快活,最後天頂彼逝路也是著行,人生著是赫爾無奈。」 「毋通想傷濟啦,過去的事志著予伊過去。」春桃安慰他說。 「講實在得,俺娘若是老康健,我流擱較濟的汗也甘願。」 「你毋免煩惱傷濟,伊這陣有阿秀仔通作伴,心情會較快活。尤其是阿秀仔喙花好,一日到暗俺嬤長、俺嬤短,叫甲予伊喙笑目笑;老歲仔人若是心情好,著會老康健、長歲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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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糞風波
馬路上有牛糞,在今天的金門,應是一件很稀罕的怪事,但在四十幾年前家家養牛耕田的時代,則是觸目可及,而且,還是官方傷腦筋、農民耽心受罰的大事。 話說民國三十八年之後,「國、共」兩軍隔著金廈海峽對峙期間,大陸上的「中共政權」於一九五八年實施農村政治經濟制度,全面推動「人民公社」,把工、農、商、學、兵組織在一起,便於集權領導,直到一九八四年經濟市場興起才逐漸解體,由鄉、鎮組織所取代。 同樣的,一水之隔的金門島上,十餘萬準備「反攻大陸」的國軍部隊,為有效掌握軍政指揮權,於一九五六年實施「金門戰地政務」實驗,由「金門防衛司令部」司令官集黨、政、軍一元化領導,島上各村落成立「戰鬥村」,居民不分男女全民皆兵,男性年滿十八至四十五歲、未婚女性年滿十七至三十五歲,通通納入民防自衛隊編組,隨時支援國軍作戰,直到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七日終止「戰地政務」實驗,才回歸民主憲政。 什麼是「人民公社」?什麼是「戰鬥村」?國、共兩軍在玩什麼把戲?值得進一步比一比! 先說大陸實施的「人民公社」,其目的為管理生產、管理生活、管理政權。期間還發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由年輕學生組成的「紅衛兵」,手拿「毛語錄」,頭戴綠軍帽、身著綠軍裝、腰間束武裝帶、左臂佩紅袖章,擎舉「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大旗,到處張貼大字報,「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的口號喊得震天嘎響,讓抄家「破四舊」的運動在各地風起雲湧,中華民族五千固有文化被摧毀殆盡。 同時,「文化大革命」期間,為激勵民族意識,對外,喊出「反蘇修」、「反美帝」與「反一切反動派」;對內,則喊出「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等政治口號,企圖以「土法煉鋼」的精神「大躍進」,希望很快要「超英、趕美」,成為世界超級強國。 其次,實施「戰地政務」實驗的金門,同樣喊出:「時時備戰,日日求新」、「軍事第一,民生為先」、「加強建設,繁榮金門」等政治口號,要將金門建設成為「整潔的金門、禮貌的金門、戰鬥的金門、富康的金門」,使金門成為「三民主義的模範縣」! 當然,大陸施行「人民公社」,並沒有讓經濟「大躍進」,更沒有很快「超英、趕美」成為世界超級強國,反而搞得人民「一窮二白」,直到一九九二年鄧小平南巡發表「改革開放」的號召──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只有死路一條!因此,國外資金與技術爭相湧進,配合優惠的土地政策和廉價勞工,十年之後,大陸經濟真的全面起飛,無論在經貿出口值、或外匯存底等等經濟數據,均列為世界第一,實力已「超過英國,趕上美國」,並逐步向「世界超級強國」的目標邁進! 至於軍管體制下的金門,有沒有實現「三民主義模範縣」的夢想?以今天的眼光來審視,恐怕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就以建設金門為「三民主義模範縣」四大主軸,其中的首項「整潔的金門」而言,當時,金門是硝煙彈雨的戰地,隨時都有敵人的砲彈臨空爆炸,所謂「戰火無情、生命無價」,砲彈是不長眼睛的,誰倒霉被碰上了,若非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向閻羅王報到,即是斷手斷腳終身殘廢。因此,金門大門對外封閉,一般人不能任意出入,所以,沒有民航班機,自然沒有觀光客,更沒有什麼經濟活動,島上的居民,除了部份靠幫駐軍洗改衣服,或販賣冷、熱飲食,賺取蠅頭小利,其餘大抵以傳統農耕過生活,種些蔬菜或番薯、高粱、大小麥與花生。其中,高粱與大小麥兌換大米當主食,番薯則切片曬乾碾碎成「安脯糊」當副食。 一般而言,農家為了耕田,必須養牛拉犁。而牛,是人類忠實的伙伴,華夏民族以農立國,五千多年來,牛幫炎黃子孫拉犁耕田,讓五穀豐登。而我們的老祖先,代代縱橫阡陌,從晨曦初露到黃昏夕照,耕牛如影隨形,彷彿就是農家的一員,尤其,耕牛走過春夏秋冬,翻土耙地,汗水滋潤的青禾,人們擷取甜美的果實,卻讓牠吃無用的莖葉和糟糠,怪不得很多老農看到年青人吃牛肉,都不甘心地直呼殘忍與忘本。 此外,農村家家養豬、戶戶餵雞鴨;通常,養豬的目的為收集豬屎、豬尿當水肥澆灌作物,所以,豬隻普遍圈養在農舍旁邊,豬屎、豬尿像寶貝一樣的收集,也因此,豬糞除了臭味飄散之外,大致上不會造成環境髒亂。可是,雞、鴨則成群放任在農舍四周遊蕩,所謂「雞腸鳥肚,隨吃隨放」,雞、鴨隨地便溺,農村環境衛生髒亂形景,不言可喻。 然而,耕牛吃草,又以野外放牧為主,每天早上牽牛上山吃草,傍晚牽回牛舍過夜;因此,牛隻不論上山耕田或拉車,無可避免地都要經過馬路。雖說牛隻和人一樣,都是懷胎十月所生,但牛比人笨,且不能明禮義、知廉恥,動輒隨地大、小便。於是,馬路上處處可見牛糞,既影響整潔衛生,也有礙觀瞻! 「戰地政務」軍管體制下,金防部司令官為「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兼主任委員,集黨、政、軍權力於一身,說出口的每一句話,就是命令、就是法律,島上軍民人人遵行,不能任意打折扣。尤其,島上大小道路,悉由部隊劃分責任區維護與清掃,路旁相當的距離,分別堆置有「消防砂」與「戰備石」,以備遭砲擊或風雨侵蝕可立即修補。 由於金門要打造成為「三民主義的模範縣」,特別是「整潔」排在第一項,所以,每天清晨都可看到阿兵哥在打掃馬路,為爭取評比績效,人人戮力以赴,任誰都不敢馬虎應付了事。 然而,島上的馬路,很少看到馬,除了汽車和行人之外,倒是常常看到牛車或耕牛,而牛隻要撒尿或拉屎,既不會事先表明,也沒有任何預告動作,想拉就拉、說放就放,因此,馬路上時時可看到牛糞,有些是牛隻停下腳步排放,一大坨黑色的糞便堆在馬路上、有些則是牛隻行走間沿路排放,形成一步一小撮糞便落在馬上路,成為破壞「整潔金門」的頭號大敵,不在話下。 於是,司令官下令命,規定農民牽牛上路,必須攜帶掃帚和畚箕,牛隻上路排放糞便,飼主應自行負責清理乾淨,否則,要罰款三百元──相當於基層公務員或教師月薪的一半,很多窮苦的農民繳不起罰款,只好被抓去「關禁閉」──通常是抓到鄉鎮公所關三至五天。 「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為貫徹「整潔的金門」命令執行,一方面補助豬舍、牛舍遷往村外,牲畜不可與人同居,雞、鴨應圈養,不可外放四處遊蕩,並為消滅老鼠與蚊蠅,大力填除糞坑,補助家戶建置「化學廁」──即抽水馬桶與化糞池。同時,採取重罰手段,要求「戰鬥村」警員加強巡邏稽查,凡違反清潔衛生者,諸如:雞鴨外放、牛隻馬路排便等等,統統開單告發處罰;相對的,若是員警巡查不力,將依規定記過處分。 其實,牛糞在農村是一項寶物,不但是農作物堆肥的重要來源,也可曬乾當成燃料。畢竟,早年金門島上沒有瓦斯,也沒有電力供應,自然沒有瓦斯爐炒菜或電鍋煮飯,民間爭相砍伐樹木或耙取田野雜草當燃料,以致放眼童山濯濯風沙為患;民國三十八年之後,十餘萬國軍部隊進駐,官兵炊事亦需柴火,軍民爭相砍樹伐木,島上缺柴情況更為嚴重。 由於牛吃雜草,草是綠色的纖維組合體,被牛舌捲進肚內,經過四個胃的反芻嚼咀,由消化脢將纖維素分解為葡萄糖吸收,最後排放出一坨黑色的纖維殘渣,那就是「牛糞」。換句話說,牛糞的形成,等同把草料送進絞碎機榨取汁液,所剩的殘渣是一堆青草纖維,所不同的是顏色由綠轉黑而已。難怪牛糞在灶內燃燒,和燒草一樣,並不會發生臭味,所以,不只西藏遊牧民族視牛糞為寶貝聖物,從前金門島上的居民,亦爭相撿拾曬乾當燃料,唯一有別的是,曬乾的牛糞較少用以炒菜煮飯,通常是在農舍裡當作煮豬食的燃料。 昔日,生長在農家的學童,下午放學不是去補習班,更不是回家做功課,而是背起籮筐,拿起鐵耙,到馬路邊的木麻黃樹下耙落葉,供作燒水煮粥;或背起籮筐,拿起簾刀,上山割牧草,順便牽牛回家。 或許,我的童年餐餐吃番薯,營養不良身材瘦小,但每次上山割草牽牛,不怕拉不動碩壯的耕牛,也不怕公牛發性用角觸人,唯一害怕的,是牛隻在路上拉屎。因為,每次看到牛尾翹起準備排便,想要阻止,卻每每束手無策,只有眼睜睜地看著熱騰騰的牛糞,一坨坨從牛尾擘裡叭啦落地,這個當兒,最怕的是被副村長或戰鬥村員警發現,除了會遭受一頓責罵之外,家長將被開單告發處以三百元罰款,畢竟,在那窮苦的年代,對農民處於三百元的罰款,確是一項非常嚴重的處罰,因為,耕稼人家終年辛勞,賣十擔青菜或百斤番薯,也不一定能有三百元的收入! 認真說,農家牽牛上馬路,那是家常便飯,幾乎是每天晨昏必做的例行工事,萬一牛隻在馬路上排便,又未攜帶掃帚與畚箕,假如不幸被戰鬥村員警撞見,那麼,應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戰鬥村員警都是道地的金門鄉親,即便被怒罵,基於「人不親土親」的情形下,最起碼字眼上不帶髒話;相反地,如果是被屬於「北貢」族群的副村長看見,那可就慘了,別的不說,光是面對那付窮凶惡極的嘴臉,以及出口成「髒」不堪入耳的辱罵,足以令人三日食不下嚥! 記得有一次,我下午放學順便牽牛回家,走在馬路上,迎面有部隊行軍,這個當兒,不知好歹的大笨牛,竟突然翹起尾巴,大刺刺地排放糞便,一坨熱騰騰的牛糞落在馬路上。正巧,該路段正是行軍部隊的清潔維護責任區,有一位肩上有槓槓的軍官走到我面前,要我儘快設法把牛糞消除。 雖然,牛要拉屎,就像「天要下雨」一樣勢不可擋,儘管軍官沒有對我疾言厲色怒罵,但我已感到驚慌與愧疚,立即將牛拉至路旁拴在木麻黃樹幹,攀折帶葉的樹枝當掃帚,迅速將牛糞從馬路上掃除,並覆以細沙再清掃一次,讓路面恢復原有乾淨的面貌,才牽牛回家。 往後的日子,每次放學順便牽牛回家,遇牛隻不識趣排便,均趕緊設法自行清除乾淨。然而,有一天,當我自行清除牛糞的當兒,正巧被副村長撞見了,先是一頓責罵,立即以牽牛上路未攜帶清掃工具為由,準備開單罰款,當場把我給嚇壞了。後來,經過村長居間斡旋協調,極力為我辯護,強調雖未依規定攜帶清掃牛糞工具,卻能善盡清掃責任,最後勉為其難獲得法外開恩,僅告誡一番免於受罰,才平息一場牛糞風波。 經過這次風波之後,往後每次牽牛上路,更加小心謹慎,因而未曾被處罰過,倒是聽說有許多農民被罰款或抓去關禁閉。同時,也有許多「戰鬥村」警員,因馬路上有牛糞巡查不力,遭到記過處分。 時光荏苒,離鄉在外謀生近四十個寒暑;偶而回到鄉下老家,發覺金門早已結束軍管,兩岸關係日漸和緩,砲聲已遠颺,當年枕戈待旦準備「反攻大陸」的駐軍幾乎撤光了。而且,隨著大時代環境的變遷,年青人相繼離鄉出外謀職,沒有人願留在島上耕種,守在農村的,普遍是上了年紀的阿公阿嬤,以致諸多田地拋荒,部份則由專業農戶承租代耕,無論是種高粱或小麥,悉由機器耕耘,牛隻已逐漸在農村消失,馬路上自然沒有牛糞,也沒有影響環境衛生的問題了。 如今,環保意識抬頭,除了落實垃圾分類、資源回收,並大力推行節能減碳,以營造優質的生活環境,甚至,一般人飼養寵物,「蹓狗繫狗鍊‧蹓狗不留便」,才不會影響環境衛生;否則,寵物隨地便溺,將依「廢棄物清理法」處以一千二百元以上六千元以下之罰鍰。 也許,當年「戰地政務」體制下,「司令官」下令耕牛在馬路上排便,處以三百元罰款,被批評為「鴨霸」不講情理,較諸於當下寵物排便罰款,應是「小巫見大巫」,當時為營造「整潔的金門」,確實用心良苦,雖然,金門距離「三民主義的模範縣」尚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但努力的心血沒有白流,如今,金門結束軍管對外開放觀光,許多訪客飛臨金門,對島上環境整潔讚譽有加,應歸功於當年立下良好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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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之骨
追尋一條船的前世,擺渡在黑魚的肚腹 我看見船艙裡擁塞躺臥著 眼線細窄、棕褐色瞳仁、薄唇的弧度 跟中原皮土一樣黧黑的黃 你們濡吞彼此唾液,沐洗著鹹水 看魚群滑翔在原鄉之外的海峽 寒風凜冽刮刺,彼此肉體緊挨著 在黑夜星空下、暴雨中跌宕… 口袋裡塞滿豆子穀粒,一根鋤刀和蹦跳的心 只有男人和男人,粗壯的臂膀寬闊的胸 挺身來開墾一座不饑荒的處女島嶼 你們將拚命獵逐南方健碩的女子 與她們在雨季池塘裡親密相愛 產下滿牛車的甜豆子、稻米 如山爍瓅的糖鹽、樟腦 交流上好的布疋、藥材與白銀 一條小船有它遠大的飛行夢想 在魚身完美的圓滑曲度,曾有砲彈拋物線墜落 無數的戰船曾絢葬於瞬即花火 刺刀與砲身堅挺對視於兩端海口 操著熟悉的東亞母語,頻率卻迥異疏離 如今我要抓著黃皺的族譜,登錄船艙內的靈魂 沿一條隱淡而皴裂的線索覓跡 墓碑上頭依稀的堂號:廬江穎川西河天水滎陽… 那是一個遠古魚族的深層意識 即將孵化成一條騰翔巨龍前夕的好兆夢 在如今昇平美麗的晴朗日子裡 黃土地上發出瑩亮光澤,你們的額頭開始飽實豐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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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槌哥,歇睏食點心啦。」每當太陽微微偏西時,春桃總會煮一小鍋麵,泡一壺茶,用小竹籃提著,來為槌哥加油打氣。 只見槌哥脫下斗笠,朝自己的臉上搧一搧,雖然臉上有笑意,但卻累得說不出話來。 「趁燒,緊來食。」春桃深情地說,並順手為他添了一碗遞給他。 「咱湊陣來食。」槌哥接過後,坐在田埂上。 「我袂枵,你緊食,食飽才有氣力。」春桃笑著說。 「人有時誠奇怪,作穡喊無氣力,若是佮某倒咧眠床頂,氣力自然就來。」槌哥竟開起玩笑說。 「看你拚甲啍啍喘,又擱流規身軀汗,抑擱有彼個心情通講笑?」春桃取笑他說。 「作穡人永遠有做袂完的穡頭,若無利用歇睏的時陣佮妳講兩句笑話,一日到暗激一個臭屎面予妳看。春桃仔,予妳講,若是拄著這種翁婿,妳心情敢會快活?」 「槌哥,佮你湊陣這幾年來,我目睭金金咧看,看你一日一日咧變,我這陣雄雄想著,你毋是戇、也毋是槌,是智慧較晚開啦。咱經常看著有的囡仔到四五歲抑擱袂曉講話,看起來又擱戇戇,予父母煩惱甲強欲死,驚伊大漢會變戇、變啞口。想袂到伊智慧一開,毋爾頭殼變巧,話嘛講甲煞煞叫。」春桃說後,又加強語氣重複著,「我咧想,你毋是戇、也毋是槌,是智慧較晚開啦!」 「毋是按爾啦。」槌哥搖搖頭說。 「毋是按爾?」春桃不解地,「毋是按爾是怎樣?」 「是妳的功勞啦。」槌哥脫口說。 「我的功勞?」春桃更加不解,「我有啥物本事通予你變赫濟?」 「我食著妳的喙瀾啦!」槌哥開玩笑說。 春桃白了他一眼,雙頰紅得像春天盛開的桃花。 「面紅啦,著毋?」槌哥消遣她說。 「我哪有面紅?」春桃撫了一下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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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
海水太寬 「你可以去蓮花池走走,荷花開了……」 認真為我解說導覽的她,用心的幫我在植物園又找到了另一個新景點——蓮花池。其實,她是大可不必的,僅只身為一位臨時雇員,又得每個月簽一次約,在台灣像她這樣的人很多是和尚敲鐘,不會自己找事找麻煩的,但她偏偏就是熱心,有一副古道熱腸的雞婆個性,把每一位到植物園的旅客都當成家人,深恐我們錯失了每一個認識金門的美的機會。 午休時分,她沒有回家。問她家住哪裡?「沙美。」很簡潔的回話,才六公里的距離,如果在本島車子一發動十來分就到了,但她可懶了,金門的夏,豔陽熱情得太過,她說只要一想到得全副武裝——口罩太陽眼鏡手袖手套,外加一頂安全帽,就不想出門了。我笑了,她說的幾乎是我外出旅遊的裝備,在金門旅遊,好像在打戰一樣,跟夏日和烈日玩一場防曬抗黑的大作戰。 她家在沙美,但不是在新的沙美老街上,而是最近吵著要整修的舊的那條老街。她聽了有些意外,問我怎知道沙美有兩條老街?我沒正面回應,秀了一個文教基金會的名字給她。「真的?你真的去逛過那裡?」她有些驚訝,很少旅客會逛到舊的老街,更何況是走到底的基金會館那裡,那處真的太裡面了,看了一堆傾圮毀倒的老屋,大半的人只走到一半就折回走了出來。 蓋基金會的,也是「落番」,聽說在新加坡事業做得很大,是個銀行家,人老了回來尋根,她這樣對我說。「那妳呢?」我沒有笑她,而是好奇,年紀輕輕的,三十來歲的女孩,不是回來幫忙看家裡的店,也不是開民宿,更不是正式的公務員身分,怎麼會想回來金門? 「沒辦法……」她手一攤,攤得自己也無可奈何。「我就是想回來啊——除了到台灣讀書的那幾年以外,我都住在金門……」 她的哥哥也回來金門,妹妹沒有,在她對話中,我知道前段日子她陪妹妹去陳景蘭洋樓拍照,她妹妹說拍出來的景色、感覺很像夏威夷海灘。「不想出去?」我問她,外面的世界很大,怎麼不到外面走走? 她還是笑,除了那一句「沒辦法」以外,就說了這個理由——海水太寬哪。 海水太寬? 我在這一首歌的哼唱中,離開了植物園,忘了她一直介紹的蓮花池,忘了她說的荷花奼紫嫣紅……只記得她說話的模樣,頰間浮起了笑,自自然然的在紅唇間露出皓齒,像個無憂的不想長大的小女孩。 在小徑賣炒泡麵、蛋香、蛋狗、雜七雜八的阿婆笑得很誇張,她在廚房炒泡麵,我坐在屋前樹下的小餐桌,我們隔空聊天,話語、文字跑得喘噓噓,一來一往七八公尺之遙。我聽得最清楚的,就是她爽朗的笑聲。 跟海潮一樣,無拘無束的,跑得快又高亢。 問她,小徑的店關的關,走的走,她不擔心以後嗎? 還是笑,她把我點的炒泡麵、蛋狗端出後,指著屋旁一小圃的菜園,輕說一句:「沒關係啊,我就種一些青菜,長出來時,就跟隔壁鄰居分享。」 這是七月。我在太武山上,只看見金門的田地一片土黃黃,沒有綠,沒有作物。她的小菜圃什麼也沒有,只有幾個翠綠小小的芽,但她的先生卻勤奮的手提了好幾趟的水桶灌溉。 「小麥剛收完,現在才播種,你當然看不到什麼……」 所以她也沒透露小菜圃裡種的是什麼,只跟我開玩笑,「中秋那時,你再過來,我慶你免費吃炒泡麵、蛋狗,那時它們就長起來了。」 好賊,她笑得大辣辣,斬釘截鐵的料定我不會那麼快重遊舊地。我不服,也虛晃一招,下了戰帖請她有空到台灣走一走。「這是我的手機,只要妳過來,我就招待……」 她笑得更樂,頭仰向天,每個笑聲都飛入藍天中。 「不要——不要——」她以笑聲豎旗投降。「我沒辦法呼吸啦,我一到你們台灣,就沒辦法呼吸……不要,不要,我不要去——」 她寧可早早向我服輸,就是不肯敷衍一句,說個好——改天,我過去走走。 其實,她來過台灣,孩子也一直留她,但就是不曉得為什麼,四十來坪的住得她全身不對勁,感覺就是——快不能呼吸了,所以「逃」了回來。 「逃」,是樂觀的她玩笑說的,但語氣中透露了些哀傷,說不上的。 「不知道為什麼,一逃回金門,什麼病都好了,呼吸順暢,精神愉快……」 年輕的她,生意做得很大,先生會刻印章做名牌,整個山外、大武山附近的軍營,大半全被他包下了,昏天暗地的忙著。而她也不遑多讓,雜貨店、小吃店的工作,使她變成多手的章魚,不曾空閒過。 但她享不了清福,住不慣大樓多車多人多的台灣,就只是習慣金門。 好像我以前戍守時,站在花崗石上那樣地凝視——海水太寬。她說,只要看見海,好像什麼煩惱都沒了。 離開小徑時,我想起植物園裡的她。兩個人都一樣,喜歡家鄉的泥土,一個和老伴相依,而年輕的她,除了眷戀家鄉以外,我猜想——也許還有愛情。 那一首《海水太寬》的蘇格蘭民謠,歌曲的前幾句給我一些遐思——寬闊的海水讓我無法度過,我也沒有飛翔的翅膀,給我一艘可乘坐二人的船,讓我與我的愛人可以一起渡過……。 我一直以為留在金門或回來金門的,就只因鄉土的眷戀或則親情、愛情的守候,我用一種世俗的擔心觀察他們——以後的生活怎麼辦? 離開阿婆炒泡麵的店前,發現一排竹架上很翠綠的綠苦瓜,小而鮮亮,在西斜的暉光中,熠熠的,閃著自己的亮光。 這時,我才開始後悔沒看植物園的荷花,它們,一定也跟台灣的不同,只是我竟忘了去觀賞它們。 海水太寬—— 這一首歌,在小金門李將軍廟附近的那家小吃店中,我找到了它的涵意。 我是她那天的第一個客人,而她那家小吃店赫赫有名的,也列在導覽旅遊的手冊中。但戰備道全改成自行車道,遊覽車進不來,所以客人大減。 怎麼辦? 我為她擔憂,問她以後怎麼辦? 很奇怪的,在金門旅遊我老是保持一種台灣人貪婪拚經濟的本性,一貫以憂慮的眼神來看她們。在植物園中那位臨時雇員的年輕女孩,在小徑那位一到台灣就不能呼吸的賣炒泡麵的阿婆,當然的,還有這位只賣我一盤蚵仔煎的小店主人。 只是,她們似乎都喜歡笑,而且笑聲格格,很率真。 因為離海很近,看見了大海,就天性樂觀開懷?她們從沒有我的無謂煩憂,那種杞人憂天,反而從老天爺中得來了一種「淡定」。 「沒關係啊,沒客人,那我就到海邊去挖花蛤、螃蟹,再拿去市場賣。反正是老天爺給的,又不需成本,只要去挖,就有……」 除了鄉土,除了親情,除了也許中的愛情,我一時都清楚了。海水太寬,說的就是金門人的這種個性,老天給了她們樂觀的個性,也給了她們無憂的未來,只要肯動手,很寬的海水,什麼都會給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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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俺娘,阮的事志妳毋免煩惱傷濟啦!老歲仔著清心清心過日子,毋通煩惱東、煩惱西,按爾才會長歲壽。春桃彼爿的好園也袂少,若欲搰力去拍拚,毋免驚會枵腹肚。」 烏番嬸點點頭得意地笑笑,雖然失去了老伴,但有槌哥和春桃的照顧,又有阿秀仔那個可愛的小孫女來陪伴,人生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唯一讓她耿耿於懷的就是華章那一家,夫妻倆自私自利,哥不像哥樣、嫂不像嫂樣,處處和弟弟計較,他父親在世時對這個家已鮮少關注,往後更別冀望他來噓寒問暖。如果沒有槌哥和春桃,而依靠的是他們夫妻倆,或許她將成為一個孤單的老人,在這個小島上自生自滅。 仔細地想想,華章之於會有今天,她和老伴都必須擔負最大的責任。但繼而地一想,從小學到高中,他的功課不僅名列前茅,也相當地乖巧聽話。想不到受了四年的高等教育,竟讓他成為下等人。即使他在職場上能稱職,但對家的關注、對父母的關懷、對弟弟的包容,卻都是不及格而必須重修的科目。如今,養育他長大的父親與世長辭,喪葬費則全由弟弟來擔負,他想得到的田地亦能如願地取得,當所有的目的都達成後,或許,他將逐漸地把這座島嶼淡忘掉,轉而投身在一個現實的社會裡,做異鄉城市的現代人。烏番嬸愈想愈氣,愈想愈不是滋味。 槌哥把廢耕多時的田地重新犁了一遍,然後用三齒逐一鬆土,撿拾雜草,如此地一鋤一鏟向前推移,即使腰痠背痛、雙手長繭、疲累不堪,但依然改變不了他把荒地變良田的決心。他要讓兄長看看,沒有他那四塊田,他仍舊能播芋疊番薯,仍舊能比別人早日收成,仍舊能賣到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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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是什麼﹖
