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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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懷
「妳什麼時候上台的?媽媽怎麼不知道?」我又疑惑。 「我在台上講兩次媽媽我愛妳,妳都沒聽到,都在跟記者叔叔講話。」二女兒嘟著嘴。 恍然大悟,做事專心的我,一心只能一用,「對不起,媽媽在接受記者叔叔的訪問,耳朵沒對人!」 講話像極了寫文章的張記者,很喜歡看他的四句聯,寫押韻的詞句很傷神,他怎能沒有白頭髮呢?挺嫉妒的! 各班回教室,親師互動,踏進一年級,那桌上,擺著我的書,家長翻閱著,我看到「殘缺的歲月」那位女主角,頻頻拭淚,她捧著書本,走出教室,在走廊的一角,那無人的地方,品讀與擦淚,我走近她:「怎麼了?」 「妳寫到我的心坎裡了,我要到書店買一本,送到醫院給我先生看,希望妳的鼓勵,能讓他堅強而勇敢!」她激動地拉著我的手。 「不要哭啦!」一時間,我也不知所措,在與大作家電話聯絡時,告訴他此時的情形。 「妳要安慰她呀!」大作家指點。 「我不會安慰人耶,啊我都叫她不要哭,啊她都一直哭!」我真的慌了。 回診的時間已到,拍拍她的肩膀,揮揮手,朝醫院婦科奔去,校園的溫馨畫面,停留在腦海;但很快的,心就往下沉,這次,被診斷「膀胱脫垂」,又是多產惹的禍! 二月八日,腎臟科醫師以電腦斷層攝影,幫我檢查了泌尿道系統,很欣喜沒有結石等問題;但三月底,發現小便有泡沫而回診,這回醫生告訴我:「妳應該做腎臟切片。」 「我記得你說過,不明原因,做了切片,原因還是不明,你也說,我只要追蹤就可以了。」我複述。 「那,我看看,你還有什麼沒檢查!」他的手移動著滑鼠,眼睛尋覓著電腦:「幫妳排一個泌尿道攝影。」 聽了大驚:「我在二月份不是才輻射了一千張X光,自費做了電腦斷層檢查,注射了一百CC顯影劑!」 「這回只要五十CC,做完這項檢查,就不要再叫妳做了。」他說著。 「之前的電腦斷層攝影,檢查的就是泌尿道呀!」我說。 「沒做呀!」他說著。 「有啊!我還回來看報告,你說泌尿系統都很好,攝影之處沒長東西呀,我有作記錄呀!」我將當時的情形再述一遍。 他看了看電腦:「這邊的報告,只寫到腎臟。」 「怎麼會這樣?」我很憤懣,只是,文人該有的涵養,忍了下來。 「這樣吧,我現在就幫妳開轉診單,轉去榮總作腎臟切片。」他說。 「你之前不是說不用嗎?」我發出疑問。 「其實,妳第一次來看診的時候,就應該切片了!」他說。 「那,第一次怎麼不說………」我這隻白老鼠,還要、又還能被試驗多久呢? 腎臟切片,我不切了! 泌尿道攝影,我不攝了! 心情又跌落谷底! 最近,腰又痠痛得厲害,堅持不再當白老鼠,「病死」總比「整死」好吧?! 隨著新書問世,有著幾分喜悅,圓了二十餘年來的美夢,但我有一個更大、更遠的夢,期望金門的醫療,能更上層樓,讓居住外島的每個人,能擁有很好的醫療品質,因為,「捧心捧肝」的日子不好過呀! 美珍,這位餐廳的老闆娘,一口氣訂購十本,分享親友,我跟她說:「賺錢很辛苦,買十本書,等於做一桌菜餚給客人!」 她的回覆是:「因為我是妳的忠實讀者!」賺錢不嫌多的她,最近到鎮公所登記攤位,名額有限,幸運抽中,祝她生意興隆,賺更多的錢,不久的將來,再購我的第二本書! 恆富公司的蔡董:「我捧場十本!」漂洋過海來金門,育有三女一男,均大學畢業,老大、老三當老師,老二日文翻譯,兒子尚在軍旅,到外島包工程,別忘了,注重施工品質,留給金門人好印象哦! 夏興社區發展協會的理事長,也指示總務,以社區經費購數本,置放活動中心,供居民閱讀。 也有些口頭捧場者,謝謝啦! 年財兄有一位柔性又感性的妻子,有一回她告訴我:「看妳的作品,我會感動得掉眼淚,他每次都在一旁笑我!」最近年財兄告訴我,他那美麗溫柔又善感的老婆,在看我的書,趕緊提醒他,如果老婆又哭了,可得通知我,兩家住得近,我再送面紙過去! 服務三總的淑黎,溫馨的日子,返金表孝心,祝賀媽媽母親節快樂,得知這項訊息,很高興的道恭喜,她要到書店購買,帶回三總給病人看耶!只是,三十一歲的她,還未婚哩,其母心急如焚,要她趕快嫁人,怎辦?男士快來追吧! 淑黎服務於金門花崗石醫院的時候,應護理主任明儀姐的邀約,我帶著女兒與全院護理人員,腳踩料羅灘,觀蒼鬱的山林、賞滿天浪花的海水,為醫院寫了一篇——極目觀望料羅灘,作品刊登,院內拍手叫好,院外則是把我當匪諜般,就因作品當中,敘述了料羅灘乃兩棲部隊駐紮之處,兵棋台整齊排列、數步必有崗哨………等,金防部政四組竟查起了我的身分,長歲數、長身高、長官階,亦該長智慧,有哪個匪諜,在刺探軍情後,會在副刊發表,又留下名和姓,等人來抓! 文章的起承轉合,當年住在山上的大官,不知有否品讀文中的一段:「水泥牆上,威武雄壯的字樣,過目難忘——神出鬼沒,敵人喪膽;浪裡白條,海底蛟龍。我軍蛙兵之臥薪嚐膽,不畏驚濤駭浪,可見一斑!」看不出來呀?作者在警告對岸的「共匪」,不可越雷池一步,我們國軍有厚實的軍力、不怕苦、不怕難、不怕死………,我這麼有愛國情操,沒給獎勵也就算了,還敢找我碴?想約談,門都沒有!也因此,金防部,多了許多「忠實讀者」,他們都在注意我這個「匪諜」寫啥?作者寫稿,就是要人看,看不出端倪,很失望哦? 駐軍不斷裁撤,許多據點,人去樓空,成了犯罪的溫床,而軍管時代已過去,走過來時路,有多少人回憶? 想年輕的時候,所參加的作文比賽,都嘛是——「為反共復國大業而奮鬥到底」,總是罵共匪無人性,要解救水深火熱的大陸同胞,讓他們早日脫離苦海………。而每年的自衛隊訓練或演習,心戰喊話時,喊的都是:「親愛的共軍官兵弟兄們,共產黨使你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趕快起義來歸吧!」說共匪不好,也都是老師和書本說的,阮嘛嘸知影! 小三通後,看到大陸來的「共匪」,好像也沒那麼可怕;水深火熱的同胞,也沒吃香蕉皮呀!倒是開放後,鄰居的何先生,他一邊翻閱我的書,一邊憂心的說:「現在只有兩條道路,如果大陸放一萬個人過來,道路一定阻塞,希望有四線道,交通較順暢!」他說,他去了大陸幾次,看人家一片欣欣向榮,所以有感而發! 大陸我沒去過,也不知道長怎樣?道路嘛,我也很少出門,又不會開車,留待有心人士去煩吧! 家住彰化,曾服務於西洪,筆名「佬佬」的文友,目前從事建材行業的他,在博客來網路書店點購,小我一歲的他,結婚十二年了,有三個小孩。 當年家中經營紡織有限公司的他,到外島服役,部隊就在西洪,文質彬彬的大專生,在防砲連擔任文書工作,偶爾投稿正氣副刊,從不知他家這麼富貴,退伍返台後,來信了,告知一切,但礙於家規,不能與臺灣人交往,且他年紀比我小,從此斷了音訊!二十年後,他有三個小孩,我有四個;他封筆了,我出書了,他說:「還是寒玉厲害!」 看了長篇小說——李家秀秀,姑換嫂,在小時候,時有所聞,沒有特別在意寫啥?幾經閱讀後,當王維揚的出現,似曾相似的景象,縈繞腦海,開始注意秀秀有沒有嫁給王維揚?如連續劇般,每天盯著副刊瞧,兩人有情人終成眷屬,為秀秀的好命拍掌,金門姑娘嫁台灣,也有平安幸福的呀! 服務西洪的官士兵們,他們退伍或輪調,都會留下通訊地址或聯絡方式,但搬家多次,資料已不見,存留腦海的印象卻一一呈現! 二十年前,島上的十萬大軍,為金門帶來生機,多少農家子弟,靠天吃飯,在日出耕耘、日落而息之餘,均會開個雜貨店,冰果、小吃、撞球、修改軍服………,一應俱全,小小的一 間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阿兵哥走入店中,只要說得出口,少有買不到的商品。 西洪,被大軍包圍,十幾戶人家,近一半開店,幾乎家家有著漂亮的美眉駐店,他們的熱情,無論穿著與打扮,在那個年代,算是時髦的了,惟獨我,冷若冰霜的臉與素淨的衣裳,那高傲態度,愛買不買隨便你,獨樹一格! 防砲連與步兵連,吳姓與廖姓軍官,一個有情、一個有義,吳姓常到家裡幫忙農事,得到父親的青睞,廖姓則是家人受傷時,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亦得到父親的好感,但家中,明文規定,要娶我者,必須把根留下,長住金門,否則,不准交往! 砲兵連,某天夜晚,在窗外偷窺的那位軍官,可把我嚇得魂飛魄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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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寵物
問寶貝女兒,生日想要什麼生日禮物,這位小妮子搞神秘,要媽媽帶她到住家附近一家大型寵物店逛逛,才能決定要什麼禮物。這家寵物店號稱擁有這一區最大型水族箱展示空間,不僅如此,還有各型寵物如蜥蜴、小白兔和貓狗等小動物,簡直是個迷你動物園,聽女兒這樣沒有答案的回答,嚇壞我這個老媽,如果這小妮子要買個幾條魚來養,那倒是沒問題,要是打算養寵物,老媽可能要舉雙手投降,除了上班時間忙工作外,沒上班的時間全都給了她,怎麼可能有時間幫她照顧寵物呢? 母女倆在車陣中穿過馬路,來到離家步行五分鐘的寵物店,小女孩開心得到處逛,完全忘記要把媽媽放在眼裡(安全距離),然後,停在貓咪的家前面,彎下腰和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貓咪對話起來,待心滿意足之後,指著貓咪說:【媽咪,這就是我要的生日禮物。】我想著專家所指導的親子互動模式,所以, 先問:【你會和牠一起睡覺嗎?】 女兒很歡喜的回答:【會啊!】 又問:【會餵牠吃飯嗎?】 女兒說:【沒問題,我會給牠吃飼料。】 再問:【那牠嗯嗯呢?】 女兒很天經地義的回答:【就給媽媽處理囉!】 實在無法繼續和女兒溝通,只好一切推給孩子的爸,等了又等,爸爸下班回家了,這個小情人膩在老爸身邊,然後,極盡巴結的跟老爸提起要養隻寵物貓的要求,老爸也很有默契的問起和媽媽同樣的問題之後,然後,應允了女兒的請求,小妮子手舞足蹈的對老爸道謝,只是,這位老爸氣定神閒的告訴女兒,這隻貓咪要養在苗栗的阿婆家,我們家太小,沒辦法挪地方給貓咪住,像洩氣的皮球一樣,女兒完全沒了剛才的歡喜,看得做媽的好生心疼。 我想起兒時金門家裡養的老黃,那是阿公的隨身護衛,當阿公從門口拿起了鋤頭,老黃就知道要出發了,牛車駕好,老黃就已經載欣載奔的搖著尾巴跑前頭。遇上下雨天,愛哭又愛跟路的我,硬黏著阿公帶我同行,來到農田旁,阿公會把牛車架上雨衣,讓我躲在臨時的遮雨棚底下抓蚱蜢玩耍,不甘寂寞的老黃,會繞著牛車團團轉,企圖吸引我的注意力。沒能和阿公同行時,只要看見老黃出現,就知道阿公從農田回來了,盥洗好,吃過晚餐,阿公就會到村子裡的小店門口找老朋友聊天,老黃大概會讀心術,都知道阿公預備展開的下一個行程,就算阿公當天沒有心情外出聊天,牠也能很體諒的躲在阿公睡覺房間的門口,靜候阿公的差遣。甚至遇見砲聲隆隆的日子,我們跑防空洞的時候,老黃也會不落人後的跑第一。牠是家裡的一份子,總是看見牠在家裡的每個角落出現。在阿公過世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阿公的鼾聲,跟媽媽提起這件事,總說是老黃老了,會發出和阿公睡覺時一樣的聲音。多年後提起,老媽說其實她也是怕孩子晚上不敢自己睡,才會用老黃當藉口,不過,老主人離開了,老黃也漸漸老了,不多時,牠也在睡夢中走了。 很長一段時間,家裡不再養狗,後來有個親戚送來了隻狗,媽媽就順理成章的視為家中的一份子,而嬸嬸愛貓,所以,家裡那段時間就貓狗一家親,每天晚餐後,媽媽和嬸嬸就各自為自己的寵物準備晚餐,金門家裡房子大,門口又有可以活動的空間,根本不在乎多養隻貓或狗。舉家搬遷到苗栗山城,仍是抱了狗回家養,第一隻狗走了,妹妹們哭成一團,家裡低氣壓好多天,第二隻狗意外走了之後,媽媽終於要求不可以再養寵物,因此,鄰居家看門的土狗,竟然也因為知道這一家人都愛狗,所以,每天會有大半天的時間窩在我家門口,甚至我們在外地上班的人回家,牠也會在巷子口搖著尾巴歡迎。家裡的第三代,每個在外婆家長大的寶貝,都愛上這隻不起眼的土狗,甚至小外甥女被這隻狗咬後的隔天,仍堅持要找狗玩,前陣子,這隻狗被毒死,一大家子的人,都憤慨不已,少了這隻會看家的狗,媽媽說門戶安全真的要靠自己了。當然,這期間還有家裡老二插花帶回來一隻很可愛的可魯,只是,這種狗飼料花費很高,照顧的人力又不可少(每天要散步洗澡),所以,短時間又送人,才小一的外甥每每提起媽媽決定把狗送人,都沒先知會他,都要難過得淚眼汪汪。 一大家子都愛小動物,爸爸曾經把天竺鼠養得像小兔子一樣大,甚至把小兔子養得像小狗一樣壯,我算是家裡的異類,看到小動物,絕不會主動靠近,甚至許多單身同事都會養隻寵物作伴,獨獨我從來都不曾動過這個念頭,後來自我剖析,其實害怕付出又失去,會是無法承擔的痛。現在,住在現在這個社區多年,很少特別注意有沒有鄰居養寵物,直到樓下的店面開起了寵物店,然後,再有個鄰居媽媽提起狗比人多的情況下,這才留意,我的天哪!進出電梯時,狗都會橫衝直撞,帶孩子的我,就要提心吊膽,免得孩子受到驚嚇。 沒得買隻寵物貓的女兒,很落寞的告訴我,她不要生日禮物了,做媽的為了討女兒歡心,很努力的到處找貓咪玩具,小妮子總是提不起勁來理會媽媽,好不容易買了隻貓咪回家,因為不是白色的,又難過了幾天。假日,爸爸的好朋友帶了三個孩子到家裡來玩,這個叔叔說因為家裡孩子少,所以,孩子才會想要養寵物作伴,沒想到他家讀小二的長女竟然嗆老爸,說是爸爸不同意,不然,她也很想要養隻小狗,看這位朋友臉快要拉下來,果然夫妻就是有默契,做老婆的人立即回答:【小姊姊,我們家也有養寵物啊!】三個孩子的頭像搖浪鼓一樣反駁媽媽,接著,媽媽補充:【有養小牛、小兔還有隻小小龍啊!】小姊姊會心一笑,我打鐵趁熱的告訴女兒:【寶貝,我們家的寵物是隻小小蛇啊!】女兒無法意會的問:【在哪裡啊?】老爸抱起了她,【就是這一隻啦!】 現在,每天下課後,媽媽和女兒都會到社區的寵物店門口逛逛,看看小貓咪和小狗。女兒認份的告訴爸爸媽媽:【家裡有隻寵物就好了,其他的養在寵物店,我們每天去看看就好了。】感謝這家寵物店,在我還沒有換屋計畫前,但願它繼續經營,我才不用煩惱女兒想養寵物的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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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懷
新書出爐,懷抱著如生子般的喜悅,連作夢也會笑! 首日,家興兄遞來蛋糕:「慶祝妳新書問世,為妳慶生!」隔日,他來訪,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妳的這本書,主觀意識太強烈,寫自己或寫別人,都太單刀直入………。」 多愁善感的我,一陣感觸,紅了眼眶,他急忙:「我話還沒說完,妳的眼睛有沙子飛進去呀?,我要說的是,妳真是個堅強的小女人,話也不聽清楚………。」 還以為蛋糕吃到鼻子,在贈書給文友時,寫上「請指正」的字樣,人家正要「指正」,我就「哭賴乎伊」,這一來,不知道還有誰敢「指正」,恐怕「連鬼都驚?」 大作家長慶兄,幫我寫序的時候,第一次在他的電腦裡閱讀,看他下筆,針針見血,寫到我的心坎裡,感動之情溢於言表,當收到出版社的作者贈書時,立刻送到他的書局,他形容我此時的心情,猶如初次得子的喜悅,又被他說中了!這位文壇「老前輩」,我的嘴巴一張開,他就知道我的喉嚨有多深,什麼事都瞞不了他! 怡種兄問我要不要辦個「新書發表會」,憑良心講,很想辦,但沒勇氣,這是我的「第一次」,真的很緊張,連說話都結結巴巴,就算了吧!給自己三年的時間準備第二本,那個時候如果有勇氣,就再圓個「發表夢」! 當年投稿,副刊主編博文先生,拉了我一把,副刊颳起了「寒玉熱」,難忘他的提挈之恩,今日有一點小小的成就,他功不可沒!而剪貼簿,有一點泛黃的勵志信,博文親筆書寫:「妳在一月份見報的幾篇大作,如山居二帖、竹及其他,文筆較過去顯見練達、順暢,且深具感性。一篇好的文章,透過理性的思維,運筆表達時,感性、知性都是不可缺的,妳多年的自我努力,可謂並沒有白費………。」多年不見,再次相遇,已升格一社之長,他如當年般,殷殷關懷,本篇作品完成時,他已換了跑道,為他獻上一份祝福!另外,許許多多不知名的主編群,感謝您們!而電腦組,遇上我這個喜歡寫長,又電腦不靈光的作者,很辛苦的幫我打字,手一定很痠哦? 在副刊大篇幅為我而寫——文緣,那位文友,曾被他的才華所吸引,文情並茂的新詩所感動,交往之前,先觀察地形的我,走了一趟他家,尋訪未遇,古厝外面,來了熱心的阿嫂群,告訴我他家的秘辛,當場,嚇得落荒而逃! 十六年後,因贈書再次走了一趟他家,依舊尋訪未遇,見到了他的家人,一番閒談,當年的誤解,心情無法平復,再與他對照,揭開了十六年前的一場謊言,婦人騙了我,而我竟然未加求證,就掉頭離開,從此不理,原來誤會一場,雖已事過境遷,對他仍深感抱歉! 金門文藝的總編輯來電恭喜與邀稿,大腦未經思考的我,脫口而出:「稿子會不會很難登?」人家都來邀稿了,我還這樣問,好像有一點白癡?接著,他請我稿子完成後E給他,我更白癡了:「我除了會打字,什麼都不會!」「妳先生會不會?」「啊不知道哩!」電腦之事,只有我問他,沒有他問我。當天才遇上白癡,角色互換,我一定掛他電話,他居然不慍不火,熱心地推薦一位會電腦的文友幫我,為了不「莽撞撞」地麻煩人家,這回,我更妙了:「先生下班之後,我再問他,如果他不會,再叫他努力用功的學,一定叫他學會!」天哪,我在講什麼?自己投稿,居然要先生學電腦!當我突然間想到,應該自我介紹時,又會讓人留下深刻印象:「我先生叫蔡承坤,我是他太太!」思前想後,那條筋不對呀?不知道掛電話後,他有沒有大笑三聲?唯一能自圓其說的是,電話來時,人家剛從沙發瞇醒呀! 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話說我到古城國小,那個僻壤又清幽的學校,細雨朦朧的陪襯,校園顯得詩情畫意,到那兒找水澤校長、耀明主任,還有寶貝,三十年不見,半路跑出一個認親戚的,校長:「原來寒玉就是妳呀!」他很高興的招呼,又忙著泡茶,因為趕時間,茶留待以後喝。耀明主任帶合唱團出去了,書請校長轉交;那寶貝呢?在二樓圖書室,走到樓梯口,看到樓梯腿就痠!算了,還是請校長轉交! 寶貝談話結束後,比我更有趣的耀明主任來電話了:「看了妳的照片和名字,想一想,我們快三十年不見了!」 「老師呀,我們每年都見面哩,全縣國語文競賽,還有最近一次在文化局,我陪大兒子去領獎,你問我有沒有帶相機,還要幫我們照相,並且告訴我,當天下午有一場閩南語研習………」我企圖拉回他的記憶。 「妳不是正義國小那個………那個………」哪個呀?原來老師把我想成另外一個人了。 我開始講三十年前的故事:「老師,您聽好了,我以前唸上林分校的時候,您教我們音樂和舞蹈,跳舞的時候,您總是牽著我的手,記不記得,還追過我姐姐,那段鐵馬戀情,我還幫您送過情書,這麼大的人情,都忘了?」 「哦,想起來了!妳女兒就是很會閩南語演說的那一位,有一次去參加河洛語講古,我擔任評審………」終於想起來了,老師再想不起來,學生就要細數您的戀愛史了! 順德督學、水澤校長、耀明主任都是我的小學老師,順德督學偶爾路上相遇;水澤校長三十年不見;耀明主任則是年年戰場相見! 官拜上校的參謀長義誠兄:「作軍人的妻子,真的很不簡單,由妳的作品中,細細的品讀,體會了妳的苦,這彷彿在寫我妻子的故事一樣,如同身受,當年我服務馬祖,結婚的時候,十九天的假期,要回金門,一張假單,只差沒跪下來求人,結婚之後,四個月休假一次,把愛妻留在金門,兩地相思………。」 「你為什麼不把她帶在身邊,就近照顧,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軍人的妻子,最能體會彼此的心情。 「部隊調到台灣以後,有帶她過去,但很多事情,還是要她自己撐,尤其孩子生病了,我在部隊,她一個女人要帶這麼多個小孩,真的很累………」他回憶軍中歲月,妻子所承受的苦楚。 「人的一生,對你最好和最壞的那個人,感恩與懷恨,都是記憶最深處!」我有感而發的說。 「我沒碰到幾個好長官!」他有所感慨。 「無論走到哪裡,緣是最重要的,如果無人緣,做死也沒人可憐!」走過數十個寒暑,感觸頗深。 慧明老師,知道我要出書了,第一時間就交代大女兒返家後跟我道恭喜;而麗寬老師,為了偷學她的簽名方式,我囑咐大女兒,傳口信給她:「我媽媽要送您一本書,不過,她要您先送她一本,記得簽名哦!」她立刻撥來電話,問我要何類的書籍?應允隔天給,果然,第二天晚自習後,大女兒的書包有點沉重,麗寬老師的一諾千金,一向也是信守承諾的我,很是欣賞! 翠賢老師閱畢,自費五本,提供給小朋友及家長們!大兒子返家後告訴我,老師問小朋友:「有誰要看其騰媽媽的心情點播站,小朋友都很捧場的舉手耶!」 五月十一日,學校舉辦「溫馨五月情,媽媽我愛您!」急診後,該回醫院複診的我,把孩子擺在第一順位,先至正義校園再說,唸一年級的兒子和唸三年級的女兒,很大方的上台,大喊:「媽媽,我愛您!」又獻康乃馨,大兒子更是深情的一吻,小兒子在張楓潔主任與黃香梅組長的引領下,第一次上台,很擔心他會因為找不到媽媽而大哭,出乎意料之外,初試啼聲的他,嘹亮悅耳的聲音,在活動中心迴盪,那今年九月份的上學,我就不用擔心了!五月十九日,咱家的小其曄,已攜帶戶口名簿,到學校找書姍老師辦理新生入學登記了!九月份,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誰陪我啊? 楓潔主任大手牽小手、當她牽著兒子的手時,那幅「母子樂」,多溫馨呀!台籍的她,有位在湖小服務的的同學,告訴她,金門的好,她提著行囊,毅然決然的來到前線,二十九歲的她,有個交往五年的男友,相隔兩地,問她會不會惹相思?她的回應是:「喜歡這種距離的美感!」 正義國小尚有多位年輕漂亮的女老師,未婚哩!哎呀,經濟不景氣,我竟作起媒人來了! 節目結束後,二女兒走向我,手上又拿著一朵康乃馨:「媽媽,送給妳!」 我很疑惑:「不是剛剛才送媽媽的嗎?怎麼又多出一朵?」 「老師說,敢再上台喊媽媽我愛妳的同學,再送一朵!」二女兒詩淳解釋著。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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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旅者之來去
