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玩弄
五 火車的廣播宣報「下一站,三義」。她直覺快見到兒子。 實際上,她還將見到過往的自己。 她走出車站,感覺陌生,好似從沒來過的市鎮,不知道路怎麼走,車怎麼搭。計程車司機前來招攬,她不想花太多錢便拒絕。她想搭乘公車,但被密密麻麻、錯綜複雜的路線圖搞糊塗。 有位司機雙手合十前來,「老菩薩,要去那裡?我載妳去。」 她緊忙推辭,「我沒有錢,走路就好了。」 「我的車不貴,而且是佛教團體的。」他指向車身,看來真是祥和—左右車門貼了蓮花,駕駛座前擺著觀音立像。「我是修佛的人,不會騙人,而且最近在推行孝親老人的行動,只要超過六十歲的人搭車,全部照表打一折,如果妳搭了一千塊,只要一百塊,比客運更便宜,而且車上有冷氣,更舒服。」 她被一折的慈悲心打動,拿出兒子的地址,要他儘快前去。 「老菩薩。」司機駛著說,「妳的兒子住的地方很漂亮,是新蓋的透天厝,我去看過,空氣很好,很安靜,而且不貴,真的是又便宜又划算的住處。」 她的防備被車上的梵唄與觀音佛像瓦解,她敞開心地說:「可惜這個孩子軟弱,又愛出風頭,常常做一些自己承受不了的事。」 「他常給妳惹麻煩?」 「昨晚突然打電話來,表面看來沒什麼,其實心裡很難過,我是他媽媽,一聽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定又遇到挫折,不敢說。」 「老菩薩,我現在要說的,不是要向妳推銷,而是這個藥真的很好,妳趕時間嗎?我帶妳去看看,不用買,我跟那裡的人很熟,看看就好,他們賣的是強健體魄的藥,吃下去不只身體好,個性也會變,如果不趕時間的話,我們去看一看,那裡都是師兄,師姊,不是騙人的。」 她一聽要買東西,趕緊表明立場:「我不會買,我沒有錢,而且多的車錢我也不出。」 司機安慰地微笑著:「不要擔心,那裡是慈善機構,不是買賣的商場,我們是在做功德,求個圓滿,不是求利求財,妳去了就知道。」 司機不待她回答,逕自驅車前往。在此之前,他還做了個小動作,他要她看他關掉行車計費器,說既然是為功德,這趟車錢就算了。如此的貼心瓦解她的心防。 到達會場之後,工作人員盡是穿著深藍色制服、頭髮整齊的善男信女,每個笑容可掬,活似天仙童子。他們熱情招待阿菜坐下,她身邊亦坐滿與她同年紀的人,他們都述說著這項產品的好。這樣的熱絡讓她有了購買的意思:說不定這是仙丹,可以根治士霖懦弱的毛病。 說明會開始了,會場的工作人員與司機先上台唱三首頌佛歌,接著是由三對父子分享這個藥的好處—每個都說他們的兒子從前多麼怕事、內向,全是吃了這個藥之後才變得勇敢,現在都是賺大錢的佼佼者。 工作人員打開藥罐,給新來的每位參與者一粒試吃,他們說這一罐一萬元,內裝一百粒,一粒一百元,每位老菩薩可以試吃三粒,如果吃了喜歡就買,不喜歡也沒關係。阿菜一吃,先覺得酸甜,然後喉嚨回甘,心曠神怡,原先對兒子的擔憂因此消融,悶鬱也散除了。 她自覺這藥不錯,二說不話買了三瓶。她從原本帶來給兒子鬆鬆手頭的五萬元中抽出錢,工作人員見她手中還有一疊現金便說:「老菩薩,這種藥每天最少吃三粒,最多十粒,一瓶才一百粒,十天就吃完,好多人吃不夠,所以我們有特賣,一次買十二瓶,只要五萬元,原本是十二萬的,少了七萬,如果妳一次買一打,還多送三瓶,只有今天有這個機會,下次就沒有了。」 她本不欲購買,雖然吃了覺得開懷,但不知道它是否對兒子也有效,況且剩下的兩萬是要給他救急用的,權衡之後,她不打算購買。