「你們兩個真是寶喔!」 我聽得出來媽媽這句話不是責怪,不過媽媽說我是寶我就不太明白了,倒是妹妹真是個寶,常常在家裡製造笑料。 好比說有一次阿姨來我們家,和爸爸媽媽聊天時說到她在做的人壽保險。 「姊、姊夫,你們有什麼保?」 大人的話題裡一直出現什麼保什麼保的字眼,狀況外的妹妹偏往狀況裡跳。 「阿姨,拔啊和麻啊有我這個寶啦!」明明在看電視的妹妹還分神去插一腳。 「嗄?喔,呵呵……」阿姨笑了兩聲,「伊潔,妳還真是寶呢!」 「對嘛,我本來就寶。」 妹妹這個大笨蛋,阿姨這句話裡的「寶」可不是說寶貝的意思,而是有在形容好玩有趣的意思,妹妹自己還加上「我本來就寶」,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自己承認自己就是「寶貝蛋」級的人物? 不過,妹妹也還真是這樣一個人,我們家之所以常常充滿笑聲,一半以上是妹妹製造出來的,這該是她對我們家的最大貢獻吧! 「妳看妳的電視,別吵,人家爸媽和阿姨在談事情。」我以哥哥的身份要求妹妹安靜,妹妹對我撇撇嘴,不情願的把眼睛固定在電機前。 平常我習慣安靜看電視,今天阿姨來了,客廳裡不免因為大人的談話聲音而顯得吵雜些,但是只要我多用一點力氣專注,我還是很能自得其樂。但妹妹就不一樣了,她老是分神去聽三個大人的談話。 「我們剛剛說到哪裡?」阿姨問。 「說到我是寶。」妹妹還是想要湊熱鬧。 「伊潔……」媽媽喝了妹妹一聲。 「喔,對了,說到『保』,姊、姊夫,你們除了勞、健保外,還有什麼保?」 我不小心也聽到阿姨的話,我想阿姨聰明了,她直接把勞保健保說出來,免得妹妹又隨便插進一句她是寶的話。 「嗯,還買了幾個單位的醫療險。」 「姊,妳這樣做就對了,我們同事說一個人至少要有三保。」 「阿姨,我知道,是勞保、健保、一九九吃到飽。」妹妹真不甘寂寞啊! 「哈哈……」阿姨揉揉妹妹的頭笑著對爸媽說:「你們家的伊潔怎麼這麼好玩?」 「阿姨,不是好玩。」妹妹這個人又要看電視又要加入大人的話題,簡單的回答讓大家一臉茫然。 「呃?」 「伊潔──」媽媽喊了妹妹的名字,我聽得出來這是比剛才更強的制止信號,可是妹妹這個頭號愛「花」人,卻像來不及煞車似的繼續往前衝,而且還使出她最擅長的撒嬌功。 「麻啊──人家我們老師說人不是東西不能說好玩。」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爸媽太寵妹妹,再讓她這樣肆無忌憚的胡言亂語,我電視大概是不用看,爸媽和阿姨的談話也不用談了。 「不然咧?要形容一個人很寶該怎麼說?」我帶點咄咄逼人的口吻問道。 「你不會說撐死了啊?哥,你好笨喔!」 什麼跟什麼嘛,竟然把寶歪到飽,妹妹是皮癢了討打嗎?我掄起右拳,想給她一記右勾拳,突然想起老師教過「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所以就只虛張了聲勢一下,就訕訕放下手。可是我還是不甘心被妹妹說笨,尤其是她故意來個腦筋急轉彎的答案,再恥笑我,我是怎麼樣也嚥不下這口氣。 「我是說像妳這樣常常不按牌理出牌,老是說出或做出好笑的事,要怎麼形容?」我咬牙切齒的說。 「哥,這麼簡單你也不會?」 「哼!」真讓人生氣居然挑釁我?忍不住我又抬手握拳。 「伊仁──」這次是爸爸喊我,不然我可能真會給妹妹一拳。不過我在放下手臂時惡狠狠的瞪了妹妹一眼,她有被我的眼神震懾到,所以身體往後傾斜三十度趕快說了,「就有趣嘛!」 「哦……」三個大人發出原來如此的聲音,我雖然也是一樣的心情,但我才不表現出來,我得顯現莫測高深的樣子,不然老讓妹妹看扁,有損我這個六年級生的形象。 爸媽和阿姨又繼續他們的話題,我呢?對電視完全沒了興趣,我不能老讓妹妹專美於前,萬一阿姨真以為我智商不高,那怎麼行。 於是面對電視機的我,表面上像是很專注在看電視節目,其實我是拉長耳朵聽他們大人的說話,好找時機也「酷颼」一下。 大人還是繞在保險的話題上轉,三保一直跑出來,阿姨的看法是除了基本的,照顧退休後生活的勞保或公保一定要有,最好還能有醫療加意外的保險。這樣的話題我好像使不上「酷颼」,正當我有點懊惱英雄無用武之地時,突然一個不久前社會課老師講到的名詞跳出我腦海,我於是見縫就插針。 「阿姨,其實還有一種三寶,才能究竟人的一生。」我說得會不會太籠統或太高超了? 「什麼三寶這麼高深?」在爸媽還只是以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時,阿姨已率先回應。 「你們兩個真沒規矩,老是打斷我們說話。」同樣都是責怪,爸爸的就比媽媽高明一點,「伊仁,你最好說出像樣的東西。」 這下我慘了,因為我不確定我所知道的三寶是不是像樣的東西,如果沒辦法說出道理,只是步妹妹後塵耍嘴皮,爸爸事後一定會修理我的。事到如今我已經騎虎難下了,誰教我也想學妹妹那樣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眼看箭在弦上也不得不發了,我用力嚥了一口口水,不著痕跡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故做鎮定的把社會老師說過的話幾乎一字不漏地搬出來。 「人的一生如果沒有一種宗教信仰做依託,身處當今這種光怪陸離的社會,身心很容易受到外界干擾與引誘,然後心有了邪念,身體就做了不當的行為,所以有個正確的信仰是必須的。佛教從印度傳進中國,幾千年來無數得道高僧,苦口婆心不斷傳法布施,為的就是教信眾安住身心。」我一口氣說完。 「哇哇,大姊,妳家伊仁真不是普通呢,才六年級生就能說出這番大道理。」 面對阿姨的讚美,我微笑欣然接受,我並沒有特別說明是社會老師教的,因為老師教課之後,我學來應用,應該算是我發揮的了。不過雖然我說的頭頭是道,爸媽可沒昏頭,他們還是注意到我沒說出三寶,兩人同時厲聲問道:「那三寶呢?」 「三寶出去玩了。」妹妹突然冒出這一句。 「呃?」大家先是一愣再哈哈大笑,媽媽還用眼神擰了妹妹一下,妹妹也配合得很好,歪倒在沙發,「對啊,有一家的人名字就是三寶啊,以前那個娘家裡面不是就有個三寶?」 哇,妹妹頭腦轉得還真快,看來她其實不「花」嘛! 我其實本來是一時想不起來佛教裡的三寶是哪三寶,現在讓妹妹這樣一打亂,反而清楚浮現,我趕緊祭出三寶,「就佛法僧嘛!」 現在換成媽媽露出佩服的神情。 我們家算來也是佛教家庭,但我們只能算是註過冊(因為有皈依),卻沒很投入,像一些精進佛教徒那樣活躍於各種佛教活動,所以一些佛教專有名詞,或是該有的禮儀規矩,我們一概都不很清楚,現在我脫口而出佛法僧三寶,媽媽當然是意外囉。 在爸媽對我刮目相看時,我很不知好歹的跟阿姨開起玩笑來了。 「阿姨,我們有三寶,妳有什麼寶?」 「我……」阿姨到底是見多識廣的保險人員,反應非常迅速,「呵呵,我的寶是吃得飽的潛艇堡。」 「哈哈……」 哇,這個更厲害,我真服了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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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俗語修辭之美
九、錯綜: 「凡把形式整齊的辭格,如類疊,對偶、排比、層遞等,故意抽換詞彙、交蹉語次,伸縮文句,變化句式,使其形式參差,詞彙別異,叫做錯綜。」在金門方言中的成語,用了不少「詞的錯綜」,其中在拼字方面,如拖山磨海,粗嘴野斗、臭頭爛耳、淹山溢海,嘴乾舌渴,嘴甜舌滑,含屎結尿,粗腳大蹄,尖腳幼手,歹心毒性,嘴尖舌利,生言造語,瞞尪騙婿,紅天赤日,餓腸枵肚,使鬼弄蛇、氣心勞命、伸腳出手、吵家鬧宅、關門閂戶……。 十、鑲嵌: 鑲嵌是指「在詞語中,故意插入數目字、虛字、特定字、同義或異義字,來拉長文句,使語義更鮮明,語趣更豐富的修辭法。」又可細分為鑲字、嵌字、配字、增字四類,綜合言之,亦可在方言中的成語尋覓一些,例如:七嫌八嫌、七扣八除、七腳八手、三請五請、五鄉八保、三張四拽、落東落西、食東食西、嫌東嫌西、加嘴加舌、答嘴答舌、記心記肝、猴腳猴手、搶年搶節、心躁心緊、無閒無工、無步無數,……。 十一、藏詞: 即「要用的詞已見於熟悉的成語或俗語中,便把本詞藏了,只講成語俗語中另一部份以代替本詞的,叫作藏詞。」分為成語藏詞法與俗語歇後法,由於金門的歇後語為數不少,在此就以後者為例,如「過時賣曆日──不合時宜。」「掠雞寄山貓──有去無回。」「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無齒的食豆腐──剛好命適。」「嘴若青竹絲──說話很毒。」「耳孔塞破布──充耳不聞。」「一尾魚落鼎──穩死 活。」「奶母抱囝仔──別人的。」「十二月屎桶──盡有盡拚。」每一句的前半句說出來,後半句不點破,似此把成語俗語藏了一半,露了一半,即所謂的藏詞。 十二、轉化: 「描述一件事物時,轉變其原來性質,化成另一種本質截然不同的事物,而加以形容敘述的,叫做轉化。」又可分為「擬物為人」的「人性化」、「擬人為物」的「物性化」與「擬虛為實」的「形象化」。」例如「大腸告小腸」、「月娘嬤,妳是兄,我是弟,呣通拿金刀,割我的金鉤耳」、「錢四腳,人兩腳」,皆屬「人性化」(擬人化),又如「七十銅,八十鐵」,「人無督,不成器」,「細漢若無熨,大漢熨 屈」、「銅管氣,鐵骨生」,皆屬「物性化」(擬物化)。再如「一條腸仔透尻川」、「人情較大腳桶」,則是「形象化」,將抽象的人情,個性轉變為具體的腳桶、直腸子。 十三、借代: 所謂借代,「就是指在談話或行文中,放棄通常使用的本名或語句不用,而另找其他名稱或語句來代替。」恩師採用陳望道「修辭學發凡」上的分類法,分借代為八類,例如:「一個錢,打二十四結」,應可視為「具體與抽象相代」,以「二十四結」借代「吝嗇」; 又如「穿破裘的出大堵」,以「穿砲裘」借代窮人,是以特徵、標幟代替事物;另如「猴腳戲仔手」、「賺十七,食廿一」皆屬之。在說話時,常以「高粱」借代酒,以「傳單」借代「宣傳砲」。 十四、映襯: 所謂的映襯,是指「在語文中,把兩種不同的,特別是相反的觀念或事實貫串或對列起來,兩相比較,互為襯托,從而使語氣增強,使意義明顯的修辭法。」一般分為反襯、對襯與雙襯三類,在金門俗語中,以對襯與雙襯用得較多,反襯較少,例如「無彩,好花插牛屎」、「歹竹出好筍,好竹出龜崙」、「娶到歹某,一世人艱苦;娶到好某,較好三個天公祖」、「嫁到好郎君,芋橫菜尾甘心吞;嫁到歹郎君,緞被紗帳 青春」、「笑頭笑面,食有剩;憂頭結面,苦 盡」、「娶著好新婦,萬事成;娶著歹新婦,萬年窮」、「新娘新噹噹,舊娘塞壁空」、「有心打石石真光,無心打石石散毛」,皆是運用映襯修辭法。 十五、雙關: 「雙關的原理,也正是將兩種通常屬於不同範疇的觀念。藉其中隱藏的類似之點,而加出人意表的替換或聯繫。」又分字音、詞義與句義雙關,例如「臭耳聾翁,青瞑某」,應屬句義雙關,指婚後夫妻,有時要裝聾作啞,視而不見,方可減少紛爭,字音雙關常見於一些習俗,如吃「雞」會起「家」,吃「茄」會「肖鳥趒」(輕浮),不可送「鐘」(終),也不可送「傘」(散)等皆屬之。 十六、婉曲: 「說話或作文時,不直講本意,只用委婉閃爍的言詞,曲折地烘托或暗示出本意來,叫作婉曲。」計分為曲折、微辭、吞吐、含蓄四種,金門俗語中如「算命若會靈,世間無窮人」,是屬「曲折」,指出「算命嘴,糊累累」,不足採信;又如「真藥醫假病,真病無藥醫」,暗指藥效之有限。另如「去蘇州賣鴨卵」「往生」「過身」皆屬之。 十七、轉品: 「一個詞彙,改變其原來詞性而在語文中出現,使含意更新穎豐富,意義表達得更靈活生動,叫作轉品。」金門俗語中的「白白布染仔烏」,首字「白」字即是形容詞用作副詞;又如「目睭出火金星」「火」字是名詞用如副詞;另如「豆腐肩,鴨母蹄,會食 拖犁」,句中的「豆腐」;「鴨母」,是名詞性質用如形容詞。 十八、倒反: 「倒反就是言辭表面的意義和作者內心真意相反的修辭法。表面讚賞,其實責罵;表面責罵,其實讚賞。」可分為倒辭與反語兩種,金門俗語似乎也不多見,例如「東擱賭,死較快活」、「愛 ,著呣驚流鼻水」均屬之。 十九、設問: 設問即是「講話行文,不採通常直述方式,而刻意用詢問的語氣,藉以凸顯論點,引起注意,甚至啟發思考,而使話語,文意激起波瀾的修辭法。」可分為疑問、激問和提問三種。金門俗語中亦不多見。例如「烏嬰仔(燕子)恁那人?阮興化。茶恁飲,嫌無蓋蓋;酒恁飲。嫌臭破」,起首用「提問」,而其答案即「興化」。 二十、摹寫: 「對自己感受到的各種境況和情況,特別是其中的聲音、色彩、形狀、氣味、觸感等,恰如其實地加以形容描述,叫作摹寫。」例如「咯咯家!新婦打大家,大家倒咧 ,眾人圍來看」,先是聽覺摹寫,後是視覺摹寫,整個境況都呈現出來。 二十一、呼告: 「說話或作文中,先呼叫對方,以引起對手注意。再告訴他要說的事情,甚至突然撇開聽眾或讀者,直接對所敘的人或事物,呼名傾訴,以表達更為強烈的情感,叫作呼告。」可分為普通、示現,人化呼告三種,在我整理的金門俗語中,可以找上一句:「阿娘喂!我呣嫁,粗桶仔漏嚘嚘。……」這是一句普通的呼告。 至於未提及的另外九種修辭格,則散見在一般對話中,如「一句講都 曉話」,即是「一句話都 曉講」之「倒裝」。有興趣者不妨從日常生活細細去觀察與體會,定能有意外的發現,由於筆者對「金門俗語」認識不深,對「修辭學」用心不足,因而謬誤自所難免,尚祈賢達同好不吝賜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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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沙美古市街的興盛與式微
金門島因東北季風凜冽,故諸多聚落形成之重要的選擇,便以避風的特性為主要之考量,那位處金門東半島的金山港(今之金沙港)因為其中心較低窪,此種地形具有良好的藏風與避風之效果,故舊時金山港(今之金沙港)周圍兩側之平原,遂自然成為金門島之聚落與人口最為稠密的區域,因為該區域除適合農業耕種外,更可從事漁鹽。故金門鹽業的開發係始於五代十國閩王(王審知)時期,迨自元朝統治時因金沙灣周圍設有官鎮埕、永安埕、田墩埕、浦頭埕、沙美埕等多處之鹽埕,中原政府為鞏固政權之實質統治與管理及興辦教育,遂於浯洲島鳳翔里十七都後學村(今之沙美)設置浯洲鹽場司(今之金沙國中至東埔一帶,官職從七品官)及創建浯洲書院『今之沙美菜市場/渭陽 馬闕 司令創建』,明清為金山書院『今之沙美萬壽亭』。元朝統治時的後學村(今之沙美),除了是金門島之最高行政機關及區域內之人口、鹽工、書生眾多之外,金沙灣之船運更是便利,昔日金沙灣岸邊之官澳、六甲和金沙港可與中國福建交流,故造就以沙美古市街為集散地,沙美古市街因此而政商雲集與繁華一時。據研究資料顯示沙美古市街自元朝末年(約西元1343-1368)即已存在,歷經六百多年之洗禮,其街廓係由今之三民路、忠孝街、仁愛街、信義街、和平街、後街、成功路、成功二路所組成的獨特性之八卦型老街,此八卦街亦是台澎金馬現今僅存與獨一無二的古市街,昔日出現於沙美古市街內之行業包含有沙美區(鎮)公所及銀行、銀樓、布店、服飾店、餐館、泡茶店、打鐵店、油園、豆腐店、棺材店、木工店、佛具雕刻店、紙紮燈籠、餅店、國術館、浴室、理髮店、乞丐、妓院等行業! 民國38(1949)年10月24日夜中國解放軍對金門發動登陸戰,卻未奪取金門島,此戰役即是震驚古今中外的金門古寧頭大捷,古寧頭大捷更是國民政府在1949年之全年中唯一取得的大勝利,國民政府更因此戰役穩固的據守台澎金馬。沙美則因臨金沙灣,國民政府為軍事安全遂將金沙灣截斷,沙美未因金沙灣被截斷而喪失其原具有之商業角色,因為自1949年至1958年間沙美一度是金東守備師及青年軍戰車連之駐紮地,沙美古市街更是演變為而金門之商業與物流中心。嗣於民國47(1958)年823砲戰之後,政府為軍事安全與疏散人口及市集,遂將軍事中心部署於太武山及金湖等地區,然而那鄰近中國大陸之沙美古市街於國共兩黨內戰與冷戰之砲擊期間,奇蹟與完整的保留下來,並持續繁榮金沙鎮之經濟至1970年代。1980年代始政府逐年裁減兵員,致使金門之主要消費人口大量減少與島上市場分散情事之影響,沙美地區自1980年代始之民生與經濟日漸的蕭條,沙美區域內之人口遂大量遷往台灣與其他地方發展,相對的地方消費力及經濟之發展,便日漸的沒落。沙美亦從元代至民國間一度是金門東半島的政治與文化及經濟中心,遂日漸的被形塑為農業地區。回首過往以沙美古市街為集散地,在金沙灣岸邊有官澳、六甲和金沙港之三個碼頭可與大陸交流。如今沙美古市街繁華已盡,原擁有金門島各鄉鎮中最遼闊之港灣腹地,現今則是地形改變最大與最為荒蕪之地方!究係要如何才能挽救沙美八卦古市街?唯有規劃為國家公園金東古市鎮區或使用都市更新之方式加以保存,並且積極發展自我與獨樹一格之文化與觀光活動,方能為這荒蕪許久的八卦古市街創造與延續一連串的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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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有洞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傍晚,無預警中天外飛來砲彈,全面射擊,遍地開花,不論軍民傷亡都很慘重,大家也慌了手腳。 軍隊是國家的,而且有組織,很快的補強工事,大部份碉堡翻新,總之人多好辦事。幾個月中陸陸續續的克服了住的困難。當然特殊單位也有特殊事情,像筆者陣地是下堡,榜林中間之三角空地上。有一條小戰壕,內有幾個小碉堡,連部辦公人員使用。部隊須在平地下挖二至三十公尺,順著下坡曲折轉彎,一公尺寬,再寬會減少抗力。在通路兩側隔一公尺挖一個洞睡兩個兵,伸延很長。洞裡無照明設備,軍官、班長有錢買手電筒,士兵很有創意,有人去通訊連找來大量報廢電池,分成小塊通上線路接一隻小燈泡頂在頭上,很像礦工,從洞裡爬出來一身髒濕,不像人不像鬼。出入洞口之處墊的很高,避免下雨進水,洞口還要木架作矮門,周圍遍插樹枝作掩蔽。 住在這種洞裡,上面晴天下面滴水,像是人間地獄。 幸好工兵連流動性任務多,不久即有了新的工作,離開四不像的陣地。 開戰後不久,農村很少落彈,都以破壞砲陣地,或破壞工事重要設施,或封鎖地區、交通等為重要標地。但流彈或未達定點掉落者仍然傷亡很多,因此金門百姓也家家戶戶挖防空洞,維護生命安全。 在砲戰中作防空洞很不簡單,但金門百姓家家要作,大家庭每戶一個,小家庭人口少的,幾家合作一個,幾乎家家有洞。只要附近有落彈,全都躲進防空洞裡。 防空洞不一定真安全,只能抵擋流彈,無法抵抗砲彈,有一點很確定,只要進了防空洞,都能求得心安。 製造防空洞並不容易,需要人力、木材、碎石子、沙子、水泥……等。戰火中很難找到,而且數量很大,於是軍民同心,大家一同克服困難,相互幫助,加上政府支援,很快的完成此一願望。 特別一提的,可能也是全世界僅有的…金城軍中樂園每個姑娘床下有防空洞入口,只要砲彈未落到自己房上,跳下床進入防空洞即安心了。因為她們的防空洞既深且大,出口也多。 八二三砲戰已很久遠,回憶卻能伴隨一生,歷史也會永遠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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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人生誠濟事志實在予咱想袂到得,雖然伊是咱的阿兄,但是無一點仔兄弟量,若是步步欲佮伊計較,兄弟感情著拍歹了了,毋爾會予鄉里人看笑話,嘛會予俺娘傷心流目屎。春桃仔,人講查某人會較無量,但是咧我目睭內,妳佮別人無仝款,對兄弟之間一屑仔較有爭議的事志,毋捌講半句歹聽話,嘛無佮人咧計較。俗語話講,有量才有福,我相信天公祖會保庇咱。」槌哥說。 「雖然彼四坵園一年冬予咱收成袂少,咱佮這土地也有誠深的感情,既然是阿兄分去,咱又擱毋共伊租,這冬芋若掘完,蕃薯若挖完,咱著緊摒還伊,才袂予伊加講話。」春桃囑咐著說。 「我知影。」槌哥無奈地說。 「咱溪仔墘赫園,若是重新犁犁掘掘得,又擱整理予好勢,認真講起來嘛袂輸彼四坵。」春桃提醒他說。 「我有咧想。趁這陣園抑擱焦焦較好起落,一半日我著欲先來去犁。若跤手較緊得,我相信趕會著下冬播芋、疊蕃薯。」槌哥說著,卻也不忘叮嚀她,「記得,這事志千萬毋通講予俺娘知影。」 「我知啦。」春桃點點頭說。 儘管槌哥沒有把華章那些無理的要求向母親稟告,但當烏番嬸看到兒子有異常的作息時,不禁關心地問: 「槌哥,你這幾日來,逐日鋤頭三齒無離身,又擱流甲規身軀汗,你是佇拚啥物咧?」 「俺娘,我咧開草園啦。」槌哥說。 「開草園?」烏番嬸訝異地,「咱兜田園赫濟,欲播芋有芋園,欲疊蕃薯有蕃薯園,欲種塗豆有塗豆園,敢抑擱無夠你種作?」 「俺娘,彼幾坵草園是春桃伊彼爿的,地勢較低,土質袂歹又擱澹潤,將來若是開好,袂輸咱赫芋園。」槌哥解釋著說。 「我老啦,真久無去山共恁湊相共,毋通袂記得,恁拄拄兩個跤手爾爾,毋通逐坵好。若作袂咧去,彼陣著艱苦。」烏番嬸關心地說。 「俺娘,阮這陣抑少年,抑擱會堪得啦,妳毋免煩惱。」 「唉,」烏番嬸微歎了一口氣,「俗語話講一樣米飼百樣人,實在無毋著。我擱較想也想袂到恁阿兄心肝會赫爾雄,死老爸,無出半箍;分田園,又擱欲揀好園,若毋是伊人徛佇台灣,這園攏欲予你種作,我看若是靠彼幾坵瘦園仔,天公祖又擱無落雨,穩當著枵腹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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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俗語修辭之美