◎之一:行去 我的旅行 緩慢而匆促 咬下麵包和看著櫥窗 一樣滿足 在閃著陽光的石板道上 想像海的溫度 在迷失的地圖裡 獲得隱身的保護 ◎之二:歸來 火車的疾速 把我推進斜斜的一方陽光 山和樹和雲和鳥 都在後退 向前奔跑的童年 後退 揮手告別的微笑 後退 夢想 貼在遠山上 後退 傲氣 在疾馳中蒸發 後退 於是 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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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六月初正式開學,呂素姍開始了教員生活。她每天早晨六時四十分前到校。校內有兩棟木造樓房,甲棟樓下為校長室、教職員辦公室、福利社,樓上是初中教室;乙棟樓下是幼稚園、小學一二年級教室,樓上是四、五、六年級教室。由於教室小、學生多,教書非常吃力;而且學生素質低落,儘管呂素姍舌敝唇焦,他們卻聽之邈邈,像鴨子聽雷一樣。 她問學生,福建省的省會在哪裡?有的說在南京,有的說在廣東,有的說在廈門,有的說在台灣,還有不少學生不懂「省會」的意義。呂素姍起初非常失望,後來逐漸對學生產生同情心,她下定決心,從頭做起,要把華僑青少年培養成既有文化,又有教養,既懂英文,又通華文的全才。 生活在熱帶的人,歲月彷彿過得快,轉眼間到了聖誕假期。呂素姍這才憶起高樹尚未回信的事。她索性又寫了一封信,還是重複過去的話,勸促高樹也來花城教書,為教育海外華僑青少年作出貢獻。信寄出去不到一個月,原信退了回來。信封上印了四個漢字:「查無此人」。她真正失望了!那是高樹出生和成長的地址,過去呂素姍曾經跟高樹去他家作客。在小天井裡種著一棵榕樹,高樹小時候常在樹下做功課。他只有一個年老耳聾的父親,父子相依為命。她不知道高樹遷移何處去?廈門有數十萬人口,她上哪兒去找高樹呢? 花城的春節,依然和普通的假日一樣,偶爾聽到一兩聲爆竹,點綴了節日氣氛。初一,華文學校放假,杜岳漢邀約呂家姊弟去游泳。呂素姍最不愛出門,但經不起呂建的慫恿,只得陪伴而去。他們坐車到了海邊,雇了一艘舢舨渡海去對面的聖珂路茲島。島呈月牙形,海灘恰在月牙的中央地帶。海灘上種著一片濃鬱的棕櫚樹,樹下築起不少烤爐,那是為遊客野宴之用。杜岳漢帶了一些洗淨的豬肉片、雞腿。便燃起木炭、烘烤肉串。並且催促呂家姊弟下海游泳。海灘的沙粒細白柔軟,走在沙上沁涼舒適,心曠神怡。她只在淺水處玩水,但見呂福、呂建已游了很遠。海水非常潔淨,毫無污染,海底的石塊,蚌殼清晰可見。她撿拾了一些奇異美麗的貝殼,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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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7獼猴桃
獼猴桃原產中國。然而,幾千年來,獼猴桃一直是種野果,將獼猴桃馴化成水果的關鍵人物,竟然是位紐西蘭姑娘。 一九○三年,有位紐西蘭北島的女老師伊莎貝爾,到中國探望在宜昌傳教、教書的姐妹凱蒂。翌年伊莎貝爾返回紐西蘭,帶回獼猴桃的種子,送給經營農場的愛里生,這就是紐西蘭獼猴桃的源頭。 大約到了一九四○年代,紐西蘭的獼猴桃已馴化成商品。一九五二年,首次銷往倫敦,隨即打開國際市場。一次大戰時,外國人把紐西蘭人叫作kiwi,這個字原指紐西蘭的國鳥幾維鳥,後來乾脆也把紐西蘭的獼猴桃叫作kiwi fruit。 如果記憶無誤,大約一九八○年代初,紐西蘭的獼猴桃銷到台灣,進口商把它譯成「奇異果」,如今人們反而不知道它的本名了。 隰有萇楚,猗儺其枝 《詩經‧檜風‧隰有萇楚》:「隰有萇楚,猗儺其枝。」意思是說:「濕地上長著萇楚,枝條婀娜多姿。」萇楚就是獼猴桃,它是藤本植物,難怪詩人說它「猗儺其枝」。唐代詩人岑參說得更為真切:「中庭井欄上,一架獼猴桃。」若非藤本,哪會爬滿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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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章校長懇切希望呂素姍幫助學校,擔任中學教師,月薪九十披索。章校長從皮包取出聘書,當面交給了她。她很感動,便答應下來。 廈門的政權轉移,給花城的華裔造成一陣波動,但剎那間便已平靜下來。他們畢竟離開祖國,在南洋落地生根,故鄉的一切,已經和他們逐漸疏遠。唯一繫念的是家鄉的親屬和鄰居,在共產黨來了之後,生活是否會比以前幸福了些。 呂素姍給高樹寫了一封信,問候他最近的情況,並且把花城華文學校缺少師資的事告訴他。她在信中坦率地說:「這兒適婚的女孩甚多,學校女教師二十多,如果你來此工作,你會成為最受矚目的賈寶玉。」她內心非常懊悔,臨行倉促,連高樹的一幀照片也忘記帶來,若是將來隔離三年五載,當她思念起高樹時,只憑記憶,多麼苦惱!思索良久,最後提筆寫道:「請寄近照,免我掛念。」呂素姍仔細看過才將信摺好裝進去,再黏妥信封,親自騎自行車到了郵局,買足航空郵票貼上,投進郵櫃。呂素姍還打聽到從花城到福建的航空信,快則七天,慢則半月,決不會超過二十日。她想,即使最慢的話,來回四十天,她也將在七月收到高樹的照片和回信。 離開祖國,才知道祖國的可愛,進而感覺出親人的溫暖。呂素姍時常夢見廈門,夢見高樹,有一夜他倆吵架,高樹竟然打了她一耳光,她怒不可遏地問:「你憑什麼打我?」高樹狠狠罵她:「你是叛徒,為什麼逃出廈門,去海外?」醒來,她熱淚盈眶,思索這是好夢還是壞夢?最後作出結論,是好是壞,七月中旬便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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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6 薊花的聯想
那是很久前的事了。某日早晨,看到鄰家牆頭上開了朵薊花。這種菊科植物本來就顯得蒼勁、挺拔,從牆頭的縫隙中長出,更顯得特立獨行。感動之餘,我寫了篇散文「薊花的聯想」,其中兩段是這麼寫的: 「長長的一道牆垣上,就只有那棵薊花。風和鳥兒一定颳來過很多種子,但是他們都經不住驕陽,經不住狂風,先後倒下去了。只有它──那棵薊花,愈長愈硬,愈長愈壯,在磨難中終於開出了驕人的紫花。」 「它不怕寂寞,掙扎中的生命沒有怕寂寞的,寂寞帶給它衝撞的勇氣。它沒有朋友,它的同類都在牆下。它不羨慕牆內的七里香,它們只會招蜂引蝶。它不需人眷顧,也不需人欣賞。」 此後每看到從牆縫、屋頂上長出的植物,就想拍下照片,記錄下生境,然後集合起來出本專書,歌頌生命力的強軔。只因勞人碌碌,這個心願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耐旱植物 有人喜歡種花,但懶得照料,那就選種耐旱植物吧。比如景天科的長壽花、石蓮、落地生根、大返魂草、風車草,龍舌蘭科的星點木,百合科的蘆薈,大戟科的麒麟木、綠珊瑚,木棉科的馬拉巴栗,當然啦,還有仙人掌科的各種成員。如果您實在懶到不行,那就只能種仙人掌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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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獄中生活 過年
中國人最注重的,最重要的節日─春節─亦就是所謂的過年,終於悄悄的到來。至於「年」的典故,傳說、由來,種種言喻,不勝枚舉,不在話下。回到現實面,還是如何過年?較實際點,尤其是在獄中過的年,相信會有很多人好奇的想知道!其中的氣氛,滋味是怎樣的呢?我祇好將身歷其境,親身體會,用拙劣的筆,粗描淡寫,一一道來。 從二月二日開始的慶生會。獄中準備生日蛋糕和糖果,(二月份有五位壽星);讓大家共同享用,難得我們敬愛的秘書長官開了金口,首先祝各位壽星生日快樂,勉勵人生不要一時「落難」,而失去了意志力,作人應該像「草皮」一樣,無論遭受到乾旱、冰雪,多大的壓力,蹂躪,踐踏,春天一到來,還是會長芽茁壯的。二月五日金門監獄今年的春節活動開始啟動了。第一個節目稱為「金豬報喜─祥獅獻瑞,震天撼地」。由開瑄國小鼓隊演出,一時鼓聲驚天動地,接著『二十四節令』鼓聲代表一年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馬上獲得林檢察長(亦是福建更生保護協會董事長)和我們敬愛的典獄長的紅包,還有在場貴賓、長官同學熱烈的掌聲。 到了二月九日最富有人情味,溫馨感人的「面對面懇親會」展開了。是讓受刑人與一等親的親屬,每位限三人,面對面懇談。主要的是讓同學免於「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思念之苦,紓緩思親之痛,穩定每人在獄中情緒,獄方準備了點心、水果、茶水讓大家一面談心,一面享用;這時我們慈祥和藹的典獄長親切地和每位家屬話家常,仿如大家庭裡大家長在關心每位子女一樣,讓每位同學真是窩心,溫暖不少。二月十三日是電話懇親,主要的是讓台灣和大陸籍同學的親屬不能來「面對面懇親」的一個補救措施,可見我們的長官用心良苦,設想週到,我們應銘記在心,將來感恩圖報。 第二個「金豬報喜─熱歌勁舞─活動由李校長率領金門高中師生,以祥和、詼諧、青春活力的演出,獲得滿堂彩,接著是猜謎活動,獎品豐富,同學們踴躍的搶答,一時有如迪化街在搶購年貨一樣,熱鬧無比。第三個「金豬報喜─文恭武賀」─系列活動,由世界舞蹈會;太極拳協會金湖分會贊助演出,首先捐出新台幣四萬元作購買各種書籍,贈送金門監獄─「捐書活動」;接著表演元極舞、太極拳的打法,真是名副其實的「文恭武賀」。接近小年夜的前夕,由蓮庵里里長率領的志工媽媽,到獄中教同學們做甜點及年糕,讓同學們把點心吃在嘴裡,甜在心頭,做出來的年糕,象徵我們每位長官;年年高升,歲歲平安。 或許這是我第一次在監獄中所過的年,感謝我的同學,議會同仁、好友、長官(翁秘書長、議長)等送來的水果書籍,害我的舍房一時成為水果攤,吃到過完年都吃不完,總而言之,還是謝謝啦。到了除夕,唱卡啦OK,除夕到初二大加菜,有大魚大肉,相信同學有人要增肥不少!最感激的是慈愛的典獄長犧牲返台與家人團聚,從年前陪我們過完年,每天還來問吃得怎麼樣?真是過意不去,不知如何表答才好。 想到這裡,忽然有一活動是「法治教育與訓練」,由地檢署主辦,按例是由檢察長主講,今年亦不例外,是由劉檢察長講演,勉勵同學要有三心一果,三心就是懺悔心、恐懼心、勇猛心,一果就是因果,所謂懺悔心,意指過去所作所為,要深思懺悔、恐懼心是恐懼現在所有的想法,作法有沒有不當?有沒有犯法?勇猛的心就是如果有錯,就要勇敢面對,勇於改過,也是勉勵同學要檢討過去,把握現在,創造未來。因果意謂,種善思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換句話說,絕對不能做壞事,能夠逃過一時,不能逃過一世。 其實這個題目「法治」兩字,早在二千多年前,有西方孔子之稱的「蘇格拉底」的詮釋,其意義深為感動,起因是由一個五百零一人組成陪審團察問,而其中不過六十人判他死刑,以當時環境,很少人預料他會死,單有一項他有法律特權,可提減刑?但他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對他的學生來監獄要請他逃走的學生說:「我信仰的事之一,乃是法治,一個好公民,就是一個服從法律的人,法律判我死刑,作一個好公民,就必須死。因此偉大的蘇格拉底為了捍衛「法治」,犧牲生命其「守法」精神,其是史無前例,後無來者,值得效法與發揚光大。 綜合上述,拉七拉八暢寫無著,可是一切都是事實,春節所有系列活動,全都是教化科郭長官精心傑作,所安排,可說精彩無比,要誠謝福建更生保護協會贊助,各關懷「金門監獄」的愛心社團,更感激我們的各位長官犧牲與家人團聚,始終陪同學過年真是難以表達謝意。這樣的過年,在我的一生當中,精神的物質的,可說豐富,意義非比尋常,因往年所過年祇是吃喝玩樂,光喝部份,就把身體喝垮了,不知要醉了多少次?因是年前喝到年後的「春酒」,在這裡很希望我的親朋好友,喝個適可而止,因為喝酒過多亦是犯法的呢!我有同學就是喝多了,進來九十天,雖然九十天可易科罰金,但他認為這筆金錢要作為子女唸大學的註冊費,而毅然入監服刑,其情可憫,但因「公共危險罪」,其作為於法不容,不得不罰,願大家慎之,用此實例大家共勉,亦希望大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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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不能保住愛情
★打肉毒桿菌的女人 我先說一個故事,是我父親的朋友轉述給我的;他的專科同學,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女人,因丈夫帶著年輕的外遇對象一起遠赴大陸共創未來,不甘心陪他同甘共苦走了大半輩子的男人,就這樣一走了之。在無計可施之下,跑去打了肉毒桿菌,目的很簡單,無非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年輕些,看能不能挽回這段瀕臨破碎的婚姻。可沒想到這一打竟產生了副作用,讓她又是頭昏又是嘔吐的,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禮拜。 最後的結局卻是,她的丈夫不但沒回來看她,反而離她越來越遠。 我父親朋友的眼裡流露出不捨的神情:「何苦這樣糟蹋自己,我們去看她的時候,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連倒杯水都要人幫忙。」 「我猜,可能是事前功課準備不足碰上了庸醫,據我所知,打肉毒桿菌好像不會這樣。」 「在那種節骨眼上,誰還會想那麼多。」我父親的朋友說。 「也對。要不等她身體好了,勸她再去找個男人談一段新戀情,以牙還牙。不然就叫她放手,打起精神來好好過自己的人生。」 她對我笑了笑說:「妳還沒結婚,妳不懂的。事情哪有妳想的那麼簡單,再說五十幾歲的女人有誰要啊?」 「那可不一定。魯迅說中年人談戀愛就像房子著了火,一發不可收拾。」我回答。「那是意指中年男人碰上年輕美眉吧?妳看那把火都燒到對岸去了,魯迅我還滷蛋咧。」我發出格格的笑聲,還來不及反擊,她的手機就響了。 掛上電話後她草草對我說:「搞什麼鬼?我老公竟然會找我,我看我們還是改天再約出來見面吧。」她瞬間的決定叫我傻眼,只好獨自去看了一部叫「完美女人」的電影,打發這多出來的時間,還好,阿莫多瓦的電影始終沒讓我失望過。 ★故事之後的聯想 張愛玲說電車上的女人使我悲愴。女人………女人一輩子講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還是男人,永遠、永遠。我也悲愴啊,聽到這樣的故事;儘管對方是一個與我不相干的女人。 是何等薄弱又令人氣結的想法?單憑幾隻肉毒桿菌拉平皺紋或企圖讓自己的乳房變大,便天真的以為就可以挽回男人的心?捍衛一段婚姻?但比起那些動不動就拿死來威脅或花錢請什麼大師作法偷拐丈夫喝下符咒的女人,她的舉動顯然又理性多了。 我們可以從周遭或媒體見到許多不幸的案例,這些人在面對感情被背叛時的行為表現,似乎也應證了哲學家叔本華說的:「情愛糾紛可以使人計劃最惡毒的事件來,拆散最貴重的父子和友情關係,以及斷絕最頑固的羈絆。為了愛情,有時候,連犧牲生命、健康或地位、財富也在所不惜。還有在某種場合,它會使一向正直的人謊話連篇,使秉性忠厚的人變得忘恩負義。」由此可見,人在面臨即將失去的感情時,內在改變的力量有多巨大。 在感情世界裡對自己嚴重缺乏自信、被傳統框架束縛或經濟上、精神上需要仰賴男人才得以生存的女人,多半會對丈夫百般服從,在婚姻生活上也會忍辱負重的。這跟學歷高低無關,卻跟性格有著深遠的關係,一旦感情遭逢巨變,她們承受的打擊會比一般獨立自主的女人來得大。 同樣的外遇事件發生在過去老一輩女人的身上,絕大部分的女人還是會認命的守在婚姻裡,然後安安份份地把孩子養大。即便口裡不斷咒罵出那個經常在外風流的男人是「死老猴」或「死人骨頭」之類的話語,可一見丈夫從外地歸來,不也是滿足又欣喜地為這塊「死人骨頭」忙進忙出張羅著吃喝………。 不過,這種不平等的相處模式,只要男女雙方都覺得妥當,弱者那一方也不覺得委屈也無不可?旁人又何須多說什麼呢? ★整形挽回不了出軌的愛情 近幾年,醫學美容診所如雨後春筍的冒出頭來,忠孝東路上那些直立醒目的招牌,似乎就像一支支佈滿魔法的仙女棒,閃閃發亮的燈影彷彿要將女人的魂魄給勾去似地;除皺的、回春的、美白的、去斑的廣告文宣和對比強烈的照片,著實讓不少女人暈頭轉向。 光怪陸離的社會充斥著混亂扭曲的價值觀,彷彿只要有「錢」,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連「男變女、女變男」這種與生俱來的性別錯置,都可以藉由高超的整形技術來改變,更遑論是一般小小的美容了。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可以越變越漂亮,衰老的速度可以緩慢一點?只可惜這是大自然裡不變的法則,即便藉由科技阻擋時間的摧殘,仍改變不了『持續衰老』這個不爭的事實。 對於追求『美』,我個人採正面觀點看待,在預算允許下,可以讓自己變得更漂亮進而更增加自信,不也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嗎?我常在台北街頭或捷運上看到許多打扮得宜、穿著極具品味的女人,總忍不住會想多看幾眼,心中也會發出欣賞的讚嘆:怎會有人生的如此美麗,打扮的如此動人?姣好的五官、白皙而富有彈性的皮膚、平坦的小腹、高身兆的身材,迷人至極。如果對方再遞上一個甜美笑容的話………,幸好我不是男人,否則瞬間恐也要落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陷阱裡。 雖然美貌如同知識如同財富一樣,總是會帶給人力量。但卸完妝之後呢?如果只一昧填補虛幻又表面的外在美,遺忘了內在涵養及自我價值或自我認同的肯定,恐怕就算再怎麼美若天仙的女人,也經不起時間考驗。 如果『想讓自己變漂亮』的背後動機,是為了靠外表來媚惑男人尋得愛情或當作挽回婚姻的一種手段,那我勸妳大可不必這麼費心。請務必記住「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這句千古名言。 婚姻及愛情能否維持長久,絕不是光靠「美貌」這件事來決定的,在時間鋪陳的考驗下,夫妻之間的相處牽涉的問題過於複雜也過於龐大。比方說,如果妳的丈夫是一個不斷喜歡尋找刺激和新鮮感的人,當他厭倦一成不變的婚姻生活,這時如果遇見了一個令他心儀的年輕女孩,而這個年輕女孩對他也懷有好感更不在意他是一個已婚者的話,那麼一段婚外情可能悄悄運行了,這股力量往往會把他帶到一個連自己都難以掌握的境地裡。當然這並不表示妳不好,或是「虎臂熊腰」、「年老色衰」就是一種罪過,也許這個年輕女孩恰巧彌補了他內心對於「青春」的眷戀。 人在某個階段慾望滿足之後,新的慾望又來了,如此循環不斷,痛苦也會不斷。對男人而言,感情好像也是如此。總之外遇的理由千百種,端看個人的智慧去處理看待,如果妳想靠挨刀受苦後的「整形成果」來打敗情敵的話,我想,後果可能會跟那位打肉毒桿菌的女人一樣,叫人為妳『搥心肝」啊! ★結不結婚只是一種選擇 結婚是一種選擇、不結婚也是一種選擇,你現在所過的生活不正也是你所選擇來的嗎?隨著身分不同面臨人生的課題也不同,僅此而已。但「面對」的本質對任何人都一樣,持續面對著所發生的一切,直到通往最終目的~死亡那一刻來臨為止。 我喜歡跟老同學圍桌吃飯,那是在台北生活最喧鬧又愉悅的紓解。因為曾經共渡了一段珍貴的青澀時光,藉由「相聚」聯結了我們一起走過求學、謀職、結婚、生子等各個人生階段。 多次與未婚同學相聚,得出了一個共通的經驗;每逢返鄉度假時,常見一些長輩喜歡用關心的口吻(姑且美其名說是關心)問我們這種上了年紀又還沒結婚的女人說:「什麼時候要請我吃餅啊?」請吃餅乾還不簡單,我去鄰近的沙美市場隨便買就能買上一大包,而且還有各式各樣的口味可供挑選呢。 我當然聽得出她們的弦外之音,這些人是想問妳什麼時候嫁人?等嫁了人之後,她們又會喜孜孜地跑來問妳什麼時候有好消息?所謂的好消息就是什麼時後生孩子?假如幸運地生了孩子但恰巧是女兒的話,她們緊接著又會追著問妳什麼時候再添一個兒子?如此沒完沒了,這可把還沒結婚或沒生小孩的人煩都給煩死了。 她們從不問妳生活過得如何,工作開不開心這等事,但這也不容多責怪些什麼,畢竟身邊空出的時間是長的令人發慌,無聊到讓人不知所措,除了鎮日等待「祭祖拜拜」這等眼裡的大事到來,恐怕也只能藉著關注別人家的私事,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才能消磨這日復一日的光陰,徒增一點生活樂趣………。 先不提別人,就連我們自己的父母都一樣。為了我還沒結婚這檔事,揪著心的母親也經常對我採用軟硬兼施的攻略,時而對我大發脾氣,時而對我好言相勸,時而又逼我去拜神。提到拜拜這件事,終歸心裡有千萬個不願意,為了盡孝,我還是會乖乖地陪她走訪各大廟宇(我自己不愛也從不會去)。 看著她對神明祈求能讓我有個好姻緣的可憐神情和字字句句傳達出的殷殷企盼,總讓情感容易受牽動的我當下覺得自己像犯了滔天大罪般的難以原諒,真恨不得立刻衝到街上隨便抓個男人說:「來跟我結婚吧!」 可愛又可笑的母親,殊不知「神像」只能靜靜地坐在供桌上聽妳發發牢騷說說心願,讓心靈得到一點神秘的安撫和慰藉罷了,真能有求必應的話,那世界上也不會那麼多苦難的事發生了。 結不結婚不等同於妳孝不孝順,這種事草率不得。理智總會將我拉回來安撫我母親說:「我沒結婚只是沒結婚一個問題,結了婚卻是千百種問題………。」發生在你我身旁,多少對夫妻早已名存實亡到了相看生厭的地步,卻還是為求表面和諧或某種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理由,彼此無可奈何地捱著過日子………。 儘管如此,我仍然對婚姻抱以樂觀的態度,人對自己空缺的那一部份,多少都會帶點憧憬的………。 後記: 我既不是研究兩性的專家也不是什麼戀愛高手,更沒有所謂婚姻的實戰經驗,實在也沒什麼資格在這裡大談婚姻的種種,字裡行間流露的最終意義,恐怕僅僅也只在於分享。 坦白說,我平日也不愛看這一類的書籍,寫這一類的文章,這可能是我第一次用較理性的筆調書寫成文的一篇,心中免不了忐忑。總覺得每個人會因為個性及成長經驗的不同,面對問題的見解及處理方式也會不同,多說無益,寫了也叫人彆扭。但比起那種讓我倒盡胃口;諸如老愛預謀性地寫一些歌功頌德、彼此捧來捧去、或為了提升及炫耀作者個人社會地位的文章,我又覺得這篇文章平實貼切了起來。 我喜歡莒哈絲為「寫作」所下的註解:「對我而言,書寫僅是一種對抗世界並且回溯時間的方式。」寫作能做到的好像就是這樣。 這些年來,文字始終像個貼心的情人,靜靜地守候在我身邊,陪我度過許多孤獨和脆弱的時刻,以至於老讓我忘了男人對我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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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找著了麼?」南施轉頭問他。 「找著了。可是,算命的說,八字不合。我對這件事發愁。」 「我是信奉上帝的人,別聽算命的胡說八道,他們騙你的披索。」 「Nancy,你不在乎這些?」呂金煥驚喜地問。 那位具有西班牙血統的年輕店員,鼓著兩隻烏黑的大眼珠發愕。她實在不理解這個中國男人的心意,它比黃河還要混沌不清,讓她莫測高深。 「嫁給我,行不行?我不會虧待你的。若是只賺到一條魚,你吃魚,我只啃魚頭……」。 沒等他的話說完,南施已倒在他的懷間,噗嗤地笑起來。而且不停地用手背抹眼淚。……這一件動人的故事,天上的月亮知道,荒郊的夜鶯知道,還有他們兩人知道;直到十天以前,當呂金煥撒手而去,躺在殯儀館的棺材裡,南施終於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將這件往事抖了出來。呂福和呂建聽了都抹眼淚,沒有人笑。 呂素姍和她的繼母南施講話,比手劃腳,有時還得依賴別人翻譯,才會完全理解。也許是愛屋及烏,南施很疼愛素姍,因為她的面孔很像死去的父親。 南施通過呂福的翻譯,她深切盼望素姍安心住下來,以此作家,別再存返回廈門的念頭,否則父親是不會瞑目的。 那天上午,呂素姍正在看華文報,共軍已佔領廈門。她心裡暗自焦急,將來還能不能返回去?她也擔心高樹的安全,若是他能平平安安等待廈門解放,以他的黨員身份,也許會混上一官半職;怕的是在兵荒馬亂中,高樹被推進流亡的漩渦,最後不知蹤影。正在思慮時,呂建跑進房來說:「姐,章校長來了。」 章校長是一位年已七旬的長者,頭髮花白,面色紅潤,戴近視眼鏡,滿口廈門話。他是由杜岳漢陪同來的。他問了一些有關來菲觀感,便開門見山說明目前學校缺少華文教師,而且學生素質越發低落,為了提高華文程度,必須從改進華文教學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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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5 金魚