「阿娘的俗語話」已經寫過十四篇,總計約有六百六十則,不僅愛不離口,而且略有心得,深深覺得金門俗語通俗易懂,意味雋永、充滿哲理,發人深省,這些都是前人智慧的結晶,在教育不普及的年代,對於受教不多的庶民而言,可說貼切適用,終生受益。 筆者在讀師大時,曾經修習「修辭學」這門課業,承黃慶萱恩師親自講授,當年只為應付考試,未曾深入體悟,直到擔任教學工作之後,才覺受用無窮,因而再度反覆翻閱,以彌補學生時代所學之不足,基於對金門俗語的熱愛,加上曾經學過一點修辭學,發覺金門俗語頗具修辭之美,於是想大膽嘗試,從修辭學之角度初步探索金門俗語在修辭上的美感。 所謂的「修辭學」,根據恩師所下定義,即是「研究在不同的語境下,如何調整語文表意的方法,設計語文優美的形式,使精確而生動地表達出說者或作者的意象,期能引起讀者之共鳴的一種藝術。」昔日創作俗語之祖先,未必學過修辭學,甚至未曾聽聞這門學科,然而為求精確地表情達意,為使語文形式更加優美,為能引起庶民的廣泛愛用,無形中其所創乍的俗語,早已運用了修辭的技巧,這也是金門俗語之所以能傳誦不衰,流芳百世之主因,到底我們的祖先運用了那些修辭原理?為求進一步探討,就依恩師在修辭學上所下的定義與分類為綱領,作一粗淺的分析,由於金門俗語浩如煙海,而修辭學亦博大精深,僅就所知擇出幾則作為代表,希望同好一起來探討。 一、類疊: 類疊是指「同一個字詞語句或連接、或隔離,重複地使用者,以加強語氣,使講話行文具有節奏感的修辭法」,一般可分為疊字、類字、疊句與類句四種,在金門俗語中,以疊字與類字使用最廣,疊句與類句則較少見,例如「頭興興,尾冷冷」屬於疊字;「也著糜,也著箠」屬於類字;「腹臍深深欲盛金,腹臍凸凸欲娶某」則兼具類字與疊字;另如「沐一下,沐一下」是疊字;「食飯扒無清氣,會娶貓某;食飯扒無清氣,會嫁貓尪」則屬類句。 二、層遞: 層遞是指「凡要說的有三件或三件以上的事物,這些事物又有大小輕重等比例,於是說話行文時,依序層層遞進的修辭法」,又可分為單式與複式兩大類,金門俗語中屢見不鮮,如「四十過,年年差;五十過,月月差;六十過,日日差」、「一年是新婦,兩年是話拄,三年是師父」、「七坐、八爬、九發牙」、「三十歲嬈,四十歲 ,五十歲做老婊」,皆屬前進式層遞;「一代親、兩代表,三代煞了了」、「一代賢,二代癲,三代掛鐵鍊」、「恰查某,嫁後浦;後浦無人要,嫁夏墅;夏墅無人要,則去嫁賣肉的做小姨」,皆屬後退式層遞;「一更窮,二更富,三更起大厝,四更拆 赴」、「一代儉腸勒肚,二代看錢若土,三代當囝賣某」則屬反復式;「父一頭,母三頭,公婆一菜籃」,則是比較式;當然以上這些俗語,也同時具有「類疊」與「排比」的修辭。 三、回文: 所謂回文是「上下兩句,詞彙大多相同,而詞序恰好相反的辭格」,金門俗語中,並不多見。例如「俗物無好貨,好貨無俗物」、「食飽睏,睏飽食」、「相好無賭博,賭博無相好」、「人生咱,咱生人」、「冤家變親家,親家變冤家」、「人造住厝,住厝造人」、「有緣則作堆,作堆是有緣」,這些都是非常完美的回文修辭。 四、頂真: 頂真是「用上一句結尾的詞彙,作下一句的起頭,使鄰接的句子頭尾藉同一詞彙的蟬聯而有上遞下接趣味的修辭法。」上述七句「回文」修辭的俗語,也都兼具頂真的修辭,另如「輸人呣輸陣,輸陣歹看面」、「彼款種傳彼款卵,彼款卵傳 斷」、「買厝,買厝邊」,皆是運用頂真修辭,但不屬回文修辭。 五、譬喻: 譬喻是一種「借彼喻此」的修辭法,「凡二件或二件以上的事物中有類似之點,說話作文時運用『那』有類似點的事物來比訪說明『這』件事物的,就叫譬喻。」恩師並將譬喻分為明喻、隱喻、略喻、借喻、假喻等五種,「明喻」最完整,喻體、喻詞、喻依三者齊備,例如「食若牛,做若龜」,「食」指食量,「做」指做事,都是喻體,「若」是喻詞,「牛」與「龜」都是喻依,以牛之食量譬喻人之食量很大,以龜爬行的速度譬喻做事之緩慢;又如「放屎若在生子」、「一支嘴若雞母尻川」,亦屬明喻。「隱喻」是指喻詞由繫詞,「是」「為」等代替之,例如「三十歲查甫是真銅,三十歲查某是老人」、「嘴是風,筆是蹤」,四個「是」字,取代「像」字。「略喻」是指省略喻詞「像」字,例如「查某子,賊」、「食飯,皇帝大」、「有錢人,乞食性命」「搬嘴小姑,缺嘴夜壺」、「路頭擔燈芯,路尾擔鐵鎚」,「像」皆省略。「借喻」是將喻體、喻詞省略,只剩下喻依,例如「三腳貓笑一目狗」,喻體應指彼此有缺陷的人;「褲帶綁相連」,喻體應指形影不離的人;「墨賊肚,馬加箍」,喻體應指固執強硬的人;為求精簡,皆被省略。 六、排比: 是指「用三個或三個以上結構相似、語氣一致、字數大致相等的語句,表達出同範圍、同性質的意象,叫做排比。」在金門俗語中,數見不鮮,例如「龍交龍,鳳交鳳,隱痀的交 憨,三八交叮咚」,「後生哭家伙,新婦哭面皮,查某子哭骨髓」、「姑疼侄同字姓,妗疼甥駛目箭,姨疼甥強迫睨」、「食桃肥,食李瘦;食樹莓,睏杉板」「人若歹看,蟹看哺涎,蝦看倒彈,蟾蜍看跳過岸」、「見某笑,見子叫,見老婆仔著燒尿」、「瞞父騙母,瞞尪騙婿,瞞大家騙同 」、「脹豬肥,脹猴瘦,脹囝仔會黃酸桶」、「天未光,狗未吠,雞未啼」、「月驚十九,年驚中秋,人驚四九」、「冬節月頭,專寒年兜;冬節月中間,無雪擱無霜;冬節月尾,專寒正二月」、「孤酸,生子無尻川;孤獨,生子無腳目;枵鬼,生子無腳腿」,上述這些俗語,也都兼具類疊的修辭。 七、對偶: 「把字數相等,語法相似,意義相關的兩個句組,單句或語詞,一前一後,成雙成對地排列在一起,嚴格的對偶,更講究上下兩語言成分平仄相對,而且避用同字。」對偶的名目繁多,但從句型上分類,不外乎「句中對」、「單句對」、「隔句對」、「長對」四種,在金門的俗語中,以單句對最為普遍,至於是否符合對偶嚴格定義的要求,尚待商榷,姑且視為接近對偶的俗語,例如「相尊食有剩,相搶食無分」,「好銅呣鑄鐘,好子呣當兵」、「囥酒會香,囥病會重」、「查甫忌嗽,查某忌漏」、「死貓吊樹頭,死狗放水流」、「食飯食仔流汗,做工做仔畏寒」、「囝仔射過溪,老人滴滴鞋」、「無日呣知晝,無鬚呣知老」、「甘蔗無雙頭甜,月娘無逐日圓」,由於單句對多不勝數,僅列數句參考。 八、誇飾: 「言文中誇張鋪飾,超過了客觀事實,使其所表達的形象益發凸顯,情意更為鮮明,藉以加深讀者或聽眾的印象,叫作誇飾。」誇飾的對象,有空間的,時間的,物象的、人情的種種,合而言之,在金門俗語中,存在著不少的例子,如「九月九閃日,十月日生翅,十一月無路用查某理 直」、「秋蠓較惡牛港」、「千里狗,萬里貓」、「一個錢,打二十四結」、「打斷腳骨食倒勇」、「囝仔尻川三斗火,三個囝仔蒸得一籠粿」、「一塊痛,百塊憂」,這些皆有誇飾的修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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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眼
經常在外面奔跑,發現社會還真的很現實,幾乎都是以「表相」來論斷一個人的口袋夠不夠深;「大小眼」的情事,比比皆是,想起來就好笑,可見得現代人想要給人家好印象,不但要衣裝,同時行頭也要齊備,才不會被視為「寒酸」與「落伍」一族。 每次騎機車,在紅燈停等區,多少都會碰到發放小廣告的人,一張接著一張,遞給機車騎士,我當然也經常拿到;拿到廣告一看,也多半是貸款的小廣告,乍看之下,沒什麼不對,但仔細想一想,其中卻大有學問,騎機車上下班的族群,或許常被認定生活比較勤樸的一群吧! 反觀路口拿著一大疊預售屋廣告的人,廣告做得精緻而高貴,然而這份廣告一定不會發給機車族,只發給擁有高級轎車的貴客;因為發廣告的人,認定開轎車的人,才是他們值得開發的族群,也才買得起高價的房屋。 很多次,都出現一樣的情形。 有一次,碰到發放預售屋廣告的人,在紅燈前努力穿梭著,只找開轎車的朋友,不理會我們機車族;他們慢條斯理的敲著駕駛座的玻璃,有些駕駛人,搖下車窗,接受這一份廣告,有些則依然故我,懶得搭理。 一幕幕,看在我眼裡,心裡五味雜陳。基於嘗試的心情,我主動開口,向發廣告的人,要了一份預售屋廣告;因為我是機車族,不被他們有所期待,他先看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遞給我一份,我接過手後,當然誠心的向他道謝囉。 唉!誰叫我們生存在貧富差距日益擴大的社會環境呢?不看「表相」,不「大小眼」,真的很難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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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寶座
國中開始,我的身高就像一株發育不全的大樹,才長到一般樹的腰部就已銷聲匿跡的明顯停頓。因為升學考試重視成績的關係,國中三年就編班三次,高中編班二次。很巧的,每個導師要安排座位時,便一字排開,我總是最矮最前的一個,順理成章就是「一號」,而繡在胸口前的學號也只是入學時的應付行事;我永遠搞不清楚座號和學號的區別。 那年,隻身由南部鄉下到北部來念三專。開學第一天,班長說要每個同學都要填座位表,以利老師點名。幾個熱心的男同學問了我學號之後,大家不約而同指著講台下的位置說:「對,一號就是坐這裡!」,我不疑有他,一屁股坐下,填了座位表。 老師沒有每堂課點名,但我的「寶座」太明顯了,所以根本不敢翹課、打瞌睡或其他不尊重老師的舉動。早餐我一定在宿舍吃完,若來不及了,便也利用下課時間囫圇吞下;下午微風吹來,大家閉目養神,頻頻點頭,我卻要振筆疾書記重點,因為老師就像對著我上課;有些老師學問太高深或鄉音太重,說得大家不知所云,同學們低頭看自己的課外書,只有我會點著頭或搖頭,跟老師一應一答;有時我聽得乏味,睏了,便也兩手猛敲著大腿或按按手上的穴道,或下課馬上衝出去洗把臉,讓自己可以更清醒點。 不管在那個教室,我以為一號的位置就是講台下的「寶座」,所以就乖乖的「對號入座」去,也認真的上每一堂課,於是練就了我快速寫筆記的好功夫。所以考試到了,我的筆記和課本上的重點是同學們臨時抱佛腳的良方;有些老師也會在開始上課前,翻翻我的筆記,看看上一堂課上到哪個段落了。 漸漸的,我喜歡這屬於我專人的座位,因為沒有人跟我搶,好似這位置就知道我是它的主人,專門等著我,讓我的認真努力被看見,也更顯它的重要與價值。 專二開始,有些老師已不施行點名,由同學們自由入座,但我還是習慣「一號寶座」。此時,才知道原來一開始我是被「設計」的,因為大家都不喜歡那個離老師太近、感覺被監控的座位,但大家又怕前面有空位,擔心被老師指名去坐這位子。 只是當我喜歡上這特別的位置時,有幾門課程裡竟然有人跟我搶這寶座,而且還是講台下中間的幾個位置都早早被佔領,後來才知原來是老師規定幾個重修學長姐們的座位得在教室前半部,以防坐在後面混水摸魚,於是同學們發揮了同學愛。會早早到教室貼心幫我佔好一號寶座。 專三時,開學第一天的第一堂課,同學們扮起五燈獎的節目,充當主持人和聽眾,當面問我:「妳願意登上一號寶座嗎?」當我點頭時,大家齊聲奏樂,起鬨地列隊歡迎我「登上一號寶座」,熱鬧又開玩笑簇擁著,一時之間,掌聲如雷歡笑聲四起。這樣壯觀的場面,讓我錯覺著坐在這寶座上,就像肩負著班上筆記的重責大任。 當然,我是老師最忠實的聽眾,也是最捧場的學生。所以老師對我印象深刻,偶爾也會請我當小幫手,跑跑腿,改作業或整理資料,讓我賺取些許學費;偶在校園的餐廳碰面了,老師便也邀著我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 雖然在寶座下沒有那麼的自由,可就是這樣的憨勁,讓我在這三年裡認真上課,獲得紮實的學問和細水長流的師生情誼,而且最後還受同學們熱情的擁戴與支持,人生中有些事糊塗些,帶點傻勁的去做,也是會有不錯的意外收穫與充滿青春快樂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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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然而,之前戇戇又槌槌的弟弟已非今日的槌哥,為了不讓母親傷心,為了家的和諧與彌足珍貴的手足深情,對於兄長無謂的要求和需索,他始終忍下沒有與他計較。可是,即使在兄長的眼中他仍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槌哥,但槌哥亦有他的自尊,槌哥的容忍度亦有限,因此,他決定不再做一個讓兄長看「衰潲」的槌哥。況且,沒有這四塊田地,並不能讓他從農耕中消失,也不能讓他陷入生活的困境。春桃那邊尚有幾塊低漥濕潤的田地,因人手不足並未加以開墾和利用,一旦把自家那四塊地歸還給哥哥,他將重新加以開墾。他相信事在人為,天無絕人之路!而哥哥種種不合理的做法,他卻不能告訴母親,以免讓她老人家知道後傷心難過。 「槌哥,你敢真實毋租?」華章又一次地問。 「阿兄,我已經是大人大種,毋是囡仔,講話算話。」槌哥內心雖不悅,但依然低聲下氣地說。 「你若是欲租,租金會使共你算較俗得。」 「感謝阿兄你的恩德,你緊去租予別人才有好價數,將來通相添買厝佮買車,嘛對阮嫂仔有一個交代。」 「好,你毋租袂要緊,但是我共你警告,你是毋通相我人咧台灣,又擱偷偷去種作;若是按爾予我掠著,法院見,我一定毋放你煞!」 「佇阿兄的目睭內,我雖然是一個戇戇擱槌槌的小弟,但是我共你保證,我絕對袂做出彼種失格擱袂見笑的事志。阿兄,你放心啦!」 華章一時無言以對,說他戇,他一點也不戇;說他槌,他一點也不槌,難道真是無戇假戇、無槌假槌?甚至還相當地有個性,真是低估了情勢。但他還是相信,槌哥如果沒有那四塊較肥沃的田地來耕作,光靠那些瘦園仔絕對是難以生存的。他倒要看看他能撐到幾時,到時若因需要再來央求他,租金絕對會往上揚,不可能是現時的價碼,他必須認清這個事實。 十 華章爭取到他想要的遺產後,又匆匆地回台灣了,他的種種作為的確是天理難容。儘管槌哥遭受自己兄長如此的對待難以釋懷,但在春桃不斷的安撫下,終於化悲憤為力量,把田裡一些較輕微的瑣事交由春桃去做,自己全身投入荒地的開墾。 「槌哥,講實在得,這段時間你真濟作法,毋爾予我誠認同,嘛予我誠感動。阿爸出山用的錢,阿兄伊毋出咱照樣予阿爸風風光光上山頭;分傢伙時,四坵好園伊欲挃,咱無佮伊計較。想袂到彼園雖然登記伊的名,但是伊講欲予咱來種作,最後竟然叫咱著共伊租。這種事志若講予人聽著,誠實會予人相紲笑笑無份;若予俺娘知影,穩予伊老歲仔氣歹心命。」春桃搖搖頭,無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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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感情
在這個蒼蒼莽莽的大地,各種存在的生物,對於天邊的一抹艷麗的夕陽殘照,應該只有萬物之靈的「人」,才會在瞬息萬變的奇景之中,有許多不同的感受,其他的動物對於每天都會出現的晚霞,根本沒有感覺這個萬紫千紅的璀璨。或許;這就是人之異於禽獸吧。 人是感情的動物,其情懷大至天地萬物,小至對師長、對父母、對手足、對朋友、對不認識的人,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之中,付出不同的情愫與感動,包括親情、友情、愛情、尊敬之情、仰慕之情等等情懷。這些情愫與感動豐富了每一個人的一生,使我們的一生因感情的付出而有了甜、酸、苦、樂多姿多采的美麗人生。 人的感情像一支瀲灩芳馥的潺潺細流,在每一個人內心深處,在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之中,不停激盪,幾經縈迴,不斷掙扎,也要不斷的忍受痛苦的煎熬與磨練。緣之所寄,情之所鍾,有多少人最終能得到甜蜜正果的?在芸芸眾生,人人皆寧願桎梏自己於狹窄的感情圈內,縱使情願身陷於感情的羅網,乃至於無法自拔也在所不惜!人確實是萬物之靈,確實是感情的動物。 人的一生,任誰都無法跳脫感情的束縛和支配,縱使最冷酷無情的人,有時也會被感情所困囿。當年,亞歷山大大帝遠征東方各國,勢如破竹,不可一世。在征服了波斯之後,其軍威赫赫,雄姿煥發,驕謾自滿。可是,當他揮軍印度時,兵臨印度沃野,無邊無際,四顧茫茫。他愴然有所失,不覺潸然落淚。兒女當然情長,英雄怎能氣短?他是否感嘆在心靈深度的空虛、寂寞,在生命的漂泊、無依,身處渺無垠際的異鄉裡,在午夜夢迴之際,相信任何人都會潸然淚下,何況是大英雄,又怎能不被感情所困囿?! 當年在曹雪芹筆下的紅樓夢的大觀園裡,樓臺亭閣,崢嶸軒峻,林木山石,蔥蔚煙潤,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一個蓬勃欣欣然的氣象!可曾幾何時,原來是「紫嫣紅開遍,都付與斷井頹垣」。多少沉迷在淒艷柔情而多愁善感的主角,終於在紅顏春盡,空庭落葉,漸悟玄機,寂然遠行,向那雲霧飄渺處求歸元還真去矣。無怪乎有人感嘆:「當為情死,不為情怨。明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怨也。雖然既云情矣,此身為情有,又何忍死耶!然不死終不透徹耳。」曹雪芹藉紅樓夢的感情演譯,花落花開,潮起潮落,人來人往,軒峻頹垣,紅顏落葉,這刻苦銘心的感情,牽動多少多情的少男少女的心啊! 天下有情之人自然惆悵與苦痛,無情之人卻也無法擺脫乾淨。看是無情卻有情,世人多無法逃避感情的控制,卻也不必逃避。因為這就是人間,人間有情,才有至情至性而美麗的人世間啊!若人間無情,人世間哪有美麗的詩篇呢? 大詩人陳子昂詩云:「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宇宙蒼茫,大地莽莽,青山依舊,綠水恆流,而人生之短暫,生命的有限,前古之人已逝,之後亦見不著來者。感天地的悠長,嘆人生之剎那,心靈深處仍有不盡的淒迷與蒼涼啊!這如同大詩人李白,在酒醉之餘,高唱:「古人今人若流水。」詩人多愁善感,感嘆生命之短暫,歲月之無情,但詩人卻在字裏行間表達對大地萬物的眷戀,對人生生命的感動,累積了內心豐富的感情。這濃郁的感情詩篇,感動後人千萬年! 固然,「自古多情空餘恨」但人不能無情,對於宇宙人生尤其不能無情。所以瞻仰高山,則情滿於山;俯瞰蒼海,則意溢於海。盡管多愁善感的人們,皆喟然嗟嘆:「百歲光陰一蝶夢」,然而未有不以感情來蠡測人生一切的。人確實是感情的動物。 人是感情的動物,而真誠情感是難能可貴的。如陸游前妻唐氏:(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 心事,獨倚斜闌。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 瞞!瞞!瞞!」 這一詞的每一個字都沈浸在濃郁的深情之中,作者的幽怨溢於字裏行間,真是字字血淚,句句真情啊。詩人將內心的情感化為文字,其真誠的感情讓後人動容。劉勰在文心雕龍裡說:「人稟七情,感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人類感情的激動,不做作,不嬌柔,是十分自然的現象,也是出自每一個人的本能行為。這就是人。 既然人稟七情,感懷天地之悠悠,而不必再愴然涕下了。識得江流千古之意,人間處處有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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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賞味期
看著人們幸福的背影 但願此刻永遠暫停 美麗劇情 已經畫下了句點 思念 穿越過了多少個朝朝暮暮… 看著妳和他的背影,DENNY告訴自己必須要冷靜! 這可以追朔到前幾個禮拜SINDY對他的態度有一百八十度,不!甚至是可以說有三百六十度也不為過。 開始不跟他聯絡,打電話不接!傳簡訊不回!FB跟MSN更不用說,一定是被封鎖加刪除,甚至SINDY看到他就轉身往反方向離去,這種感覺跟十八歲那年被「兵變」的感覺好相似。 這樣下去不行!明明自己就是她的正牌男友,DENNY決定到SINDY家樓下等她。 「SINDY!」看到SINDY下樓,招了招手打招呼。 「DENNY…你怎麼會來…」SINDY話說的結結巴巴,看到DENNY不是喜悅的面容,而是驚恐萬分。 「我是你男朋友啊!別跟我說你不記得了,得了失憶症之類的壞毛病,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說清楚,昨天跟妳出去的那個男的是誰?」DENNY握住她的手,稍稍激動的說著。 「放開我的手!」SINDY只是冷冷的看著她,表情從驚慌轉為嫌惡,並且狠狠的甩開DENNY的手。 「男朋友!?既然你提到了,那我也希望我們的關係在今天可以做個了結,今後各自過自己的生活。」SINDY不耐煩的看了看手上的錶。 「SINDY…妳怎麼了?我對妳不好嗎?我們在一起不是都很開心嗎?」雖然是意料中的事,但被提分手還是令DENNY心如刀割。 「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就這樣,你快走吧!」SINDY又摸了摸手上精緻的TISSOT Lady Heart 心跳鏤空真鑽機械腕錶。 DENNY也察覺到她手上帶著的錶好像在哪裡看過,他想起來了,那是不久之前他們一起逛街時,SINDY在某家鐘錶行看很久的那一支錶,他記得那支錶少說也要好幾萬跑不掉,SINDY不過是個小小的業務,平常買東西都很捨不得亂花,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隨意買名錶來戴? 「SINDY你手上的錶,那不是很貴嗎?」 「別管我手上的錶,沒事你就回去吧!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SINDY心虛的急著趕人,右手遮掩著AUSTIN送給她的錶。 DENNY失落的慢慢離開,自己為是幸福的結局,卻是再一次的受傷,難道這就是他的宿命嗎? 此時,有一台凌志汽車停在SINDY的面前,而她還跟那名開車的有說有笑,這一幕,都被站在街角的DENNY看在眼裡。 是這樣嗎?所謂愛情,是金錢所能收買的?如此廉價… 還記得SINDY最愛喝Latte,連不愛喝咖啡的自己也被影響,有時都要來上一杯現煮咖啡,濃郁的咖啡香搭配上新鮮的牛奶,拿鐵少了咖啡的苦澀,多了鮮奶香醇,聽說溫度在85度C時是最好喝的!而愛情也是嗎?超過了賞味期限,開始酸澀…悄悄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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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與記憶
朋友之間擁有共同記憶是很快樂的事,但是假如記憶內容不一樣的話,也許會是另外一種很尷尬的場面。 提到記憶話題時有一位專家說,每個人的記憶能力大都不一樣,所以有人很快的就把課文記起來,可是卻也有人將書本內容唸了好幾遍,還是無法融會貫通而記不住。 也許類似這樣的情況,想必和理解力的差異有關,以至於在必須記憶的大前提之下,需要能夠融會貫通才比較容易做得到。 「不過單就同樣的專注力,以及相似的理解力而言,人們對於記憶的擷取還是有所區別。」那位女性專家接著表示:「由於某些情況是強制性的記憶,相較於其它情形則選擇動機性遺忘,所以在許多年之後重新回顧,每個人的記憶庫偶爾還是有所差異呢!」 她所提及的情況,假如用更淺顯的例子說明,就好比有一天,兩個多年不見的友人不經意重逢而相遇,其中一位興沖沖提起當年某一件事情的時候,仍覺得非常有趣而且記憶深刻;然而另外一個人當時雖然也在現場,可是卻一點都不記得他所談到的故事,因而感到一頭霧水而無法分享當下快樂之心情。 這樣的情況大致可以說明記憶差異性之區隔,其實我們大都有過類似的遭遇,所以上述所發生之情況,除了是一些大家所公認的重大事件,否則經常會出現牛頭不對馬嘴的記憶情節,因此足以證明那位專家所詮釋的故事,是一件蠻有趣的實驗與理論。 對於人們記憶情節有所差異的情況,一般而言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因為那些不盡相同的記憶,可能都是一些瑣碎的雜事罷了,所以即使有人記不得詳細內容的時候,想必也不至於會因此而弄得雞飛狗跳那般嚴重。 不過倘若有人很高興敘述某些過往情事之際,而其所得到的回應,只是換來對方記憶模糊、或是毫無印象而冷淡的結果,那麼當時提出此一回憶內容的人,應該會有一些失望的心情,況且又沒有辦法和大家分享有趣的故事,所以只好不了了之而轉移話題了。 除了這樣的情況之外,人們當然偶爾還是會遇到記憶錯誤的場面,例如當下有好多人都有相同的記憶情節,可是偏偏其中就有一個人和別人不一樣,而且還相當堅持己見表示不會錯誤,因而造成以一人對付眾人的方式激辯不已;到了最後那人仍然不認為自己記錯了,而且覺得一定是大家弄錯了,才會導致此種不一樣的情況出現呢! 雖然這個比較罕見的例子,彷彿呈現了那人和大家不同的記憶故事,證明多年來積存在他心裡面的記憶,絕對是錯誤的樣子,否則一個人的腦袋,怎麼比得上其他多數人的記憶能力呢? 然而難道所有的事實都是這樣嗎?其實並不一定,因為有時候記憶的盲點,往往會因為《群眾心理》作祟而改變;尤其是那些歷時久遠的往事情節,偶爾還是會發生陰錯陽差的結果,以至於眾人所記憶的事情,未必全然都是當時所發生的真正事實。 當然此種情況應該比較少發生,但是少出現並不代表就不會發生,所以這樣詭譎的情境,似乎說明了記憶的多元層次,是多麼的有趣而令人難以捉摸呢! 假如人們了解記憶的軌跡,總是具有隨著時空變換的特質之後,或許下次遇到類似記憶差異的情形時,更能夠細細咀嚼其中有趣的層面,以及思索蘊含於其中極其細膩的變化,然後在忙碌的生活之餘,當作茶餘飯後動動腦筋的小遊戲吧,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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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槌哥,你知影,咱兄弟仔傢伙已經分好啦,彼四坵芋園從這陣起已經是我的,俗語話講:各人的、各人好,但是我人徛佇台灣,無法度通倒來種作,若予?因變草園,實在對不起祖公。昨兮昏我想規暝,決定欲租予人去種作,看佇咱兄弟的情份上,你若是有意思欲租,你有優先權;若無欲租,我著欲租予別人去種作。」 「阿兄,你毋是共俺娘講過,芋園登記你的名,欲予我來種作。」 「槌哥,講你有偌戇、著有偌戇;有偌槌、著有偌槌。我若無用按爾來騙伊,?因敢會答應。」 槌哥一時愣住,想不到自己的哥哥竟連生他育他的母親亦敢騙,簡直不可思議,如此之兄長,的確讓他失望透頂。之前為了父親的喪葬費,他忍下不與他計較,如今竟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各種不當的手段來戲弄母親和他,想教人不生氣也難啊!儘管他小時候既戇又槌,長大後依然是一隻「青瞑牛」,但對於是非與善惡,他卻能加以判斷。今天雖然不幸再次遇見自己兄長種種不合理的做法,然而,即使內心有萬般的不悅,但為了不讓母親知道後難過,以及破壞兄弟間的情感,他還是選擇忍下,不和他作無謂的爭辯。 「槌哥,阿兄赫園你敢有意思欲租?」華章再次地問。 「阿兄,我毋租啦,你緊去租予別人。」槌哥心一橫,竟如此地說。 「你毋租,敢有糜通食?」華章訝異地問。 「彼個是我該己的事志啦,阿兄你毋免煩惱,嘛感謝阿兄你的關心。」 「你講有定著無?是毋通反悔喔。」華章有點不相信。 「有!」槌哥堅決地,「我一定袂反悔!等我這冬蕃薯芋若收成了後,我著會共你分得彼四坵園摒還你,通予你緊去租別人!」 華章萬萬沒想到,槌哥的語氣竟是那麼地堅決。原以為他會為了這四塊土質較好的田地,以及看在每年種植的作物都能豐收賣錢的份上,不管他開出的租金多少勢必非租不可。而華章不僅不遵守承諾,甚至把母親的話當成耳邊風,也顧不了手足之情,完全以自身的利益為目的,實在是吃這個曾經戇戇又槌槌的弟弟,夠、夠、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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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軍 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
民宿的黃媽媽在閒話聊開的夜深,天外忽然飛來一筆,反身入室,拿出一瓶金門高粱,一盤透明玻璃製的小圓狀置酒器,我們雖是出言稍稍勸阻,卻僅只說說,全無行動。是以一見它們果真火辣辣的端坐在桌上,幾位借宿的房客眼珠全都楞了,就像置酒器中的一口杯,雖是杯口朝天如乾渴的魚,但也傻住——只因此際,絕非是喝高粱的好日子。 但,黃媽媽卻毫不以為意,直說——萍水相逢,難得話談得這般盡興,那真該也找些高粱來助興,畢竟這裡是金門——她在說話當頭中,已為我們桌上的酒杯一一倒滿,隨後豪情地就真的先一口飲乾,對我們說:「很高興認識你們,歡迎你們來金門——」 她會心血來潮,拿出高粱酒來,全肇因我提起午後兩點在山外圓環所見的那具溫度計的標示。 來金門,是七月,酷熱當空,我咋舌的拉出那一句所見的「大事」:「我還真的一時以為我眼花了,特地停下車來凝神注目,天啊,金門的氣溫真的會嚇死人,就跟高粱酒的酒精濃度全一個模樣,38度——」 黃媽媽僅微笑俯聽,恬恬地,不直接糾正我的謬見。「電視上說今天台北38.6度,差點打破歷年來的紀錄,是全國的最高溫。」 她含蓄的點出——真正熱島不是金門,而是在台北,那一座高樓擠著高樓,冷氣機都束手無策高喊救命的盆地。 我們坐在民宿的天井中。夏風沁涼,從不遠的海上刮刮刮陣陣襲來,似群滅火隊,吹得金門的夏夜全無一絲白天的火熱,日夜彷彿像一對分道揚鑣的戀人,一個火一個水,個性如氣溫感覺全然不同。就只有那瓶高粱酒,宛如曇花,在我們的唇舌間香純甘冽,以原味的清香恣意散發……在夏夜,盛開一朵朵難忘的回憶。 黃媽媽,拿來的高粱,不是38度,而是58度,最在地的人情和酒精濃度。我連連品酌好幾杯,忘了方才說的,夏日不宜飲高粱的觀點。 在金門,高粱,好像四季皆可飲,只須快意來為伴。 其實,我這次回金門,就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在找一種酒,一種只在金門才看得見的酒。 雖曾在金門戍守過,但對它的印象也沒比未曾造訪過的人來得多;山,就是太武山,樓,就是莒光樓,而湖,則對太湖的記憶並不多,它雖在我常跑去看電影的山外附近,但我所懷念的卻是全關了門的電影院。至於鸕鶿、栗喉蜂虎則又是離開後才興起的賞鳥盛事。在我的記憶中,金門似乎就只是貢糖、高粱酒、菜刀的象徵,都還把風獅爺給漏掉了,就別笑我不知道竹葉貢糖是小金門的特產。 因為,我連高粱酒也只會分38度和58度。 「你真的一點都不像是去過金門的人——」 幾年前的一個冬日,友人神秘兮兮的取出一盒行軍酒時,我初初還以為它來自國外,或是對岸瓢洋渡海而來的大陸酒。淺酌一口,就一無抗拒力地全掉入它清香的魔味中。行軍酒,竟全無新釀高粱58度特有的嗆、辣,那股未經歲月馴服的狂野,味道直肖存藏多年的老高粱,入口清爽,唇與舌全無推拒害怕的畏縮,反倒是開了蓬門撥出大道前去迎接,在口中它綿綿的細織,像久違的戀人訴說每一寸的思念絮語,如此纏綣的爬過唇土舌地,滑落如喉,反成了重逢後特有的落口回甜,只感覺全身所有的肝腸都是一股餘香繚繞,翌日醒後,那股郁香猶在,全無頭痛口乾舌躁等醉後痛苦。 就那樣,我離開金門多年後,才開始戀上高粱酒,也因為品過行軍酒後,眼中所見的酒妃酒嬪們,竟都千帆過盡皆不是了,捨了威士忌、離了紅酒、也看不上愛蘭白酒,若欲飲酒就非高粱不可,且僅指定58度,裸飲,不加冰、不滲水,只能原味品酌。 可是,行軍酒就只友人幾次攜來共飲,它如我望穿秋水的戀人,教我好生思念。只是,市面上尋它幾回,空惆悵,跑到金門設台的特產中心,滿心期盼而去,只撿回一地失落的眼神。 友人說,這是金門的紀念酒,限量的,有緣人才能跟它相識。我不知道他是透過什麼管道才與行軍酒有緣相識,問了他,嘿嘿嘿,他只乾笑幾聲,不說。好像行軍酒如山谷中的美女,不容太多人前去取幽探徑。 如此,我只能收藏方形菱角玻璃瓶造型的它,在冬日,倒入58度高粱酒貼在胸前袋中,以假亂真,也如真似假的回憶起在金門戍手時的幾次夜行軍回憶。 「夜色茫茫,星月無光……」 偶有幾回,也在蒼茫冷冽的日子中,順口哼出那首「夜襲」軍歌的幾句來。 難得又回金門,我四處苦尋行軍酒。 在小徑僅存的雜貨店中,我看不見它。坐船跑到小金門的湖井頭,吃芋頭冰時,我問了老闆,老闆攤攤手,告訴我行軍酒久未生產了,如果有心,也許會在雜貨店中和它偶遇。心,我是有的,但遍尋諸多雜貨店甚或酒行特產店,只換來一雙雙狐疑不解的眼神,搖了搖頭,好像在反問我:你為什麼非它不可,這裡還有很多不錯的紀念酒,只要你肯跟它們相逢,也不輸行軍酒的。 我只把前事告訴了黃媽媽。她淡淡一笑,「沒錯啊,金門真的有很多紀念酒,有風獅爺、八二三特殊名物類的,甚至連迎賓、動感亞洲挑戰、媽祖公園落成的活動也出了一批,不過都是限量,是有些難找……」 其實,我在金城中興街的小店中,曾找到過它——行軍酒。 因為鬧過笑話,所以先隱去不敢直說。但,幾杯高粱58度入喉後,我就全盤托出了,跟招供沒兩樣。 「我眼尖的在街上眼睛一瞥,哇,那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行軍酒嗎?就擱在酒櫃上第二欄排行老三的位置上,兩旁就坐了熟悉的紅標高粱身影和一小罈沒見過的紀念酒……」 「那你買了沒有?」黃媽媽沒誇我眼力好,只問我買了沒?好像就在靜待我鬧出的笑話,快快湧話而出。 沒有。 我搖了搖頭,她現出那恬恬的微笑,似在表示——她常見了,這事。 「我走進去,一見,行軍酒身上貼了一紙標籤,上頭寫了90兩個字,龍心大悅,劈頭就問老闆店中還有幾瓶,我全買了……」 老闆本也一臉驚喜的說,就只有半打,真的要全買嗎?他歡喜的臉色中現出了幾分的懷疑來。 真的—— 在台灣,那紙標籤代表著價錢,半打也不過是五百多,便宜得很。我記得友人告訴我,0.2公升的行軍酒不貴,他只花了三百。而我卻在多年後,不但巧遇,甚至買得了它徐娘半百後身價直落的行情。噯——只能說我是天真得可愛,一時歡心竟傻了……。 老闆在我拿出五百多錢時,楞了一下,告訴我:「一瓶500……」 一直到這時,黃媽媽才平反了金門不是熱島,駁了我的謬見。「很多東西,我們金門跟你們台灣是不同的,那個標籤不是價錢,是年份,酒是越老放得越久越值錢。」 她說,金門下午的溫度只有32度。不是我所見的那種直接曝曬在日光下的溫度,氣象局公布的,是擺在百葉箱中量出的。 金門不熱,比台灣本島的許多地方溫度還低也還好。 所以,我去買了一瓶行軍90。 這次,不單為了它迷人的醇味,也為了提醒自己,要多一隻眼,去看不同的金門,別只用台灣常用的那兩隻眼。 我翻過行軍酒的背後,沒錯,一行90No.0042718黑體字,說明了它的身分,年代90出產,那不是價錢,而這是金門跟台灣的不同。我只擅飲酒,買來即喝,而金門則擅存酒,酒越老越香越值錢。 我對著它,行軍90歉然一笑,而它恬恬然的,不以為意,只似在對我說:「沒關係啦,朋友,我們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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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
后湖海邊,近年來越來越熱鬧,今年尤其「開放」,「解放海洋」,這是多麼新潮的字眼啊!今非昔比,真的是非言語足以形容那種感覺! 這些日子以來,來到后湖海邊的人不知有沒有人數統計,不過看著人潮與車潮,可以想見那種人來人往的場景。在這裡辦演唱、樂團PK,是唱給大海聽,還是藉著音樂、歌聲吶喊告訴大夥兒前來「逗熱鬧」,各種在海邊會看到的穿著、道具全數出動,逛各種攤位、吃各種美食、吹海風、享受音樂,還有等著「摸彩」,等著幸運之神降臨,還有就是自遠而近或逐潮遠去的飛機陪伴著。 在如此開放的后湖海邊,誰能想像以前的它是如何?記得我國中、小的時候,還是軍事管制區,我收集了一張「灘民證」,要下海前需要經過阿兵哥站哨的入口,拿出證件登記了才能下海,規定的時間一到,就得上來,當然自己不自動上來,他會吹哨,再不上來,他就下來趕人了,為了安全起見,想是自動一點比較好,不過印象中我看過不人道的場面出現,一個阿兵哥帶著狗下來,對著不太「聽話」的人叫他「跪下」,我一直不懂他們的互動是出了什麼問題,只是這樣子處理很不好。 時間往後走,我們可以因為「后湖人」的身分帶著一群人下去(台灣回來的也可),還是得收證件,不過比起之前好多了。後來「灘民證」成了紀念性證件,後來身分證也不用了,是解除管制的時代了吧!為了安全著想,我個人覺得「管制」並沒有多不方便,可是如果「開放」是時勢所趨,我們彷彿也不能表達什麼,現在軌條砦不見了、碉堡不見了,原先有的「軍事色彩」褪色了,取而代之的,觀景台設立了,清洗的地方有了,辦活動的地方開闊了,走到這裡來,如果要「憶舊」恐怕是難上加難了吧! 小時候的我,曾經因為爸爸出海捕魚,而和媽媽拿著「早餐」來海邊給爸吃,另外也幫忙從魚網上把一條條的魚「卸」下來,那是收成的時候(應該家家戶戶都不例外吧),當然好奇的我也曾坐在魚船上搖搖晃晃的,頭暈了才下船來。我們也曾大人、小孩一起「過礁」,不誇張,我前後是大人牽著,水深都到脖子了,即使閉著眼睛我也跟著到「礁石」上,因為我相信媽媽她們會平安的帶我走出來,走一條乾得沒有水的路,她們會看潮汐,她們也知道哪裡有東西可拿。 「刮蚶」是爸爸、哥哥們的事,「挖花蛤」則是我常常做的,我都是徒手煉鋼,用最自然不過的方法挖。有一段日子,我消遣自己:人家都到后湖海邊來,而我這靠海的人卻偏偏往山裡跑,那陣子我常去爬山,不是不愛海了,是天氣太熱我無福消受啊! 每十二年一次的作「海醮」是后湖的大事,所以「兔」年一到,我的人生紀錄又記一筆,一個人一輩子能經過幾次呢?屈指可數也!走過從前,我們珍惜過往的點滴,走在現在,我們寫下燦爛的一頁,如今的后湖海邊已不可同日而語,但不管如何,我們總是希望大家玩得盡興之外,全數都能平安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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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獎奇遇
連續幾天的假日,宅在家的我眼見就要發霉了,於是邀了幾位好友到山區走走。 山上的空氣新鮮清冽,瀰漫著花草林木散發出的特有芳香,令人感覺身心無比舒暢。我們幾位久未見面的好友,一邊欣賞著山嵐美景,一邊嘰嘰喳喳的訴說著近日來彼此的生活、工作。正當我們身心都感極度愉悅時,迎面走來兩位登山健行的年輕男子,其中一位的魂像是被清秀可人的小昕勾到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盯著小昕。只見他拿出紙筆,在紙上寫了寫,然後一路朝著小昕走來,將剛剛寫好的紙片交給小昕,羞赧的說:「請妳和我做朋友!」後就離開了。等他走後,我們幾個好奇地圍在小昕身旁,想要看個究竟。原來是一張上面寫著男性名字及手機號碼的發票,已有男友的小昕看後,毫不猶豫的隨手就將發票交給離她最近的我,而我也立即將發票收到背包裡。然後,我們一行人就像沒發生過任何事般繼續旅程。 回到家後整理背包,看到了那張壓根兒早已忘記的發票,發現是尚未開獎的,於是就將這張發票用筆打勾做記號後與其它發票一併收好。沒想到,日後對獎時,發現居然中獎了,雖然只有區區200元,但這筆意外之財仍是帶給我無限驚喜。我想:若是那位男孩得知他平白無故的將200元送人,心裡會不會有些懊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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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物語二則