寒舍有座小魚池,長約三尺,寬約尺半,裡面有塊咕咾石,上頭種棵小葉水芋,池裡養些卵胎生的孔雀魚和斑馬魚,隨時都有小魚出生,倒也十分熱鬧。 這個小水池養過多次金魚,只要養得稍微大點,就成為我家貓咪或鄰家貓咪覬覦的對象。貓咪站在池邊,睜大眼睛,前足一實一虛,蓄勢待發,只要金魚一浮上來,就可能成為爪下亡魂。 後來我們索性只養小魚,但我喜歡的還是金魚,案頭的金魚圖鑑就有好幾種。金魚是鯽魚的變種,起源於中國,南宋開始飼養,經過八、九百年,現已發展出三百多個品種。 中國的金魚,於明弘治十五年(一五○二)初次傳到日本,後來又傳去幾次。中日兩民族的審美觀不同,因而育成的金魚各有特色。日系金魚大多鮮艷華麗,很容易讓人想起和服。 金魚的類別 金魚以鰭區分,分為三類:草金魚,基本保持鯽魚形態;文魚,尾鰭三或四葉;蛋魚,無背鰭。再根據頭、眼、鼻、鰓蓋和鱗片,又可分成很多類型,如獅頭、虎頭、龍睛、望天眼、水泡眼、絨球、翻鰓、珍珠鱗、透明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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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彈殼的自述
我是一枚彈殼 銅牆鐵壁似的驅體竟受不了 一個小小的 撞擊 滿腔的忿怒就被輕易點燃 爆裂 像切腹一樣把頭顱扯斷 並往前直直的拋去好遠 好遠 靈魂已隨激怒的煙塵離開 剩下的軀殼已無力 頹然跌落 我已不管 殺伐的戰場多麼炙烈 勝利又在何方 轟然的一聲遺言 彈跳的火燙遺體 屬於,我的戰爭 我的生命都在轉瞬間 綻放 結束 冷卻 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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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離開故鄉八年了,我終於又回來了。 林立的路燈是這幾年一盞一盞的裝了上去,夜晚變的不像夜晚,天上星星不見了,地上卻見繁星點點,整齊排列著,偶而抬頭看見的僅是一輪明月,這是我的故鄉我的家──金門。 小時候,成列的木麻黃在路的兩旁高聳矗立著,風吹過來,樹身搖曳,樹聲漱漱,尤其是在夏日的午後,那真是一陣的透心涼,隔著樹影間,看到的是穿透的陽光,那種光亮,不強,但卻溫暖。我同妹妹兩人拿著布袋、耙子沿著路肩,便逕自的耙起掉落的木麻黃,流的汗在風的吹拂之下並不讓人感覺黏膩難受,反而有種甜甜的幸福,那味道是辛勞後的快樂以及木麻黃炊出的晚餐;我們加緊腳步,手亦加快動作,非得要耙個兩三袋才滿懷充實的回家。 夜晚襲來,樹聲依舊漱漱響著,卻更加的賣力的響著,樹影就像惡魔般伸出雙臂,嘶牙裂嘴的,彷彿要吞噬掉整個大地。大人總會告誡孩子們晚上不要出去亂跑,幼小的心靈中充滿著害怕與疑惑,隔著窗口望著外面的樹身及樹聲,抬頭,月光掛著照著,給予了些許幾分的安詳感,孩子記得奶奶說過月娘媽割耳朵的傳說,不自覺得摀著兩耳,星空中繁星點點,不懂星象的孩子,在迷迷矇矇中睡去。 清晨兩點多,孩子聽見爸媽起床的聲音,是爸媽要到東林市場賣菜的時刻,我吵著媽媽讓我跟著去,坐在地上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媽媽拗不過我的請求,遂讓這個愛哭愛跟路的小鬼跟著去;我左手拿著手電筒照著黑暗的前方路,右手則牽著媽媽推著的手推車把手,一路往市場走去,兩旁的木麻黃樹密密麻麻,抬頭看著搖曳的樹影,不自覺的恐懼了起來,如鬼魅般的樹影,透著微微的月光,讓孩子的小手牽著手推車握的更緊了,那一點小手握著在黑暗中的一點光,就這麼指引我們往市場去。 步行了約十幾分鐘的路程,遠方的市場傳來此起彼落的叫賣聲,我知道,我看到;是市場到了,泛黃但密集的光點,遂化作一整片的明亮,我抬頭看著媽媽與買菜人的臉孔,吵雜的聲音讓我聽不到他們的交談,看似在爭吵卻又時而露出笑臉;直到長大後我才知道那是媽媽與生意人在彼此討價還價中。即使有時媽媽露出無奈的笑臉將菜賣給客人,但我知道,媽媽不是不開心,只是可惜無法賺的更多的錢來扶養我們,在這樣的交易過程後,即使往往有一方不是非常心甘情願這樣的結果,但交易後兩方仍然回復平常的閒話家常。 天光後,我與媽媽到雜貨店買了罐頭及生活用品,再到早餐店買了油條、饅頭及豆漿,才滿載的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早晨的陽光並不強,照著我們這對推著手推車的母子,我隱約記得媽媽似乎正唱著歌或是在跟我說些什麼,但內容我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不過我知道,媽媽很高興,所以我也很高興,我踩著媽媽與我的影子回家,在露水未消失前到家。 在那個尚未解嚴的年代裡,燈是種奢侈品,夜晚很少家戶是開著白色的日光燈的,大多都是開著暈黃般的燈泡,燈泡外還照著黑濛濛的步,一家子在庭院中擺起桌子,菜一道道的端出,菜香、肉香讓孩子們唾液腺瞬間發達了起來,有時會聽到孩子們被打手心的聲音,嘴裡一邊喊痛一邊繼續嚼著用手拈來的菜,媽媽繼續從廚房變出一道一道的佳餚,有時忍不住的孩子,會在廚房門口踱步等著;每晚就是在這種氣氛及情節中重複播放著。 在明亮的月光下,暈黃的燈光下,大人們小孩們就這麼吃了起來。 那時的車燈如同被遮眼一般,一半朝下照著路面;另一半則貼上黑膠帶或者蓋上黑布,原來是怕民眾與對岸利用燈號來打信號,因此連手電筒也是不准往天空照的;常有不注意的小孩,亂完手電筒,免不了就是一頓竹筍炒肉絲。 幾年後,我為求學到了台灣,路上走的車燈,路兩旁的路燈,建築物上的霓虹燈,讓我迷惑了,我遙望天際,尋找著故鄉的月光,但我尋不著。第一次離家,也是第一次覺得離家了。就這樣過著在不夜島的生活,我慢慢習慣了在這座島上的人事物,偶而,抬頭看天際,尋找那熟悉的光,卻起了陣陣的鄉愁。 我知道有一天我會再回到我熟悉的故鄉。 再次踏上這塊土地,令我驚訝的是,故鄉隨著觀光而發展迅速,而且是以我無法預知的速度成長著。 如今,木麻黃少了,那種透著樹影看太陽的溫暖不見了,路旁多的是一排排從外引進的行道樹,個頭不高,遮不了酷熱的陽光,以往那種清風徐徐吹的的清涼也不再,我必須瞇著眼才能直視當頭的烈日。 夜晚的金門也成了一座不夜島了。 但,我知道我要尋找的東西一直在我心中閃著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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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鍾馗詩贈「洪門港」補說三言兩語
一、好友來訪 陶淵明詩「門雖設而常關」,我居濱海小農村,沒有世外桃源的景致,更談不上陶淵明先生的詩情心懷。祖先遺產是不少,只因不善經營,不懂理財,家中除了老舊家具,並無值錢的東西。所以雖設門而常不關,這是知音好友都知道的底細,相訪不必大聲喊,看看機車雨鞋就了然是上山下海或外出,要坐要走悉由尊便。 二、童年淚痕 七歲時,在外公家每天幫忙送貢糖、蒜茸支到茶肆、攤位,收帳數鈔票,深深感到生活要從工作掙錢。八歲回到故鄉洪門港,母子女三人必須耕田鎗海蚵,才能生活下去,從那時起,每天不是山就是海,可說是山海的野孩子。每當疲累想偷懶的時候,母親放下冷面孔:「你出生八天,你父親就匆促的奔去南洋,出生二十三天,日本人來到金門,我半夜一手抱你一手牽你姐姐,逃躲在屋後的茅草裡,日本兵的刺刀在邊邊的草叢裡一刀刀的刺下去,跟鄰居的伯叔們一群人都不敢吭聲,好在老天庇祐,逃過一劫。過八個月你父親的郵匯斷絕,不得已託南門許乃盤先生雇船偷渡到廈門港口,胡里山的大炮響了,船邊激起巨浪,小船進水了,在半沉半浮的危險中,到達鼓浪嶼,總算安居下。」父親每月匯錢回來接濟,經過三年的安定生活,苦境又臨頭了,那是因日本南進,印尼也被占領了,我家靠僑匯的接濟完全斷絕,在撐不下去的情況下,母親帶著子女回到外婆家,外公外婆愛護備至,但嫁出去的女兒不能一輩子靠父母生活,於是決心回故鄉洪門港以祖產的農漁工作來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 我生於民國二十六年農曆八月二十八日,國曆十月二日,而我的戶籍身分證是八月三十日,是村幹事誤寫。這一切誠如鍾馗詩云:宜山宜海,退休後亦山亦海。鍾馗詩沒有讓我老淚縱橫,可亦心酸淚滴,想起童年單親家庭的情景,走進時光隧道,我不知所云。 三、戰爭磨難 從出生就遇到世界大戰,命理先生說我命帶凶煞,必須歷經劫難艱苦,才能求生,才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民國二十六年至三十四年的八年抗日戰爭,沒有被打死,卻被餓得半死,因為農耕海產常遇天災、蟲害,真的是三餐不濟,曾有食野菜葉、地瓜葉及鴉片種子過日的苦況,想起來胃酸逆流,令人難忘懷。戰爭停了不到四年,三十八年古寧頭戰爭,開啟了幾十年砲戰,每天聆聽砲彈穿梭空中與地面的爆炸聲,我們從這種聲音中長大,勇敢的步向中年,邁向老年,強哉矯,我們這一輩的伙伴們,大家有一個理念是不會輸,一定會走過去,到現在這一群老怪還堅強活著,也是歷史的奇蹟。是的,我幼年看過日本兵在金門欺壓老百姓的殘暴手段,中年經過砲戰,諸般的慘狀,老師被炸死、同學也被炸死。房屋毀了,親戚沒了,除了感傷又奈何?老年家園江山因擴建水頭商港去了一半,以前的海味難再,景色成追憶。是幸是不幸?偏偏這一輩子遇到這麼多。好像許多事是衝著我來似的,如浪淘沙,往事雖然隨著大浪而逝,尚未死去的我,心中傷痕卻永存心底。我常與村中長輩啜酒茶敘,談起古早今朝,這些生活點滴,問起現在有什麼好?大家爭著說:吃得比以前好得多,穿的比以前好得多,住的比以前舒坦得多,諸如衛浴、廚設、空調………等等,好像樣樣好,只是人心不古,人人獨善其身,令人寒心。 四、退休赴台 民國七十八年退休後,雄心不死,收拾行囊帶著妻子飛往台北意欲另創事業,依道彼地,四處求業竟無一可為,低聲下氣與妻子磋商,為生活計,應有工作才能餬口填飽,經過一再演練,才決心開小吃店,無錢雇員工,只好自己做店小二。開張一個月間,內心的痛不可言喻,遇到白吃者,不敢問他要錢。二十元本錢的麵不敢要人家一百元,更糟碰到藉口借錢的人,又往往傾囊相助。好在後由妻女接管才把局勢扭轉。十年轉眼過,雖賺了些錢,心中難忘自己的故鄉。回來農耕漁獲,心情坦然,身體倒比以前強健些,每每想起那段好友為我的絕症救我命的情境,想想生命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選擇。 五、大陸旅遊 小三通後,好友催勸旅遊,三次的遠行獲益良多,行萬里路真使心靈海闊天空,中國大陸地大物博,山明水秀,誠為可貴。行行走走終感彼岸並非久居之地,洪門港燒酒矸,仍是天地間福地,亦農亦漁仰頭觀天,星月閃閃,低頭看地,山海草木鳥魚是最好茶酒良伴,所以,仍然定居於此。 鍾馗這篇長詩,可做為我身傳,更為歷史做見證。時光不停的往前進,人是不休止的老去。一次的狂風巨浪,影響到大地砂石草木,隨之翻騰而逝;一次的戰爭,多少生命化為無聲無息。成功者,或可名留史冊,小民如你我,只好慶幸自己能參加這一段的表演。山永在、水永流,我的名字與你的詩是一時興起?或是永久的留言? 六、建屋贈匾 農曆元月間,諸好友聞知我欲於濱海處蓋棟樓房,大家同聲祝賀,並請好友顏主席贈彩匾,令我驚訝無語,主席說:「該送,該送,題詞你寫給我。」我一時不知所措,隨答之:「我與鍾馗求之,一定可觀。」大家認為非常妥當。過三天,主席來電要彩匾的詞,我說即速送達。當天即打電話與鍾馗說明詳情,他很高興的一口答應,並建議應順便要一匾與根朝兄,我實感激。 第二天,鍾馗來電,匾的詞語已完成共有五句,要我選擇,我快速備紙,聆聽詞語:海山一叟、山海一翁、亦山亦海、宜山宜海、半農半海半文章共五句。我選擇了「半農半海半文章」這一題詞。這一題詞有多重意義,並貼切,深獲我心。 我名文章,字篤述,號半農,半農亦是我的筆名,此其一。再者,我這一生與農漁關係密切,生活亦離不了農漁,尤其老來這段時間,每日與之為伍,心嚮往之,三者,每日菜蔬魚食,自食其力,心有成就感,身體自然健朗。 鍾馗數年來,每有暇時,常偕妻到舍下敘茶閒聊,時到田間看我耕田種菜,心念農漁與生活環節,因而有神來之筆,大家讚其妙思。能獲省主席贈一匾,此生無憾,實有榮焉,能獲鍾馗撰其題詞難能可貴。名匾配名詞蓬蓽生輝,半農半海半文章受之有愧,心實驕傲感激。 我本字篤述,子曰:「述而不作」,我偶而作之,量雖不多,實有感觸。然近日常從電視看到恆述法師不像法師的舉止語言,心實難堪,思之再三,述實宜改之而後快。與鍾馗商討匾額頭銜,乃毅然以篤撰為字,去述字而後心快。 半農96.05.17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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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怡璧的人生故事
吳怡璧,大地人,一九四七年抽中兵籤,遠征大陸,女兒只有一歲,妻子不忍生別離,跟他到了廈門,以為可以長相左右,然而事與願違,這個家從此毀了,毀在時代的巨輪下,毀在戰亂的車轍下,毀在親情破碎下。因此,改變了三個人一生的命運。 吳怡璧有八個姑姑,他這一輩,父母又生了四個女兒,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家人把他捧在手掌上,從小非常寵愛與疼惜,一心一意培養他讀書,希望他出人頭地。因而,沒有吃過苦,閒時只是跑馬;西園的姑媽家大業大,也很寵愛他,少年吳怡璧經常騎著馬去找她,也在那兒跟塾師讀書,紮下深厚的學識基礎。 二十一歲,一個青年公子哥兒去當兵,這是一場災難的開始,父母的椎心痛苦,妻子的恩愛不捨,此一去不知再相見何月何年?同安渡頭,爹娘妻子走相送,只有襁褓中的女兒,迎著海風,不曉世事,不知人世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 吳怡璧出征,跟父母與妻子一別成永訣,只有留下那一點骨血,忍受人世的滄桑與荒涼,也因為有這一絲血脈,串起了這個家族,串起歷史場景,也串起兩岸隔閡的親情,那個當年不曉事的女兒,卻導演一場天倫夢圓的舞台劇。 這個當年襁褓中的嬰兒,出生未識父面,再見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夢中的父親,已經是五十年後的事了,注定跟她有命運的聯繫。 吳金卿,今年六十三歲,夏興媳婦,在她經營的小店舖裡,談起父親的一生,有追念,有感慨,有不捨,有無奈,雖然話語時斷時續,只有努力去拼湊吳怡璧的點點滴滴,還原他的人生風貌。 吳怡璧在家可說是少爺,不識愁滋味,當兵受不了苦,屢次脫逃,屢次被逮,兵就越當越久,家也越離越遠了。大陸淪陷之後,他因緣際會到南京教小學,「部長」以女兒嫁給他,何女長得非常漂亮,字跡娟秀,帶了一個拖油瓶四歲女兒。這一年,吳金卿十三歲。吳怡璧寫信到南洋跟父親聯繫,稟報他在大陸的近況,並說已經另娶,家人從此知道他沒死。 他喜歡飲酒,每當酒酣耳熱,心直口快,放言高論,說他父親與叔公在南洋,怎樣又怎樣?負責監視任務的妻子何毓敏密報,果然查出確有其人,並查出南洋寄贈的一只手錶與一支鋼筆,遂把他打入國特,發配勞改十五年,受盡了折磨與苦楚,比當年當兵還苦不知多少倍?出來之後,跟妻子離婚,兒子也改姓何了。 千古艱難唯一死,經過勞改的摧殘,他有時恍神,神智不清楚。中共再把他流放青海去作鐵路工,起初月薪一百八十元,離開時三百元,比在南京當公務員待遇差很多。青海人煙稀少,冬日天寒地凍,三百元只夠買火炭,養一隻狗,勉強可以過生活,他在青海一待二十幾年,待到了七十歲。 兩岸開放交流,女兒千里尋親,寫信到青海跟父親取得了聯繫,他取道香港回台灣,衣服沿路脫棄,好像穿的像乞丐一樣,台北的姊姊去接機,姊弟幾十年不見,還是可以一眼認出,未語淚先流,想到半世顛沛流離,少小離家老大回,父母見背,妻子流落,一個家已支離破碎了。 女兒吳金卿再去台北找姑媽,與父親相會,她夢中的父親,終於站在她的眼前,從他的形容笑貌,讀出人世的滄桑,從軍的悲哀,身不由己的苦痛,大陸妻子出賣的悲涼,兒子改姓的無奈。女兒一歲,他離家遠征,打一場沒有勝利的戰爭;女兒五十一歲時他回來,打著一役沒有勝利的人生。 回到老家,衰朽戰士歸來,帶著滿身的創傷以及破碎的人生,政府給了五萬元新台幣,要撫平他人生的傷痛。大地村的房子已住不下了,他去大同之家──金門安老院,縣府每月給他二千八百元,後來領老人津貼,每月六千元,他申請榮民就養,每月准領一萬三千餘元。七十歲以後,他在故鄉找到他的新生,那個追到廈門的結髮妻子,想廝守而不能廝守,大陸淪陷之後,有家歸不得,有丈夫找不到,有女兒不能相認。 她也是時代的受害者之一,一生忍受夫離女散的苦痛,茫茫人海,失落的鴛鴦,分飛的勞燕,何池可游呢?何樹可棲呢?她只得再改嫁給姓魏的,住在廈門地行街,育有三男二女。她是後水頭人,兩岸恢復交流之後,親戚有人嫁給「老芋」回去探親,她向他們打聽大地的女兒。因此,跟女兒吳金卿取得了聯繫,彼此書信往來。 她父親回家了,女兒寫信告知,母親要她好好孝順父親,說他臨老歸鄉有福氣。而他父親回家後也沒有再跟她聯繫,只說有次跟人從青海旅行到廈門一個月,找而沒有找到她。失散夫妻,破鏡終究是破鏡,無法再圓;家破已經破了,無法修補,時已逝,情難再,缺憾留給天地。 那時到大陸,沒有小三通,須先到台灣經香港,吳金卿認為是一筆大開銷,一時負擔不起,想說以後有機會再去看她,不想時間不等人,不久之後,母親就在廈門過世,留下了一生的遺憾。 吳怡璧歸老故鄉,許多征屬找上了他,希望爭取政府補償,他年輕時飽讀詩書,筆下很是了得,就由他操刀,向政府討回公道。金門人是一個弱勢族群,被關在公理與正義的門外,吳怡璧以一生的幸福,為荒亂的國家殉葬,只獲得八十萬元的慰問金。 回到金門的十三年中,應該是他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女兒後來接他到夏興奉養,給他單獨的一棟房子住,每月領榮民津貼一萬多元新台幣,生活安舒,比流放青海月領三百元人民幣,忍饑耐凍,何只天壤之別? 他還是照常飲酒闊談,大陸何女就常常來信需索,連她的拖油瓶女兒也來要錢。君子不念舊惡。他每年過年總會寄二萬元新台幣給他前妻。 他生得豐神俊朗,魅力不減當年,雖然已七、八十歲,身體康健,常有一些女人專門賣偽劣藥、賣藍色小丸子給他,他誤入粉紅色陷阱,吃到後來心口痛,勞改後遺症發作,意識不清。以前喝酒,左鄰右舍都喜歡聽他開講打仗的事,現已塵封在他的記憶裡了。 二零零六年,吳怡璧──在大陸改名吳美華──又經過了人生另一次流浪。二十一歲出征,七十歲歸鄉,八十三歲到台灣三峽白雞山榮民之家安養。政府還是沒有虧待他,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如果他一直在青海作鐵路工,無語問蒼穹,有一天魂斷異鄉無人知,埋骨荒郊,沒有人為他流一滴思親淚,歲時也沒有親人祭奠,變成曠野孤魂,累世受苦,又要向誰討公道去?如此說來,吳怡璧還算幸運的。 「他不會回來了。」女兒說。今生結成父女緣,她小時由祖父母帶大,到內洋讀小學,拎著鞋子走路,快到了學校才穿上,她可以讀書而沒有機會讀書,只因她是女兒。她付出的遠遠比他給的多,父女一場,相聚相養十三年,留下一副酸甜苦辣的天倫夢圖:「爸爸,我們這一輩子兩不虧欠,就在這裡分手吧!」似乎可以聽到吳金卿內心的聲音。 (2007.05.02第一次訪問2007.05.03第二次訪問 地點:夏興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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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醒世勸世勵世益世