一、家園 你我的家園,在臺灣海峽的西邊,那兒有屹立萬年的太武山,吟唱千年的鹽業史詩,傳承百年的閩南聚落,瑰麗的文化,雄壯威武的戰地遺跡,蓊鬱的樹木,如茵的田野,仙境般的水域,遨翔無憂的鳥兒,你我成長的足跡,日夜思念的親人! 二、風起的日子 寒冬之際,那埋藏遊子心中深處之思念親人的心,已隨著一波波凜冽的冷氣團,吹往家鄉之親人的身邊,此時,旅外的遊子,早已整裝準備返鄉與親人聚首,這是一種期待,更是人世間的幸福,因為,那怕是遭逢氣候不佳與機位難求及搭船之巔簸,浯島堅毅之遊子,依舊不畏艱辛的往前奔馳,只為與家鄉之親人團圓。 然而,自父親仙逝後,近年來,在遊子心中,卻多了一種思緒與哀愁,那就是每當北風凜冽時,內心總想掛上一串風鈴在窗櫺,好讓我在這一季充滿北風的日子裡,無時無刻,都能聆聽到父親在身邊的聲音!這是身居都市叢林裡之人子,在隆冬之際,唯一觸手可得之思念逝世父親的心情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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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俺娘,十八坵園我分四坵,槌哥分十四坵,我敢有過份?」華章反問她,復又說:「雖然田園是我分得,權狀是我的名,但是阮翁仔某攏徛佇台灣,敢會頭殼歹去擱倒來作穡?這園最後嘛是會予槌哥來種作,我敢搬會當去。」 烏番嬸仔細地一想,華章說的也不無道理,雖然槌哥分到的都是些缺乏水份又不肥沃的「瘦園仔」,但其面積則多出好幾倍。況且,即使所有權人為華章,而實際耕作的卻是槌哥,如此一來他並不吃虧。於是她轉而問槌哥: 「槌哥,像恁阿兄講的按爾,你敢會接受?」 「俺娘,田園厝宅是祖公留落來得,妳講怎樣分、著怎樣分,予妳來拍算,我無意見啦。」槌哥誠懇而不在意地說。 「按爾好啦,順你啦!毋拄你也著共我記得,毋通看恁小弟忠厚老實,你著欲軟塗深掘,逐項攏著予你搢甲贏,你才會夠氣、你才會歡喜。」烏番嬸目視著華章,毫不客氣地說:「人咧做、天咧看啦!」 「俺娘,妳毋免煩惱,該己的小弟我會照顧。」華章暗暗地爽著,他的目的終將達成。當他取得權狀後,是否會把那四塊地如他所說的讓槌哥去耕作,還是另有盤算,或許,只有他的心裡最清楚。 華章帶著相關證件,親自到地政單位辦理繼承手續,無論填寫何種表格或資料,幾乎都難不倒他。因此,只花費了半天時間,就全部辦妥,但何日能領取權狀,則必須等待通知,故而,他必須先行返台,好向老婆大人交差。臨返台時,他叫來弟弟,私下告訴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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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先生公─ 村外小山頭上不知何時蓋一似小房一般的圓屋子是用水泥砌的,裡面放置一木刻小神像,老一輩說:那是一尊叫「先生公」的神明。因村民於海上捕魚時撈上一塊疑似有一臉譜的木頭,覺得頗為神奇。並將其帶回村莊內,當晚村內長老即獲得神明托夢,稱其為天上神明可予供奉,並可保村人出入平安鎮宅合順,先生公就成了村莊村民膜拜的神明。每年並以其拾獲之日為奉祀之主日,無形中多了村民許多香火,儼然變成村內的守護神一般。迄今村內孩童常好奇心驅使經常爬上石頭上看個究竟,到底先生公長得如何,於後又經過諸多的歲月,先生公隨著村民之遷徙老輩較凋,如今香火略減少許,而孩童多年後再看先生公,竟有以訛傳訛變成先生公據說就是鄭成功之化身。在廿一世紀的今天先生公神像斑剝了,也褪盡了許多的神氣,但仍屹立者。承受著永無止盡的風霜雨露,今村人於週邊眷養有許多的羊兒,每每爬上爬下均不曾任意破壞先生公,但在我們眼裡,雖然小山頭,如今已不高了,環境也漸因土地閒置,雜草叢生,但時至今天村外先生公仍保佑著所有村民,固外觀也已杇去,然神聖神威不可褻瀆,仍像兒時般印象的先生公一樣。老輩雖較篤信神佛之說,但傳統觀念有拜有保祐,人心是傳統守舊,但也是有人性充滿真性情的,傳統村落所謂沒宮廟不成村,沒祖厝不成宗族,由先生公看到了村人真誠跟人性的最純最真。但反思現代生活中的我們,能不予膜拜就不拜,能合併就合併,已漸式微也淡薄了,先生公也象徵那時候的精神,到今天都沒有改變。 毛語錄─ 今天晚上放學趕快吃飯寫好作業,早點睡,不要亂跑,耳邊響起大人一而在的叮嚀,今天又是單號了,對面又要打炮了,日復一日好像永不停止一般,學校老師一再交代有撿到宣傳單的同學一定要交給學校的老師並要求-不藏、不看、不傳原則,以免被敵人洗腦、改變中心思想。隔日一早上學的途中,大家左顧右盼相信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尋找一張張神秘的宣傳單撿拾,並趕緊交給老師可獲得口頭嘉勉一番,甚至後來聽說把撿來的宣傳單繳交給學校或相關單位還可獲得表揚及頒發獎狀(早年撿拾宣傳單可獲得表揚,僅外島地區,拜戰地及兩岸情勢之情況所造成之現象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而時所有同學無不一個勁的上山下池塘撈傳單也蔚為奇特的景象(另炮宣彈之外殼鋼砲及內筒等居然時至今日也成了金門非常搶手有名氣的觀光產物-金門菜刀,實也是始料未及的事)。有一次放假日三、五同學上山遊玩一番並摘些野生芭樂的趣事,忽然間有一位同學發現一旁草叢間有好幾本亮亮的紅絨絨的小冊子不大,絨布封面套外圈中央有一肖像仔細一看,認識他-「毛澤東」。上面並寫上三個簡體字-「毛語錄」。頓時感到非常珍貴,且像框邊尚燙金底,早時僅常有人撿拾到純紙張一小本簡單又薄薄幾頁的毛語錄,如今此書定非凡品。果然經交給學校後馬上引來了一堆的長官前往了解在那裡撿到的,研判可能有否敵人滲透或潛入破壞,弄得很多人非常緊張;最後才確定散落的毛語錄應是砲宣彈所為。鮮少有精裝本資料呈繳,因此居然也獲得學校上台的表揚,當時也感唐突。爾後逢假日山上水塘邊或人煙罕至的樹林裡、草叢間,經常看見我們這群放牛班不好唸書的大夥,猛低頭除了找野生水外就是找宣傳單了,也可獲頒獎狀風光一番,當然迄至後來燙金邊的「毛語錄」再也不曾見過或找到了。 神請戲─ 村內「碧湖殿」一年做醮的日子近了,早年做醮、熱鬧需請戲團演戲酬神。而今年不知什麼原因眾人及村內長輩事務繁多疏於交代演戲事宜而延遲了這一檔事,等想起時日子都快來不及了,趕快請人快馬加鞭趕往斗門請戲。早年地區較有名的戲班子不外:烈嶼戲班、古寧頭、何厝、斗門等,而且有默契及地域性情誼,偶每年至各宮廟神明做醮的日子亦會主動提醒,此情形均源於戲班子成員常有不在金門或其他公忙,有時怕請不到,神明的日子可不能隨便得罪;攸關村莊村民之氣運、平安不可等閒。當趕往請戲的村人甫抵村內協請演戲時;尚未開口說話,老闆馬上告知,村內熱鬧時戲團會準時前往,請勿擔心,請回吧,沒有問題。只見村人一頭霧水,反問道:何時來請過戲,老闆再次把來人及特徵重覆描述一遍,並確定演出日期無誤,令來請戲之村人頗為驚訝,急趕返村內向耆老報告,經村內長老回想再三,大家摸不著頭緒,當大家仍在思索當時,忽有一長老不經意看到殿內其中一尊神像居然和所描述形容及其衣著全般一模一樣,長老終於了然於胸原來是「朱雀神君」。當村民大夥在忙於做醮事宜時,朱雀君自身化成村民前往斗門訂戲,而「朱雀」其實就指易經的四象:即-「老陽、老陰、少陽、少陰」。在風水學的四象學就是「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而經曰「夫玄武拱北、朱雀峙南、青龍蟠東、白虎距西、四勢本應四方之氣,而穴居位乎中央,故得其柔順之氣則吉,反此則凶」。進一步談四象之位也是風水「前後左右」的地理位置,前後左右都是彼此平衡和諧,柔順而有生旺的氣氛,才有好地理。而人們更將其神格化,幻化為神明供奉有如:玄武神君(玄天大帝)象徵圖騰為龜蛇交纏被收伏之案狀,四神形象也出現在中國古星象圖中。神明-朱雀君為體恤村人代為前往請戲,迄今宮廟或有斑剝及年久損毀,但朱雀君請戲之傳奇典故,一直經老輩口誦心傳、久久不墜,頗為神奇。 約談者─ 村莊白大哥唸高中一年級時暑假至台遊玩,返金後於入境機場被檢查到買有一台據說可當收音機使用的錄音機,一時彷彿白大哥變成了匪諜一般,並被安管組叫去約談,敵人應該不會派白大哥來搞滲透、破壞或特別情報之蒐集吧?村人一時議論紛紛,一時半刻就白媽媽家中也無一人敢靠近,怕被牽扯上其他不必要的問題來,萬一變成了同路人,不無馬上被約談的可能,忽然間全村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不久後白大哥被村長帶回來並交給白媽媽,確定白大哥為善良公民無安全顧慮。金門早年想買好一些或新一點的電器、或各項較新的物品均得至台購買,或托人購回,實屬不易。而且管制項目物品多如牛毛,甚至達配額之狀況,儼然次等國民。同時巧合的是村內陳小弟,就讀國中二年級,一日放假時同村內小朋友上山抓蟬(俗稱大劣)及玩稻田裡捉迷藏遊戲,小時也會把田裡稻穗拔下塞進小朋友的褲襠裡互為玩耍取鬧,又癢又刺激,原因是稻穗系逆生長,放至褲裡每一走起路會延褲管逆行直上至鼠蹊部位既癢又難受,但又好玩,頑皮的小孩子樂此不疲。屬小時候我們這群淘氣小孩子偶然發現之整人傑作,玩膩後抓了大劣聽說烤大劣吃小孩子較不會尿床,隨即在稻田中央烤起大劣,沒想因值夏天天氣炎熱、氣溫居高不下,稻子禾稈葉子乾燥非常,不慎起火,剎那間把全畝稻田燒了一大半,眼看另一半也不保了,無巧不巧田邊造有部隊一小型彈藥庫,這時烽煙四起,遠處崗哨衛兵發現事態嚴重,大火即將延燒至彈藥庫週遭,抓起鐵棒猛敲起哨所旁大紅警鐘(連續急促短音,噹、噹、噹、噹……)尚幸運的是當時連上部隊正值午餐部隊集合時分,一聲令下只見官兵快速拿取臉盆或圓鍬、棍棒,取水的取水,打火的打火,哨音聲四起,由於動作迅速訓練有成,在臨燒至彈藥庫大門之一刻,火熄了,只見我們幾個烤大劣的傢伙,全楞在當場,想跑也跑不了,腿全軟在那裡。不久又全員被帶至營區進行一番嚴密的調查、記錄,是否也是敵人派遣間細至營區燃燒彈藥庫,折騰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終將大夥全數飭回,只見所有嚇壞了的所有人每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未想及守在營區外的父母們,又再次把大夥著實狠狠的修理一頓,棍棒齊飛、擰耳劈頭就罵的,就差沒拿菜刀,夭壽死囝仔於回家整路上不絕於耳。後來白大哥當了國軍的將軍之要職,而陳小弟居然也當了國軍校官職務,並貢獻其水裡來、火裡去的熱心服務精神,回饋鄉梓迄今不曾改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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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舟向晚
辛苦一輩子 只捕撈到幾個雲遊四海的孩子 從漁網中流逝 更多歲月的魚尾紋 老伴早隨潮水離去 我的手勁再難支撐這艘孤單的小舟 只要風來,或許 就能把它帶往想望的彼岸 我只有魚群可以思念了 假如他們枯竭 在海上不眠的夜,沒關係 還有滿天等候的星斗可以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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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華章重新把它做了一番整理,並歸成三類,而後告訴母親說:「俺娘,這四張是芋園,這八張是阿爸不時佇疊蕃薯佮種塗豆的土園,這六張是靠車路墘赫沙園仔,攏總是十八張啦。」 「好園歹園大細坵相佮……。」烏番嬸尚未說完。 「俺娘,聽講大孫會使先揀一坵大孫園,是毋?」華章搶著問母親說。 「有,古早有按爾。」烏番嬸嚴肅地說。 「若是按爾我會使先揀一坵大孫園。」華章興奮地。 「你大孫佇陀?」烏番嬸不解地問。 「阮某已經有孕啦,婦產科醫生講這胎是查甫得,我定著會使先揀一坵大孫園。」華章胡亂地說。 「生出來才講!」烏番嬸不屑地,「你若欲數想一坵大孫園,這陣毋免趕緊辦繼承,等恁囝若生出來才去辦!」 「俺娘,妳若會愈老愈歹參詳,妳先予我揀一坵大孫園,所有的事志就條直。若欲等阮某生,我哪有赫濟美國時間通擱倒來辦。」 「你若是硬硬欲,車路墘赫沙園揀一坵去。」 「講實得啦,車路墘赫沙園倒貼我我也毋挃!若是用這種園做大孫園,毋爾傷過份,嘛會予人笑。」 「若無你是欲挃陀一坵咧?」烏番嬸氣憤地問。 「彼坵較大坵的芋園啦。」聽到母親如此地一說,華章精神一振。 「你心肝敢袂傷雄?」烏番嬸臉一沉,憤怒地說:「攏總予你好毋!」 「攏總予我、我毋敢挃。」華章嘻皮笑臉地,「俺娘,按爾好啦,咱有四坵芋園,扣去一坵大孫園,抑擱有三坵,這三坵予我著好,賰得十四坵,我攏總毋挃,全部予槌哥去種作。」 「書讀濟著是無仝款,想袂到你赫爾有兄弟量,十八坵園你拄拄欲挃四坵爾爾。你的度量佮做法,予我這個毋捌字的老查某感動甲強強欲流目屎。你詳細想想得,除了這四坵芋園是較大坵,又擱較好種作的澹園外,咱兜的田園攏是咧山頂的瘦園仔,天公若無落雨,著無收成,盡靠著是靠這四坵澹園,一冬二坵播芋、二坵疊蕃薯,輪流替換咧種作。尤其這幾年來,槌哥佮春桃認真搰力咧摳草、掠蟲,別人的蕃薯芋抑擱佇沃肥撒糞,咱已經有通掘去賣,而且擱是賣好價數,咱兜平常時的食用攏靠這四坵澹園。今仔日這園若攏予你一個人分去,後手是毋是欲叫槌哥伊翁仔某佮我這個不中用的老查某去食西北風?你擱詳細想看覓,若是像你講的按爾是毋是會傷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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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頭三尺有神明
所謂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俗云,舉頭三尺有神明,神目如電,善惡到頭終須報,因緣果報,不可不信。 宋朝年間,廣東地方有一魏姓人家,家道中落,甚是貧窮,但仍苦讀不輟,不改其志,幸其妻娘家,家境稍些寬裕,援其家用,始可勉強渡日,其妻抱怨生活困苦,魏某對其妻曰:「莫怨,倘是中了舉人,得衣得食」,其妻不以為然,仍有所抱怨。 果真皇天不負苦心人,魏某終於金榜提名,皇帝欽點出京任官。祭過祖後,即日走馬上任,其妻因歷經窮苦,所愛的是黃金珠寶,銀山錢海,又打首飾,又做衣裳,遇有人送禮,皆是夫人收取,魏某每勸她時,就以哭鬧撒嬌,告誡她時,使性要死要活,魏某因窮困時,費用了她娘家不少,只得勉強依她。 某日,閑來無事,魏推官(古時官稱)乘船出行,泊船小港,眺望見林中有一寺廟,命人打轎前往禮佛,抵寺時頗感納悶,見寺院似有宿備,魏對寺廟主持寂和尚曰:「某今日造訪,並無人知曉,然僧人何以知之」?旁有一嘴小和尚曰:「主持平日不輕易見人,禮數脫略,三日前,在襌定中,知有有貴人將至,特差小僧預備,吩咐門外迎接」,魏推官甚是訝異,逐與主持和尚成了知心好友。 在其轄中有一江洋大盜,姓陳名箎,案發後為求脫罪,找來一名無辜者頂罪,為保萬全,欲行賄推官,知有一名滑吏姓單,是推官夫人之心腹,單吏曰:「倘使千金,可以無事。」單吏卻只將六百金送進府予夫人收之,夫人告知魏曰:「我收了陳箎六百金,你可要圖活他」,魏推官曰:「這個人我饒他不得,我正要拿他正法,立個名」,夫人曰:「圖名不如圖利,見錢不眼開,誰再送錢來。」不管如何,這銀子我要定了,魏推官沒奈何,只得照前問擬,將無辜者問斬。 魏推官原是本分之人,因這宗冤案,覺得違心,逕至寺廟欲與寂和尚談心,然此次前來,竟無一人知曉,魏推官笑問快嘴小和尚曰:「你師祖怎不靈了,竟不知我前來?」寂和急出請罪曰:「本寺伽藍最為靈驗,凡遇貴人過往,三日前即會托夢告知,也不知為何此次失靈」魏推官曰:「是何原因是否可為我向其請示」,是夜,神人果然有靈,夜中托一夢,寂和尚甚是驚駭,翌日魏追問緣故,老僧欲言又止,魏曰:「有話但直說無妨」僧人曰:「伽藍托夢說,您異日本該撫全楚,位至家宰,但因近日得了一人六百金,殺生替死,枉斷一人,天府己下,不得撫楚,故此不報。」此話一出,嚇得魏推官一身冷汗,對老僧曰:「此事斷不可對人言。」歸府逕自入書房,悲傷嘆息,其夫人奇而問之,曰:「只為妳六百兩銀子,賣去我一個吏部尚書」,自此病弱,不及考滿,只得告假回籍,不數年身故。 俗曰:「暗有鬼神,不可不慎」不當而得,雖是他人得財,其罪過終就是自己承擔,奉勸世人,積德行善,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每天要說好話,做好事,看好書,如此才能廣植福田,利己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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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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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炮祖仔─ 小時家旁邊駐防有空軍防砲連,村人統叫「高炮」眾所皆知「陸軍」─乞丐兵。「海軍」─流氓兵。「空軍」─少爺兵。果真如此。僅感覺高炮的阿兵哥,就站站門口的衛兵,鮮有出操訓練,一到下午時分,三五成群到村內分校旁打籃球與村民小孩熟了便常組隊互相挑戰較量一番,當然早年除了興趣外當時最常的休閒就是打籃球及棒球,想打贏阿兵哥何其容易,尤其逢假日常一打至黃昏日落,球場旁邊,住有一老婆婆年事己高,膝下僅育有一子,因保守迂腐的觀念,竟未讓其接受正常的教育致幾成文盲。阿婆我們多稱呼為:「炮祖仔」原因其雖年老嗓門特大,每每籃球一打到了黃昏日落,炮祖仔,便常來趕人,因人多勢眾,大夥常戲弄她,因其除了趕人之外經常嚇小孩子說,球場旁竹林子裡有很多鬼趕快回家,不然要出來抓人了,經常掃眾人的興,而小孩玩興一起也嬉鬧更兇,常令炮祖仔拿起掃把打人或勸不聽回頭返家中取出便盆將同器內便溺的大小便,整個潑向大家,使球場上盡是屎尿,惡臭撲鼻往往眾人飛奔四散,氣得炮祖仔大聲罵人,而且一罵經晚。還好球場至左鄰右舍尚有一段距離,不然非怪罪於大家不可,因炮祖仔,早年喪偶,而僅有的小孩,完全由其一手拉拔成人,村內小孩不懂事均叫其子為「辛補仔」─意指無父撫養之子。當下黃口小兒那懂得憐恤,是非常頑皮的。誰知辛補仔後來竟搖身一變成為村內如今輩份最高的人,大家得改口稱呼:「辛補仔祖」受人尊重。而今於一旁的高炮連也早已裁撤,人去樓空,炮祖仔亦去世多年,但現在一想到家後面的高炮連和當時數不盡的籃球比賽,就想到那如同高炮連猛烈炮火般的炮祖仔連株炮式的高分貝罵人聲,猶回盪耳邊。 看電影─ 「各位鄉親,今晚高炮有放電影,大家可以去看。」偶有播音通知甚或高炮連阿兵哥打球時告知,當時心中之雀悅不言而語,感到當下天氣特別好,空氣中也充滿甜味,大人小孩儘早放下手邊工作,有時也顧不得吃晚飯,直往高炮連前進,那怕趕不上放映時間及可先行搶佔有利位置,而且當時扶老攜幼,人手一塊小板凳,遠比做醮拜拜熱鬧。猶記得六○年代,時金門地區有號稱十餘家戲院,但幾為軍方所有。而且早時交通不便,常需藉軍車之便前往看電影,在早期各項娛樂缺乏,看電影可說是奢侈的事了,且電影票當時也不便宜,遇有父親帶領我們看電影時,那更是大事一樁可高興上幾天,有些小孩想看場電影得賣上好些天油條或工作換取酬勞,才能勉為其難看上一場。難怪得知晚上高炮連有放電影,當然興奮非常,而且也算是特別享受的事。臨放映時間一到全場鴉雀無聲。─「立正」。「連長好」。「坐下」。只見全場官兵,還有我們這一群「活老百姓」無不跟著行禮如儀,傻不嚨咚的起立,坐下;如今想及也常莞薾一笑。戰地兒女嗎!但當一坐下,值星官又如春雷一般再喊道:「開演」。頓時只聽見那放映機如同老人感冒咳嗽沙啞般的發出沙沙的捲帶聲響,眾人無不聚精會神往影幕裡瞧,早年由電影隊排表至各部隊放映電影以增加官兵休閒娛樂及犒慰官兵之辛勞。而看電影均於連隊營區外空曠地者較多,除非遇下雨天才改至較大之室內及中山室放映,如逢有風較大時電影布幔經常上下飄浮,雖兩側有繩子固定,但看起電影如同看凹凸鏡一般,但常也因為入戲太深而會不由自主的跟著影幕一上一下絲毫不放過每個鏡頭甚是有趣,當時放電影機具傳統老式,需手工換片(大膠捲帶子)一堆人過了中場及換帶時間經常忙進忙出,至一旁廁所尿尿,穿梭忙碌,其中時有不慎斷片,更唏聲連連,為了看電影黃昏時,大人小孩更是忙成一團,早些至山上牽牛,澆菜,晚餐,如慶祝重大節日一般,看電影於早年儼然在無形中凝聚了村人的行動模式,當然因鮮少村落娛樂活動所致,然看電影卻在我們那時候恪下了一個難於抹滅的記憶。 中秋節─ 中秋節在早時吃月餅是一種權貴奢侈的事,鄉下人偶有人送上一盒月餅則珍惜非常,慢慢生活改善商店及糕餅店也才賣起了月餅而致使中秋節增添了諸多色彩及相關連活動,才更凸顯其年節氛圍,順便倒也使男生的童趣也增多了,月餅上點綴了漂亮的包裝紙彩色圖案,也興起收集交換遊戲的樂趣,並在兒時視如珍寶。記得有一年參加高炮連連隊的中秋節晚會,只見營區官兵圍成一大圈,長官坐於中央位置,有漂亮的佈置還有很多吃的東西,平時也很少吃到的,令人垂涎,主持人唱歌,說笑話,中場重頭戲摸彩時大家心情七上八下希望能摸得大獎。其中一次拉了參加晚會的小孩子參與活動並捉弄一番,宣佈凡參加活動的小孩要發給獎品,一時只見六、七位小孩往台上跑,上台後大夥即被蒙上了眼睛玩遊戲,而此項目叫「吹臘燭」比賽,誰最先吹熄臘燭者獎品最大,小孩面前分別擺上一盤子,上插有一根臘燭當主持人宣佈「一、二、三」開始吹,只見所有人用力吹,旁邊的大人也沒閒著猛往每位小孩面前盤子倒上滿滿一堆白麵粉,「再吹,再吹,還沒熄」大家更是卯足了勁,想取得獎品,絲毫不歇嘴猛吹,待蒙眼布拿下後,只見每人滿頭滿臉白麵粉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中秋節月亮依舊,而如今中秋節年復一年除了固定摸彩,會餐,再會餐外,了無新意,昔時中秋節那一份深自心底的歡愉,那一份特殊,如今已式微了。 