──「浯鄉俗諺風華錄」第二輯序 鄉諺、俚謠、俗語,是各地最具鄉土特色,最貼近風俗民情,最能表達族群真摰情懷的口語文化,大多缺少文字紀錄登載,但往往卻能長久流傳,在看似粗淺、樸拙、平庸、凡俗中,幾乎都隱含著警世、醒世、勸世、勵世、益世與傳世的點化宏教功能,令人在言談中,很自然而直接地沐在潛移默化的情景中。一句看似白描直敘,毫不起眼的俗諺,說不定正發揮「暮鼓晨鐘」、「振聾發瞶」、「醍醐灌頂」的警勵神功。只是,隨著社會的變遷與發展,平日彼此間已少有機會出現俗語話了,誰能料到多少年後,由於人們的不常使用而陌生、而淡忘、而湮沒、而消逝無蹤,果真如此,我們將何以對先民,又將如何對後昆。 炷烽承鄉親的愛護,自主持縣政以來,即以「文化立縣」為長期施政作為的內涵,兢兢汲汲,不敢稍存疏怠,總在盡一切力量,克服障礙,在縣政整體的規劃設計中,凡足以提昇文化層次與縣民精神生活品質的可行方法,融為具體的施政項目,藉全方位的縣政建設,呈現嶄新活化的文化面貌,讓「海濱鄒魯」的美譽,更加亮麗璀璨。在金門本身資源有限,條件不足,且處處受到主客觀因素的影響,阻力與壓力所形成的無奈與無力,施政推動的進程中,常事倍功半,績效累積不易。所幸在海內外鄉親的強烈支持與施政團隊的盡心盡力下,成就雖然有限,但仍得到許多的肯定與鼓勵。在產業的發展、教育的建設、交通的改善、觀光的推展、兩岸的互動、國際競賽活動的參與,都使金門的能見度與文化的光亮度,達到令人滿意的程度,對此,我們衷心的感謝與感恩。 本府縣政顧問,鄉彥許丕華先生以其平素對鄉土民俗文化活動的熱心投入與廣泛而深入的接觸,將與金門有關的鄉諺俗語藉「金門日報」副刊園地供鄉親分享,作品見報後引動廣大鄉親對先民文化遺珍的熱烈迴響,在作品沒有結集出版之前,許多鄉親以先讀為快,甚或一一剪貼留存,因為許多的俗語話,多年前曾經是鄉親們常聽、常講、常運用的交談口語,現在少聽了、少講了、更少運用了,所以顯得既親切、熟悉又陌生、疏淡,無他,這是我們共同母語的一部份,也是大家共同的記憶。二年前在縣府文化局的贊助下以「浯鄉俗諺風華錄」問世後,大受歡迎,現在又將新作編為第二輯,仍由文化局贊助與鄉親見面。 第二輯的內容更突顯了金門俗諺耀眼的風華與令人傾倒的鄉土文化風采,也充份展現了作者豐富的人生閱歷,在熟稔的民俗領域,仍不斷的追求新知與擴大知識視野的精神令人敬佩。金門因明末鄭延平的據島及清廷的遷界海禁上下達一百五十年的重擊,島上生態的浩劫與史蹟文物的形同空白,要還原歷史真相是難上加難,只有在有限的記述中尋寶究底,作者很有心地從島上流傳的俗諺「九里三提督」、「一榜五進士」、「龜蓋朝天子」與「童生躇著槍兵」中追出名列明、清正史先賢的光輝史蹟,明光宗天啟年間經略東南五省賜上方寶劍的蔡復一、萬曆的會元許鍾斗、憲宗成化冒死護育孝宗於宮內的名宦張敏、崇禎入閣拜相的探花林釬、萬曆己丑科浯邑平林蔡獻臣、蔡懋賢、浦邊蔣孟育、陽翟陳基虞、西黃黃華秀等五人一舉名題金榜、清乾嘉年間提督蔡攀龍、邱良功、李光顯及邱聯恩等人都是俗語中的主角人物。勵世勸世的如「大魚食小魚」、「狗食豬肝知心內」、「菜瓜摃狗去一段」、「青瞑精啞九靈」、「未曾想贏先想輸」、「橫柴撟入灶」。天文氣象的「年怕中秋月怕十九」、「欣逢一年現雙春」、「日曝上元燈」、「二月二,穿棕蓑拜土地」。貼近文學的「親炙俗語話中的重疊之美」以及彙成系列的「金門東南濱海鄉社的典雅綽號」等等精彩鞭辟的內容。 「浯鄉俗諺風華錄」第二輯的付梓問世,不是金門文化活動的什麼盛事,更不是構成大事的要件,但無疑地,是鄉土文化中保存珍貴的口語文化工程的重要一步,我們要給予正面的珍視與珍惜,我們更企盼熱愛浯鄉金門的許丕華鄉彥,以生花之筆,繼續為金門的鄉諺俗語的深耕活化再接再厲,由衷期待「浯鄉俗諺風華錄」的第三輯風華風光又隆重風雅與廣大鄉親再度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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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先民文化遺珍
———為「浯鄉俗諺風華錄」二輯引序 不管是俗語話的鄉諺還是俚謠,絕對是口語文化中的「珍品」,不僅具有「調味料」與「潤滑劑」的效能,且有「畫龍點睛」與「神來之筆」的催化作用,讓彼此的交談更生動,更順暢,更具親和力與親切感。以往,在與鄉親長輩或同儕間的接觸互動,常聽,也常講,只是沒有去深切體悟這些先民遺珍的幽默風趣與哲理十足的豐富意涵。我們也發現許多的俗語話看似「有點正經又不太正經」的表相,輕諷、淡謔、薄譏、暱戲、諢弄,有點輕佻、有點賣弄,也似有點故意整人的用意,但動機與目的都是嚴肅與嚴正的,直接間接、正面側面、有意無意、輕描淡寫地將人引上正道,套用現今的勸世用語,就是「存好心、說好話、做好事,開大門,走大路。」 感謝「金門日報」的寬容、包容與慫容,挪出本就有限的副刊園地,讓我有機會得以將體察涵詠俗語話的粗淺心得與鄉親分享,這份對我的榮寵是我無上的榮耀,對我而言是無比的珍貴,也無比的珍惜。所以每一句俗語話都用心地慎重篩選,務必很正面地呈現出來,下筆時也是誠惶誠恐,戰戰兢兢,深怕由於自己的輕忽疏怠而致詮釋錯誤、觀點偏頗,或因切入點的不同、時空的掌握不準、場景的描述錯置、引喻失義、不倫不類,則失之千里,既愧對先民,也愧對鄉親,所以,必需時存戒慎恐懼之心。 既然以讓先民的每一句俗語話,都能紮紮實實風華十足,風光而風采地展現嶄新的風貌為職責,絕不能以就字解字、按字說字、訓詁式的「說文解字」為滿足,而是如何使古板的俗語話活化、深化、強化才是新的努力方向。於是內容的豐富、強度的增加、深度的延伸、廣度的擴展、張力的增強與核心主題的突顯就是必走的途徑,只是,我有自知之明:資質駑鈍、胸蘊有限、思維呆滯、學養兩缺,要達成預定目標,必成「椽木」之舉,白費了。不死心引發了意動、心動而行動,不斷地請教,不停地諮詢,一再地討論,許多鄉親鄉彥鄉賢熱心提供珍貴的意見與特有看法,真如獲至寶,所以每一篇的內容,都是鄉親集體智慧的成果,尤其,東南濱海鄉社的典雅綽號系列,更是歷經幾年的請益得來的。 金門的鄉社聚落,往往都有特有而特出的典雅綽號,用以突顯社里的產業特色、營生狀態、鄉土色彩與民俗文化,也可以說是刻意在濃烈草根性中帶點無遮無攔草莽味道的生活寫照。個別是綽號,幾個鄉社的綽號連起來就成了韻味與趣味相溶的典型俚謠(有別於大陸在人民公社、大躍進以後出現的「順口溜」)。如「下市罾」個別是綽號,「罾」是營生的器具,「洪門港燒酒矸」是綽號,卻點出燒酒是鄉親在艱苦環境中求生計不得已的保健救生方式,依鄉社地理位置順序唸起來就成了音節鏗鏘、節奏明快、韻腳優雅的俚謠。就正面的解讀,每一個鄉社綽號都在訴說它產業的特色、文化的特色、生態的特色、社里的歷史變遷與遞嬗的過程。在下筆之前資料的蒐集、背景的瞭解、特色的定位、社里的生態、陽居、人文、物產、生計等林林總總,都要一一吸納溶入,只要一字用錯、一語道錯、一事敘錯、剖析判錯,勢必立即引來物議、異議、爭議,甚或反彈抗議。前後計十一篇陸續見報後,竟未聞有罵聲出現,實是僥倖中的萬幸,每一位貢獻意見的鄉親,請接受致敬。就資料推測,這些綽號的出現是陸續形成的,時間應都在民國以前,遠達百年之上。有一點不怕「賣瓜」之譏的是儘可能將各社里綽號之外的特色顯示出來,而這些特色對年輕的鄉親,卻是陌生到前所未聞,可見歲月推移與產業生態變化的快速。 在這些社里的特色典珍聞中:下市在全島擁有絕對優勢的造船業;洪門港曾經是貨船、釣艚的重要運補站,如非限於天然條件,百年前就已是重要港口;水頭的榨蔗製糖與一年兩熟的稻米豐收已走入歷史很久了,而轟動一時,開運動風氣之先,以各社里菁英大集合的「籃球隊」征戰雄風,幾乎也讓人忘得一乾二淨;古坑的「仙腳跡」許多人不知在何處;東沙的「放鯀」「鉤釣」恐怕連漁具都少有了;山仔兜的狗少了,東沙的豬已無人飼,歐厝的驢長相如何,鄉親們恐怕只有書本圖卡中才能見到蹤影了;民初那一陣出版社里刊物的熱潮,不是只有山仔兜的「顯影」與水頭的「塔峰」獨領風騷,洪門港的「金豐」月刊、古坑的「古崗」月刊、歐厝的「金獅座談」絕對不能讓歷史留白;後湖、菽 山海灘「牽網」、「絲綾」鼎沸的人聲已緲,所幸「大儷」仍不時放聲狂鳴! 自「浯鄉俗諺風華錄」承金門文化局贊助問世後,除受到鄉親的愛護與不忍嫌棄外,曾有台南及宜蘭的書局來洽代銷或接手再版,均已婉謝。二年來倒是屢有鄉親鄉彥關心新輯何時出版,顏主席忠誠、李縣長炷烽、吳立委成典、謝國代炳南、楊院長永斌、楊副縣長忠全、翁主秘廷為,不次催促鼓勵。張董事長邦育、張教授火木、名作家楊樹清諸兄不但關心進度,更關心內容。一再提供寶貴意見的陳德昭、李養盛、李錫榮、鄭慶利、莊熊水、許 寬、林怡種、許丕謀、許明呼、董漢根、蔡清森、許湧泉諸鄉賢謹致敬意與謝忱。 新輯能順利與鄉親見面,要感謝金門文化局李錫隆局長、名設計家王士朝董事長、林守敬總經理的鼎力支持協助,優點設計印刷公司主編同仁的用心,李敏智、許丕舜、許俊明等先生提供珍貴圖片,電腦作業中許玉娟、李昀臻、李昀穎、許玉燕、賴郁欣的建檔下載、訂正文稿,費心費力,感恩再感恩,感謝再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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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芳鄰
午飯過後,難得偷個浮生半日閒,眼睛剛闔上,外面就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還不只一次,間續數次之多;不一會兒工夫,濃濃的酒香,竟然湧入我的鼻孔,下意識告訴我,有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濃濃的睡意,也在碎裂聲中裂解,索性爬起來,推窗望外,發現附近鄰居,從樓上把許多的玻璃瓶罐,往樓下砸;首當其衝的就是樓下停放的機車,慘遭被砸的命運。最可怕的就是用路人,滿地的碎玻璃,害得行人和機車騎士不知如何應變。 附近熱心的鄰人,出來指揮交通,請用路人暫時改道,以免被酒瓶砸到;也有人拿起電話報警,深怕不知情的行人走過,遭受到不預期的災難,所以請警察來維持社會秩序,制止這樣不理性的瘋狂行為,以免傷到無辜的百姓。 沒多久警察手持盾牌前來處理,幾個熱心的民眾,也冒著細雨前來支援;當警察制止之後,沒有再聽到玻璃碎裂聲,事件也順利受到控制。隨後有一位熱心的鄰人,主動拿出掃具,在大雨中把碎裂一地的玻璃掃起來,一邊掃一邊抬頭張望,深怕「禍從天降」。 眼前發生的事情,讓我感受良多,好鄰居真的很重要,不但能發揮守望相助的精神,更能彰顯人性的光輝;如果碰到惡鄰,隨時都要防範不預期的災難,真的讓人膽顫心驚啊。 同樣的事件,十多年前也發生在住家的對面,有一位住戶,愛喝酒,喝完酒,酒瓶就往窗外丟;不但不管別人的死活,也經常把停在路邊的車輛砸壞,這樣的行為,真是要不得。 我們身處人擠人、車擠車的大都市裡頭,行人靠路邊走,隨時有「禍從天降」的危機,靠路中間走的話,又有被車子撞倒的危險;不禁讓人感慨,這就是現代人的無奈。但願處處有芳鄰,不但不用擔心類似的危機,也能發揮群己互動的高貴契機,那該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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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杜岳漢講到此處,哈哈大笑。轉頭對呂素姍說:「你看,西班牙軍多麼幼稚!鄭成功打呂宋島做什麼?這叫做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對不對?」 「不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呂素姍更正他的錯誤。 途中,呂素姍看見馬車、人力三輪車,感到十分有趣。這是市民的交通工具。她發現不少婦女頸上纏著白布或黑布,那就是穆斯林婦女。有些碧眼黃髮,如同西方人,那大半是西班牙混血兒。 黎薩街位於市中心,商店林立,大多是華僑經營。呂家的雜貨店是兩層樓的木造屋。樓下是店面,樓上住家。呂素姍看見一位四十多歲肥胖婦女,濃眉大眼,一對豐滿而皙白的乳房露出半截,驚喜交集用英語問:「你是素姍麼?多麼漂亮的中國姑娘!如果你父親能夠見到你,他一定大笑的。」她聽了一怔,忙問:「爸爸呢?」胖婦女向樓上一指,她匆忙地上了樓。 樓上的客廳,依舊保留著中國傳統風俗。八仙桌前,豎立呂氏祖宗的神牌。旁邊,掛著一位清臞的老人照片,呂素姍雖不認識,但從眉宇之間流露的印象,她已知道那是她的父親。杜岳漢站在旁邊,講起她父親去世已經十天,臥病期間,時常呼喚素姍,對於航途上一直隱瞞此事,杜岳漢向她道歉。 爸呀!我來晚了! 呂素姍跪在地上,她悲痛地嚎啕大哭了! 呂素姍初到花城,生活總覺彆扭,先說吃飯,每人一個盤子,一刀叉、一匙,飯前還禱告一番。她不會禱告,只是低頭裝樣子,等候人家唸過「阿們」,再一起進餐。最傷腦筋的是解手。不用草紙,便池前置一水桶,解過後用水瓢沖淨,再以毛巾拭乾,這多麻煩! 晚間,熄滅電燈,夜風從窗櫺外吹進來,她脫去內衣,腰間只搭一厚毛巾,便可度過一年四季。她的那個在此長大的弟弟呂福、呂建,睡覺時腿間挾一只枕頭,據說這是嬰兒起便養成的習慣。 呂福、呂建長得黑唬唬的,濃眉大眼,非常聰明可愛。從呂素姍來了以後,他倆終日纏在她身邊,願意聽候她的差遣。他倆的廈門話講的不好,常夾雜英語詞彙,但是大體來說還能溝通。呂福今年十九歲,正讀大學。呂建十七,花城中學剛畢業,下學期進入亞典耀大學。他倆若是回到廈門,人家一定以為年已二十開外了。 南施少女時是花城的美女,家裡窮苦,她排行第十一,一年到頭穿著灰漬漬的T恤,破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拖鞋。十九歲那年,進了呂家當傭人,後來作了店員,她的誠實與美貌,打動了呂金煥的心。那年過聖誕節,吃過晚飯,呂金煥親自開一輛破汽車送她回家。車子開到荒郊,呂金煥熄了火,坐在駕駛座上發楞。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南施問他。 「我有話給你說。」 「你說吧。」 我比你大八歲,在廈門老家結過婚,還有一個女兒。我太太過世了。我想再找一個對象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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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4山茶花
小仲馬的成名作《茶花女》,描寫名妓馬格麗特和世家子亞蒙的悲情故事。馬格麗特出入歌台舞榭,必然帶著一束茶花,每月有二十五天帶白茶花,其餘五天帶紅茶花,人稱茶花女。 山茶又名耐冬,原產中國,唐代傳到日本,到了十八世紀,才經由日本傳到歐洲。《茶花女》作於一八四八年,這時山茶早已在歐洲落籍。小仲馬以花喻人,馬格麗特的姿容和氣質,已無需多費筆墨了。 山茶的花期長,陸游詠《山茶》:「東園三日兩兼風,桃李飄零掃地空;惟有山茶偏耐久,綠叢又放數枝紅。」山茶的葉子濃綠青翠,花色以白、紅、粉紅為主,花、葉對比明顯,「綠叢又放數枝紅」,傳神極了。 山茶凋謝時,總是整朵花落地,所以從前官宦人家不大種山茶,有哪個大官不忌諱「斷頭」!據說日本武士也有這種忌諱。 茶樹和山茶 茶樹和山茶是堂兄弟——都屬於山茶屬(Camellia)。製茶用的茶樹,學名C. sinensis;園藝植物的山茶,主要指C.japonica。據大陸山茶科植物專家閔天祿教授的研究,全世界山茶屬約一百種,主要分布長江以南至雲南、越南一帶。台灣也在山茶屬的分布區內,據《台灣植物誌》,台灣有十二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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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
Keep Writing!
文字為我的生命經驗提供服務,我虔誠篤信著。
從小因為對語文閱讀的偏愛,轉而愛屋及烏對英文學習有莫名的熱情,青春年少也曾信誓旦旦、志向遠大的想成為一名文字工作者。事與願違,反而是妹妹代替我實踐了這份理想。我則因興趣選擇了與英文關係密切的貿易工作,20餘年來,因工作走訪了60幾個國家,有些國家還持續一而再的造訪。結果累積一大袋沉甸甸的各國貨幣、大包各航次的票根、大票各國友人………,以及難以具體成形,採擷人生風景的記憶與感想。年歲漸增,馬齒徒長,沉澱思緒像千萬隻螞蟻吞噬妳隱形心體,或午夜夢迴,或人群紛雜,或異國他鄉,一絲聽不見的聲音總是苦苦相逼,令人侷促不安,不知如何安頓在深處翻攪的靈魂,此帖治療良藥便是文字紀錄。因此,工作、生活、文字紀錄,三者成為食物鏈,纏繞著我現在的人生。
2004一趟返鄉之旅,啟始與文字續緣,我嘗試將隨身不成篇幅的、零落的生活札記,整理成不成熟的作品投稿「金門日報」,同時轉寄舊時故友,間作彼此信息的交流,老友們不嫌棄的回應大多溢美之詞,其中遠在美鄉淚,換來她鏗鏘有力的鼓舞尤令我振奮:「I thinkyou should do something for yourself, something you really enjoy-writing,Keep writing!」我把這些話記得牢牢的,並悄悄地跟自己玩起一個遊戲來。
遙遠的童年,每當落花生收穫的季節,老媽總是把委託鄰人種植小塊農地所分得的些微農穫,清洗、蒸煮、曬乾,在那貧瘠年代,孩童歡天喜地,每人分得一甕,各自保管在自個兒床舖下。快樂情懷不在吃食口慾,而在那份擁有的歸屬感。相對看待「金門日報」寄來的稿費,真有時光倒流,昔日落花生的相似情懷,捨棄轉帳便利性,採用傳統匯票收受,因此抽屜裡累積著稿費的匯票,彷彿有著秘密擁有的興奮,小女子異想天開,心想是該利用「它」為家鄉做些事,現在總算可以跨出第一步。因生性愚鈍,俗務纏身,生產力低,而這一步,從2004到現在,共走了三年啊!
一個英文學習的故事
如果英文學習對你不具意義,那麼快快跳過此章節,如果你像我一樣,對電影有不可救藥的熱情,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聽電影」而不是「看電影」,如果你對自我有些期許,想利用英文工具開啟生命的各扇窗,如果你想利用英文在各種考試無往不利,那麼請耐煩些時間,與我分享這一段英文學習的故事。
老大兒子打從幼稚園時期就開始學英文,他是按照都會小孩模式成長著,曾經一學期可以拿十張獎狀,但是等他負笈美國唸高中,第一年因為語言問題,功課幾乎是全軍覆沒,帶給我很大的衝擊。照豬養的老二女兒,採傳統方式,從小不給任何壓力,只提供大量的有聲書培養耳朵的閱讀。及長,自然而然進行不間斷的文字閱讀,一切以她可以自我學習帶得走的能力為目標。那時期,英文學習呢?再說吧!
女兒開始學英文是在小三的暑假,那時SARS如火如荼,哪兒也不能去,才鼓起勇氣到SOGO附近一家朋友推薦一年多的美語教室-Mr. Cramblit's English Studio。
首次的說明會,金髮藍眼的Mr. Cramblit一口道地的國語,並且有一個中國名字,我們稱他柯老師。言談之間,他對於自己的一套英語教學極有信心,心想反正暑假閒閒沒事,看看這老外的葫蘆裡賣什麼膏藥,沒想到還要先試讀四次,通過考試才能決定是否收你這個學生。
媽媽清楚覺得仿照幼兒中文學習方式,這種英文學習方式是相通的,如果能熬過這辛苦的基礎期,以後女兒能聽英文故事,看英文小說,隨心所欲,就像她能很快看完一本中文書一樣,是媽媽深切的希望與終極的目標。
柯老師的教法很另類,也很特別,沒有教科書,剛開始也不教你英文的拼字,所有的新字都是以他自創的畫圖來認識,共計800個圖,一個圖一個圖學起;再用動作教孩子直接明白圖的意思,活化演繹文字本身的意義。英文學習不在上課時數的多寡,重點在課後作業練習,每日一片CD,內容由淺入深,包含日常生活的各種數字練習,此單元非常實用。想想看,每天的生活中需要用到數字的場合有多少,如時間、金錢、面積、長度、分數和序數等等,透過這種數字的聽寫練習非常有效,而且聽寫的速度是一秒一個字。其他單元尚有動作練習、手勢、句子聽寫、文法改錯、句子重組、音標,一律用聽寫與畫圖來進行。聽力如此訓練的結果,孩子耳朵變得很尖,英語常有的各種連音或過去式,都能一一分辨出來。一張CD,每天起碼都要跟它奮鬥三個小時,所以小四那一年,每個週末假日的玩伴,幾乎唯有這片小小的CD。
這種幾近魔鬼訓練的教法,有學習的艱辛,有收穫的快樂。這樣戰戰兢兢伺候著女兒學英文,整整一年之久,連國外出差都避免成行,雖然辛苦,眼看著孩子一天一天的在英語學習的道路上成長,讓陪讀的媽媽愈陷愈深,恨不得自己也跳下去重新再學一遍英文,因為他的學習方法是實用與融會貫通。譬如說,一個簡單的「on」字,柯老師的圖畫是一條線上有一個圓圈,他的解釋是on=有接觸,而不是我們傳統所學「在………上面」。因此,透過他的圖畫與簡明的解說,我們可以很容易就了解與演譯到其他相關詞語,以達舉一反三之效。例如:「put on穿衣-衣服與身體接觸」;「on theair廣播中-與電的接觸」;「on your feet 腳與地面接觸,表警戒中」,「off」則相反。
由於柯老師精闢的教材與講解,讓我想起高中時代喃喃自語背整本狄克遜片語卻不會運用的荒謬,想起一個難以磨滅傷痛—大學英文選」成績不錯,但是英聽卻補考,因為在此之前,我從來都沒有聽過英文啊!另外,外子也是一活生生的例子,留學前的他,在各種國家考試中,英文成績都是獨佔鰲頭,沒想抵美第一天,光為接水電、接瓦斯和接電話這類生活瑣事,就搞了整整一天的光景。我生平第一次開口期期艾艾的英文是:「I beg your pardon, my English is very poor, please speak slowly!」場景是北市某家飯店,對象是一國外客戶,那時的我,是貿易公司的小秘書,想想近十年的英文學習幾乎歸零,沮喪之心可想而知。後來不停的出國,接觸到很多非英語系國家的人,如講法語,或是說阿拉伯話的人,發現他們學英文的時間沒有我們久、也不比我們多,但是聽與說卻比我們好?噢!原來我們這一代人學英文是用來考試,不是拿來用的,原來我們一直花了很多冤枉路在學英文。
女兒與柯老師學習期間,從他身上學到寶貴的心得,他嚴謹的治學態度與教學的熱誠,例如功課必須準時繳交,就算遲交,也要在24小時內補交,CD功課沒有答案,必須自己一句一句寫下,遇有不懂的地方作記號,上課時問老師,他最常強調的,讀書是自己的事,因此上課時,孩子們拼命舉手問問題,老師解答之詳盡,是上課最精采、最豐富的收穫。
在課程尾聲,他發給孩子一張英文自學計畫方案,就聽說讀寫各分「容易」、「稍難」、「更難」內容有詳盡說明,為有興趣自學英文的人帶來方向。於是,在台北某些專賣兒童或青少年英文讀物書局如敦煌、書林、文鶴甚至101大樓裡page one 都可以找到有趣適合讀本與有聲書,為女兒在英文學習上尋求一番趣味。
我與成寒
成寒是誰?網路上鍵入這兩個字,可能成串的相關網頁跑出來,或許你就明白她是那一號人物。
認識她已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嚴格講當時她是妹妹的朋友並不是我的朋友。一晚急促的電話響鈴聲,作家直率的個性,不容人有拒絕的餘地,直說有一批書要托計程車送過來,一會兒就到,要我等著收受。原來當時她要搬家,過多看過猶新的書籍要送給妹妹,但她已調至新竹,我就順理成章成為受益者。就這樣「不送不相識」,以後兩人就成為可以熱線長舌的朋友。
好奇心驅使,翻閱堆放在客廳一角的那一堆書,其中有一本是她寫的「躺著學英文一」,深深引起我的注意,內容是鉅細靡遺披盡好玩有趣的英語學習方法;妹妹說這本書曾上金石堂暢銷排行榜。當時我仍埋首於海外市場的拓銷工作,什麼暢銷作家,我渾然不知,只對她書本所提的學英文的方法有高度的興趣,她書裡面說的素材,乃是我尋尋覓覓所想要的英語學習方法!
隨時間流逝,因孩子也在學英文,透過向她請益,互動多了也就日漸熟稔,才發現她英文「武功」高強,尤其是英美文學作品的介紹及作家的出生地、紀念性居處,都能如數家珍般的娓娓道來,興味漾然之餘,更是欽佩萬分,因為這一塊是我大學時代唸錯科系一直想再一次追求的領域。是她,讓我與女兒一起聽英文有聲書的童話故事,如「糖果屋」、「綠野仙蹤」、「小婦人」等等,彷彿又讓我重新過了一回童年;是她,讓我「聽英文」成為日常生活如吃飯般不能健忘的事;是她,讓我在殘酷現實的商戰叢林中,找到了一塊慰藉心靈的角落。
成寒,人如瓊瑤筆下的女主角,披肩長髮加上纖細的身軀,可是講起話來可是直爽率真,印象深刻的一句話,她說「躺著學英文」重點不在「躺」,而是「學」這個字,頗耐人玩味,原來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以為她卓越的英文成就,可能也是來自她童年穩固學習基礎。一探究竟,才知她也曾有過慘痛的少年英語學習經歷。感佩之餘,就贊助邀請她到當時兩個孩子就讀的學校—文湖國小及大直高中演講現身說法,分享她英文學習的成功經驗。結果幸運的遇到熱心的大直高中圖書館慧主任,不僅給全校學生們導讀成寒的多本著作,遇欲罷不能並再三的邀約成寒到校演講,大人們用心,孩子受惠,因此我也希望同樣的場景可以在我的家鄉重現!
成寒是一位優秀認真的作家,已出版近20本著作,以下是我印象較深的幾本:
瀑布上的房子,一本誠品書店出版,由國內建築學者聯合選出的「二十年來台灣出版、最值得一讀的建築導讀書36冊」,它即是其中之一,也是十年來國內最暢銷的建築書;大詩人的聲音,曾是金石堂「語言類」年度暢銷書,大直高中家長會選為畢業生贈書;躺著學英文1─聽力從零到滿分,獲選為大陸中小學圖書館選書;小錯誤,大發明,連續兩年登上金石堂「科普類」年度暢銷書,台北市康橋國小訂購一千冊當學生課外指定閱讀;新書英文,非學好不可,2007金石堂年度暢銷書。成寒已多次榮登金石堂十大暢銷女作家,且曾在《中國時報》家庭版、《明道文藝》、《上海新民晚報》、《廣東深圳商報》闢有專欄,她並為讀者架設網站:http://www.chenhen.com,解答有關英語學習的各種問題。
用另一種方式來愛我的家鄉—金門
大弟在大直開了一家「紅舍」,專營家鄉高粱酒的批發與銷售,從小更司空見慣爸爸的公益生涯,從揮毫紅白帖、籌劃婚喪喜慶或選棺木,從早年的諮詢代表、廟宇宗祠的募款營建,到現在的鄉里調解委員會與南管樂府,他總是神采奕奕、理所當然的樂此不疲。印象中常有的一幕,除夕夜,鄰人有事相請,他都是毫不遲疑的放下一半的年夜飯出門去幫忙。那麼,我就用另一種方式來愛我的家鄉吧!希望不是矯情的,不是沽名釣譽的,是與爸爸一樣自然的心情,為家鄉做一點點那樣歡喜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我認識的很多朋友,多數沒有真正去過金門,只因小三通路過,回來告訴我金門的好。從小深覺它真是一個適合讀書的地方,兒子就讀大直高中時,曾帶回一本學校編著,遠流出版社出版的頁間風景百本名著導讀,翻翻內頁,發現所提大部份書本於青春年少國高中待在金門期間都閱讀過。對照國中畢業時,大夥兒半玩半考的到台北考高中,結果悽慘的全數鎩羽而歸,但至今多年,同學各個頭角崢嶸,在大社會的各個領域或角落,頂上各擁一片天。此事確實帶給我幾許省思:咱們聯考可能輸人,多讀一點書,多學習,能力終不落人後。但從柯老師到成寒,真人實境的學習故事,讓我深信,英文實力的培養,是可以從聽力訓練的自學習慣出發,願每個樂意學習的人,都可以手握成功學習英文之鑰,走向輕鬆學習的道路。
一粒種子落地就有希望,烙在心中隨著時間的澆灌,它終會長出嫩芽,甚至開花結果。曾在遙遠年代,冒著隔日段考緊張氣氛溜進學校號稱「白宮」的大禮堂,開眼界名伶京劇藝術的饗宴,雖是久遠的記憶,但當下震撼的感動是恆久的一幅畫,不是感動舞台上的鑼鼓喧天;不是感動劇情的離奇曲折,而是感動舞台背後需多少血汗才有主角精湛演出。黃羊川的故事改變了窮鄉僻壤命運也是另一令人感動的例子。或許時代滾輪運轉,漸富裕安康的家鄉已不缺魚餌與釣竿,或缺的可能是如何釣魚的方法。我願扮演那多事的推手,用稿費累積基金小女子做小事,祇要有那麼一人因此而受惠,一切都是值得的。讓我們為家鄉的美好共同盡一點小小心力。 -
天空上的地平線
———獻給2007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得主及周大觀基金會的所有朋友 當潘朵拉打開了那一箇匣子 所有的線都已扭曲,除了地平線之外 我們所有的希望是寄託在地平線之外的天際 我曾經墜落在人間和你成一個朋友 和你一起向天爭取了什麼………我不斷地問 向天、向天、再向天討取一種自由 自由會歸趨在一條線外的扭曲、捲起、螺狀和變軸 自由是一條不能解述的生命線上不知名的依然留存 在天際之外,我結交了一些朋友,在地平之間我結交了一些英雄 如果這個小島間還有一些朋友與英雄 那一天我們可以瞭解所有天際的地平線都能自由且坦直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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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書
天下文章不忘抄,會抄的,可替自己的文章加分;不會抄的,就會像某些人抄「罄竹難書」和「音容『苑』在」一樣,「抄」成了千古笑話,還要被人指著鼻子,罵得連還口的勇氣都沒有,多可憐。 抄文章,不一定是抄書。凡老師、長輩、名家、朋友、導遊、野老或僧尼講的話,只要是自己認為值得一抄的,都是抄的標的物。抄時,只要交代了來歷,不僅不算「抄襲」,而且還有「傳道」之功。 瞧,台北的國家圖書館裡,每天有數以千計的人在「抄」,而且多數是用快速的影印機在「抄」。不少碩士博士或文壇泰斗,就是這樣「抄」出來的。惟其中也有把自己「抄」成了喇叭花的。原因是他們只抄到了前﹝別﹞人在山腳下所見到的小風景,沒有抄到別人在山頂上所見到的大風光。 其實,抄到前﹝別﹞人在山腳下所見到的小風景也不要緊,只要自己回頭設法登上山頂,便能知道所抄得的資料有無價值。例如:有人在作品中引用了「洛陽三月花如錦,多少工夫織得成」,文下夾注「——南宋狀元‧謝枋得」。讀過《千家詩》的山腰人,便知這兩句詩不是謝枋得的。而讀過謝枋得的「本傳」的山頂人,便知謝枋得是「二甲第一」,而不是「一甲第一」的狀元。 又如:「張繼〈楓橋夜泊〉中的「江楓漁火對愁眠」,蘇州當地的解說員說:「江是指江橋,楓是指楓橋。」很多遊客﹝不乏教授和名作家﹞就信以為真,以為挖到了「寶」,興奮得高喊「不虛此行」,為文報導。他們那裡知道,那是山腳下水溝裡因詩而附會的小風景。他們若能再爬高些,多讀幾個版本的《唐詩三百首》,再爬高些,見了《蘇州府志》、《寒山寺志》和唐人高仲武編的《中興閒氣集》,便赫然發現詩的原題是「夜泊松江」,連「楓橋」二字也沒有。且知「楓橋」二字出現得最早的,是張繼逝世半世紀後,張祜的那句「暮煙疏雨過楓橋」。這便是在山頂上看到的大風光了。 總之,在低處看到的景物有限,若不爬上太武山頂,就看不到「南山下雨北山晴」的盛況。所以,抄書之後,還得花點工夫去爬梳。否則,就不是好「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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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呂素姍的母親早在抗日戰爭以前,因患腎臟炎過世,那時她才五歲。她是外祖母把她撫養長大的。從小失去母愛的人,宛如荒山上的野菠蘿葉,經得起風吹雨打,而且具有生命的韌性。呂素姍為了早日獨立,初中畢業,便考進廈門女子師範學校。她喜歡文學,冰心的散文、巴金的小說,曾使她愛不釋手,流了不少眼淚。也雖然剛滿二十三歲,卻已做了兩年小學教師,而且已飽嚐人生的辛酸炎涼了。她對於父親印象也很模糊,也許離別太久,根本沒有感情。她收到父親的信,為了在老人家病危時見一面,她才花了將近一年的積蓄,買了船票,匆匆趕來。 這次出門,呂素姍內心充滿矛盾,既想回到父親身旁,在海外定居,但卻又難以割捨高樹的感情。她原幻想高樹向她求婚,在兵荒馬亂年月,不少男女倉促成婚,免得時局發生變化。但是,她非常失望,直到高樹送她上了輪船,高樹依然背誦范仲淹的教條,「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甚至連一句體貼的話也沒說。呂素姍完全絕望了。 呂素姍帶了兩件行李,在馬尼拉上船,杜岳漢幫她找的搬運伕,因為她語言不通,十分困難。正愁搬運行李下船,那個小鬍子帶著兩個菲人趕來,迅速地扛下舷梯,搬到汽車上。杜岳漢吩咐司機坐在後面,他親自駕車駛出港區,奔向那綠蔭夾道的市區。 花城,這是西班牙殖民者取的名字。當他們佔據呂宋、比薩揚群島後,便進犯棉蘭佬島,受到穆斯林武裝的英勇抵抗。一六三五年,侵略者在花城修築「皮拉爾堡」,準備進攻穆斯林軍。不料一六六二年,鄭成功光復了被荷蘭殖民者佔據的台灣,西班牙軍大為震驚,唯恐鄭成功再攻呂宋,便灰溜溜地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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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3 櫻花
我曾兩度前往東京賞櫻,一次四月中旬於上野,看到的以紅櫻為主;一次清明前後於御苑,看到的以白櫻為主。 櫻花長得很慢,某年到青島開會,適逢櫻花節,那些日本竊佔青島時種植的櫻花,已有八、九十歲,才不過碗口粗細。因此,要看粗可兩三人合圍的古櫻,恐怕只能到日本了。 日本人歌頌櫻花,始自平安時代,距今已有千年歷史。日本人常說:「花則櫻花,人則武士。」櫻花短暫豔麗,武士以戰死為極致,日本有位武士的絕命詞寫道:「提持吹毛,截斷虛空;大火聚裡,一道清風。」櫻花美學於此展現無遺。 櫻花花期不到十天,日本有句民諺「櫻花七日」,一朵櫻花從開放到凋謝為期約七天,據說第七天的「櫻花雨」最是淒美。大和民族跡近追求完美的激越個性,不就是櫻花遽開遽落的反照? 台灣山櫻 台灣山櫻是台灣原生種,也是台灣分佈最廣的櫻花樹種。冬季落葉,一月至四月開花,視地區而異。近年來因氣候反常,花期往往提前。花色有緋紅、粉紅等,花季雖不如吉野櫻、八重櫻等日本品種繁盛,但生長情形較日本品種良好。台灣山櫻曾被美國植物書刊評為世界級亞熱帶優異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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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聖賢書,立修齊志
二○○五年七月十九日「大同之家院民」楊運亨先生以金門日報〈讀者投書〉的方式,挑戰金門縣文化局「立修齊志,讀聖賢書」此一楹聯懸掛的方式,認為於理應當改為「讀聖賢書,立修齊志」較為妥當。當時,八十幾歲的楊老先生,就因這篇文章,而被一篇充滿「筆伐」味道的回應文章給狠狠撻伐了一頓,認為老先先只是無理取鬧而已。於是因緣際會,我便應楊老先生之請,也寫了一篇回應文章,代為發出幾聲「不平之鳴」。這些陳年舊案,都可在金門日報上找到,就不必多提了。 我想說的則是,二○○六年,我在澎湖縣文化局任職時,曾經到過望安島的花宅聚落,這裡處處可見的老屋中,竟看到其中一家門聯,上聯寫的竟是「讀聖賢書行修齊道」,那門聯當然不是貼上去的,而是屬於建築的一部份,所以,引起我很大的好奇。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年來讀書雖少,但泛覽博觀,正是開卷有益。故偶閱清朝梁章鉅的《楹聯叢話(附新話)》,便看到這位有「八閩碩儒」之稱的梁章鉅書中,也提到他親歷所見、相傳為朱子遺跡的相關楹聯,其言曰:「至世有刻為木榜,懸諸堂楹,人所習見者如:『讀聖賢書,行仁義事』;『存忠孝心,立修齊志』………此類尚多,安得有心人為之一一搜輯乎。」(詳《楹聯叢話》,北京:中華書局,二○○六年,初版二刷,卷一,頁十。) 金門縣文化局所懸「立修齊志,讀聖賢書」的順序,其來龍如何,我無法置喙;也有人說,這一聯本來就是拚湊起來的,但是,這個問題也不是本文考查的重點。問題應該是說:如果這兩句話果真是出於朱子,而又必須在「讀聖賢書」與「立修齊志」之間,分辨出個先後本末來呢?那麼,從上面我所舉的望安花宅及梁章鉅之記載這些材料來看,我認為,讀為「讀聖賢書,立修齊志」,比起讀為「立修齊志,讀聖賢書」,至少在現有的證據上是較為可信的。而且,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看到主張讀為「立修齊志,讀聖賢書」的一派人士,有提出足以服人的解釋或材料。至於有人拿「堯、舜之前,何書可讀」來做辯解,這又更糟糕了! 怎麼說呢?且先看王懋竑(白田)的《朱子年譜》淳熙二年乙未(西元一一七五年)之記載:這一年,朱子四十六歲,「夏四月,東萊呂公伯公來訪。………朱子偕東萊呂公至鵝湖,復齋陸子壽、象山陸子靜來會。」這就是有名的「鵝湖之會」。王懋竑在這裡引用了《象山年譜》:「鵝湖之會,論及教人,元晦之意,欲令人泛觀博覽而後歸之約;二陸之意,欲先發明人之本心,而後使之博覽。朱以陸之教人為『太簡』,陸以朱之教人為『支離』,此頗不合。先生更欲與元晦辨,以為堯、舜之前,何書可讀?」(以上詳見《朱熹年譜》,北京:中華書局,二○○六年,初版二刷,頁七○。)由上可見,企圖拿陸象山「堯、舜之前,何書可讀」的講法,來證成「立修齊志,讀聖賢書」,那根本就是「錯把朱子當陸子」,這又是無庸多辨的。 以上,便是我對楊運亨老先生當年提出「讀聖賢書,立修齊志」一說的小小補充意見。我無意強人接受這個說法或者進行什麼動作,我只想謝謝楊老先生這種「讀書當於不疑處有疑」的態度,著實讓我獲益良多。不知吾鄉之人,所謂「朱子過化」的「海濱鄒魯」,亦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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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歲的生日泡芙
當醫師囑咐我「四不一沒有」時,心想為了減少膽囊炎發作的機率,「不能吃油、不能吃硬、不能吃飽、不能吃甜」,必須謹記在心,否則「膽就會沒有了」!為了保命也為了健康,前面三個「不」都可以忍受,反正消化一向不怎麼好,少油、少硬、少吃飽,早就如此了,但是最後一個「不能吃甜」,卻讓我難以割捨……。 不禁地想起四十年前,可能是我小學五年級吧,不知誰送來了兩個黃褐色澎澎脆脆的外殼,樣子像是菠蘿麵包的東西。兄弟姊妹一共六個,加上爸媽,還有祖父母,都盯著看…母親先切了一個對半分別給了祖父母,另外一個再怎麼細心均分,因為奶油的迸出,只記得分到的那一口已經是「血肉模糊」;而媽媽舔著手指上從刀上刮下的殘留,高興地也和父親分享著。 天啊!人間居然有如此美味,雖然已經無法分辨吃的是那一部分,我立刻在腦際中盤旋「究竟那是什麼」?家附近,或是到學校的路途上,沒有一家像樣地麵包店,那一口人問美味究竟叫做什麼?我不時地在尋找答案…約莫一兩年後,我考取了板橋中學初中部,有一天趁著放學繞到最熱鬧的火車站前商圈尋找!皇天不負苦心人,在距離麵包店五公尺之外,我就認出來那人間美味,它叫做「泡芙」!我終於找到了! 可是當我看到人間美味一個要五塊錢時,心就涼了半截,平常媽媽為我準備便當沒有零用錢,就算是有時候沒有便當,也只有三塊錢,正好夠吃一碗陽春麵,更何況我還得利用不吃陽春麵而改吃兩塊錢麵包的機會,才能存錢買參考書。想到這裡,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自己獨吞一個「泡芙」?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許下了平生第一個願望。 幾乎是每隔一個月,我都會刻意繞到那一家麵包店。為了不讓店員注意到我,只好在一定的距離觀察泡芙,還有它的價格,從五塊錢、六塊………畢業時好像是八塊錢一個,願望似乎離我越來越遠!有時候我會胡思亂想,萬一颱風淹大水,麵包店可能從此關門,我甚至會擔心台海戰爭爆發,麵包店會被炸掉!那麼即使有一天我存到了錢,也沒有用。 雖然已不記得曾經於三歲時於金門所經歷的「八二三炮戰」,就算是經過了十餘年,每次有來自金門戰地的親友,述說著單打雙不打的一些插曲,或是聽家人談起當年躲砲彈的情境,戰爭好像一直就在我們身邊。而我這個願望,從不曾向家人說過,只能偷偷但很得意地告訴來作客的表弟妹們,讓他們好好的羨慕一下,我曾經嘗過「人間美味」! 高中三年,從中和的家到台北的學校,我的行動範圍更遠更廣了!不僅發現更多家麵包店而且看到了更多樣的泡芙。可是我並沒有因此高興,因為它們的價格高到令我氣餒。有一次作文課寫關於「我的志向」時,真的很想寫「希望吃一個泡芙」,一旦想到老師念上一段讓全班同學笑翻的情景,算了!還是來一段「孝順父母,努力讀書,不要辜負老師的期望,…最後用毛筆狠狠地畫上一個大大的句點,至少看起來像個泡芙! 為了不讓父親增加負擔,也不想哥哥專美於前,我必須考上公立大學。而老天似乎很眷顧我,讓我也上了台大。一開學,我就開始找家教,並且很快地找到一家位於板橋的家教班。一個月後我領到了平生第一份薪水,大概是一千多元吧!二話不說,飛奔到那家早就看好的麵包店,十點鐘了幸好沒有打烊,我終於大大方方走了進去買了一個泡芙。 細心捧著那一顆看起來特別美麗的泡芙,不!我好像捧著自己要蹦出來的心臟,快步地走到了公車站。趁著公車還沒來時,我一開大口朝等候多年的人間美味咬了下去,我激動地全身發抖,也許已經食不知味,無論如何,盼了那麼久的願望能夠實現,感覺比我拿到那份薪水還快樂!回到家,將平生第一次賺來的薪水交給了母親,母親從我手中接過兒女的第一份孝心,高興得也不去問我信封袋裡為何少了l5元? 兩年前,女兒為了準備考大學而上數學家教班,正好旁邊有一家聽說很有名的泡芙專賣店,趁著週年慶買了一盒四種不同口味的泡芙回家孝敬爸媽。真不是蓋的!那家專賣店所做的泡芙,讓我想起了人間美味,於是把這段埋藏已久的故事說給了太太、女兒和兒子聽。沒想到他們真的聽進去了,去年我五十歲生日,他們給我一個surprise………從此再也沒有生日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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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意的悲劇
又開始了。 我又開始了。 像小貓一樣的繞著尾巴打轉,掉入不停擴大的漩渦中。 然後呢? 吃樂復得快樂就會失而復得? 吃健得靜能健康的得到平靜? 吃百憂解真能把一百種悲傷給解決嗎? 誰知道呢? 莫名地有種感覺正微妙的孳生而我說不出來。 乾脆狠一點吧。兩人三腳的遊戲玩久了,怎麼連走路都忘記。我跟你的默契不好,老是跌倒。那麼,不是抽身讓你跌跤,要不就是我硬生生砍斷自己的腳。別總是在共生的泥濘中招來一身猥瑣,弄髒原本的潔淨濕糊了該有的微笑。 狠一點吧!要不就你死我活,大家都得不到。活在回憶裡面的愛情最美好。噢!這不是愛情。你說這不是愛情,祇是被不被需要的靈魂而已。 當你連我的靈魂也不需要的時候,還剩下什麼? 生來是為了成就一場悲劇嗎? 還是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悲劇,尤其我們是從不被期待喜悅的子宮中孕育的多餘生命。這座用假象堆砌出來的堡壘就快要崩塌而我心甘情願被活埋,你是我的宿命我不可違抗的輪迴。 活脫脫是莎士比亞筆下悲劇裡走出來的人物,你跟我都是身體流著惡意的背棄。 我的約翰你的莎樂美我要你的頭;你的梅度莎我的佩修士你要我的頭。 當我或你用銳利的筆刺殺或了結彼此,才是完美的悲劇。 這一天,正要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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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2 白粉蝶
過了春節,不論氣溫高低,只要天晴,野外的菜園裡就會出現若干白粉蝶,三三兩兩,在料峭春風中逗來逗去。我曾模仿西藏的六音節詩體,寫過一首詩詠白粉蝶: 單薄孱弱翅膀,逗弄東皇臉龐。 許是蝴蝶效應,迎來明媚春光。 天氣漸暖,白粉蝶的數量更多,只用一個「逗」字,已不足以形容千百白粉蝶翩飛的熱鬧景象,如果借用北宋詞人宋祁「玉樓春」的「鬧」字,或許可以得其韻味。 宋祁以「綠楊煙外曉雲輕,紅杏枝頭春意鬧」稱頌春光明媚。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宋祁因這一名句,被當時人稱為「紅杏枝頭春意鬧尚書」。 白粉蝶的幼蟲是十字花科蔬菜的主要害蟲,但不論農人噴灑什麼農藥,這種看來弱不禁風的粉蝶,都不會在菜園裡消失。 粉蝶 粉蝶是蝴蝶的一個科。體型中等,身體輕盈。後翅不具尾狀突起。翅色通常是黃色或白色,並雜有紅、黑或褐色斑點、翅紋。台灣粉蝶科有三十多種,其中最美麗的是紅衽蝶(端紅蝶),從前平地就很容易看到,現已難得一見。淡黃蝶,山中仍很常見,黃蝶翠谷中的蝴蝶就屬於這一蝶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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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為什麼同樣是年輕人,同樣是男人,高樹卻顯得那麼深沉、世故,滿懷憂憤情緒呢?兩年之間,從來沒見他咧開嘴暢快地笑過,也沒聽過他唱歌──不,高樹唱過一回,那是去年春節聯歡晚會,高樹在一熱烈的掌聲中走上講台,唱起了歌。他的渾圓高亢的歌喉,一下子便吸引住全場的青年,鴉雀無聲。 國民黨和共產黨, 現在已站在一條線上, 他們貢獻出全部力量, 一齊走向了抗日的戰場。 …… 突然,高樹像吞下一塊魚骨,卡在嗓子眼上,唱不出聲音來。他用兩手痛苦地蒙上臉,約莫半分鐘光景,便開始講話:「青年朋友們!八年抗日戰爭,由於國民黨和共產黨同心合作,打敗了日本帝國主義,贏得了最後的勝利。為什麼現在打內戰?這不是草菅人命嗎!這不是自相殘殺嗎!……」 「反內戰」的吼聲,震撼每一個人的心。直到現在回憶來,呂素姍的心依舊發出激昂的顫抖。離開廈門已經五天,她不知道高樹在做什麼,是照常工作?還是去了福州?她的心隨著輪船噴出的煙飄向迢遙的遠方…… 那夜,呂素姍在睡夢中看見高樹,他站在廈門碼頭正在向群眾發表演說。忽然,天空陰雲密佈,暴風雨沖散了人潮。耳畔聽見高樹呼叫她的名字,她也尋聲一邊跑,一邊喊他……醒來時,聽得船上正播放驪歌,門外也傳來匆促的腳步聲,大概船即將靠港。她急忙洗臉、漱口,換了衣服,準備下船。 花城,多麼讓人嚮往的詩意的名字,為何看不到一朵花呢?遠方一片荒涼的叢林、山坵。近處是寂寥的街市,看不到人影,只有稀疏的棕櫚樹迎風搖曳。客輪靠上碼頭,呂素姍才發現一群衣衫不整、蓬首垢面的搬運伕,沿著舷梯登船。碼頭上,停了數輛汽車,有些男女向客輪張望,哪個是繼母南施?她在呂素姍的心目中,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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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英九,回家吧──戲代厚修女士擬稿
要怪就怪我老太婆沒有把你晚生半年 (否則今天你就叫馬英台了) 看誰還能嘲諷你香港腳走香港路 要怪就怪你祖父的家訓 (什麼書為寶,什麼善不空) 要怪就怪你父親的家教 (什麼一筆不苟,什麼一絲不苟) 你的彬彬教養被說成是貴賓狗 要怪就怪你自己 人家學法知法違法玩法弄法成訟棍 你學法知法守法成作繭自縛的蠶 生錯地方教錯目標學錯方向,所以 我們回家吧,英九 我規矩的兒子何以總是動輒得咎 你愛跑步,他們說你在作秀 你父喪節約儉樸,他們說你賺了喪葬費 你宴席稍露醉態,他們說你是gay 你騎自行車風雨奔馳,他們說你是貴族 兒子啊,你怎贏得過老謀深算的李登輝 你怎麼爭得過八面玲瓏的王金平 你怎麼勝得過機關算盡的宋楚瑜 你怎麼敵得過謀略奸巧爪牙遍布的謝長廷 不忍心你的乾淨被塗上爛泥巴,所以 英九,我們回家吧 你可看到國會議員反鎖住國會殿堂 你可看到國會議員把高跟鞋丟在議長臉上 你可看到古都的議員在議堂上潑糞 你可看到民進黨初選十一寇的下場 你可看到中正紀念堂改名的鬧劇 兒子啊,他們都是在愛台灣啊 而我們呢?所以 我們回家吧,英九 不要再跟我說為了國民黨 (國民黨內有多少眼睛窺視著你) 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抬轎的人 (抬轎的人誰不想著將來的位置) 趁你還是我活蹦亂跳的兒子,我們回家吧 你忘了二○○四那兩顆子彈嗎 你怎麼知道二○○八不會有兩顆真子彈呢 (只要愛台灣,何事不能做) 美青,去,替我把英九叫回來 這樣的政治我們不會玩,也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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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寮殘堡秋風裡