喊口令─ 戰地兒女早年深受兩蔣時代的喜愛及重用,尤其更是鞏固軍心,忠誠專一的最佳代表者;尤其衛戍,官邸人員任用,常見金門小孩的身影。小時候老家後面駐有部隊,只要後門一開旁邊就是崗哨,在兩岸情勢,箭拔弩張之際,八二三砲戰單打雙不打時期,一臨夜晚,部隊阿兵哥們幾乎繃緊了神經,戰戰兢兢,民眾百姓還好,單號的日子得提早吃晚飯,不隨便亂跑,隨時也準備躲防空洞或於屋內以保安全。在兒時記得有很多日子於晚上上廁所時最辛苦,更是刺激驚險萬分,實無人聽聞,然也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就是因家中(屎礐)廁所,設於後門外緊臨廚房旁處,每到夜晚時經常被嚇個半死,只要後門一開發出些微聲響,哨所衛兵馬上「口令」如春雷乍響,一緊張大小便不翼而飛。從小至今每每想及禁不覺好笑,那有人上個廁所還得被問口令,萬一答不上來有時還可能小命不保,悠關性命安全的事情毫不誇張。長大後常想及此與人閒談時讓人感覺,又特別又稀奇。而談到問口令時,特別一提的是部隊口令常想些稀奇古怪的對答如:「誰」。「崔台菁」。「去哪裡」。「去台中」,「幹什麼」?「跳迪斯可。」也有早時曾因霧季來臨加深夜晚的辨識困難,曾經有一次有一新兵晚上值哨兵,因初到外島心情分外緊張,臨站哨又大老遠,朦朧間看一龐然大物靠近,子彈上膛,三問不答,菜鳥新兵,果斷開槍。直至清晨天亮一看,原來射殺老黃牛一頭,而非敵人。引來虛驚一場,在我們那些年晚上臨上廁所時需被問口令,如臨大敵,活像在槍林彈雨威脅之下,其時之感覺如今仍感歷歷在目,揮之不去。 撞球間─ 「仙河,開門啊!」為了三餐糊口圖一溫飽,養兒育女,在駐有號稱十萬大軍時代的金門,早年來說生活雖苦,但仍可過日子。小時候媽媽除了跟嬸婆祖幫傭外,尚得和仙河阿姨看顧一小小撞球抬,而嬸婆祖開有一間小菜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生意也不錯,門庭若市。惟生意清一色以阿兵哥居多。叔公祖為退伍老榮民有一手好廚藝常需人手幫忙,所以才兩邊跑,賺些微薄小錢,貼補家用,非常辛苦。撞球間實際上是家隔壁老房子,因屋主遠走新加坡留下空屋委由族人代管,並出租與人使用,所謂「撞球間」不過只有一抬撞球桌,而且早時撞球桌,要買也不容易。常有熟人介紹,方可買得尚能使用的舊球抬,整理後做生意。阿兵哥在鄉下地方唯一娛樂也以撞球居多,或吃點外食。撞球之外偶也兼煮小吃,與嬸婆祖分庭抗禮一番,實際無非賺點蠅頭小利,不是爭生意。老房子變成撞球間也要一定的設備,最怕颱風下雨,所以球抬上方另得搭設波浪板防雨淋日曬,但年久經常外面下小雨,裡面下大雨而興緻一來撞球照打不誤。仙河阿姨為媽媽友人,私交甚篤,情同姊妹。其先生於中正堂任職,電影放映師。在早年時是相當不錯的工作,也有固定收入令人稱羡。在五○年代時生活實屬不容易,而且除了看顧撞球間之外,煮煮小吃,甚至可再擴大版圖收取阿兵哥換洗衣服,再賺點洗衣費,常聽聞昔時金門人勤儉刻苦有諸多人家因開設撞球間,洗衣服店大大致富,後半輩子都不愁呢?甚或比較會生的人家,生一個「撞球西施」「賣菜西施」等,則全家賺大錢,一輩子生活無虞呢!當時看著媽媽,阿姨一間撞球間撐起一大家子心中不由得一陣戚戚焉。在如今比起這安逸的一代那真是天壤地別令人感覺到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事啊! 雙打街- 清晨三、四點門口一陣吆喝,只聽清海伯仔等人準備出去討海。從前打漁人家默氣十足這一村負責範圍海域,從哪一村到哪一里一清二楚,互不逾越,人人有魚抓。記得村上親戚討海抓魚時都和新頭村或漁村漁民配合,不管放棍(一籃籃用大子綁於漁線上分收於籃內,掛上魚餌於海上垂釣,而非使用漁網者之一繩釣謂之。)或抓魚、討黃花魚、龍蝦,如今仍有老輩坐於門口常津津樂道談及當時一網下去,全部是黃花魚,而且動彈不得,居然拉不起來,那就是中了魚箱。(整大群魚之意)得趕緊通知村上老老少少放下手邊工作,每人幫忙拉網抓漁,尤其雙打街(漁村之舊稱)村耆老言之鑿鑿此處為金門地區的「黃花魚穴」,黃花魚多到不想吃,小時候有一次同村內老輩及鄰村漁民一同出海「放棍」,好幾籃繩放完裝上標旗便利回收,也常一放兩小時餘,從一大清早到太陽高照爾後再逐一收回,在拉回繩時,在海裡較深處常會一亮一亮的,只要一亮一亮就表示有魚上,心中不禁一陣陣高興及小聲的歡呼「又中魚了」有魚沒魚,看得出來,有大有小各類魚獲真是奇妙,當然揮汗播種則常含笑收成,有一陣子居然愛上了討海的日子。但一想起前一臨晚討海老輩需準備整理魚線、裝魚餌、檢查機具、看海象之辛勞。經常頓時像被澆上一盆冷水般,豈非易事。下海時需抬魚船,三、四個大漢,看似輕鬆,抓完魚,船上岸頓時重如千斤又得多一倍人力,才抬得動,靠海吃飯哪是簡單。但由於出海日灑使力,揮汗收網回到岸上家人送上香噴噴的飯菜及漁獲後圍成一圈,論功行賞,分發漁貨,喜滋滋的心理再辛勞也無形中一掃而空。如今一天打魚,五天曬網,打魚也淪於偶而為之的事了,想吃魚得至市場買一又不新鮮又貴得嚇人的魚了,時至今日雙打街強強滾人聲頂沸,黝黑臉孔上掛著笑容的漁民,今已不覆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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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
無意間看見電視台正在播放一部當紅的影片,聽到這樣一句旁白:「命運最殘酷的地方,是女生永遠比男生早熟!」這膚淺程度令我很不能茍同的搖搖頭! 命運最殘酷的地方,藉由達爾文的語彙來說,其實是「物競天擇」!是「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因此,人類懂得「互助」、「合作」並勵行之,是比其他各物種更優異的特質,是人性裡頭良善的成分!發揮這良善成分,亦可消弭「弱肉強食」之野蠻及悲劇! 母海龜在海邊沙灘下蛋之後,會用沙子將龜卵們妥善的埋藏起來,在日後陽光照射的溫熱中,龜卵們會順利的孵化出來;勇敢的破殼而出的幼龜們會使盡全身力氣的向著大海匍匐而去!也就在牠們迎向深邃的、鹹鹹的、望不到邊際的清涼海水的召喚而奮力爬行以期能夠回到永恆故鄉時,牠們的天敵們,各種海鳥,受到饑餓的驅使,會一群又一群的飛來啄食牠們!最後,每一隻母海龜所產下的一百顆以上的卵中,只有百分之一,只有一到兩隻的幼海龜能夠成功的游進乾淨靛藍的海水裡,去邁向另一程充滿各種未知的挑戰及危險的生命成長之旅!其他大多數的幼海龜們因為先天體質的較為脆弱,或因為途中被凹洞或其他障礙物絆倒或阻撓而延緩速度,而遭到「物競天擇」的淘汰!成為海鳥們的喙中食、腹中物!先天體質的較為脆弱,是自己無法選擇的,是屬於「命」的注定;途中被凹洞或其他障礙物絆倒或阻撓而延緩速度,是屬於「運」的捉弄。 這才是命運最殘酷的地方!你想要達到某種目的,想要實現某樁志願,卻偏偏被奪去了所有希望!包括死亡的提前降臨。我想,這也是貝多芬創寫他那偉大的<命運交響曲>的動力來源! 在我五歲以前,我是在台南市的軍眷村「精忠三村」成長的,當時的環境衛生條件、醫療水平、民智發展程度,都不像現在這般的高!那是命運第一次在我跟同儕之間進行了淘汰!當時一同住在軍眷村裡的同儕們,年齡集中在5至12歲左右;雖然每戶人家都有一個暫時的居住地,卻是人與牲畜、蚊蟲雜處的一種窘況,擁擠且雜亂,使得正在成長的孩童們容易受到「瘧疾」的侵害!最嚴重的時候,一夜之間的死亡人數可達數十人之多!而我因為母親的細心防範與耐心照顧,才得以存活下來,也才得以回顧當年的可怕景況!包括當年孩童們極高的死亡率。 每一個同儕團體、每一個世代,所有成員裡的哥兒們或姐妹淘們,不見得都會一起存活下來!若以十年為一個時間單位,那麼,在20歲、30歲、40歲、50歲……的時候,可能都有人會告別人間!因為,存在著一個固定的「死亡率」!這才是命運最殘酷的地方!而我必須能夠活到現在才有這個機會來歸納這些! 幸好,人類懂得「相互扶持」並勵行之,發揮這良善的成分,可以降低命運的殘酷性!而這也是人性的偉大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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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田園厝宅辦繼承毋是赫爾簡單,妳毋捌半字是欲怎樣去辦?」 「毋捌字的人規四界,從來嘛毋捌聽著祖公留落來的田園厝宅,去予夭壽政府充公去。」 「俺娘,妳毋捌字又擱理由了了,莫講赫濟啦,緊去共赫權狀提出來,予妳來分,分好我通來去辦繼承的手續;辦好我著欲緊倒來去台灣。若無,憑妳佮槌哥無才調通去辦啦!若是欲請人辦著開袂少錢。」華章急促地說。 「你毋免六月芥菜假有心,你咧變啥物蠓,我共你看出出得!」烏番嬸不悅地,「你去叫槌哥來。」 華章一陣暗喜,心想他的目的即將達成。如果能按照他原先的計劃,爭取到那幾塊良田,其他靠近馬路不易耕作的沙地,或是鄰近村郊一些雜草叢生的旱地,他願意全部放棄,由槌哥獨自繼承。若依面積來計算,槌哥所分到的田地或許比他多出幾倍,但一塊良田則遠勝好幾塊旱地,一旦美夢成真,真正的贏家當然是他自己。只是惟恐母親會偏袒槌哥而不同意,但他一定會運用智慧和手段力爭到底,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如果鬥不過不識字的母親與戇戇又槌槌的弟弟,他四年的大學勢必白唸了,台灣社會也白混了,還有何顏回去見老婆? 烏番嬸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抽屜裡那疊泛黃的土地權狀取來,並把它擺在大廳的八仙桌上。識字的華章趕緊走過去,把房屋和土地權狀作了一個區分,復告訴母親說: 「俺娘,這兩張是厝的權狀,一張是咱徛的這間,一張是護龍厝的;賰的攏是咱的土地權狀。」 「既然你趕緊欲分,我這個無路用的老歲仔就順你的意。這間一落四櫸頭的古厝,佮咱這陣佇囥鋤頭、畚箕、三齒、犁、耙的護龍厝,辦予恁兩個兄弟仔相佮。恁有啥物意見無?」烏番嬸說。 「這兩間破厝,相佮著相佮,我無意見。毋拄咱話著講囥頭前,這陣啥物人佇徛,將來厝若是歹去,伊著負責修理,毋通叫無徛的人來出錢。」華章說。 「槌哥你有意見無?」烏番嬸問。 「我尊重俺娘的拍算。」槌哥說。 「按爾好,這兩間厝登記予恁兩個兄弟仔相佮。」烏番嬸說後,看看剩下的那幾張權狀,復對華章說:「這園是佇陀位,你一張一張唸予我聽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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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 蟬鳴經過
她一直喊「糟糕」,接著就是一個甜笑浮起,隨後還是一直翻動那兩片親切的紅唇,盡可能的把她所知的,一股腦兒沒保留的傾洩地全說給我們聽。她話說得急,音色雖高亢,卻不顯得聒噪,完全一副金門特有的熱情,跟這島的夏暑溽熱相仿。 因為太注意聆聽她說話,我忘了在植物園中是否曾聽過蟬鳴這事?也許有,只是我疏忽了,畢竟跟她探詢問題時,正是正午休息的時候。她直說沒關係,犧牲了自己午休的時間,深恐探訪金門旅遊的我們,錯失了很多難得的美景。 但——蟬呢?也許蟬就是蟬,不是人,牠才不管哩,躲在樹冠的陰蔭處,抓了幾陣拂來的夏風,呼呼呼的,享受一頓好眠。 如果我的耳朵細探,聆聽的恐是蟬打呼的鼾聲,而不是歌聲。 雖說這樣,但我對那面警示牌印象仍是深刻——夏季蟬鳴經過小心。 來金門,風景是美的,山湖碉堡坑道碑刻洋樓風獅爺,除了眼神流連以外,心坎也常被那空間滲合時間的禪思,不停狙擊了。一斧一鑿而就的空間,因時光久遠,進而緩緩流成時間的印記,而時間也在這裡停駐,每一座碉堡坑道甚至是洋樓,都無限延伸成了空間的象徵,彷彿整個金門都是歷史,都是記錄,都是書寫者。 但,最美的風景,應該是人,一位位熱情的金門人。 從機場負責接回我們到租車處的業務員,白襯衫西裝褲黑皮鞋,穿著一身筆挺,全不似在台灣所熟悉的T恤短褲涼鞋的輕鬆隨意模樣,他們儼然迎接貴賓蒞臨,把我原本不在意的小事全當成大事,一下飛機,電話隨即報到,告知他接送車子的號碼,方便我們能一眼認出。租車的費用,不比本島貴,但就多了很多額外的服務,機場接送——免費,幫我運送行李到民宿——免費,才一坐下來香醇咖啡也遞過來,宛如五星級的招待。 也許你會誤解,我租的是汽車,日租兩千五的,理所當然領受這樣的服務。錯,我很汗顏,只是租了一日三百的機車,這樣的盛禮,內心著實惶恐,有些承擔不起的愧疚。 但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在桌上遞過來一張「帶你吃喝玩樂」的導覽解說,熱情地幫我規劃旅遊的行程。我有些分神,只想著在台灣租車的情況——租車行把鑰匙丟過來,囑咐一句「小心」,就各自東西了——真的有如天壤之別。 只有租車行才熱情嗎?我本以為這可能是答案。但才一走入水頭某隅一條根紀念館,就推翻了這個錯誤猜測。女服務員接著我的腳步跟過來,問我來金門幾天了,沒有在本島緊迫盯人的架勢,也沒似大型百貨中愛理不睬的冷淡表情,她就是恬淡的微笑,候在一旁,我告訴她今天不買只能看,她也不介意,只說:「沒關係,我可以幫你介紹——」到陶瓷廠,也是這個模樣,服務員剛為前面的參觀者介紹完,沒歇著,一發現我們步入,就又笑紋紋前來招呼……。 彷彿,所見的每一位金門人都是在地的行銷者,熱情的、不放過每個前來的旅人。 所以,我從太武山下來後,就在植物園遇見她。 中山紀念林、乳山遊客中心方走過,又屆酷炙的日正當空,我本想敷衍般的行過,留個來此地一遊的紀錄即可,然後再從戰備道直奔山外,找個午餐果腹的小店略加休息。 時間真的是太久遠了,我以前戍守的據點是苗圃,昨天在小徑炒泡麵的老闆告訴我昔日的營部應該是在今日所見的植物園,但我總感覺應是金剛堡才對,可惜它封閉了,印象中確定沒錯的,就只剩那個以前深夜查過哨的苗圃圓環,是以我的眼睛如回不去過去的時光,而這空間的場景又使我視覺模糊,在時間和空間交融中,我的心坎流出一種陌生卻又依稀彷彿的錯亂感覺。 整座植物園是靜的。 我沈湎在自己的回憶中,走在遊人不見的步道上,只有自己零落的腳步聲,還有嗟嘆的心坎。有蟬聲嗎?也許我的嘆息掩過了牠們的歌聲。 她就在中山室裡忙著,手上持了一鐵鍋,來來回回走著。 我從水塔往內看,不敢驚動她,塔下附近有個廢棄的碉堡,不敢冒險探入,也總覺不像往昔住過的地方。在台灣,才幾年沒回訪的地方,我就常常迷了路,新興的新竹如此,偏遠的宜蘭也是,就連最落後的台東,我也常找不到時光的「來時路」,更何況是久別的金門。 才把頭往中山室一撥一探,被她瞧見了,她連忙跑出,也不顧手中持的那鍋,就是笑問:「有事嗎?」我只說,好像我以前住過這裡,在這裡戍守,她一聽話匣子全開了,熱心的為我介紹起整個植物園來,問我去過老兵故事館沒?問我看過荷花嗎?她只關心我是否真的把植物園一草一木花鳥蟲魚全探究過了沒,話聲隨著她臉上的微笑不停的送過來,一句完了,又接一句。 我是有些分心的,注意起她手中的那鍋。她笑說,天氣熱,想煮些薏仁來吃。這一說,使我留意起她也還沒吃,但她卻搶先的問起我:「趕不趕?你急不急著去吃午餐?」 面對一位犧牲休息又熱情的她,我搖了搖頭。 「不趕——不急——」我說。 我們就像認識已久的老友聊著,聊著植物園裡的蝴蝶,還有鳥。我說我在古崗湖那裡見過戴勝,但還在找栗喉蜂虎的身影,她祝福我,希望我能在慈湖那邊看得到。話談多談久了,她才又一個「糟糕」又一個「糟糕」的直喊,連連笑自己就是這副模樣,一看見遊客來,就霹哩啪啦的說個沒完猛介紹,上回才鬧出一個笑話,拉了兩位遊客一個景點一個景點的解說,那兩人也不揭穿的,直到欣賞環形劇場時才告知是前來視察的長官,教她糗了。 那又什麼不好?我說了。 在台灣,我常在展覽館或影像館前扼然,沒趕上時間,只能等下一場或明日請早,甚至借書的圖書館也常碰壁。而她,多不同……。 幾乎是半推半就的,我跟妻兩人進入環形劇場,時間不對,上一場早已過,而下一場,時間還沒到。 我們看的是加映場。只有我們兩位觀眾。 「沒關係啊,下一次你們來金門不知是什麼時候,現在不看,太可惜了。」 我是為了她犧牲午休而靦腆,深懷歉意。但她可一絲也不以為意,就為了我們——這萍水相逢的兩個人。 夏季蟬鳴經過小心——。 回來以後,我看著這面照片上的警示牌,畫面很模糊,如蟬聲,一直怔忡納著悶,到底在植物園中,我聽過蟬聲沒有? 其實,有或沒有,似乎不是重點了。一回想起,在金門的那幾日旅遊中,那些陌生卻熱情的人,心裡就暖和起來。 因為他們才是真正的蟬聲,一年四季,熱情地歌唱,迎接我們這群前往金門的旅人。 蟬鳴經過,他們在我的心中,一直甜笑的模樣,是金門最美的風景,也是我最愛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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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的浪漫迷你藍灰蝶
爵床科的翠蘆莉 藏著 紫色的浪漫 搖滾樂的傳人 醉在紫色的花海 智慧的明眸 鎖住 綻放的花瓣 只為 生命的延續 流浪 不是風的專利 吉卜賽的女郎 不再寂寞 紫色 浪漫成一首歌 藍色 澎湃成海洋 心 無限 紫色 為圓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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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往金門﹐感恩大同我的家
若干年前流浪漢,赤手空拳闖天下,從無到有,白手成家,落地生根,台北中和我的家,一滴血、一滴汗的累積,才有小康之家,三代同堂,含飴弄孫,天倫之樂,好一個快樂幸福家庭,小有成就,得力當年十大建設,經濟起飛,創造台灣經濟奇蹟,家家戶戶,豐衣足食,人民安居樂業,國富民強,堪稱太平盛世。 哲人其萎,江河日下,群雄四起,爭霸天下,通過選舉,登上權力高峰大位,選舉內行,治國外行,軍國大事放一邊,競選連任放中間,內耗空轉七八年,任期到了,國家完了,享福去了,三了代價,曾經是亞洲四小龍之首,被後進超前者,被其一腳踢出亞洲四小龍之外,如果選舉不是選舉賢能,便是罄竹難書的災害,曾經有一位部長級署長直言:選舉是「禍國殃民」的根源,拂袖辭官,雲遊天下講演真言,馳名大學爭相聘請為教授,民間聲望,如日中天,足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認同他的見解。 保障人權,是一句抽象名詞,西洋人的玩意兒,好人用不上,壞人用作護身符,大至強姦殺人放火搶劫,販毒吸毒,小至偷雞摸狗,到了法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人交保,酒醉飆車殺人取樂,一車撞死好幾個,人命關天,移送法院,交保釋放,博得人權美名天下揚,有樣學樣,群起效尤,公路成了殺人場,法律保障加害人人權,被害人一家數口 ,家破人亡,他們的人權在那裡?法律之前沒有人人平等,何來「公平正義」。文明古國,禮義之邦,倫理治家,何來父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反目成仇,持刀互砍,妻不賢,夫不仁,老婆剁成七八塊,丟到荒郊野外,母子父女亂倫兒子強姦七十幾歲老母,這些都不是個案,時有所聞,只要我想要,沒有什麼不可以,西風東漸,好的沒有學到,壞的一籮筐,向上提升不是進步,而是向下沉淪墮落,家居在這污濁環境裡,少活十年,決心離家出走,投奔嚮往已久金門,全國唯一淨地。隻身來到金門,流浪街頭數月之久,天無絕人之路,就在走投無路之際,巧遇貴人指點,意外住進大同之家安身養老,柳暗花明又一村,踏破鐵鞋走天下,蒼天不負苦心人,不經一番寒徹骨,那得梅花撲鼻香,種瓜得瓜,求仁得仁,命中注定大同我的家,得來不易,視同自己生命。 住家八年,實地了解,大同立家主旨,不是營利為目的而是社會福利其中一環,內設公費自費兩大部份,公費收容獨苦無依老人就養,一切免費提供冬夏服裝及伍仟元零用金,自費部份,以其多年經營專業能力,一流設施,高貴不貴,單人房收費七千元,雙人套房收費一萬元,收費數字,顯示縣政當局謀求社會福利用心。老人幾聲咳嗽,打個噴嚏,驚動護士關心注意,量血壓,量體溫,有病送醫,無病要他保暖添衣,醫療看護一級棒,老人健康有保障,一日三餐,粗菜淡飯,慢嚼細嚥八分飽,一進一出,要看黃金一大條,才算健康,專業營養師,開出菜單合實情,糾正飽食終日,坐等三餐壞習慣,提供全年無休,簡單易學五行操,運動一刻鐘,活動筋骨皮,土風舞,學手語,室內手工藝,琴棋書畫樣樣齊,社工小姐不定時辦活動,三不五時,戶外郊遊,此外,主任率領安老組長一早一晚,巡房問安,閒話家常,溫暖感受,勝過自己兒女孝心,快樂的大家庭,老朽今年活到八十九,還能提筆之乎者也咬文嚼字寫文章,足見寶刀未老,感謝大同之家多年照護栽培。 前人栽樹,後人納涼,恭讀國父遺教,鰥寡孤獨,皆有所養,是謂大同,因此,縣政當局早年創設大同之家,收容縣籍六十五歲以上老人就養,慘淡經營,已有傲人的成就,歷年獲內政部頒發甲等獎牌多起,以致遠近馳名,聞風而來者,人滿為患,排隊等候者,超過兩位數字,有幸,能夠在大同之家安身養老,修身修德修來的福氣,老人所得社會福利,包括三節家戶配酒,一年三節九九重陽以及各界各項捐獻紅包的收入,減輕住家費用負擔,全年優惠,不只是全國之冠,比起世界先進福利國家,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人在福中要知福,更要惜福、感恩、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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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難道是華章的「目睭去予屎糊著」,才會娶到這種不近情理的查某,真是家門之不幸,烏番嬸想不感嘆也難啊。可是她心裡卻有數,華章不出多久一定還會回來,其目的並非為了回來探望她,或是關注這個家,回來辦理繼承他父親名下的田園厝宅,才是他返鄉的主要目的。從種種跡象顯示,這個孩子和他那個北仔某如出一轍,看不起這塊土地,卻又想從這塊土地獲得利益。他們自私自利的想法,豈能騙得了她這個看盡人生百態的老查某。 果然不出烏番嬸所料,一個月後華章再次回到這個家,他開門見山地對母親說: 「俺娘,妳緊去共阿爸留落來的赫土地權狀提出來。」 「你是咧趕緊啥物?」烏番嬸不屑地說。 「無緊來去辦袂用得,若過時無辦會去予政府充公。」華章警告她說。 「政府敢誠實赫爾鴨霸?田園厝宅是咱的,伊若是敢提去食,祖公穩當會去揣伊算數。你咧煩惱啥物?」 「妳老歲仔又擱毋捌半字,毋知這種事志的輕重。」 「沓沓仔來啦,毋免趕緊。」烏番嬸故意地說。 「我哪有赫濟美國時間通等,阮某叫我緊辦辦得通倒去。」 「你若聽某喙袂等得,你緊倒去,我才該己來去辦。」烏番嬸不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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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安達的一天