不知道和戰爭的距離是近或是遠?沒打過仗,上過戰場,那橫屍遍野的慘烈、刀槍肉搏的無情,隔著圖書和影片向我述說著人性底層的幽黯。但,生在戰地,隆隆的砲聲陪著成長,兵馬倥傯的年代盡是軍人、口令、演習、武器、鐵絲網、碉堡等所建構的森嚴氣象。島嶼的身分是砲靶也是堡壘,戰雲環伺,備戰的日子是貧苦的,生活是緊張不安的。 那和平的亮光,始終是這島嶼子民引領企盼的。 這孤懸大陸東南海隅的蕞爾小島古稱「仙洲」,自古是避亂者的桃源地。翻開史誌,起自晉代,時五胡亂華,中原多事,六姓義民逃居來此。而後各朝代來島開墾,生聚日多。地處邊陲,應可遠離戰禍,但仍舊無法倖免那土匪海盜倭寇接二連三的騷擾。鄭成功據守以後,島嶼也陷在鄭、清兩軍爭戰中。到了民國,抗日戰爭期間,日軍的鐵蹄也曾加以蹂躪,掀起了離鄉落番的逃難潮。在國共內戰時,腥風血雨又橫掃著島的上空。1949年的古寧頭戰役,開啟了海峽兩岸分治對峙的局面。島嶼成了戰地,大大小小的戰役相繼隨來,1954年的九三砲戰、1958年的八二三炮戰,轟隆轟隆的砲彈漫天而來,瘡痍血淚舖地而起。緊接而來的「單打雙不打」,那是島上夜晚的悲歌,黑暗的夢魘。 十年去了,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乃至半世紀的歲月倏忽也過去了。時空變異,解嚴了,兩岸小三通了,往昔應運戰爭的諸多工事褪了顏色,廢棄了,靜靜低徊著曾經澎湃過波瀾過的生命過往。碉堡,就是如此命運。 去年秋,和明燦在南山林道一段時日後,來到了位於西浦頭和東坑之間的長寮重劃區。規劃之後,土路和溝渠交錯,雜樹林退縮在西邊土丘上,讓出一大片平坦地,一條新栽著白千層的石板路東西橫貫。赤黃的泥土上石礫點點,枯黃的野草在風中搖擺,部隊撤走了,武器搬離了,軍歌聲遠了,幾座營舍崗哨和碉堡兀立,一幅蕭索景象。 2002年「金門碉堡藝術季」在島上如火如荼展開著,這兒也是展場之一。海內外藝術家和學校的學童在這些棄置的軍事設施上,透過裝置的手法,藉以訴求「遠離戰爭,走向和平」的渴望,除此之外,也要藉著活動去展現島嶼文化,觀光等新的動力。我不知何事耽擱,不能躬逢其盛,遲遲在去年的秋風裡來到這裡。 未到西浦頭,石板路就引導彎轉。映入眼簾,寥寥幾座碉堡在前。這些碉堡都懸在受著風雨侵蝕的土堆上,突出地表,猶如大地上的孤島。這些孤島原本應該是和那土丘連在一起的,後來周圍的泥土被剷掉,就成了這座座孤立的樣子。 秋風颯颯,游移在這些突地而起的孤堡間,尋找寫生的題材。 首先進入畫紙的是一座機槍碉堡和一所崗哨,由西到東緩降的土堆將它們撐舉在兩端。碉堡在西,槍口向西,一些幼樹叢掩蔽著。門在後,門壁的基礎裸露在半空中,底下的泥土已被沖蝕崩塌,有著岌岌可危的驚險。堡體旁邊長著幾株木麻黃,樹雖小,卻也枝葉茂盛。另一端就是崗哨,哨口對著村子,哨體建築已頹圮,水泥板、石塊散落不成樣,幾許淒涼。 秋陽從我左前方照來,只照了部份的堡壘,眼睛直望的地方不受光,暗淡的色調讓人心生沉默。秋風在我和景物之間那片枯黃草地呼鳴,更讓人感到冷寂。在沉默和冷寂中,畫上那一大片枯燥的草,枯草地將碉堡土阜推遠了些,卻又添上荒蕪來。 西風不吹,少了蕭蕭的冷寂。也是秋陽亮照的另一午後,移身到西邊石板路旁,進行第二張寫生。將第一張畫紙上的主配角加以調換,原先當背景的另一座碉堡提前為主題,那西東走勢的土阜上的工事就退居為背景。 這座碉堡較小,地勢也較矮,槍口朝向村莊,留一個大大「ㄇ」字型的開口對著我。陽光照著,整座堡體和其下的土堆明亮清楚,但開口內處,由於洞口有樹阻擋,顯得暗黑而深邃。那洞口的樹,除了木麻黃外,還有樟樹和苦楝,都給了土黃色的碉堡和紅赤色的土堆一點翠綠。 坐在殘堡前,戰爭的魅影似乎不讓我閒著,不時喚起腦中那戰火交迫歲月裡的一些記憶——轟隆轟隆的槍炮響、防空洞裡的驚駭臉孔、中彈的殘破屋落、受傷人們的淒心哀嚎、砲擊亡死者的幽魂、那拄拐婦人的義肢………一幕幕兵燹的苦難傷痛,即使已經多年了,即使在這明朗的秋陽下,都讓我悸動。 當明燦和敏達老師以「島嶼容顏」為題,帶著寫生的作品赴邀到廈門集美大學展覽時,我隻身前往山丘下畫那嵌在山壁上的碉堡。山丘有十來多公尺,在這角落已被削成如險峻的崖壁,崖頂上光臘樹木成林,林木參天。整座山壁高聳如牆,壁面上道道雨水的蝕痕深刻,石礫大大小小畢露在外,鬆軟的土質有幾處坍毀有幾處欲墜。碉堡一半插入土中,一半懸空。仰望,碉堡像是戴著頭盔的魁梧古代戰士,堡上的草木如盔上彩羽,槍口像爍爍目鏡,小心翼翼地護衛這山崖。 陽光從山壁上的樹林灑了下來,背光,整面山壁是暗色調,我在側邊畫起。在這碉堡區已逗留一些時日了,心情也較平緩,就緩緩畫著。四周闃寂,獨自面對著碉堡,獨自品嚐著秋陽下那份靜。一對男女騎著機車來了,遊走在各碉堡一陣後,又匆匆跨上車離去。週遭一仍無聲。我起身走走,爬上一座雙層圓形殘堡,土塊石塊水泥塊七零八落的。望著依勢而下的村落,想要再遠眺更遠的海岸,群樹擋住了視線,但卻無法遮住心。我心如箭矢,穿雲層,越水域,落在海那端的大嶝島。那島和這島,曾是同一個縣屬,同樣土質田野,同樣的民居建築,同樣也有防空洞,同樣也有碉堡,同樣也曾是砲彈轟打的目標,同樣也有驚魂哀嚎,同樣也有生離死別,對於這樣相同的歷史命運,讓多次登島的我不勝感慨。 朗朗乾坤,戰端不起,該是多麼稱慶啊!步下土堆,內心的深處響起了這樣的心聲,但,自己知道這聲音是多麼的卑弱,也是多麼的深沉。 一星期很快過去了,秋陽又從山崖下灑下。天澤老師也來了。這次,畫一座背光的堡體。 土堆已被雨水沖刷成倒「V」字型了,一間崗哨高高就立在那尖尖的頂端,兩株幼小的相思樹依偎在旁。整座看起來也頗像一件長裙,那些雨水的蝕溝,宛如美麗的縐褶。這座是區域裡最高的,僅僅以一乾水溝和山壁相隔著。在尋覓一陣後,很滿意有著山壁為背景的角度,又是逆著光,自己很有信心嘗試來處理好這一景。但畫筆一下,內心嚇了,因為陽光直直刺進眼瞳,幾乎張不開。在黑暗中摸索,被景色約制了,竟畫得沉暗暗的,真是可惜。 接著去描繪那座較靠近村莊人家的碉堡,那是十一月初的事。這座碉堡築在磽确的紅礫土上,整座工事還保留原狀,低低矮矮的再加上那厚實的水泥牆體,顯得威武有力。前後各有一個槍口,對著村子的這面,視野遼闊,可控制一大片田野。後一面守著山丘,槍洞口前一片荒草雜木。碉堡四周匍匐許多藤類植物,一條一條地在坎坷的土地上紮根蔓延,給人艱辛的感覺。 艱辛的感覺穿透記憶,穿串出軍管時代戰地生活的大大小小片段:民防自衛隊、戰鬥村坑道、出入境許可證、登陸艇、汽機車燈塗漆、燈罩設置、夜晚宵禁、收音機相機管制………,種種情事像那些藤蔓條條在腦中交織縱橫,讓我再三咀嚼這些過往的滋味,再次追溯那「艱辛」的味道。 坐在默沉沉的礫土上,在來回的沉吟中,無奈中,已少了份激動。 眼前,碉堡樹木草叢藤蔓也靜默不語。又是個逆著光的角度,看到的碉堡和其旁的木麻黃是暗的,右邊茅草樹木無遮無擋,都沐浴在陽光下是亮的。這截然的暗和亮對立並置,恍若過去和現在交錯,又如慌亂和寧靜相映,一時有著迷眩。 畫完了這一張,拎起了簡單的背包跟著再到大嶝島,看學校,看民居,看標語,看海岸,看防空洞,看商場,看充斥的高粱酒和貢糖。僕僕風塵中,少了激動,多了感觸。 當「島嶼容顏」輾轉到漳州展覽時,我又獨自騎著機車來到重劃區的另一頭。這一區域的營房堡壘較低矮,有幾座曾被化裝展覽過,時過境遷後,那些殘破的木板等裝置材料風吹雨打後,有的悽慘落地,或是在半空中飄搖,不由得有著繁華事散的難過。 在這地帶畫了那座近似「L」形的碉堡。工事龐然而空盪,一個大大的洞口向西,一個向著南。堡頂上長出仙人掌,虆虆恣生。堡前一斑駁的解說牌,寫著張永和先生「一分為二」設計的理念。冬陽體恤,提供了美好的午後,溫暖著我。玩模型飛機的也來了。他說找了許多地方,這兒還算空曠,尚可讓飛機繞幾圈。我畫著圖,他玩著他的飛機。飛機在天上嗡嗡飛翔,怪嘈耳的。但,頓時,幸福滋生,只因忽然想到若果那是戰機臨空,還能如此承受美好優閒嗎?我為我這「杞人」感到好笑,卻也為心坎中有這份幸福而高興。 歲暮時分,揮別了長寮,行囊裡多了幾張畫稿,多了一份對往昔戰事的傷懷,也多帶著一份對和平的祈禱。然後,轉走廈門、泉州、石獅等地,在五光十色的霓虹中,在熙來攘往的人潮裡,移步換景,讓人不得不有些感歎:歲月就這麼流過,流過了往昔的愛恨情仇,流過了沉重無奈,流過了悲痛欷歔...。車流燈流人流在眼前漫過,有些寒風吹面,但內心熱切盪起了一些聲音:流走人的愚昧誤解吧!讓烽火盡熄,讓悲情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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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
「實在,我們和人,沒有什麼分別——」我說著,緩緩坐起來。 半圓的月亮像一小塊破鏡碎片,眨著銹黃的光。散髮似的雲絲,放肆地游滿灰茫的天際。泥和草散著強烈而濕澀的香。 「有一個分別,」沙沙的聲音,老榕樹搖著繽亂的長鬚答道:「你們是沒有掌紋的。」 我一陣顫慄,張開雙掌,像兩瓣透明的冰塊,滑溜溜地確無絲毫痕路,藍荒藍荒地閃映著螢蟲的光。啊!我壓不住一聲驚嚷,急忙握拳藏起掌心來。 「你還是別回去吧。」左鄰的老太太悠藹地說,「泥中好安軟——」她的聲音已微弱地與蟲鳴混在一起了。她能夠這樣說,只因她來了已好久。松樹告訴我,起初她也很輾轉不安,終於她知道最小的兒子也成家安業了,才漸鬆下心念,肯聽風的碎話,雨的閒談,魂便舒舒漸散,現只剩下一點兒,仍混在泥中。 右鄰那個不足歲的嬰兒,早兩天仍嚶嚷著的,已全無聲息。榕樹告訴我,無憂掛的孩魂散得最快。 啊,孩子!「我定要回去看看小晶,今天是她兩歲的生辰。」我固執地站了起來。 「何必呢?」榕樹閒閒地說:「反正都是遲早的事。我曾經是人,然後是風,然後便一直都寧願做樹,我已第一千次是樹了。我伸著這許多手枝跟天靈談話。同時,我無數的根與地魂深深相擁。所以,還有什麼看不明白?陽光下的喜憂雖然都只是短暫的事,但總有個圖形隱著它的命運,連水也有紋,葉也有絡,單是不肯散去的魂魄沒有掌紋。沒著沒落的,何必呢?」他仍是那麼淡然地說:「況且,一旦你忘記了前生,便不再怕光了。」 「我要回去撫撫我的孩子。」我固執地說,撥開掩映的螢蟲,飄下山頭。 「你的孩子,其實不過是一把海藻,在水底無憂無思地度過了幾百年。你也只不過是樹,木身被用來建了船;若不是那毫無因由的風浪打沉了船,你也不會把海藻繞到身上、吵醒了它,它便仍在水底沉睡呢。又有什麼值得牽掛?………」 老榕樹沙沙的聲音,消失在背後遠處。 我乘著風。 前面那兒,是點點人間燈光。我作出千萬遍央求,才獲准回人間一轉,又怎會放過這個機會呢? 前面那兒,像是很近,卻為什麼老是不到達?在一塊凝固的茫茫中飛—— 好久,好久,或是很迅速? 終於,啊,燈火刺得我好痛,像千萬根小針,從四面八方飛來。我急忙貼著牆邊的陰影走。 從窗子窺進去,室內明亮得使我一陣暈眩。我站立不著,整個身子倚在薄薄的窗紗上作支持,它也只輕輕地晃搖了兩下。 小晶已換上了睡衣,坐在眉眉姑姐的膝上玩小熊。她胖了點兒,正咭咭地笑個不停。眉眉豐厚的長髮在燈下黑潤得閃著綠光。 牆角的小儿上,還放著我那個紅格子的針線盒。大多數東西都拋了或送了人,為什麼沒有送掉這個盒子啊?那裏面有各種顏色的線。春天的時候我縫了一套白底灑著紫色與綠色碎花兒的布質靠枕套子,冬天時換上了一套樹枝色絲絨的。像縫起了不斷流轉的季節,季節在其間不斷流轉。 我為小晶兩歲生日縫的那條裙子,已差點兒完成了,淡淡黃,像白蘭花映著柔和的陽光。那天特別去買三碼白花邊,那個貪心的小販賣得比別人貴得多,我費了多少唇舌才令到他肯每碼減五毛錢。然後去坐公共車時,可焦急得很,約了朋友,誰料到交通這麼擠塞,糟,會遲到了………我老是這麼忙碌著。若知道就是這樣無選擇地、無時刻地、無因由地、一切輕易就完結了,我還會這麼著緊的嗎?起初,我不過是有點兒胃痛罷了。 強忽然走進來,我渾身一軟。他變得很蒼白,相信更拚命工作了。以前我已常勸他別那麼費心,弄到沒一刻安閒,他日夜在醫院裏,跟疾病與死亡交戰,筋疲力盡,卻連妻子的性命也搶救不了。其實,從他選擇這個職業開始,他早已知道一切都是這麼無奈,一切與軀體有關的所謂「幸福」,都只是繫在蛛絲上,只要微風拂過,任你天大的努力,珍珠瞬息間化為露水。而他卻仍盡著心力參與這場自古以來沒有人戰勝過的戰役,就只為了,盡量延長與維護這短短數十年間的溫暖。忽然我知道,若我重回人間,就算明知這一切的無奈,我仍會是一般著緊、忙碌。我感到他暖壯的軀體擁貼著我,曾經的剎那,曾經的恆久。我不能竭止地顫抖—— 「翻風啦,」眉眉說:「小心別讓小晶著涼了。」一面走過來要關窗。趁著她接近窗邊陰角的頃刻,我從她黑亮的長髮閃進了她的身體。 一陣燠熱沖得我昏眩。驀然間,我支不起這個人間笨重的軀殼,差點兒跌倒了。支著牆,蹣跚地要走向小晶身邊。 「妹妹,怎麼你這樣蒼白?」坐在小晶旁邊的強仰起頭來,一陣愕然。 我伸出手要撫在小晶的頭上,強厚大的掌一下子抓著我的手。我很驚恐,在他的掌中勉力握起了拳,不能的,不能的,若他看到我的手,沒有掌紋……… 一陣啞暗的痛楚自心底湧起,像埋在地底的洪流,冒不出來,啊,我已是歸回泥土的了。我飛閃離開眉眉的軀體,喘息著倚扶輕冷的窗紗,在暗影中。 眉眉暈倒了在強的懷裏。小晶莫名地看著,不懂得慌惶。強迅速地回復了鎮定,把眉眉臥了在長沙發上,一面取出藥箱來理護她。 彷彿聽到老榕樹沙沙的聲音說:「何必呢——」 我是不能,也不該回來的了。 金黃的光下,眉眉悠然轉醒。強喃喃地說:「好大風。」定是看到窗紗搖晃得厲害。他走過來,我閃退到外面的黑暗中。窗迸然關上了。 我無力地拍著窗,再也不能透越過這度透明的牆。你們好遠啊!都只像影子。深沉的哀傷裏,我心中漸竟澄明。 極平靜地,我哭起來。我那長長的三十歲、短短的三十歲,匯成了這樣極平靜的哭,一顆淚是一滴忘記。等到你們也來到泥土中時,恐怕我已完全忘記。這是我現在的恐懼,只怕漸漸會連這點兒恐懼都忘記了,化為印著另一種生命紋痕的東西。風中只有老榕樹閒閒地說:「反正遲早都是一樣。」 強再走近窗來,回頭說:「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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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喝酒趣
喝酒去 喝酒趣 農曆四月十二浯島城隍出巡 繞境巡安 後浦大事 農曆四月十二浯島城隍出巡 獨樂樂 眾樂樂 後浦人家作客 親朋好友聚聚 喝酒去 日子對了 人也對了 場也對了 喝酒趣 歡喜來逗陣 乾杯呀!乾杯呀! 乎搭啦!乎搭啦! 燒酒一杯擱一杯 爽快地喝 喝高粱打通關 人生難得幾回 農曆四月十二浯島城隍出巡 喝酒趣 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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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1含羞草
台灣經過西班牙人和荷蘭人佔領,帶來了若干域外植物。清領初期,官員發現台灣有許多內地見不到的奇花異草,紛紛寫進他們的詩文,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含羞草。 含羞草原產中南美洲,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後才傳到歐洲和亞洲。清領初期,台灣就有含羞草了,大概是西班牙人或荷蘭人帶進來的吧。這種奇異的植物像是懂得害羞,人們就用閩南語給它取了一個名字──見笑草。文人們把「見笑」這個詞加以雅化,含羞草的名稱就誕生了。 康熙四十八年(一七○九)刊刻的《赤嵌集》有羞草詩,這是已知最早的含羞草記錄。康熙五十七年(一七一八年)出版的《諸羅縣志》,正式出現含羞草這個詞。後來流傳到內地,成為通行全中國的一個名稱。如今台灣史蔚為風尚,這個掌故值得一題。 羞草詩 《赤嵌集》卷四有羞草詩: 羞草:葉生細齒,撓之則垂,如含羞狀,故名。 草木多情似有之,葉憎人觸避人嗤;也知指佞曾無補,試問含羞卻為誰? 詩中「試問含羞卻為誰」的句子,首次出現「含羞」字樣。羞草加上含羞,不就成了含羞草嗎?《赤嵌集》的作者孫元衡,桐城人,原任四川漢州知州,康熙四十二年陞台灣府同知,四十八年任滿,調山東東昌府知府,《赤嵌集》於是年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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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那一輪掛在夜空上的金黃色圓月,俯視著寧靜的蘇祿海。海風拂過海面,掀起一片粼粼波浪,宛如細雨霏霏、街燈昏暗的夜間馬路景色。呂素姍披著一件羊毛衫,手扶攔杆,正沉浸在幸福的暖流中。呵,度過這最後的一個夜晚航行,明天清晨便駛抵那個依山傍海的花城。花城,多麼令人羨慕而神往的地方!蘭花、菊花、芍藥、山茶花、杜鵑花、牡丹花、萬年青、薔薇花、玫瑰花……五顏六色的花卉,將那座熱帶的小城裝扮成花團錦簇的景象,生活在一片世外桃源是何等讓人嚮往啊! 莫回頭,莫回頭, 老家只有窮和愁…… 她抬頭凝望天上的月亮,不禁隨口輕聲唱起了歌。那混亂的、擁擠的馬路上,到處皆是穿著黃色軍服的士兵,他們面色凝重而惶恐,邁著匆促的腳步向碼頭集合。隔著蒼茫的海峽,隱約地傳來隆隆的砲聲。有人說,北碇島打起來了;有人說共軍先頭部隊已進入福州;也有人說廈門對外的交通完全斷絕,街頭巷尾已出現了由工人和大學生組成的秧歌隊,從清早扭到黃昏……謠言如同夏夜的田野間的螢火蟲,忽明忽暗在閃亮,閃得人心發慌。呂素姍最後以四兩黃金買黑市票,才登上駛往馬尼拉的輪船,離開廈門。 她在朦朧中,似乎發現一個身材魁偉的青年,手持一份報紙,從陰暗的馬路盡頭冒雨跑向船舷,嘴裡大聲喊著:「下船!素姍,趕快下船!上海解放了!」 她痛苦地用兩隻手捂住臉孔,同時閉上了眼睛。高樹啊高樹,請你原諒我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你我活在人間,總有重逢的一天。過去,我未曾盡過孝道,他在病危中盼望見女兒一面,我怎能違背老人家的最後願望?何況我們都很年輕,來日方長呢。……清瑩的淚水滴在手背上,然後匯聚成一條亮晶的蚯蚓,沿著她的指縫間爬了下來。 「Susan!」驀地,呂素姍聽見有人喚她英文名字,她覺得新鮮有趣。轉回了頭,那位文質彬彬的花城華文中學教師杜岳漢,正微笑著走過來。他約莫二十七八歲,黑裡透紅的皮膚,黑而大的眼珠,看起來就是中菲混血兒,非常英俊漂亮。他身高一米七二,嘴角常帶笑容,留著小鬍,有點像好萊塢影星克拉克蓋博。杜岳漢是從花城去馬尼拉醫院看望臥病的母親,他倆是在候船室認識的。上船以後,由於呂素姍在頭等艙,杜岳漢在三等艙,兩人再也未曾碰面。 「你考慮好了沒有?」杜岳漢問她。 「什麼?」她茫然不解。 「難道你忘記這件事?昨天下午,我建議你來我們學校教書。你的文學水準高,教中學語文課,學生們一定歡迎你。」 哈哈!呂素姍終於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淚向外流。雖然她小時候來過菲律賓,僅住了三個月,便隨同母親返回廈門,但在她記憶中卻是一片空白。為什麼熱帶的青年如此坦率可愛?他們從見面到談話也不過一個多小時,但在呂素姍的印象裡,這個年輕人比她的相交兩年的男友高樹還熱情些。 「你笑什麼?」杜岳漢楞頭楞腦地問:「笑是表示同意呢,還是拒絕?」 哈哈,她還是以笑作答。 若是高樹的性格像杜岳漢這般開朗、爽快,那有多好!每次見面,總是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彷彿壓在他身上的內憂外患的重擔,喘不出氣來。談起北平的沈崇案,高樹怒不可遏,激動萬分,恨不得立即奔向北平美國使館,向對方要求揪出兇手,接受公審。他的眼珠佈滿了血絲,嘴角也現出潰爛的血漬。瞧他那種憂國憂民的激情,呂素姍從心底湧出無限同情心。有一次,她安慰高樹:「你操這麼多心做什麼?中國有五億人啊。」高樹聽了馬上翻臉,他翻臉如同翻書一樣快。「如果中國人都像你這種想法,中國永遠不能翻身、解放!」儘管高樹這麼激動、倔強,呂素姍不但不討厭他,反而對他越發親近與尊重。但是,呂素姍始終不瞭解高樹的理想目標。直到他們分手時,高樹才低聲告訴她:「你早去早回,說不定沒有好久廈門就會解放。我是中共地下黨員,光明的時刻就要到了,你何必去菲律賓呢?你又不是醫生!」航途上,呂素姍如同老牛反芻,反覆地思索高樹臨別的話。她是深愛著高樹的,相交兩年,高樹白天在大學作講師,晚上還去工人夜校教書,即使他忙得要命,他也會擠出時間和呂素姍約會。高樹談的不是風花雪月,也非你儂我儂的愛情,他談的盡是中國的革命遠景,將來人民吃的好,穿的暖,有文化、有禮貌,到那時候中國成為世界上的最富裕的國家。 每次約會,呂素姍總是耐住性情,聽他滔滔不絕講話。有一次,呂素姍聽得實在煩了,忍不住說:「高樹,該下課了吧?」 「啊。」高樹低頭看手錶,終於笑了。 高樹的笑是苦笑;但眼前這個在熱帶地區成長的青年杜岳漢,卻笑得開朗,無拘無束,海闊天空。 「杜先生。」 「你叫我John吧。昨天我不是介紹過麼?岳漢,就是從英文名字John翻譯的。」杜岳漢又說了一大堆話。 「你真的不認識我父親?他在黎薩街開雜貨店。我父親還討了一個菲律賓太太,叫南施。」呂素姍挨近他,重複起昨天下午的話。 杜岳漢彷彿迴避這個問題,無言地轉過頭去,仰望夜空的圓月,鑽進一片烏黑的雲層,眼前的浩瀚蘇祿海頓時昏暗無光。客輪依舊破浪前行。不少旅客回了艙房休息,夜暮從迢遙的遠海,默默地落了下來──夜深沉了。 「是不是我父──」 「我請你去餐廳喝杯咖啡,外面有點涼。」杜岳漢打斷了她的話。 這艘客輪的餐廳在第三層,白天供應旅客進餐,晚間出售香菸、糖果、點心、飲料。由於那夜風平浪靜,所以旅客不少。他們找到雙人座位,呂素姍叫了阿華田,杜岳漢喝咖啡,並且點了椰子蛋糕,便講起他在學校的教書生活。 在菲律賓華僑社會,依然保持濃厚的封建思想。作為一個男人,他娶的是具有炎黃子孫血統的妻子,但卻能在菲律賓女人堆裡廝混。華僑經商可以賺錢,從十八世紀以來,菲國的經濟完全操縱在華人手上。著名的詩人、民族英雄荷西.黎薩被幽禁在達比丹時,曾經寫信向家人要肥皂、毛巾等日用品,他在信中埋怨華人商店的東西很貴,他不願接受中國商人的「剝削」。從此可以證實華僑經濟地位提高,已經引起菲律賓人民的妒忌不滿。 既然華僑經商才會發家致富,那麼最清苦的職業則是作學校教師了。在花城那個華文學校,共有三十位教師,男性除了杜岳漢以外,是年近七旬的章校長。因此杜岳漢是活在女人堆裡的賈寶玉,他對任何一個女人多講一句話,或是開會坐在一起,都會引起大觀園的一場騷動或議論。換言之,杜岳漢是難以在學校尋找伴侶的,他最後的結局和賈寶玉一樣──出家當和尚去。 杜岳漢初見呂素姍,被她那修長的身材,水靈的臉孔,以及優雅的風采吸引住了。他從小生長在保守的封建意識濃厚的家庭,對於當地的姑娘,他們不屑一顧,視為異族;華僑女孩的父母都有門當戶對的傳統觀念,也不易找對象,因此杜岳漢拖到二十八歲,他開始焦急起來。他看見如花似玉的呂素姍,怎不蠢蠢欲動呢? 餐廳的客人,大多半使用菲語交談,也有極少數高級知識份子講英語;杜岳漢用廈門話,偶爾摻雜普通話向她介紹學校情況,即使他以擴音器廣播,餐廳的人也聽不懂他的話。所以他講話非常暢快自在。 「你來我們學校教書,章校長一定歡迎。他很頑固,反對別人談戀愛,但是又喜歡給別人提媒,你說多麼矛盾、滑稽?」杜岳漢說著笑起來。 「你們每個月拿多少工資?」呂素姍無意地問。 「七十披索,很少。不瞞你說,菲律賓的華僑,男人當教師,討不到有錢的女孩作太太。」杜岳漢講的倒是實在話。 「這是志趣問題。工資少並不一定貶低教師地位。在蘇聯,教師是人類靈魂工程師。」她的聲音有點激動,顯然她對於杜岳漢的話,產生反感。 杜岳漢聽了非常高興,雖然他對「靈魂工程師」的涵義不甚理解,但他明白那是讚頌教師,因而杜岳漢內心感到無比的榮耀。他的充滿愛慕的眼睛一直盯著對方,半晌,終於流露出熱烈的情感:「我真心希望你來我們學校教書,這不但全校五百多位學生有好處,而且更對我有好處……」 呂素姍避開他的眼睛,向旁邊瞄了一眼,好奇地問:「對你有什麼好?」 「我的普通話,說的不好,你可以幫助我學習。同時,我想……請你作我的……老師……」杜岳漢吃力地說。 過去呂素姍並沒有戀愛經驗,她與高樹相交兩年,從未像這位在南洋長大的華裔青年這般熱情的談話,她感到甜蜜,也覺得幸福。但她也似乎懼怕別人追求,她總認為來此只是探望父親,不久她將會返回廈門。 從輪船的播音室傳播出輕快而優美的菲律賓情歌,鄰座一位青年隨著歌唱起來,呂素姍頓時也感染了歡樂的情緒,進而煥發了青春。她曾經聽過有關菲律賓民族的樂觀性格,即使明天挨餓,今晚也照樣彈琴、唱歌、談戀愛。他們好像從來不懂發愁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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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三個人的窗
人生慢慢靜止成一幅畫 他們對著玻璃窗 看著 各自的回想 他斑白的頭髮 隨著呼嘯而過的機車飛揚 她捧著瓷杯 捧著那朵 手裡才剛綻放的花 他看著他們 他們 終於走入 同一扇窗 流動的畫 放不進太多對話 午後的夕陽 照醒他們錯過的那些朝陽 而選擇 最容易在咖啡泡沫中融化 攪拌著的往事 越陳越香 只能在持續旋轉時 一口喝下 他看著她 仍是那副天真任性的模樣 他看著她 一個陌生卻已是半生的臉龐 她 看著他 不知道自己看著的 是哪一個他 沒有後悔 沒有退讓 再沒有 走不出他的那個她 午後的茶 三個人的窗 味覺與嗅覺和著時光 還是迷離的 令人無法反抗 我 望著杯裡 映入的三種黯然神傷 也只有手裡的溫度 讓我遺忘 遺忘 那個陶醉的我 是忘名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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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0 釣魚
我從小喜歡釣魚,不過已經很久沒釣了,原因是河中無魚可釣;即使有,也是些耐汙染的吳郭魚,誰有興趣釣啊! 我們小的時候,農藥還不時興,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魚。那時魚鉤一毛錢兩枚。我們買不起魚線,就用從麵粉口袋拆下的粗線代替。魚竿也是克難的,到處都有竹子,砍一根削掉枝梢就成了。魚錘是塊石頭,或用過的鉛製牙膏筒。我們不用魚漂,把魚竿插在小河溝的岸邊,在一旁玩耍。一旦魚兒上鉤,魚竿就會一拽一拽地擺動,趕緊抽起魚竿,閃爍著銀光的魚兒就到手了。 當時我們常釣到的有鯽魚、 (牛屎鯽仔)、蓋斑鬥魚(三斑)、塘蝨、長臂蝦和毛蟹,偶而可釣到白鰻和鯰魚。小一那年第一次釣魚,用軍用電話線裡的鋼絲,自己彎個魚鉤,裹上塊生麵──還不知道用蚯蚓,竟然釣到一條牛屎鯽仔。您想當時河裡的魚有多少! 餘話 記憶中,牛屎鯽仔最「乖」,上鉤後不怎麼掙扎;最難攪的是白鰻,會纏在魚線上,死命地掙扎,要取下來還得費點手腳。我們最討厭毛蟹,常把魚鉤拖進洞裡,用力拉的話線就會斷掉。釣到毛蟹帶回去給阿雄家的豬吃,活生生的螃蟹,喀蚩、喀蚩,三兩下就吞進豬肚子裡了。豬也吃活食,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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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高興你還在
各軍種軍校大學部正期生每期少則百來人,最多不超過三數百人。大夥歷經四年朝夕相處肝膽相照,畢業踏出校門各奔前程,從意氣風發的熱血青年,奮戰成雞皮鶴髮的枯朽老翁,在小小的台灣竟然有比例甚高的人,幾十年來從未再度謀面。起步雖然齊一,但每個人的際遇不同。極少數的同學分發部隊,沒多久就因公殉職或積勞成疾一病不起,不少同學服滿十年役期,棄武從文轉任公職,也有人解甲歸田或自行創業開工廠經商,能數十年如一日,堅守軍職崗位,幸運摘星高陞將官者鳳毛麟角,成為備受豔羨的三角頂尖的人物。滄海桑田人事全非,難怪每次聚首面對這種生離等於死別的殘酷,總有太多人生無常的感傷! 農曆年後,同學會在北中南分區舉辦春酒聚會,我帶著妻參加中區活動,地點在台中市區內一家餐廳。進場時已人聲鼎沸,隔壁廳正巧也有一批比我們早十六年的老學長在喝春酒,年事頗高很多需要兒孫攙扶,熱忱不減的同袍情誼教人感動。我們這批說老不老,說不老卻再過五年就可搭免費公車的準老人,見了面立刻忘了老婆的存在,回復到當年光屁股一起洗澡的沒大沒小,相互熱情擁抱連連高呼:「真高興你還在!」老婆們頻頻在背後瞪白眼嘟嚷:「一群老神經,大過年講這什麼鬼話。」 早年讀軍校泰半外省籍,軍人子弟是主力,本省同學較少。我們這期情況差不多,更難得是有兩位原住民。讀體育系的那位長得白白帥帥,一點都不像原住民,除了是位傑出的運動選手,有次學妹登大屯山迷路,他連夜登山搜尋把學妹背下山,聲名大噪成為校園英雄。聽說幸運娶位好老婆,退伍後跟著移民海外從此未再現身過。念政治系的這位個子矮小皮膚黝黑濃眉大眼,不用問一看就是拿番刀的人,「酋長」的綽號比他的名字還響亮,同樣幾十年不見,大家以為他從地球上消失了,這次帶著原住民老婆突然出現在眼前,引起震天歡呼,幾位大塊頭同學趨近,不由分說抱起他往上拋,幾乎快碰到天花板,他老婆在旁邊急得花容失色,深怕沒接穩摔散她老公那把老骨頭。 二年級時,軍法學校改制歸併成政戰學校法律系,有位法律系的同學設想周到,唯恐同學叫不出他的名字,特別精心製作一枚大名牌掛在胸前,逢人便問:「我是法律系的同學,你們還認得我吧?」大家就算不認得也要假裝認得,何況是真的認得,只不過滿頭白髮把他的臉突顯得有點像印度阿三罷了。三年級暑假潮州傘訓時,因主傘未開副傘拉太遲,在空中從C-119跳出,重力加速度墜落地瓜田受傷的同學,挺著鋼架腰桿讓年輕貌美的嬌妻牽著進場,大家起鬨哼起結婚進行曲,瞇著一隻眼的老同學連忙解釋並反將一軍說:「我們老夫老妻都當爺爺奶奶啦,學e世代新人類十指緊扣,不是等狗仔隊拍照搏媒體版面,實乃眼疾開刀近乎半盲,想利用今日聚會,請老同學慷慨解囊幫小弟買隻導盲犬,以備不時之需。」同學取笑:「這傢伙不安好心,有如此美眷帶路還想娶二奶啊!」 酒過三巡談起一年內少了四位同學的話題,去年還緊緊握住的手,今年已天人永隔再也握不到了!會長想沖淡一下感傷的氣氛,取出一張大卡片邊要同學簽名邊解釋說:「本來預定會後邀大家去探望邵曉鈴,但市長擔心夫人看到老同學情緒會受不了,特別致意請過一陣子再安排。但無論如何,她在大家的憂心中活回來了,新年總算有件值得高興的事。我們先簽張卡片祝福她早日康復,明年一定要她重回我們的隊伍。」龍飛鳳舞簽上深深地祝福,年年她都會來,今年沒有她的身影,同學會真的失色不少。 餐廳的客人都走光了,服務生圍在廳外等著收拾殘局。雖有太多的不捨,也只好互道珍重,期待明年再相見。寄語老戰友,別忘了:「真高興你還在」的祝禱,沒有你不行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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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的滄桑雕塑我的容顏
─從農家子弟到副總司令‧從副總司令到省主席─ 六、歡迎省主席—從陸軍副總司令到福建省主席 金防部司令官任滿,調任陸總部副總司令。忠誠先生一生之志業是在軍隊,自民國47年入陸官31期到87年副總司令任滿40年來學歷、經歷,環顧當時軍中無出其右者,因之獲得軍職最高榮譽,乃是一生追求的目標。然事與願違,因出生金門和馬防部司令官的職務等背景,民國87年執政層峰拔擢為福建省主席。忠誠先生不無遺憾的離開了四十年的軍旅生涯,由軍轉政。期間國民黨秘書長章孝嚴來金,雖有地方仕紳、學校校長、鄉親聯名提出陳情,但沒有結果。 為了表示對忠誠先生的關懷,親戚朋友、鄉親鄰里於忠誠先生就職省主席前一日,自動自發都到機場高舉歡迎標語接機,當忠誠先生與夫人一出現:「歡迎省主席」之聲,不絕於耳,掌聲與樂隊聲交織成一片,場面至為熱烈。 就職典禮當天,各地機關、學校、民間團體,恭賀函電交馳,省府大廳、禮堂,祝賀花籃、盆景不計其數,誠如前任省主席吳金贊先生的交接致詞中所言:「………福建省印信交給了最理想的人,感到無限欣慰並與有榮焉。………」當年街頭擺攤的兩任省主席,真乃見證島的滄桑。 就職典禮上忠誠先生揭示:省縣一家、金馬並重,使福建省政府成為海內外所有福建省同鄉的省政府。軍民一體,以達到團結和諧的目的。以有限的人力、物力凝聚團隊精神,發揮省府的功能。因之上任後,逐步達成各項作法:對內重新安排各委員、組室辦公空間、改建三樓鐵皮屋、重建省府大門、並美化周遭環境,使省府同仁有較舒適的辦公處所。 並請旅台鄉籍設計家王士朝設計省徽,於省府樓下大廳精神佈置中揭示省府目標:「立足金馬、胸懷八閩;跨越兩岸、共創和平。」引進新人員、強化行政效能。對外則不定期做到安老撫幼、救助急難、巡視各鄉鎮、給予建設補助。巡視地方深入馬祖、烏坵等離島。宣慰各地同鄉會及海外僑胞。且注重各社團活動,贊助所有農、工、商、教師、老人、社區等團體之活動。其中最奇特的經驗,是民國九十一年於學校舉行校外教學時,在省府禮堂接受中正國小六年級小朋友集體訪問,雖然童言童語,但頗見真情。尤其當小朋友問到:「主席爺爺,你這輩子最難忘的人是誰?」這時北門故居、赤腳童年、烽火從軍………全部都到眼前來,而每一件事情都有翁老太夫人的影子,忠誠先生哽咽難言的說:「我的母親」,令在場所有的人員為之動容。而所有的點滴皆編印在每年一期的「福建省政紀要」書中。「福建省政府也可以做這麼多事啊!」金門鄉親不無感慨的說。 政黨輪替後為顧及金馬局勢,忠誠先生依舊留任,在執政黨的幾次內閣改組中,雖有欲取而代之之人士,但衡度局勢仍維持原狀。惟環顧省府今日之委員幾乎皆已綠化,忠誠先生深知自己是被借來充當門面的「門神」 ,未來大選不管勝負如何,忠誠先生「走人」是必然之事。 鄉籍作家陳長慶先生「咱的故鄉咱的詩」中有一首—咱主席,長慶先生怕人說拍馬屁,故一直未在報上發表,現在把它抄在後面: 咱主席 咱主席/真和氣/看著鄉親笑瞇瞇/雙邊肩胛頭 金光閃閃四粒星/駐馬祖/駐花東/駐金門/駐龍潭 治軍嚴/捌兵器/滿腹經典無塊比/照顧部屬 像家己/櫳嘛尊敬伊 國民黨/執政期/金門濃/無落氣/認命伊/做主席 敬老尊賢排第一/地方權益列優先/巡馬祖 巡烏坵/大細離島走透透/金門本島毋免講 知民苦/知民怨/省府資源雖有限 問題一項一項來來解決/袂踮半天劃大餅 乎咱看癮要吃無 民進黨/來執政/某政客/用關係/數想主席這塊椅 鄉親序大講重話/濃愛有品擱有格/主席這塊椅 毋是濃濃坐會起 有一日/濃真儕/頭綁白布條/手提抗議的標語 欲找陳滄江/毋是翁明志/主席聽到抗議聲 實在真受氣/當兵三十外年/大貢槍籽看真儕 彼箱雞卵算什麼/伊老神在在/倚佇眾濃邊 問問鄉親抗議為什麼/「報告主席無代誌」 是濃叫阮來/毋是阮愛去/中午十二時 領到便當礦泉水/阮著欲轉去/主席搖搖頭 吐吐氣/這款叫政治 「這款叫政治」,不論忠誠先生面對國家、面對金門改變的不按牌理出牌,想他最懷念的還是軍旅生涯的點點滴滴! 七、人如其名—盡心、實在、清廉 忠是盡心,誠是實在。忠誠先生之為人,可由親戚、朋友傳述幾件事, 見其一斑: 在金防部司令官任內,嘗協助楊姓人士處理一件小事,過後即忘懷。但此楊姓人士為表感念,以黃金打造四顆小星星,託人送給忠誠先生以為紀念。忠誠先生笑著說:「四顆太少,等升上三顆星,打造六顆再送。」婉拒送回。 在省府任內,忠誠先生小女兒結婚,從喜餅之托運到酒席之置辦,全部獨立運作,自掏腰包,至喜宴日所有賀禮全皆婉拒,他說:「大家來一起來逗熱鬧就很感激!」 在戰地政務時代,司令官軍政通管。當時營務組下轄有酒庫、水果庫、魚肉庫、禮品庫………可謂無所不有,但忠誠先生任司令官戰地政務已解除,所有「庫」都無物可藏了。無怪乎常自嘲:「幼時母親替我相命,相命先生說我有『財庫』,但沒有帶『鑰匙』。四十餘年來無論軍旅或從政待人處事接物秉承盡心、實在、清廉,可謂無愧無怍。 追憶昔時金門物資缺乏、烽火連天,以及戒嚴下戰地政務對居民造成的重重束縛,再看今日金門步向開放,各項建設進步,人民生活安定,忠誠先生更覺「惜福」、「思源」的重要。至於面對很多隱藏性的問題一一出現,如裁減兵員,造成民間購買力降低;如開放觀光,帶來風氣與環境品質日趨下降;如小三通配套不足等後遺症...等在在皆令忠誠先生憂心忡忡,這有待大家發揮更大的智慧解決。 當年洪文章先生書贈忠誠先生的對聯錄自唐劉長卿之「送李中丞歸漢陽別業」中的兩句,其全文如下: 流落征南將 曾驅十萬師 罷歸無舊業 老去戀明時 獨立三邊靜 輕生一劍知 茫茫江漢上 日暮欲何之 忠誠先生回首近五十年的生涯,與詩相証,頗有感觸。而今,姪兒們已遷出北門故居,現故居租於外人。「罷歸無舊業」,忠誠先生也已購地卜居下埔下村外,住所視野甚佳,尤其親戚故舊樂與數晨夕,更是中心最大喜樂。往後你可能在下埔下往湖下的路上看到一對散步的「老夫妻」,請不要忘了打聲招呼! (下) 後記: 本文原是民國92年參加台灣網界博覽會—地方人物領袖比賽,獲金門區國小組佳作。今逢主席忠誠先生告別政壇,特再重新整理,除紀念外,更希望浯島民眾閱後,對浯島近代的滄桑,心亦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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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59 蝸牛夏眠
小院子的花台上,或陽台的花盆裡,都有扁蝸牛出沒。據說有種農藥可以驅除,牠們為害不大,也就懶得處理。 到了夏季,如果十幾天不下雨,扁蝸牛就會分泌蠟質,把螺口堵住,開始夏眠。這時代謝率降低,體重變輕,螺肉不再充滿螺殼,成為半空的殼子。記憶中,非洲大蝸牛也有夏眠的行為。 有一年,我到希臘小島觀光。地中海氣候夏季乾熱,小島上的灌叢大多已被曬成「乾燥花」。在聖托里尼島,我們走到一處不知名的海灘,沿途若干曬枯的灌木上,密密麻麻的盡是蝸牛,像是貼上去似的。我用手去摳,要用點力才能摳下來。常識告訴我,這是夏眠。 這種蝸牛為什麼不在地上、而在樹上夏眠?是因為枝幹較地上涼爽、濕潤嗎?我不諳貝類學,至今仍想不出答案。 蝸角虛名 莊子說過一則發人深省的寓言:蝸牛有兩個角,蠻氏和觸氏各在一個角上建國,兩國爭地,伏屍數萬。(《莊子‧則陽》)顯然在諷刺諸侯互相攻伐,各國煞有介事地廝殺,實際上就像蝸角之爭般可笑可悲。蘇東坡填過一闋滿庭芳:「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乾忙。」蝸角虛名已成為成語,比喻微不足道的浮名虛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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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小語 斑鳩的戀歌
儘管夏日這麼炎熱,你仍然不甘寂寞,隱藏於樹梢,自以為是金嗓子,歌喉有多好,你從來不去估計聽眾有多少,有沒有人捧場,反正,你就是這個調調兒,唱唱歌有什麼不好? 「咕咕咕!咕!」這是最常聽到的老調。 「咕咕!咕咕!」這好像是在呼喚什麼。 你從來不去計較時代一日千里,科技有多麼地發達,電腦、CD、音響有多麼地進步,主觀意識永遠無法改變,千萬年以來,天地依舊在,當然囉,唱歌、調情、排除寂寞,這是你的自由,誰又能干涉得了呢? 每天,天一撥亮,從你的歌聲聽來,你好像是在「求偶」或者是需要「玩伴」,其實,滿腔老掉牙的歌詞,曲調到底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呢? 你的本能只有唱歌,或者是飛舞、盤旋,多虧你還有自知之明。 寫情詩行不行,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其實,真能寫情詩,還不是「天下情詩一大抄」,什麼「真情真愛」、「愛妳深」、「愛妳入骨」!………聽起來多麼肉麻! 「咕咕咕!咕!」 你聽,原野大「情聖」,調情高手、達人──斑鳩,仍然臉不改色在唱「調情戀歌」,就算心中「情人」遠在他方吧,牠很執著,牠偏偏還是非唱不可,那怕有一點「同情」,目的也算達到了。 「咕咕咕!咕!」說實在的,這千年老詞老調,聽起來還是滿悅耳動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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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1980年戀歌──想起羅大佑
黑漆漆的孤枕邊 請跟我來。時間的傷痕 帶走我們的戀曲 光陰的故事 你是否記得 被改變的冰雪容顏? 童年的窗口 誰知 知了已飛向何方 只留下留下破碎的影子 巷道裡夕陽的迴聲 是我一生 浪花寫成 水的名字穿過你的黑髮 編織悔咎的船歌 夢想 那裡是黑色的草原 黑漆漆的孤枕邊 我們又都回到 回到了一九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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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的滄桑雕塑我的容顏
─從農家子弟到副總司令‧從副總司令到省主席─ 四、一步一腳印——從少尉顏觀到少將師長 九月南台灣的鳳山,正被太陽燒烤。忠誠先生到時,新生已開訓近三週,報到後坐在寢室中,望著床上摺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被。忽然間,寢室門打開,一群灰頭土臉、汗流浹背的光頭大漢瘋子般的奪門而入,他有些錯愕。其中臨床的人問他:「新來的?快走!只有傻瓜才來這種地方,現在走,還來得及。」但是,忠誠先生沒有走,他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四年。理了光頭、接受訓練、也開始了軍旅生活。光頭照,隨著報平安的信寄回家鄉,翁太夫人看了照片,獨自在廚房中流淚。 一學期過了,忠誠先生回到故鄉過年,身穿裁剪合宜的學生禮服,英挺的身姿。望著脫胎換骨的兒子,翁太夫人又笑了,而鄰居更訝異:這就是「瘦忠」?誰人知道哭笑之間,隱藏了多少不忍和辛酸。 曾有人看過忠誠先生保存在老家的軍校書籍和筆記,書上紅筆圈點、紀錄盈冊,所以軍校成績當是不錯。與人相處亦佳,因喜歡唱歌,同學呼之為「金嗓子」,此喜歡唱歌的習慣,到今日依然。前些時赴安老院慰問老人們,還當場獻唱「熱血滔滔」軍歌一首。那個時代軍校生涯是紀律重於一切,訓練尤其嚴酷,此可由陸官三十一期入學三百餘人,畢業則僅剩一百六十人,看出其淘汰率之高。軍校期間有喜有悲,喜的是赴北部參加國慶閱兵,於黃廷川先生朋友家認識了鄭含寶女士,這也是現在的顏夫人。而令他最傷心的是官四畢業前夕,家鄉終日辛勞的大哥因病過世,得年31歲。遺下寡嫂及四個年幼子女。想起兄弟二人自幼相依為命,生活雖苦,教育程度雖不同,但頗能相知相惜。北門里鄰居言:「至誠若喝醉會哭,哭的是忠誠的名字;忠誠喝醉也會哭,哭的是至誠的名字。」 奔喪後,懷著失落的心情回到鳳山,畢業考成績因之跌到二十名,成績表現以後還可以挽回,但死去的大哥再也喚不回來了! 忠誠先生初入部隊,被派往金門以少尉觀測官任職,駐守某高地。同僚中有一劉姓士官長待他如子姪,呼忠誠先生為「顏觀」。自民國45年金門實施戰地政務,以軍領政,故接戰地區之外島管制甚多,舉凡夜間燈火、漂浮物、海灘、宵禁、軍方防區、軍人調動…等皆屬管制範圍。翁太夫人已知兒子調回金門,但將近一個月,仍未見兒子蹤影。左等右等,心焦之餘,自行雇一輛舊貨車,車上擺一把椅子,到每個軍營去問,最後到陽宅附近高地,終於找到了忠誠先生,慈母之心,無時或已。 忠誠先生起自基層,於學歷方面先後畢業於陸軍指參學院戰術研究班、三軍大學戰爭學院、兵學研究所,於職務方面先後歷經觀測官、連長、營長、師砲兵指揮官、師參謀長等軍職。戍守地方除台灣、金門、烈嶼、更深入大二膽,尤其擔任大膽連長時,因軍紀嚴明、部屬同心,獲選為莒光連隊,代表赴台於九三軍人節大會接受表揚。因事無大小,無不全力以赴,故四十餘歲即拔躍為金東師守備區指揮官,亦即三一九師師長,此師傳統稱為「虎軍」。 忠誠先生任師長時有一事在「黨外」刊物鬧得沸沸揚揚:那是因電線老舊導致一彈藥庫爆炸。據金東師附近居民說:「整夜斷斷續續的爆炸聲,有如放鞭炮。」所幸處置得宜,無人傷亡。另一事即是旅居台灣二十餘年的翁老太夫人過年擬返金探視親戚、鄰居、朋友。有一些金東師部屬為對翁老太夫人表示敬意,聯合買了一對玉鐲送至根朝先生家(忠誠先生之妹婿,翁老太夫人彼時安置於此),當夜忠誠先生來家請安,翁老太夫人將玉鐲交予忠誠先生,忠誠先生命其姪連夜將玉鐲送往玉鐲店估價,第二天以高於玉鐲之錢購買手提公事包,凡送玉鐲者一人一個,並告誡說:「只有長官送部屬禮物,沒有部屬送長官禮物。」 五、獨立三邊靜 輕生一劍知——從花東到馬祖到金門 金東師長後,忠誠先生調任金防部參謀長,綜理「管家」業務,時翁老太夫人年高近九十,有葉落歸根之念,故返北門故居隨長孫同住,並僱請兩位女士侍奉老太夫人起居。 忠誠先生每晚公餘必返家請安,而後又趕回部隊。而往往人尚未到,電話已來家說:「有急事,請參謀長速返。」而若有一、二日不得返家,老太夫人則問:「忠誠為何好幾日未來看我?」。 金防部參謀長後調新竹軍軍長,後軍中編制調整,取消軍級階層,成為中華民國末代軍長。後軍方高階有感台灣東部戰略地位的重要,有必要設一司令部統其事,派忠誠先生赴東部籌建花東防衛司令部於美崙山,擔任首位司令官。所轄除花、東兩縣外,尚包括蘭嶼、綠島,海岸崗哨則不知凡幾,每一巡視必十天半月,但想起每登臨偏遠崗哨與士兵們握手言歡,士兵們興奮之情景溢於言表之情形,忠誠先生因之樂此不疲。 此時,忠誠先生幼妹因腦溢血後送三軍總醫院,幾經救治,終告不治。忠誠先生趕赴三軍總醫院往生室祭拜,據根朝先生說:「從未見他哭過,但對明婉的死是涕淚齊下,嚎啕大哭。」老太夫人有四女二男,而今僅餘忠誠先生和其二姊。而在老夫人面前仍不敢讓她知道女兒已逝之消息,但此後,老夫人常常說:「婉啊!怎麼那麼久沒來看我?」或說:「剛才我明明看到婉啊來,為什麼不說話就走了?」思之鼻酸。 花東任後,忠誠先生奉命任馬祖防衛部司令官。這是忠誠先生從未駐守過的島嶼群,此時對外交通仍靠船隻,巡視島嶼一遍頗費時日。尤其此時開放已成政策,離島之要求聲尤高,故透過協商、溝通,處處以愛民、便民為主要,並全力協助地方建設。 民國八十年政府宣布廢止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這是金馬二地實施戰地政務的法源,而為了接戰地區之需要,又由金馬二地司令官針對二島宣布臨時戒嚴,這個做法造成金馬民眾極度不滿,揚言到台發動遊行抗爭。時忠誠先生以開誠布公之態度召集縣長、鄉長、諮詢代表、鄉代表...集會,透過理智的協商、無私的溝通、誠摯的互動,終於化解馬祖鄉親的疑慮。果然民國81年11月7日金門、馬祖同時解除戰地政務,還政於民。但軍方在馬祖仍然與民間維持甚好之關係,此可由忠誠先生後任省主席,每次赴馬祖訪問,都獲得馬祖友人們熱烈歡迎看出。 馬祖司令官任內,忠誠先生悲慟的是遠在家鄉的翁老太夫人,因年高衰竭俎逝,享壽九十三。時馬祖對外交通只有船隻,故當忠誠先生自馬祖返台,再搭機返金,已無緣再見老夫人之面。自門口匍匐入屋,撫棺痛哭。自思翁老太夫人五十年之養育、教育恍如昨日,斯情斯景,左右鄰臨人,亦不禁眼紅。 喪禮備極哀榮,喪禮後除將親朋、好友弔唁之毛毯部份送給育幼院;為感謝北門里鄉親對喪事之幫忙,捐款新台幣五萬元予里公所,此款原本欲作為里公所辦公雜支費用,但里長盧志土先生感念翁老太夫人一生助人、幫助鄰里、重視教育,故以之成立「翁老太夫人助學金」,用以幫助、鼓勵里中清寒子弟。 翁老太夫人葬於金城公墓,後忠誠先生返金任金防部司令官,據其鐵姓侍從官言:「司令官心情不好,常到老夫人墓前坐坐。」 馬防部之後,忠誠先生調任陸總部參謀長職務,後又調任金門防衛司令部司令官,掌金門防務。因戰地政務終止,金門求開放之聲尤烈,身為金門人,為金門遭逢前所未有的衝擊,感觸尤深。故一方面除全力協調配合地方需求,支援未完的地方建設,一方面維繫軍、政、民良好關係,加強服務、促進團結。 司令官任內發生一件大動國際視聽之新聞,即烈嶼師檢修火砲試射之時,因方向、射程偏差,竟誤擊大陸地區民房,時恰好APEC會議正於印尼雅加達召開,各國領袖政要齊聚,而大陸更透過香港媒體叫囂攻擊,國內外輿論震驚,烈嶼師師長因此調職,忠誠先生自請處分。 事後忠誠先生回憶:「年輕時戍守大膽,常坐於海岸上石頭,觀看船隻來往進入廈門港。在那個時代,心想若開個兩炮,必然是一場大戰。沒想到二十幾年後,部屬竟然發生『誤擊』,所幸氣氛已非當年肅殺了。」 其後,遭逢總統直接民選,中共不斷對我「文攻武嚇」,除了試射飛彈示威、恫嚇,更揚言以外島為攻擊目標,誓言奪取金、馬外島,除了解放軍將領在電視上放言要「打得稀巴爛」外,更於東碇島對面舉行模擬登陸實戰演習,一時金馬又回復民國三十八年時之肅殺氣氛,戰爭迫在眉睫,頗有一觸即發之勢。忠誠先生肩負守島重責,安撫民心、振奮士氣 ,為加強防禦,更更新戰備裝備,加強火力,最後戰爭雖隨因美國航艦巡守台灣海峽及中共政策之軟化而化解,但其間之緊張非當事人恐難了解。 當忠誠先生自司令官卸職,調任陸總部副總司令時。其摯友洪文章先生嘗以狂草書一對聯以贈:「獨立三邊靜 輕生一劍知」並誌:「兄歷掌花東、馬祖、金門防衛司令,三邊之譽當之無愧,綰金門軍符適逢中共飛彈演習,兄夙興夜寐,鼓舞民心、振奮士氣,輕生一劍誰知,因錄唐劉長卿詩句以贈。」誠知忠誠先生者。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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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58 細犬