盧安達的一天,沒有如影片「盧安達飯店」戰爭中逃難的驚慌、恐懼、無奈等鏡頭。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鷹架到處林立的建築工地中,卻嗅到一股城市蛻變、浴火新生的氣息。 海港邊,舊式蜿蜒的街道,諸多現代化、新穎的飯店,沿著地勢漸高,迤邐而上。初來乍到的時差仍在,黎明未到黑暗中便甦醒,索性早起用過早餐,靜候朋友來接人。 比想像中更準時,接人的朋友來了,目的地是城郊外的工廠。上了車,行行止止,個把鐘也出不了這喧鬧壅塞的城市街心。因為,這個國家歷經了近三十年的內戰,百廢待舉,一切皆在重建中。出了城,零落的矮屋,分散在稱不上街道的兩旁,觸目所見,如車輛、房屋、樹木、店鋪,皆如其它非洲的沙漠國家一樣,披上一層薄薄的、灰濛濛的沙衣。 偌大的一群,是一張張黝黑的臉孔,總是身手矯健、動作迅速,在車陣的停止等候交通號誌的變換間,蜂擁而上,展示著他們流動式的店面。展示的商品,五花八門,包羅萬象,有文具用品,飲料食物,五金工具,生鮮水果,甚至冷凍肉品,各項民生用品,應有盡有,看得車內的來客瞠目結舌。 一眼瞥到窗外路旁的小食舖,如台灣街頭美而美早餐店一般,漢堡圖樣的招牌高掛屋頂上,不禁好奇當地的消費,當地朋友一手握方向盤一面平靜的回答:「一個漢堡美金八塊。」 如果是剛到盧安達,會以為他在開玩笑,但是經過昨晚在飯店裡用餐每人是美金九十元一頓晚餐的震撼經驗,慢慢的要學習接受,只是不明白它的物價為何如此高昂。 朋友為我釐清這個疑慮,因為此地所有民生用品都無生產工廠,均需仰賴進口,自然昂貴無比。又說這裡是典型的兩極社會,沒有所謂中間的中產階級,所有的人不是金字塔端的有錢人,要不就是吃不飽的窮人。 物價高昂,不就人人捨不得外食,皆在家裡自己動手煮食料理三餐?理所當然作如是想。那可不,這國度有豐富的資源如石油與鑽石的發現、開採,造就了眾多高消費的人口。 結果有如此的數據報告:去年它的物價消費,全世界第二,僅次於東京。但是經濟成長率高居世界之冠。 因此,據朋友描述,來自四面八方的人蜂擁而至,一向在非洲經濟活動活躍的黎巴嫩人有數千人在此,葡萄牙人數萬人,因昔日安哥拉是葡萄牙的殖民地,現在歐洲世界的經濟不景氣,葡萄牙人又紛紛回籠。為數眾多的是來自中國大陸,據說有數十萬人進駐在此,大多是政府間合約工程的施工人員,每日自中東城市如杜拜、多哈轉機而來的飛機,其中八九成是中國旅客,都是有工作合約的工人,有的甚至長期留下,建立家庭,冒出黑皮膚的混血兒來。 霎時,似乎要呼應著朋友的說法,車掠過路旁的一棟紅色建築物,屋頂上的招牌,躺著歪斜的四大字:「重慶火鍋」,毋庸置疑的,這要吸引上門來的對象絕對是為數眾多的中國人。 此地油礦、金礦、鑽石的陸續發現,造成絡繹不絕於途到此的人群,我想大概人人都懷抱一個夢想,尋求淘金機會,或改善家鄉生計,或找尋更多海外市場,或實現產業更壯大理想,人人來自原鄉不一,目標共同。因緣聚會,這個國度的社會生活,宛如聯合國多人種的縮小版。 飯店到工廠三十公里的路程,走走停停,約莫三個小時才抵達。盧安達,道路公共建設,優於其它非洲國家,但是重建中的城市,新舊雜陳,傳統與現代並存。一路上新穎大樓林立,時而又點綴著大塊大塊的露天市集,活動的人群,聚攏的小販,廉價的汽油造成汽車數量,急遽增加,諸多因素造成了盧安達城市的街道,在交通巔峰時寸步難行。 朋友是二個年輕小夥子,一個年二十八,另一個三十一歲,旭日東昇陽光般的年紀,一路上用著他們過去在這國度兩年半的生活經驗,帶領我認識安哥拉,認識盧安達。 初來時,他們僅說阿拉伯文、英文與法文,不識葡萄牙語,現在滿口流利的葡語。因為他們的父執輩砸下美金二千萬,在黃沙飄揚的泥土地,工業付之闕如的盧安達近郊,二個年輕小夥子如出使最前線的先鋒戰士般,篳路藍縷,開疆闢土,執行這擁有五百人工作的建廠計畫。 出資的父執輩卻不曾踏入安哥拉境內,隔空隔海,隱身為幕後指導者。難以想像二年來他們是怎麼地熬過來,目睹著生產線上,一條管子, 一條輸送帶,一個實驗室,井然有序的運轉。耳畔響起他們的細訴,關於建廠期的辛酸點滴。在這沒人才沒技術的國度裡,做什麼事都困難重重,例如有一次廠內外來安裝機器的技師,無故被突如其來上門的執法人員帶入監獄拘留數日,理由是所持的簽證是不被允許工作的。諸如此類狗屁倒灶的事,每日層出不窮。種種磨難,意志幾至銷毀殆盡,數次,快撐不下去,打電話向他們的長輩求救哭訴,換來還是不容妥協的回應:You must work hard! 臨中午,他們邀請我至員工餐廳用餐,這僅限於辦公室幹部的午餐供應。它是位於工廠附近一棟有庭園綠地的平房,入內,家庭似的廚房與餐廳,擺著二、三組四人份餐桌椅,角落裡站了一小台擺滿可樂芬達等飲料的小冰箱,一個長方形桌台上,置放了四大盤的食物料裡。二個冷盤:一是中東的醋醃泡青辣椒,另一是多種菜蔬切絲成沙拉;二個主食是:一個比薩另一個是炒麵,朋友解釋炒麵是為我準備的。 咀嚼著不怎麼可口的炒麵,忽地憶起他們的長輩我的故交,總是在非洲另一國度的家款我以最澎湃的地中海家鄉菜。驀然,一陣母性異樣的情懷泉湧而上,隨口問道:「那晚上是怎麼解決你的吃飯?」 「這裡只供應中餐,晚上自己打理,隨便吃吃囉!」 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沉吟了良久。他有優渥的家世,認識已久,不禁對他開口這幾句話:「在未見到你以前,想像你是個紈子弟一個,可是今天與你相處了以後,發現了你真是個有為的青年,深深的覺得你可以度過過去這艱困的二年多,相信日後沒有什麼困難可以難倒你了。」 話一出,馬上見到猛點頭的他,帶著一張燦爛開懷的笑臉在我眼前綻放盛開來。 在回家的路上,時而見路旁高立的水泥柱上端,廣告招牌迎著流動的車潮,或是街邊小販手扛著一箱貨品兜售,他倆都眉開眼笑的向我說,那是他們工廠品牌的產品。 沒直接回旅館,二個年輕小夥子好意為我環著盧安達港的椰林大道,繞圈觀光,一面觀賞海景,一面傾聽關於這城市的急遽變化。後來提議乾脆停車港岸邊的餐廳喝杯咖啡坐坐,露天的座椅,海風習習頗有涼意,木條地板,大片展開腳底下,隨著前方波紋晃動的水面,彷彿間,置身的餐廳錯覺是水上的船舫一艘。波光粼粼的大西洋海面,遊艇船桅,迎天高聳,對岸商業大樓,三兩林立,這港城景致,海天水色,別有姿態,乍看不輸前陣子剛造訪過的美東巴爾地摩海城。 我舉起相機,欲捕捉二個青春活力的臉龐,其中一個開玩笑說:「回去要告訴妳的朋友喔,這二個是盧安達的大帥哥。」 一定。這二個大帥哥有溫度的故事,陪我渡過盧安達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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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一直說對不起的警察
炙日西照,接送的車子停擱的方向正朝它,如朵向日葵。 一入烤箱的車內,前座的女人就大剌剌呼出聲來,跟求救沒兩樣,也似在對毒日求饒,但求告無門,七月金門的西照的辣陽正熱情的從車前大窗穿透而入,一寸寸舔她的大腿。 後座的我一連聽了她幾聲咋舌的喊苦聲。 接送我們到尚義機場的車,提前出發了。我們遇到那兩位剛自廈門小三通歸來的年輕女子。禮貌性的,如這島凝視對岸的歷史防禦性,從水頭上車後,我們都緘默,耳畔只有車疾行的輪轉聲,以及夏風在窗外一路喊熱的叫聲。 但終究是熱,那車內。而兩位女子也如夏風,擱不得冷清,目視車外一切搜尋張口出言的目標,就在一個紅綠燈前,她指著對向兩位沒戴安全帽的騎士,高聲的把話冒出來。 好像快炒,車內一下子便喧騰起來。 「那兩個不怕死的,吼……等一下就要倒大楣了……」我們聆聽,沒有對話過去,熱氣只好再悶燒幾秒。畢竟是年輕,愛說話聒噪耐不得沈靜的女子,話起了頭,尋不著接下去的句子,就又轉了彎,直接問過來。「……你們來金門都到哪裡玩?」 「你沒看金門日報嗎?她昨天上了頭條,照片被PO在上面……」 我指了指鄰座的妻,而她一臉赧然。她們當然不知,不知妻和我此行金門是前來領獎,而不單單只為旅遊。而我則是念茲在茲,在幾天的旅途中,告訴了幾個相逢的陌生人,有種唯恐天下不知的稚氣。 她聽不懂,也不會聯想到那件事去,所以啞口了。但後座,她的同行卻爆笑起來,咯咯咯的大笑,身子笑彎成翹翹板,前俯後仰的,無法克制。 「哈哈……哈哈哈……」她笑得有些失控,彷彿找到了笑點,一旦點燃,就不可收拾。「那你們比我們還慘,哈哈……上報,還頭條……真是好玩……」 我不知道她為何笑得那樣勁爆,只能推測,她可能把我的話跟她們的遭遇複製在一塊了,回想到了什麼在金門所發生的奇遇。因此,話就如金門的烈陽一逕潑灑了過來。 「熱死了,這金門的七月。我第一天騎完摩托車打電話給我的朋友,說這裡的安全帽好重,壓得我頭昏沈沈的,都快中暑……」 我微笑俯聽,沒有插話的空間。腦中只找到過來前,妻子一直對我的問話,「聽說在金門騎車都不用戴安全帽?」我沒答腔,好像聽過,不過這事應該就如對打的砲擊一樣,是很久遠的歷史了。至於現在……我是存疑這個說法的……。 「妳確定……妳確定?」說話的女子伴隨咯咯的笑聲,複誦了在台灣本島朋友的發問。「妳確定妳戴的是安全帽,不是鋼盔……?」 她話一落,又朝天笑起。簡單的一個冷笑話,竟在無意中串起金門多年前的冷戰歷史來,我被這鋼盔的冷笑話也逗笑了,嗯,真的有些沈重。 「喂喂……你們的安全帽真的太重了……跟鋼盔沒兩樣,害得我的朋友一直笑我。」她轉過去,朝負責接送的駕駛嬌嗔,駕駛只好緘笑點頭,那意思宛如「好,好,我們以後會改進」,我會心一笑看了齣默劇。但那女子並不想結束這場撒嬌:「都是你啦,害我戴不住,第二天一出門,就被警察攔下來……」 前座的女子接續說了那場慘狀:「他跟我們要行照,老天啊,我們連身分證都沒帶,哪有行照,就這樣開我們罰單……」 「哈哈……大概怕我們亂報身分,還說要帶我們回警局……幸好我們給他瞧了護照,才不用……」 瞧……? 我被這個字誘發了冷笑話,那兩個年輕的多話的女子,「瞧」這個字用得可真好玩哪,我想起了一些kuso的劇情,把大腿橫擱露出來——色誘——或簡單的,就直接以事業線求救。 「對呵——」那兩個女子恍然大悟,又哈哈幾聲大響。「可是……也來不及啊,我們穿得就跟肉粽沒兩樣,全身裹得密不通風,就只有兩顆眼睛露出來,要脫也來不及了……」 哈哈哈……來金門竟然帶回去的伴手禮是張紅單。 兩個女子笑得張狂。她把我們也想成是同類遭遇的天涯淪落人,問了我,那張紅單開了多少? 我沒答腔。駕駛倒好心關切問了,說了還好,不多。因為兩個沒戴安全帽的女人,警察佛心來的,只開了一張。 咯咯咯,這話一落,前座女人又爆笑起來,和著後座的笑聲,把車內塞成笑聲的焚化爐,燒著、笑著沒完沒了。 「你知道嗎,我們兩個正垂頭喪氣地接過那張紅單,那警察有什麼反應嗎?」 不知道。我在台灣也接過幾張,印象中,警察一開完,我們是落荒而逃,或者是警察面無表情離開,趕往下一個受害者。 「他……一直對我們說對不起,說抱歉……」 紅單都已經開了,有用嗎?我納悶。 但那兩個女子卻一直停在這事的上頭不停地笑。「哪有警察開人家罰單,還一直對人說對不起的,真好玩……」 她們一直笑著,就連下車了,還是忍不住地笑。「我回去一定要告訴我的朋友,好像犯錯的人是警察,而不是我們……」 我沒有問她,警察年不年輕?道完歉後,有沒有跟她們要電話,這是我腦海中瞎掰的情節,甚至是那警察在事後就如很多的廣告一樣,說了一句「咦,妳們不是我高中同學?」或者更扯一點的,就說「啊,妳什麼時候來的,我們在台灣是鄰居……」 那兩個女子一直沒問我們到金門的故事,但卻先丟給我們這一件事,一個開完罰單會向人說對不起的警察。 我只覺得這島,是人情的,也是有人性的,甚至是一種溫暖的人生。 離開尚義機場時,我回首看了一下,那島。 心裡有種溫溫的感覺,這幾天一直埋怨它的酷熱,原來那不是天氣,而是溫暖得讓人一想起就會感動的人情。 難怪,那兩個被開罰單的女人,不是幽怨或忿忿的說這事,而是忍不住笑的說,說著那位一直向人道歉的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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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然而,往往「戇也」和「識也」差不了多少,誰真正「戇」,誰又真正「識」,任誰也不敢擅自下定論。或許,必須歷經歲月的考驗……。 九 烏番嬸對於華章的種種作為,的確讓她既傷心又失望,說他「讀冊讀佇加脊骿」一點也不為過。幸好還有槌哥這個已不是戇囝的戇囝,以及春桃這個勤奮又孝順的媳婦,要不,老伴過世後,她勢將成為一個孤單的老人。尤其是槌哥為了不讓她難過,以及兼顧兄弟情誼,竟展現出寬宏的胸襟,不願與兄長計較,獨自扛起父親不菲的喪葬費用,的確讓她感動得老淚縱橫。當然,有槌哥的胸襟,也必須有春桃的雅量,即使夫妻倆都是沒讀過書的「青瞑牛」,而卻處處為這個家的和諧而設想,有如此的兒媳,她不僅滿足,也感到自豪。當年他們能撮合成一對,想必是兩家祖龕裡的列祖列宗同時在保佑,但願他們能多添幾個小壯丁,好延續兩家的香煙。 華章在父親臨出殯那天才匆匆趕回來奔喪,卻等不及父親七日後又匆匆回到台灣去,對於那個傲慢不識抬舉的北仔媳婦,烏番嬸如今想來還是一肚子氣。 當年看到她那副神氣活現的模樣,就知道這個查某絕不是一個「好新婦」,果然不出她所料,老伴到「天頂做佛」,她這個大媳婦非僅不回來盡孝,竟然還想阻擋夫婿回來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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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種子有夢
金門的夜色如水。 月牙輕輕鉤出時間的線頭,吹過的風,像嬉鬧的貓,才一下子,便將毛球拉得遠遠的,彷彿長長的銀河,閃閃發亮。 星空下,木麻黃揮動細長的針葉,將星星般的種子,穿來梭去,編織眺望:如果種子有夢,在時間的銀河裡,會如何漂流? ● 這夢會不會長成一棵高大的木麻黃,停靠在小男孩住家的後院? 小男孩住家的小小後院裡,不僅種有芭樂、桑椹、木瓜、龍眼,還有青蔥、小白菜、以及許多不知名的花草。果樹、菜圃、與花園之間,小男孩的父親特別用許多空酒瓶,倒插著來區隔。行列有序的酒瓶隊伍,彷彿是小男孩家裡舊風琴的琴鍵,在細雨輕風中,叮叮咚咚,彈奏著四季的曲調。 小後院的中間有個ㄇ形的大鋼架,上面掛著鞦韆,底下鋪著沙丘,是小男孩專屬的遊樂區。木麻黃就佇立在鋼架的右側,隔著一道不高的紅磚牆,另一側是鄰居老醫生住家的庭園。 有一天,小男孩的母親在木麻黃的旁邊,埋下絲瓜種子,小男孩自告奮勇地要求負責澆水。隨著一天天的過去,絲瓜的種子發了芽,長了葉,伸出卷卷的觸鬚,再變成藤蔓,攀著木麻黃的樹幹往上爬,即使小男孩只能辛苦地抬頭仰望,藤蔓還是不肯罷休,像極了傑克的魔豆。不久,小男孩遠遠瞧見藤蔓上開了淺黃色的花朵。花朵凋謝後,從花托內又冒出細細長長、圓柱形的瓤果。小男孩好奇地想爬到樹上一看究竟,他架好木麻黃旁的一座木梯,緊抓住每一台階,慢慢地、慢慢地爬著。好不容易,終於爬上了樹,他仔細觀察小小絲瓜的可愛模樣,滿心歡喜地聞了聞絲瓜清新的香氣,輕摸粗糙的表皮,第一次感受到生命隱約的脈動。 這時候,小男孩清楚地看見了隔壁老醫生的庭園。 ● 老醫生的庭園不大,有奇形怪狀的假山、彎彎的池塘,池塘裡有蓮花,也有用石頭做成會噴出水來的鯉魚;池塘的兩側不但有宮燈、小橋,還種有不少的花草樹木。尤其,石頭鋪成的步道間,長滿綿密又平整的綠草……小男孩看得目瞪口呆,而正在用噴霧器,幫花草樹木灑水的老醫生發現了小男孩,面露和藹笑容,向小男孩揮了揮手。害羞的小男孩,不知如何是好,沒有回應,反而快速地爬下了木梯。 ● 絲瓜成熟了,小男孩又自告奮勇地爬上了木梯,幫母親採摘絲瓜。 每當爬上木麻黃,小男孩總會好奇地再三望向老醫生的庭園。只要老醫生看到小男孩,都向他親切地露出笑容。日子久了,小男孩也學會揮手回應。 即使如此,在小男孩的心裡,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從來沒在庭園裡見過老醫生的孩子、孫子。後來,從大人們那裡偷聽到,老醫生因為希望他的孩子們能夠繼承他的事業,早早地便把孩子們送到波蘭去唸書和工作。小男孩遙望著遠方,心裡想著:波蘭應該是在很遠的地方吧,那裡種不種木麻黃呢?老醫生自己一個人住在金門這裡,難道不寂寞嗎? 此時的小男孩仍然沒有勇氣和老醫生講話。 直到某個颱風天的夜晚,小男孩的身體很不舒服,晚飯沒吃幾口,便上床睡覺去了。小男孩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冒冷汗。小男孩的父親發現了,抱著小男孩,猛按隔壁老醫生住家的門鈴。老醫生揉著惺忪的眼睛前來應門,摸摸小男孩高熱的額頭,連忙要小男孩的父親抱著小男孩進入診所,原來小男孩罹患了急性腸胃炎。只見老醫生忙進忙出,又是聽筒、又是針筒,直到體溫計的刻度明顯下降,才鬆了口氣。這時候,牆壁掛鐘上的時針,早已悄悄滑過數字十二。第二天早上,在父親的催促下,小男孩向老醫生說出第一聲的謝謝。 ● 有天,小男孩把木梯改搭在圍牆上,想更近距離地觀賞老醫生的庭園,恰巧遇見老醫生蹲在圍牆邊不遠的花圃旁,用小鏟子專注地鬆土。小男孩與老醫生終於開始有了真正的對話。 「那是什麼呀?」小男孩看見老醫生的手中,輕握著如蒜頭般的東西,好奇地詢問。 「這是火球花的鱗莖。」老醫生嚇了一跳,隨即回過頭,微笑地回答。 「那是不是種子呀?」小男孩又問。 「可以算是。只要是能保存養分的泉源,都可以歸類為種子的。」 「那花呢?」小男孩更好奇地問了。 「每年春天,火球花將預先儲存在鱗莖內的養分,由花梗抽出,先開花,等到花謝了才長葉,然後再藉由鞘狀的綠葉與陽光進行光合作用,努力產生新的養分,循環不息。」 「夢想也好比是花,種子必須儲存足夠的養分,夢想才能開出美麗的花朵。」 老醫生邊說邊將火球花的鱗莖遞給圍牆上的小男孩。 「養分是什麼?」「夢想又是什麼?」 小男孩一面聽一面想,又仔細瞧著手中的鱗莖,心裡頭仍是似懂非懂。 ● 有天下午,小男孩又爬上圍牆旁的木梯,老醫生揮手邀請小男孩爬過圍牆參觀他的庭園。跨過牆,小男孩沒想到,牆的另面竟然建有一道磚造的窄梯。小男孩在老醫生的引導下,更清楚地看到了庭園的種種,還發現池塘裡,正悠游著色彩繽紛的錦鯉。尤其那厚絨絨的草皮,踩在上面,好像毛毯一般,舒服極了。 賞玩了好一陣子,小男孩突然發現在灌木叢旁,長有一棵奇怪的樹。枝椏上不僅開著白色的小花朵,還結滿米色、紫色、黃色、橙色、紅色的圓形小果實。 「這個可以吃嗎?」小男孩訝異地問老醫生。 「這是小辣椒,是可以吃的。」沒聽清楚辣椒兩字的小男孩,繼續好奇地睜望著那些可愛的小果實。 「要不要帶一些回去?」老醫生親切地問。 「可以嗎?」小男孩興奮地點點頭。 「但是在吃之前,要先問過母親喔。」老醫生邊採邊交代小男孩,沒一會兒,小男孩的兩個褲袋已經鼓鼓裝滿了小辣椒。 小男孩高興地爬回圍牆,在還沒回到家前,便迫不及待地先拿出一顆最鮮紅的小辣椒,往自己的嘴巴一送。不曾吃過辣椒的小男孩,立刻被它的辛辣味道逼麻了嘴唇與舌頭,但一點也沒有麻痺了小男孩的眼淚和喊叫聲。那一陣子,剛好左鄰右舍時常聽聞家犬被下毒的事件。因此,當二姊發現了小男孩的模樣,嚇得連忙跑到附近的雜貨店,買了孩童間口耳相傳可以解毒的黑糖回來。小男孩猛吃黑糖又狂喝開水,好不容易,嘴巴裡的辛辣味道才終於紓解下來…… 後來,小男孩搭在圍牆上和老醫生聊天時,還特別與老醫生分享他對小辣椒的心得:「不是美麗的外表,就有好吃的味道喔。顏色黑黑的,反而才甜的咧!」沒想到,老醫生竟然直誇小男孩說得很有道理。小男孩得意極了。 ● 有天,換成老醫生爬上了圍牆,探出頭,示意要小男孩噤聲地走向他。 原來是老醫生發現木麻黃上多了個鳥巢,裡面還有兩顆蛋。更特別的,鳥巢剛好築在圍牆正上方木麻黃的枝幹上,兩邊各佔一半一半。老醫生笑呵呵地說:「這鳥巢,是我們共同擁有的秘密喔。」 於是,鳥巢成為小男孩關注的新景點。賞鳥的情報,也在小男孩與老醫生之間,成了談不完的話題。可是,母鳥似乎不是很喜歡小男孩偷偷前來拜訪,不時作勢欲啄,常常嚇得小男孩落荒而逃。 有一次,當小男孩在觀察鳥蛋時,突然看見,母鳥朝向自己飛近身來,一時心慌,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嚇壞了老醫生。還好小男孩只是受到一些擦傷。在包紮傷口的時候,小男孩焦急地追問老醫生,有沒有碰壞了鳥巢……連老醫生都不禁搖搖頭地說:「真拿你沒辦法。」 好不容易等到鳥蛋孵化成雛鳥,趁母鳥不在,小男孩又爬上了樹,仔細欣賞那瞇著眼睛、又不停抖動身軀的雛鳥,覺得牠們實在可愛極了。有時候,小男孩還會從家裡拿來土司,撕得碎碎的,小心餵食那些嘴巴張得很大、怎麼也吃不飽的雛鳥。 小男孩有一次還撞見了隻貓,爬上圍牆,抬頭覬覦鳥巢許久。為此,小男孩生氣地大聲叱嚇,還作勢要丟石頭,才趕走那貓。 很快地,雛鳥長大成幼鳥,羽毛漸漸開展,變為小鳥。小男孩深深感覺到,生命在時間流動裡,奇妙的演變歷程。 沒想到過沒幾天,小男孩發現鳥巢內的小鳥全都不見了,只剩下母鳥,孤伶伶地在枝頭繞飛。不久,連母鳥也消失了。小男孩難過地哭了起來,以為小鳥是被貓給偷吃了。老醫生溫和地拍拍小男孩的肩膀:「不是的,小鳥長大後,總是要自己學會飛翔。」老醫生又說:「而且,飛翔是小鳥的夢想呀。」 小男孩隨著老醫生,抬頭望向天空陸續飛過的鳥群,彷彿,慢慢地有些懂了。 ● 這樣探險與驚喜的日子,隨著小男孩日漸長大,很快地結束了。 小男孩開始學習展翅,他飛到了遙遠的美國。美國沒有木麻黃,小男孩也沒有找到美國夢。其實,他過得很寂寞。 後來,小男孩唸完了書,工作了幾年,最後還是決定要回到自己的故鄉。回來的時候,發現後院裡,昔日老醫生贈送的火球花,正花團錦簇地綻放著。只是,老醫生早已不在人世,小男孩沒有來得及問他:如果,種子有夢,那老醫生的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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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之間
唐初詩人盧照鄰,在《長安古意》詩稿中,有「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之句。鴛鴦雌雄偶居形影不離,古稱「匹鳥」,後因此比喻夫婦。 恩愛夫婦,固然令人羨慕欽敬,但實際上做起來很難,雙方應具耐心寬容和信心。所謂「恩愛夫妻不到頭」,就含有諷刺和懷疑的意識。 最近看了一篇感人肺腑的雜文,在物質生活艱苦的歲月,一位名叫李壽民的青年,結識了富豪千金孫經洵,兩人情投意合,已到了難捨難分的地步。一日,經洵抱著挨罵的準備,將身貧位卑的李壽民帶回家中,去見父親。 你是幹啥子的? 我沒有工作。 那你靠什麼吃飯?養家? 寫稿子。 孫老苦笑,問他:「寫啥稿子,常在哪些刊物發表?」 我的作品……還沒有發表出版……正在寫……武俠小說。 孫老氣得火冒三丈,拂袖而去。孫夫人在愛女「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威脅下,終於允許了這門婚事。 孫經洵身材小,體態孱弱,丈夫對她穿衣披氅,體貼入微,上車下車,他在她兩側小心攙扶;每天午後,他都為妻子親手沏好一杯龍井;每次用餐,他都為她送上第一筷子菜……這樣的小事,李壽民一做就是幾十年。 1951年秋,李壽民編導的京劇《岳飛傳》在上海天蟾舞台公演,由譚派傳人譚元壽和著名青衣李麗芳擔綱,演出大獲成功。李壽民大為高興,便把兒女從蘇州接到上海看戲。戲看得正出神,聽得女兒衝著父親埋怨:「您這是幹什麼呀?老是伸腳!」老李不作聲,只是傻笑。戲散了,一家三人附近吃宵夜,老李才道出原委:原來從前戲園子座位較高,孫經洵身材矮小,老李為讓妻子不至於控著腳,便伸出腳來做「踏墊」,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性動作。看《岳飛傳》那天,孫經洵去北京省親,老李便將「踏墊」送給了女兒。〔註〕 這位李壽民,四川重慶市人,他就是在抗戰期間創作了一部空前絕後、玄想超妙、光怪陸離的長篇小說《蜀山劍俠傳》的還珠樓主。 還珠樓主的這部中國民俗文學的絕妙作品,若以「武俠小說」的稱謂是難以概括的。作者還珠樓主開創了異想天開地奇妙世界:海可以煮沸,地可以掀翻,……人可以化善……作者生於1902年,1961年辭世,終年59歲。他身後半世紀,出版社再版他的《蜀山劍俠傳》,我很欽佩出版家的宏觀眼光和魄力。 在當前社會,夫婦恩愛到頭是難以強求的事。列夫‧托爾斯泰有句名言:「床笫間的悲劇,是人間最大的悲劇。」托爾斯泰到了老年,因常和老伴發生糾葛吵架、離家出走事件,他在痛苦中寫作。我們決不譏笑他,卻敬佩他。胡適自稱他是「怕太太俱樂部」會員,但卻在外面搞劈腿,玩弄女性,包括美國女人、中國女人,他還是受學院派的擁護。他有美國文憑,在官場有一定的勢力。過去聽到不少人背地裡罵他,真的。 最近因病離家,躺在醫院,想起行動不便的蘭梓,孤身住在小樓上,白天,還可以和幫忙煮飯的林嫂聊點家常話,但漫漫的長夜,她怎麼渡過?她怕鬼……還怕詐騙集團電話。一日,晶兒下課趕來探望,我問起此事,她笑起來:「你們二老,看電視老是吵架,評論時間也爭辯不休,你住了醫院,老媽可慘了!沒戲唱。」晚間,她總是把我房間的檯燈扭亮,直到天明,假想我這老頭兒還在書桌前寫稿、翻書,才能閤上眼安心入睡。 「老爸,你以後別跟媽吵了,行吧?」晶兒說。 「不行,該吵架,不能憋著。」我堅持自己的觀點。 我內心早作了準備,夫婦相聚到了晚年,並非幸事。「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那是詩人的理想空話。因為人到晚年,生活起居,已到了各自照顧的地步。若是一個先走了,被撇下的人豈不傷心欲碎?為了讓活著的人減少喪偶的痛苦,我故意給她留下壞印象是對的。因為我知道自己一定先走,這個社會環境似乎讓我愈來愈不滿。 〔註〕:李觀鼎<沉澱下來的往事>,刊於《作家文摘》2012年5月15日。作者係還珠樓主(李壽民)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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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你才毋通亂亂出主意,若是誠實帶伊去,恁嫂仔穩當會活活氣死。這個空頭你千千萬萬毋通亂亂開。親像俺娘這種毋捌半字的鄉下人,若誠實欲帶伊去台灣彼個大所在,我的面子毋知欲去囥陀位。」 「國語話毋是講過:虎毒不食子,子不嫌母醜。」 「槌哥,我實在想袂到,想袂到你這幾年來,竟然會變赫爾濟。表面上看起來雖然抑是戇勢戇勢,但是頭腦袂歹,擱會落國語,予人看袂咧出來。」 「阿兄你毋甘嫌啦。擱較講,戇人永遠是戇人,槌哥永遠是槌哥,若是欲佮你這個大學生比,比無一個尾逝。」 「講起來也是有影,我毋爾讀誠濟冊,嘛佇社會食幾落年的頭路,過的橋比你行過的路抑擱較濟,又擱娶一個水某,這攏是你無法度佮我比得。」華章頓了一下,突然問:「你哪會去娶春桃彼個死翁的查某?」 「阿兄,姻緣天註定啦,你嘛想袂到會娶北仔查某。」 「你實在有夠傻瓜潲得,金門山查某赫爾濟,若欲娶嘛著去娶一個在室女,哪會去娶一個死翁又擱生過囝的查某。你若無戇、無槌、無大條、無傻瓜無人欲相信啦!」 槌哥傻傻地笑笑,沒有再回應他。而心裡不禁想,雖然春桃是一個死翁又生過囝的查某,但是她賢慧、孝順,能吃苦耐勞,是一個典型的傳統婦女,不管旁人的看法如何,他珍惜這段情緣的心永遠不會改變。相對於哥哥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處處瞧不起人,連公公去世都不願回來送他一程,甚至還不讓夫婿回家奔喪的北仔查某,又有什麼格調可言。說不定阿兄在台灣也是一個「娶某綴某走,又擱聽某喙大富貴」的「某奴才」,果真如此的話,亦不過爾爾。尤其他諸多想法和作為,簡直讓人不敢領教,面對如此之兄長,又能和他計較什麼呢?即使自己已非昔日的槌哥,但面對「聽某喙大富貴」的兄長,他仍然願意「激戇戇、激槌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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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大學生畢業了
第十八週的週三第一二節,是大學部『閩海文化與文學』的最後一堂課,學生交研究報告。 大學部的課是選修課,只有兩個學分,大二到大四都有學生選修這門課(還有一位重慶大學的交換生叫周明俐),共有三十多人,其中大四的學生有十人。中文系每年招生五十名,也就是說,畢業班有五分之一的學生選了我這門課。 半個月前,畢業班的同學開始籌劃他們的畢業活動。中大校園萬松婆娑,草坪翠綠,隨處可以看穿著學位服的同學,或兩三人、七八人,或一二十人;有時是一對情侶,加上一位為他們拍照的攝影師。大家都美孜孜在那兒影留。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收到中文系大四同學送來的紙製學士帽和精美的請柬:邀請老師參加他們的謝師宴。我頓然一悟:這麼快,我在中大教的學生馬上就要畢業了! 五月十三日,謝師宴在中壢市的聚風華舉辦,規模不大,除了同學,就是這四年間給他們授過課的十多位老師(因為有的老師住在台北等地沒能參加)。平日上課,著裝雅素的女生,今天都精心打扮,穿上顏色鮮豔的裙子或套裝、高跟鞋,蛾眉輕描,連她們自己都感到驚喜,不斷相互拍照。主持人逐一給他們上過課的老師遞上一大束的鮮花,還有一個小小的禮盒。挨著我坐的是戲曲教授孫玫。孫教授的名單在我之前,他笑盈盈地回到座位,打開小禮盒,禮盒內是兩塊巧克力、兩張手寫的小卡片以及一些小小的裝飾品。孫教授仔細看著小卡片,說道:我就喜歡這個。我不知道這小卡片寫著什麼,是祝福的話,還是上課的感受?我心裡想,他們會在送給我的小卡片上寫些什麼?按照順序,我也捧回鮮花,拿到小禮盒,每一個小禮盒的外觀雖然不一,巧克力和小飾物也不一,但是都很精緻可愛。讓我稍稍有點失望的是,小禮盒內並沒有小卡片。過後細想,我上的只是選修課,寫小卡片的同學或許沒有選我的課,或許雖然選了我的課,但是不好以整個班級的名義給我寫卡片。 六月九日,早上是全校的畢業典禮,我沒參加。午後,中文系舉辦撥穗活動。活動由低年級的同學當主持人,看得出來,主持人稍稍有點緊張,平日裡都是學長們帶領著他們做這個活動那個活動,今天,他們卻站在台上主持學長的撥穗活動,為學長送別。很榮幸,我作為畢業班的老師也坐在第一排。掉頭一看,大教室座無虛席,除了學生的老師,一大半是家長。系主任和班導師作簡短的發言,系主任楊祖漢教授是位哲學家,講話很有哲理;龍亞珍教授和幾位班導師講親身經歷的小故事,充滿溫情。畢業生都穿上整齊莊重的學士服,學士帽的帽穗經由師長往左邊一撥,他們就成為真正的學士了。畢業班的同學分成五組上台,第一組只有一位同學,是上一屆的學生,推遲畢業了,主任楊祖漢教授撥穗。其餘四組分別由四年中擔任導師的老師撥穗。每一組上台,都是一片歡呼,一位位同學的帽穗往左撥,一張張難忘的照片把這動人的情景記錄下來。女生們眼圈紅紅,淚光瑩瑩,有一個女生撲在系副主任廖湘美老師懷裡,嚶嚶啜泣。我和家長們、老師們們一起經歷了這激動的時刻,難忘的時刻。 第十八週的週三是六月二十日,學生如期交來研究報告,沒有想到畢業班的同學還陸陸續續遞我小信封或小卡片。四年半前,我離開東吳大學,許永德同學賦詩送別,我已經將那首詩記錄到《東吳手記》,今天,我還要把中大這些同學的贈言記錄下來(為省篇幅,稱謂『陳老師』三字省略): 謝謝您辛苦的教導!希望您在中大的日子將來是美好的回憶。未來若有機會親臨武夷山,那必定是老師『推銷』有成!(學生陳又加敬上) 您上課的內容真豐富,讓我認識到大陸東南地區人文特色。謝謝您!(學生楊馨雅敬上) 上您的課真是非常有趣!您給人的感覺真是十分和藹可親,總是帶著親切的微笑講課。希望在中大這一個短暫的日子裡,能給您留下美好的回憶。(學生卓惠君敬上) 這個學期一轉眼就結束了,上老師的課,對閩海文學方面又有新的認識,真的是獲益良多。每次問老師問題時,老師總是以親切的笑容回答我們,相信畢業之後一定會很懷念這門課的。祝老師:事事順心!(學生陳詩芸敬上) 這個學期結束後我也要畢業了,上老師的課很有趣。許多細節都是我沒有注意到的。希望自己再多加努力一點,成為像老師這麼細心、用心的人。這學期即將結束,老師的和善,我會永遠記得,希望您在中大的回憶是美好的!以後如有機會,一定要吃遍台灣的小吃喔~(學生林彥均敬上) 感謝您不遠千里而來,辛苦了!這學期非常感謝您的教導。敬祝安好!(學生豐玲敬上) 感謝老師這一學期的教導,還參加我們系上畢業生的各種活動。感謝老師不遠千里而來!(學生培陽敬上) 上次聽老師說很喜歡我們大四送的禮物巧克力,真的很開心,隨著上老師許多堂課,漸漸了解和發現老師的可愛之處,老師真的是很有活力的人,喜歡到各地去旅行,去探訪古蹟、幽勝地,從老師的講課,我學到如何欣賞大自然,並且更加深入抒發自己的感受。老師也說,要不斷積累自己的審美經驗,畢業後,我會利用暑假的時間到各地走走,像老師一樣對待許多事物,保持著熱忱和學習心態。謝謝您這個學期的陪伴,陪我們走過許多人生重要時刻。 常在107電影院看到老師的身影,老師您也喜歡文藝表演吧?所以想在這兒和老師分享一個我看過並覺得很棒的表演。雖然演出時間已過,但老師若有機會到台灣,3月~4月份,『神韻』會在台灣演出!若老師有興趣,可以上Google,『神韻』有更詳細的介紹。(晏如敬上) 有一堂課,我講的是朱熹的《武夷棹歌》,興頭一來,我說將來你們到武夷山旅行,我可以當你們的導遊,所以陳又加同學說我『推銷』有成。中大文學院三館107是小型電影院,我是那兒的常客,不小心被晏如他們撞見了幾回,所以他們推斷我一定喜歡看表演,所以邀我下次來去看『神韻』。我倒有話要對晏如說,我對林懷民的雲門舞集心儀已久,總是錯過,戲曲研究所前貼了一張宣傳廣告,說《九歌》秋天還將公演,不知十月間我再度來台能不能趕得上? 這篇小文從動筆到今天,十天過去了,十天間,我看完了所有的報告,大四的同學畢竟和大一、大二的同學不一樣,他們的報告大多寫得很認真,有的還有創見,其中一位同學還根據我授課的內容,擴展閱讀,自擬新題,頗有新見。十天過去了,六月變成七月,大四的同學們都已離開中大,不久我也將結束客中的生活。在這即將離去之際,我也要告訴同學們,中大給我留下美好的印象,同學們給我留下美好的印象。我要對大四的同學們說:謝謝你們一個學期來的支持和配合!我會想念你們的! 選我研究所課程的同學沒有今年夏天畢業的。陳維剛同學早已經修滿了全部學分,他的論文也寫得差不多了,這個學期也來聽我的課,並且至始至終沒有缺席過。維剛很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論文也寫得嚴謹,他很快就要口試,也很快就要畢業了。另一位碩士生陳貞如,這個學期正在寫論文,之前她到過武夷山,並且讀過我的一篇朱熹《武夷棹歌》的文章,課餘也和我討論過這個論題,今年夏天,她畢業了,並且找到一個教師的職位。陳維剛和陳貞如雖然沒有在我這兒修得學分,但是他們也是我的中大學生,故附記於文末。(本文是《松濤書閣手記》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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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張無助的臉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奶奶,慌慌張張的出現在諮詢台前,蒼白的面容,驚慌失措的模樣,疲累的身軀有點搖晃,我急忙起身相迎,一邊安撫老奶奶的情緒,一邊詢問她的需求。原來,她和親人走失了,居住在天母的她,已有八十多歲的高齡,因弟弟從中部北上造訪,做姊姊的義不容辭陪同出遊,昨天一天的陽明山之旅,耗去奶奶大部分的精力,今天淡水行,上午的行程已經是她的極限,弟弟難得北上,體力較佳,遊興不減,因此獨留奶奶在紅毛城入口等待。老奶奶左等右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她開始心慌了,以為親人棄她而去,因此情緒開始焦躁不安,前往諮詢中心求助。 我耐心聽著奶奶的敘述,努力安撫她不安的情緒,然後鼓勵她去回想親人的電話,也許是腦筋退化,也許是太著急,奶奶愈想愈煩亂,顫抖的雙手猛抓頭皮,眼淚幾乎掉了下來,她急,我也跟著急,但卻要佯裝鎮定,她想不起弟弟的手機,家中的電話應該會記得,她告訴我她與女兒同住,我鼓勵她唸出家中的電話,電話撥通了,鈴響一聲聲,我又失望了,要不是奶奶記錯,就是女兒不在家,看來得報警了!奶奶仍在努力的想著,這次她想出了女兒的手機號碼,我再次撥號,終於電話接通,果然是奶奶的女兒,這下奶奶才放下心,我把話筒交予她,母女連上線,奶奶止不住淚水,我輾轉得到奶奶弟弟的電話,與弟弟聯絡上。仍在淡水的弟弟終於出現,原來弟弟被淡水的景色給迷住了,忘了時間,忘了還在等待的老姊姊,終於,事件喜劇收場,我安了心,折騰好一陣子的時間,終於可以回歸正軌,安心處理公務了! 只是,老奶奶慌張無助的臉,仍然在腦中揮之不去!因為,曾經,母親有過如此的經歷,那個時候,我不在身旁,母親獨自承受了忐忑、恐懼的迷路事件,當母親轉述過程時,她餘悸猶存,而我,心疼自責的落淚。那年,母親赴台後獨自返回金門,因捨不得我們請假送機,決定先至永和姨媽家與妹妹相聚,然後直接到機場搭機,因為有前例可循,姨丈熱心送機,所以我們放心的同意母親的作法。那天,母親拖著沉重的行李,姨丈陪同搭計程車至松山機場,一切理所當然,辦完手續,送母親至登機室,姨丈便先行返家。不料,當日金門天候不佳,因為濃霧籠罩金門,班機臨時取消,母親枯等整日,直到機場宣布當日班次全部停飛後,不識字的母親未曾抄錄任一位親人的電話或住址,在人生地不熟的機場大廳,她急壞了,只知道永和姨媽家是過了一座橋〈橋名不知道〉,然後進入菜市場〈市場名稱不知道〉的印象,硬著頭皮搭上計程車,計程車司機將她載至市場旁,母親憑藉著些許的印象走進市場,卻是傻傻的東南西北分不清楚方向,手邊的行李又沉又重,聽母親說:她整整在市場內前進、後退,左右張望,來來回回數十回,口乾舌燥,腳酸手麻,心跳加速,徬徨無助的繞了近2個小時,終於,找到姨媽家的巷口,重返姨媽家門。 我聽著,聽著,心糾結著,很自責,很不忍、很心疼,我的疏忽造成母親如此大的驚恐,真是不孝啊!幸好那天計程車送母親到達的市場是對的,否則永和不只一座橋,不只一座菜市場,我真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幸好天可憐見,母親有驚無險的度過那一次。從此,每每母親赴台獨自返金的時候,我會堅持親自送機,並在母親的口袋留下多種可以聯絡親人的方式〈台灣或金門親人的電話或住址〉的紙條,而且分別放在各個口袋或行李,並且教導母親迷路時的求救方式,我更會在機場的大廳靜靜等候,等待班機起飛,等待班機在金門尚義機場安全降落,等待金門的親人接到了母親,然後才能放心的返家,所以,母親迷路的事件僅只一次,但那一次,也夠驚心動魄的! 今天碰到的老奶奶,那張無助的臉一樣叫人心疼,希望往後,她的親人也能如我對母親的方式,多一份小心,換來真正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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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你講的也是有影啦。恁阿嫂無通予我倒來,我嘛是強強欲倒來,才袂予人講不孝。」 「咱鄉里拄拄你讀過大學,若是毋知影這字『孝』字,實在無人欲相信,嘛會予人笑。古早人講:『生前予伊食一粒塗豆,較贏死後拜一個豬頭。』咱老爸已經死啦,想欲有孝也無機會啦。」槌哥一語雙關。 「咱莫擱講赫,你算看覓,阿爸出山彼日,鼓吹錢佮師公錢攏總偌濟?我通算予你。」 「毋免算啦。」槌哥爽快地說。 「物事毋免算?」華章緊張地問。 「阿兄,我雖然戇擱槌,但是你的困難佮你的孝心我感受會著。這遍阿爸過身所開的錢,全部予小弟我來出。你想欲出的鼓吹錢佮師公錢,倒去台灣了後,緊提去囥銀行生利息,通買厝佮買車。」 「按爾歹勢啦。」 「咱是仝爸仝母生的親兄弟,無啥物通歹勢得。」 「老爸死去,我無出半箍,是毋是會予外口人講閒話?」 「你毋免煩惱,人咧做、天咧看,我袂四界講啦。」 「若是按爾我著放心啦。」 「講實得,你長久徛咧台灣,若是有人講閒話,你嘛是聽袂著。」 「講起來也是有影,等咱傢伙佮田園厝宅若分好,我就袂擱想欲倒來。這個所在永遠綴台灣袂著。」 「台灣若徛久,沓沓著變成台灣人,這種事志是誠正常得。你愛倒來、著倒來,毋愛倒來、著莫倒來;聽阮阿嫂的話就著啦,俺娘我會照顧。」槌哥故意說。 「俺娘伊會行會走,會食會做,物事著擱人來照顧?你毋通人情了了。」華章有點不悅。 「歹勢啦阿兄,我實在無想著這點。若是趁俺娘這陣會行會走,帶伊去台灣行行看看得,伊一定會誠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