小時候看《西遊記》,孫悟空遭「七聖」圍剿,老君從天上擲下金剛鐲,打中悟空的頭部,一個立足不穩,才被二郎神的細犬趕上,在腿肚子上咬了一口,孫大聖因而被擒。細犬是什麼狗?這個問題直到最近才弄明白。 有一天看電視,介紹陜西關中地區秋後「攆兔子」,也就是農閒時用狗追捕兔子的活動。對照畫面,農民大爺口中的「細狗」,不就是原產埃及的靈 嗎?禮失而求諸野,沒想到「細狗」這名稱至今仍在使用呢。 靈是 就是greyhound(又譯灰獵犬),飼育歷史已有三、四千年,可說是最古老的獵犬。現有很多品種,但形態基本一致:體呈流線形,嘴巴尖突,腰特別細,腿長而有力。靈 是狗中跑得最快的,適合追逐奔跑快速的獵物,難怪孫大聖會被牠追上了。 乾隆十駿犬 郎世寧,義大利人,耶穌會修士,二十七歲來華,被延攬為宮廷畫家。善用西法繪製工筆畫,留下不少寫實畫作。曾為乾隆皇帝繪「十駿犬」,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一九七六年曾發行「十駿犬」郵票,除了一隻藏獒,其餘都是靈 ,可見乾隆皇帝對這種獵犬的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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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心與殘茶
跟一位茶行的老板交心已久。 每次一踏進茶行,迎接我的除了茶行老板親切可掬的笑容外,還有撲鼻而來瀰漫空氣中久久無法散去,那股濃濃的茶葉香味。 每當我們的茶話匣子打開,總是一發不可收拾,話題裡的內容林林總總,但主軸仍離不了關於「茶的產地海拔」、「茶的品種」、「茶的發酵程度」等等,不勝枚舉。 其實,茶行的老板也算是半路出家,他原本在外地從事成衣的買賣行業,後來心念一轉毅然決然回到屬於自己的故鄉「鶯歌」,開始賣起茶來。 回想起與茶行老板初次相識的過程,是一種簡單卻也十分偶然的緣份。記得當天我利用公餘之暇,且懷著忙於處理公事後極度疲累的心情,前往鶯歌鎮上準備添購茶壺、茶杯等器皿。這種採購之行,近10年來也已成為我放鬆心情,為略顯寂寞苦澀的生命,找到出口的一種方式。 逛遍陶瓷老街後,隨興買了幾組仿宋青瓷製成的品茗專用聞香杯與飲用杯。 回程,我兀自跺著緩慢的步伐往火車站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忽然被一個茶行店面的櫥窗吸引,櫥窗裡偌大的「茶」字書法作品,硬生生的觸動了一直以成為茶人自許的我,想要直截了當進入店裡的念頭。 當下,我停頓了約莫2、3分鐘。 在我習茶、識茶及品茶的歲月裡,一個鑽研茶道多年的同事說過的一句話,瞬間在我腦海中閃現:「千萬不要隨便到全然陌生的茶行買茶,不僅會買到次級品,價格也會比直接跟產地的茶農買貴上許多」。就在內心掙扎之際,抑或是「茶」字書法作品對我的念頭起了轉換的作用,我試著第一次踏進所謂「全然陌生的茶行」。 事過境遷已逾10年。 藉著與茶行老板猶如茶道同好多年的互動,我才彷然驚覺,原來在事情的真相未明之前,人千萬不可因為一個俗世的念頭,油然起疑最終甚而放棄。 就在第一次進入茶行與茶行老板品茶、談茶時,無意中發現他總是把浸泡過的茶葉,小心翼翼置入原本用來盛裝開水的塑膠容器中,準備在晚間再用大壺沖泡供家人飯後飲用。這種舉措,在現今物質充裕、生活奢華的年代裡,尤屬難得。那不僅是對茶葉生命的一種堅持執著,也是對天地萬物的一種珍惜與尊重,著實深深感動了我,也就此與這家茶行老板結下「茶」的不解之緣。 暗夜裡。 我目視著擺在桌上裝滿殘茶的陶製容器,當時的場景宛如又回到心底,殊堪令人思索、玩味。 經過多年茶道的洗禮、內醒與印證。 原來,殘茶也是有生命的,我理當收拾起殘心,在殘茶的幽香引領之下,重新燃起對生命穹蒼的無限關懷、執著與熱情,期待在未來尋茶之旅的路途上,翩然遇見更多的知己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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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的滄桑雕塑我的容顏
─從農家子弟到副總司令‧從副總司令到省主席─ 一、前言 金門,地扼閩海,以其「固若金湯,雄鎮海門」而得名。因其僻處海隅,歷史上每逢內陸發生戰亂,就成難民避禍的桃源,又因戰略形勢險要,往往也成盜賊覬覦或兵家必爭之地。避禍之桃源與兵家扼守之要塞,形成金門尷尬與矛盾之地位。故一千六百年來金門在地理上雖處中國歷史之邊陲,而其地位卻因緣際會於中國之歷史舞台。 自陳淵闢莽、朱熹敷教、鄭成功據之以為抗清之前站與後衛,種種開發過程,區區一島歷代名臣武將輩出。迨至近代國共內亂,一九四九年後,更先後歷經古寧頭戰役、大二膽戰役、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金門一躍而為舉世聞名之反共聖島。但隨著時勢推移、冷戰結束、共產政權瓦解,台海兩岸走向開放、金馬戰地政務解除、探親、台商登陸、小三通………等接踵而來。金門面臨一千六百年來未有之衝擊,尤其兩岸關係搖擺不定,未來金門將仍是台灣海峽之「明珠」、「桃源」?抑或成為台灣海峽之「孤兒」、「荒島」?值得深思! 本文,期望藉由顏忠誠先生之出生、學業、經歷顯現金門之近代影像,故以「島的滄桑雕塑我的容顏」為主題,強調金門對每一個出生在島嶼的子民產生影響。另以「從農家子弟到副總司令」、「從副總司令到省主席」為副標題,描述顏忠誠先生之奮鬥歷程。由島的歷史呈現個人,由個人的經歷來呈現島。 二、打赤腳的童年 忠誠先生於民國27年生於金門后浦北門的一間老屋,屋旁有福德宮,宮前有一百年古井,屋子巷弄前則有清代總兵署。所居距北鎮廟、林斐章故宅、將軍第、邱良功故宅、奎閣、靈濟古寺、貞節牌坊、模範街(鄭成功內校場)皆甚近,可說是金門人文薈萃之地。父光水公,是靠腳力奔南走北挑販為生之小販,母翁燕太夫人,有兄一人、姐三人、妹一人。 先生出生之時正逢抗戰第二年,金門地處海上,物資本就缺乏。自日寇陷島,更是艱辛,尤其光水公在先生七歲見背,家中生計皆仰賴翁太夫人及兄至誠先生務農撐持。翁太夫人多才多藝,除為金紙舖作冥紙手工加工、於鄰居小兒之接生、收驚及肚漲、拉肚子………諸症狀皆有妙方。故鄰居左右不論老小皆以「燕姐」稱呼她,形成日後有「至誠叔」、「忠誠兄」、「燕姐」之奇怪稱謂。至其年高九十餘歲仍呼「燕姐」。 翁太夫人最有見識之做法是對子孫教育甚為重視,至誠先生因生活重擔失學,太夫人令其利用夜晚至鄰居私塾明德老先生處讀書,私塾數年和自修之功,至誠先生從最基礎三字經、千字文、秋水軒尺牘………等到古文觀止、戰國策皆能朗朗上口,除經常為鄰里寫信外,更成為鄰居少有的書法高手,每逢春節之前的十數日,往往為鄰里書寫春聯至深更半夜。於忠誠先生則要求隨正常教育,入珠浦鎮中心國民學校讀書。後至誠先生早逝,時孫子皆幼小,翁太夫人將家中之騾、馱架………等大大小小農具悉數變賣,鼓勵孫子們向學說:「從此沒有傢伙(家產),讀書就是傢伙(家產)。」其見識可謂罕見,翁太夫人之立身處事於忠誠先生影響甚大。 在那段翁太夫人說:「養豬換牛,養牛換騾。」的艱辛歲月,長兄至誠先生於14歲稚年務農養家,課餘下田乃成忠誠先生之工作,播種、鋤草、施肥、收成、凡農事忠誠先生皆需幫忙。除此之外,將收成之花生,蒸煮炒炸成鹹酥花生、油炸花生,擺小攤於靈濟寺附近,照顧小攤生意也是忠誠先生的事。時吳金贊先生也於附近擺過香菸攤,前後兩任福建省主席幼時生活之艱辛可見一般。時忠誠先生幼妹明婉有次到鄰居家請客,筷子挾到豬肉不知其為豬肉,鄰居才知道「燕姐啊!三年未買肉」,無怪乎翁太夫人於九十餘歲回憶起這段日子告訴子孫說:「那段日子真艱苦,像是在過十八層地獄。」但也證實了孟子的:「舜發於畎畝之中」章中「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之意義了。 忠誠先生幼時體型瘦小黝黑,北門里長者及同伴稱他為「瘦忠」。據鄰居阿嫂回憶:「瘦忠」每日上學,帶子綁幾本書,赤腳踢小石頭,小巷大路一路踢,逢台階必夾小石頭上階,不上階不罷休,想必是一路踢到學校,最奇怪是中午放學後,他又是一路踢小石頭回家。而他所上的珠浦鎮中心國民學校乃是現在中正國民小學前身,那時的學校,據忠誠先生回憶說:「雨則泥濘遍地,風則飛沙走石。」 翁燕老夫人常告訴孫子們一事:「時後浦地區有一相命先生,視力不甚佳,人呼為『瞎子掽』」,相命先生每日沿大街小巷敲一牛角招呼客人,相命時必請被相命者翻一有圖像之書,再依被相命者所翻之圖像斷命。如「老鼠爬竹竿」、「雀鳥翻糟糠」………等,而相命先生從不會弄錯。忠誠先生對其視力甚表懷疑,一次在其經過家中附近小巷時,先偷偷把一小石頭放入其手中之牛角,欲使其發不出聲,結果被發現;接著又於其前往之路中搬一大石頭,欲阻其前進,又被發覺。相命先生一怒,狀告到翁太夫人面前,明理而家教甚嚴的翁太夫人,拿著棍子一路追著要打,但顏家那座小小的老屋,大大小小總共有「十一個門」,這十一個門自小掩護「瘦忠」免於挨揍不知有多少次了。 在幼時的日子,能吃飽算是福氣,能有書唸更是福氣。在那段艱辛困苦的兒時歲月,調皮搗蛋成為生活的點綴,但出乎北門里長者意料之外的是:搗蛋黝黑瘦小的「瘦忠」竟在全縣會考獲得第一名成績進入金門中學,結束這段幼時有血、有淚、也有笑聲的懵懂歲月。 三、抉擇—從高中到軍校:台大電機與陸官砲科的拔河 民國38年大陸撤退,福建省政府遷往金門,國軍於金門設防衛司令部,時局肅殺,山雨欲來。幸好古寧頭大捷,局面稍穩,但中共侵犯金門之心並未稍歇,尤以民國43年「九三砲戰」以火砲狂擊金門,時金門中學中正堂因目標明顯,遂於民國44年三月舉校遷往陳坑。在時局動亂、資源缺乏的情況下,同學們自行搬使用的課桌椅,自後浦步行到陳坑,男女互助,無怨無悔,炮火中弦歌不輟,三百多位學生以陳坑為家。先以福建省政府委員林作梅兼任校長,後由易希鎬先生專任校長。忠誠先生與所有學生每週返家一次,放假仍須上山助理農事,而所有學生往返學校大皆走路,邊走邊在路旁舉手招攔軍車,那時軍車只要是順路,大都會停下讓學生搭乘。 在中學歲月教育意義乃是生活範圍與生活經驗的擴大,尤其結交很多本島各地的朋友,有來自盤山的翁文宏(教授),來自后豐港的洪文章(老師),來自古寧頭的李國華(電信局),來自田墩的黃廷川(少將),來自后浦東門的許乃宗(老師)、黃聰山(福建省選委會總幹事) ,來自后浦南門的許乃煌(老師)、許清堯(校長)、莊根朝(老師、忠誠先生妹婿)………等多人。各人家庭環境或有好有壞,但意氣相投、心性相惜才是重要。有緣相聚,放言高論,天南地北,掽風太過,朋友此時給他「臭屁烈」的稱號,到六十歲時他尚以此稱呼自嘲。這些好友直到今日仍是經常見面,把酒言歡,仍見昔日情誼。 民國47年中共發動舉世震驚的「八二三砲戰」,金門遭逢人類有史以來最強烈的炮火轟擊,國民政府為顧及金門中學學生之安全與學業,乃將九二一位學生疏散到台借讀各高初中,時忠誠先生恰好高中畢業(金門中學第五屆)。由43年的遷校到47年的流亡、借讀台省,其中炮火所帶來的辛酸苦難,點點滴滴、歷歷在目。畢業夜的聚餐,十幾個人在北門顏家庭院,菜色甚差,連花生米也上桌,但酒有高粱、五家皮、烏梅等,想想前途,將各奔西東,所以舉座狂歡,滿桌皆醉,一時顏家哭聲、歌聲交加,有手舞足蹈的、有靜默沉思的、有哭爹的、有喊娘的,少年情懷,人生難得幾回? 在中學時代,有幾件事令忠誠先生念念不忘,其一是:初中暑假之時為增加家中收入至冰店當管理員,負責製冰工作,至今與冰店的另一員工王金龍先生仍時相往來,彼此工作雖不同,但惜情如一。另一事就是:高二時,為統一學制,曾利用學校停課到太武小學擔任春季班代課老師,時間雖短,但對當時一教育界老前輩陳春祺先生甚敬重,日後只要任職金門之時,必往拜訪。而對所教過的學生也大都牢記名字,想著這些自己教過的學生,有的已為人父母,甚至為人祖父母,不禁感慨! 初中、高中畢業都曾面臨升學就業的抉擇,初中時忠誠先生考上軍中播音員,但至誠先生說:「要當兵,等高中畢業再說。」因而作罷。高中時,亦曾為居家附近閩南工作處發掘吸收,擬將他送往台灣受訓,再派赴南洋轉赴敵後工作。但翁太夫人重視教育,主張升學,升學方面亦面臨抉擇,忠誠先生以第三名成績,在當時保送制度下可保送台大電機系,但若上台大,未來四年所需的費用將來自何處?再望著至誠先生嗷嗷待哺的幼兒們與戰火燎原、滿島瘡痍居民的苦況,最後翁太夫人說:「讓國家去培養吧」,這個台大電機與陸官砲科的拔河,最後忠誠先生選擇了陸官。決定後,當時已念台大的表哥林朝文先生曾來信要他再考慮,不要輕易放棄,但最終仍是選擇陸官。在半個世紀前的金門,在烽火連天的金門,若說是忠誠先生的抉擇明智,不如說是翁太夫人的做法勇敢。 有一件事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與黃廷川、林水美先生到機場報到,準備赴台就學,但因炮火猛烈,飛機下不來,取消改期。回到老家,想到一離開,全家老小就在炮火的攻擊下,總不能每天冒著炮火奔往別人家的防空洞,於是和至誠先生商量家中必須有防空洞。就在飛機逾期的幾天中,兄弟二人不分晝夜,挖了一座全家可躲的防空洞,並且與前面人家互通,就近照應。而後忠誠先生放了心,在家屬、朋友的歡送中飛向台灣。近代金門第一次有三個高中畢業生申請入軍校就學,是破天荒的壯舉,更開金門子弟「讓國家培養」之先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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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片羽翁翁浯江夜話傳遞音緣劉亮雅掌台大中外文學
●翁翁浯江夜話傳遞音像因緣 四月二十七日,翁翁在《金門日報‧浯江夜話》一篇〈音像的極致與美麗—記錄遺疏的島嶼聲響〉,引起極大迴響;金門縣長李炷烽當日大早閱讀後,當即致電在台北的翁翁,盼能與文中所載長榮交響樂團團長張逸士及拍攝《山海台灣》紀錄片的導演吳明達聯繫,邀訪金門,共同致力金門音樂的採擷、保存、演奏。時隔一個月後,五月二十七日,吳明達一行四人在金門縣政府交通旅遊局的安排下前來金門,趕上浯島城隍出巡盛典的記錄,翁翁亦於當日以私人行程陪同友人返鄉。一九六一年出生於金寧盤山、主持不倒翁視覺創意工作室的翁翁(翁國鈞),在〈音像的極致與美麗〉文中透露,因參與長榮交響樂團新作《山海‧台灣音樂電影系列之一—美好台灣》影音DVD專輯製作,與樂團團長張逸士及專輯導演吳明達有過接觸,從中引發對金門音像保存、演出的話題,吳明達提議長榮交響樂團不妨拉拔到金門島上,也許是擎天廳的表演場地,甚至找一處適合的戶外場景露天演奏,重點在於取景金門的閩鄉村廓與地域風貌,並結合大型交響樂的磅礡氣勢與典雅氛圍,以當前優質的影音器材收錄編製,必定可以成就一次音樂與影像經典傳承的完美記錄。吳明達的構想引起張逸士的興趣,列入採行計畫,再經翁翁行文披露,獲縣長李炷烽重視,親自打電話給翁翁、吳明達、張逸士等人交換意見,初步促成了赴金門拍攝影像的行程。長榮交響樂團如能在《山海‧台灣音樂電影》系列之外投射金門的音像流傳,透過演奏、出版、發行,並在長榮國內、國際航線上播放,無疑是行銷金門藝術文化、刺激觀光發展的大好機會,也將帶動金門音樂的風尚,一些過去留存在傳唱記憶中、象徵不同時空環境的老歌如〈太武雄風〉、〈金門春曉〉、〈莒光月夜〉、〈太湖長澤〉、〈榕園曲〉、〈古崗湖畔〉等,甚至葉佳修所作的〈金門之歌〉、李子恆所作的〈燈〉、〈番薯情〉等,都將賦予新的詮釋精神。 ●謝金安讀哲學編大學國文選 台灣學界中,從事哲學研究的金門學人仍屬少見,知名者如曾任教於政治大學與輔仁大學哲學系的教授李增,以及以《易傳的倫理與道德》論文獲文化大學哲學碩士學位的李增城;近年來,再有謝金安一頭栽入哲學世界不可自拔。一九六三年出生於金湖料羅村的謝金安,在金湖國中就學時受到陳清纓的影響即已產生哲學探索的興趣,金門高中畢業來台考取文化大學哲學系,再入中央大學哲學所攻讀,以《老子與陶淵明的藝術精神》論文獲碩士學位,之後又留在中央大學哲學所博士班就讀,最快必須以七年時間方能取得的哲學博士學位,目前已進入第四年,隨著年初通過博士資格考,謝金安拿到博士學位的距離越來越近了。苦讀哲學之餘,同時任教於環球技術學院通識中心的謝金安,國學底子夠文學了,今年亦參與大學國文選的編選行列。 ●黃昭能的博士論文鎖定金門 離鄉多年的黃昭能,近來為了撰寫文化大學中山所博士論文《金門在台海兩岸關係中角色之研究》,又積極與金門人、事接觸頻繁,包括去年底返金參加「金門學學術研討會」。出生於金沙西園村的黃昭能,先後畢業於金門高中、輔仁大學及政治大學東亞所,長期在法務部調查局任職,並曾派駐福建調查處在金門工作七年,因此對金門事務有一定程度的熟悉,現在也每天上《金門日報》網站閱覽;在高輝教授指導下的博士論文《金門在台海兩岸關係中角色之研究》,黃昭能希冀能為金門在兩岸中的定位、發展,提出新的論述。 ●李明珠史博館研究主任退休 出生於金門後浦,四歲時遷台的李明珠,今年元月自國立歷史博物館研究組主任職位退休。幼年離開家鄉、金門記憶模糊的李明珠,在史博館工作期間,卻讓她拉近了金門的情感距離,二○○二年她曾參與史博館考古小組《金門地區陶瓷史、城牆遺跡、喪葬習俗調查研究》、《金門水頭、官澳、瓊林歷史考古試掘報告》的專著出版計畫,二○○三年十二月六日代表教育部回到金門出席「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的金門文化論壇。 ●劉亮雅掌台大中外文學社長 由台灣大學外文系發行的歷史悠久文學刊物《中文文學》有了新氣象,社長一職由金門籍的台大外文系教授劉亮雅接任。父母來自金門、一九五九年出生於台北的劉亮雅,台大外文系畢業、外文所碩士、美國德州大學英美文學博士、學術生涯外、亦曾在《雄獅美術》當過編輯。筆名「蕭鄂」的劉亮雅,同時是位女作家及文學、文化論述者,著有《慾望更衣室》等書,她對當代台灣文學、英美現代主義文學、美國黑人女性小說、女性主義文學與理論、同志文學與理論等領域的探討,已建立了論述風格,今接掌《中外文學》,讓她更能掌握現代文學的脈絡,為這份老牌刊物創造文學新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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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賢王道顯與金門「何厝王」
王道顯是明代同安鄉賢,他與金門瓊林蔡氏、金門何厝王氏有著密切的親緣關係。 同安自古英賢競立,科甲蟬聯,明代出文官,清代多武將,立功立德之人,都「增雙溪(東溪和西溪)兩島(金門和廈門)之輝」(民國版《同安縣志》卷四十二)。在眾多鄉賢名宦中,「官家聯婚」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這自然是受歷代門第觀念的影響,以至民間有「龍交龍,鳳交鳳,溫龜(駝背)交抗憨(傻子)」的俚語流傳。這種例子不勝枚舉,如:驛路潮州令李春芳孫女嫁五省經略蔡復一。蔡獻臣長子謙光娶中左所(今廈門)南京右副都御史傅鎮之女、四子孚光則娶大嶝大同巡撫張廷拱之女,蔡獻臣的妻子(誥封淑人)是鷺島太常寺少卿池裕德之女。東橋浙江道御史劉存德(蔡復一夫人外祖父)次子劉從龍娶陳甫吉(三郡知府陳健長子)之女,劉存德曾孫光先娶烈嶼庠生林夢得之女。洪厝武進知縣洪覲光(侍郎洪朝選胞侄)之孫邦偉娶會元許獬孫女,三等男邱良功之子邱聯恩(河南南陽鎮總兵官)娶澳頭四川總督蘇廷玉次女………地緣加上血緣,濃縮了「無金不成銀」的文化內涵,也印證了這樣的一首民間歌謠:浯江潯海水相連,金門同安共祖先;兩地火薰看現現,往來嫁娶結姻緣。據筆者不完全統計,歷史上由於自然災害,倭寇作亂,成功抗清,清廷遷界等多種原因,現在同安、翔安境內有八十八個自然村,他們的祖先來自金門;而金門七十二個自然村的居民,則是由同安(括現在的翔安)播遷繁衍。每個姓氏家族,幾乎沒有近戚也有遠親,形成了曩日「金門廈門門對門,娘家婆家家連家」頻繁的走親活動。因此「兩門」宗族文化交流活動,今後仍有相當拓展的空間。 王道顯(一五五○──一六一六)字純甫,號瞻明,一字當世,是同安南亭王氏十世。「南亭」是王氏地名燈號,據蔡獻臣為其表兄王道照(號日近,王道顯之弟)所撰《明邑文學日近公暨陳孺人墓志銘》記敘,「王之先自光州固始遷吾同嘉禾山,三徙學宮右稱南亭」。當時的「南亭」屬在坊里,後來又移居縣城西南隅從順里二都樸塘保西湖塘(今屬新民鎮西湖村委會,一千多人口)。自十一世起,南亭王氏貞房開基祖王淵(五世)的子孫啟用王獻士所編的字芸:鳴伯應先令 衣冠奕 亨 賢能欣踵起 簡策煥徽聲。 王道顯的祖父王濟(一五○○—一五六三)字汝成,號愧予,嘉靖三十四年(一五五五年)貢生,以子貴封承德郎南京戶兵二部主事,娶妻嶺下葉誠甫之女,誥封太安人,生三子,即三錫、三接、三聘。長子三錫(一五二一—一六○三),也就是王道顯的父親,字允升,號師齋,因子貴誥封朝議大夫雲南布政參議。王三錫妻蔡氏坤娘(一五二五—一六○一)誥封恭人。蔡氏是浯洲瓊林梧州府通判蔡宗德獨生女,也就是光祿寺少卿蔡獻臣姑母。蔡氏生有二子一女,二子即道顯、道照。道顯長蔡獻臣十五歲,是蔡獻臣的表兄,蔡宗德就是王道顯的外祖父。蔡家非常注重道顯、道照的教育,母舅蔡貴易(浙江按察使)特聘晉江蘇紫溪到同安梵天寺為兩位外甥授經課藝。兩位外甥天資聰穎,文筆敏妙,被稱為「王氏二雄」。王道顯於萬曆七年(一五七九年)得中第七十八名舉人,十一年(一五八三年)與李獻可為同榜進士。李獻可是同安浦園人,他的祖父李應祥於永樂元年(一四○三年)二月避居浯洲十九都烏沙頭(今古寧頭),成為金門古寧頭李氏一世祖,相傳古寧頭海灘豎蚵石養牡蠣還是由李獻可傳授。一六○二年李獻可謝世後,王道顯為之撰寫《賜故文林郎禮科都給事中松汀李公墓志銘》,足見二人生平交情深厚。王道顯進入仕途後,初任台州府推官時,關心民瘼,「慮囚多平反」。以後在貴州監察御史、山東僉事、雲南參議、浙江兵備任上,整飭軍紀,選用人才,維護治安,抗擊倭寇都有非凡的業績,故民有菩薩之謠。他累官至湖廣按察使,居家三十年,清正廉明,「家無媵妾之奉」,被《同安縣老》列為鄉賢。王道顯妻黃氏誥封恭人,生子四:軸、輳、軒、轍。長子王軸字鳴玉,號去非,與堂弟王晃(道照獨子)同為萬曆年間的貢生。王道顯的三子軒(一五九○—一六三八)字鳴衡,號景瞻,名京舍,分支金門何厝。據葉鈞培、黃奕展先生所著《金門族譜探源》記載:「明中葉有王道顯者,自同安路(盧)嶺遷居金門何厝,分居耍頭(尚義)、西吳」。同安盧嶺(今屬汀溪鎮褒美村)也是金門賢聚盧氏的發祥地,至今當地的「道德寺」還奉祀著「道顯祖」,九月十三為神誕日(與《南亭氏族譜》所載王道顯生辰吻合)。王鳴衡雖然徙居金門,被奉為「何厝王」的一世祖,但他和原配戴氏、繼室楊氏的合葬墓卻在盧嶺寨腳。王鳴衡有四個兒子,依次為馳、騶、亨進、駕。他的孫子王應起「外出金門」,但王應起的父親王騶(字伯祥)和母親楊氏的合葬墓也在盧嶺;王鳴衡的另一個孫子王勵舍(亨進長子)和配室葉氏(欽賜恩養)也合葬盧嶺。而王鳴衡的侄孫徐生(字公天)與妻子陳氏合葬浯洲嶼十七都劉浦保何厝鄉。徐生的兒子先旺、先生從戎定居金門,先旺卒後與妻子許氏合葬浯洲嶼劉浦保山內埔。到了清代康熙年間,王鳴衡的曾侄孫先楚、先齊、先趙甚至舉家徙居台灣葫蘆墩。由此可見,先期的移民不少人歸葬原籍,後來的人也就永久「身在他鄉即故鄉」了,所以形成了清明兩岸民眾互往祭祖的習俗。 王道顯的弟弟王道照,雖然沒有當官,但他得娶德慶州知州陳榮祖(三郡知府陳健孫)之女;他們的妹妹又嫁廣東按察副使陳基虞(浯陽信房二十世)。可見南亭王氏與金門瓊林蔡氏、陽宅陳氏的姻親關係由來已久。 南亭王氏還有一位列入同安鄉賢的王三接,他是王齊的次子,王道顯的叔父。王三接(一五二六—一五五七)字允康,號晉齋,自小精研易經,大器早成,十七歲參加鄉試中式第二十二名舉人,嘉靖二十九年(一五五○年)與蔡復一夫人祖父李春芳同榜進士。初授南京戶部主事,後擢廣東韶州知府。任上「洗留獄,雪無辜」,病卒時,「韶民縞素,哭踊如失所生」,是一位愛民如子的清官。可惜英年早逝,年僅三十二歲,「時咸憫之」。王三接妻葉氏,誥封安人,生有四子:道熙、道蒸、道默、道煦。長子道熙和次子道蒸「搆山房於縣西湖塘,手植荔紅百株,優遊其中」。至今西湖塘村北尚有這座明代的古民居,這就是王三接的故居,實際上也是王濟這個望族遺留的建築物。這座坐落在西湖里三四三號的王氏古大厝,佔地面積約一千五百多平方米,為二進加後界雙護厝圍合式磚瓦建築。廳堂十一架樑,共有三十多個房間。大門門楣有鈐印「晉齋」的「紫氣東來」泥雕陽字匾額,門埕有兩副旗桿石,是家族子弟科舉成名的標誌。簡約的燕尾脊布瓦頂和三合土的牆體構造表現了明代中葉的建築風格。這座大厝不但是廈門地區保存較早的明代古民居,同時又是金門與同安歷史上王、蔡、陳三個家族血緣關係的物證。 丁亥年勞動節於古莊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