但工作人員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說:「錢再賺就有,可是仙藥的優惠只有這一次,能救人的功德不是每天有,到了明天就是原價,用最少的錢買最多仙丹救兒子,這是每個媽媽的心願。」 「救兒子」這三個字一出,她便屈服,花了五萬買了十五瓶仙丹。離開時,計程車司機還免費送她去兒子的住處,他說:「救兒子是莫大的功德,小孩子在外總會遇到不如意的事,做父母的就希望幫他一把,可惜我沒有妳這種好運,不能用五萬買到十五瓶,我每個月做得辛苦,只能替兒女買一瓶,常常不夠吃,不過仙丹就是不一樣,吃一顆就有效,我的兒子和女兒現在都很成功,不用我操心了。」這番話讓她更有信心,以為撿到了寶。 六 計程車行駛於木雕舊巷,殘破的工坊,散亂的刻刀,這兒勾起她的回憶—她的父親曾是著名的木雕師。 她幼時,三義木雕趕上出口美國的風潮,那時她的父親已是一方之霸,隨手一雕就能賣幾百元,前來求寶者眾多。她家原是眾人所欣羨的,卻因父親的財慾而垮。當時有位美國人帶了二十名華裔青年來找他,說是要學他的技術。美國人說他一個人、一個月只能生產一件木雕,如果能讓二十個人都學會他的雕刻神韻,一個月就能生產二十件,賺二十倍的錢。然他記得師父說的,神技不外流,他原不答應,但地方士紳笑他迂腐,跟不上時代,他們說美國之所以強大就是不藏私,讓很多人熟練某項秘技以此大量生產,創造極大財富。士紳們說美國人不會平白取走技術,他們會簽合同,裡頭會保障他的收入,簡單地說,他就是這二十個人的老闆,他們做的每件雕刻都會分他五成的錢。阿菜的父親覺得划算便授予他們技術,三個月後,這些華人已能刻出他的神韻。第一個月,他們照合同行事,生產了二十件木雕,每件販得的價格分予他五成。他以為從此高枕無憂。不過第二個月時,他們全回美國,說是久未見家人,思念至極。他們一去便不返,美國人也不再下訂單。半年後他才知道美國人偷走他的技術,在美國開了工廠,大量生產他的木雕,他拿了合同想理論,但對口的商行說條文明確寫著該合同只有三個月的效力,過此時間,這群華人就是自由人,可以自行創業,不受他的管轄,亦不回饋任何所得。 他自覺被騙了,找那群士紳理論,但他們以不懂英文為由,拒絕談判。其實這些士紳與美國人狼狽為奸,他們可是收了大筆錢,專替美國人騙取同鄉手足的生財技術。 阿菜的父親沒生意,只得另尋生計。他到東石港隨船捕漁,那時漁業正興,他原本可以再創富裕,但他落落寡歡,總記仇著被美國人擺了一道的事,最終他抑鬱而終,留下個窮困。 阿菜的父親死時對家人說:「我們客家人,生不怕天垮,死不怕地裂,再怎麼困難也苦不倒我們,我們有奮勇的客家精神,我們是贏得了命運不公平的客家人。」 這番話纏了阿菜一輩子,她不知道是身為客家人故有此不畏艱苦的韌性,或是被父親的遺言鎖鍊一生。 七 她抵達兒子的新住處,果然如其屋看板所述,是「人間仙境」。她依循門牌找到兒子的家,她想按門鈴,但找不到—建商用的是現代感十足的門鈴,它是長條狀、亮著藍光的鍵盤,沒仔細看還以為是前門夜燈。 她在找尋時嗅到門縫溢出的瓦斯味,她看看時間,已是黃昏,說不定是媳婦煮晚餐造成的,她在門外大吼:「娟秀!水滾了!快關瓦斯!」 鄰門的太太覺得奇怪,她問:「有人住在這裡?」 阿菜說:「我的兒子全家。」 「這棟房子還沒賣掉,我是管理委員會的,我很清楚。」 「我的兒子買下來了,他叫顏士霖,妳是不是記錯了?」 「他付了頭期款,可是在外面欠錢,付不出尾款,合約說這樣等於沒買,建商已經委託仲介商賣房子,前天還有人來看過。」 「可是昨天他在這裡打電話給我,要我來找他。」 「裡面沒有住人!」管委會的太太覺得阿菜是來找碴,口氣因此不耐煩。 「有人,妳去聞,有瓦斯味。」管委會的太太一嗅,果然有味道,這可不得了,她叫來消防局破門。 門一開,阿菜傻愣了,沒有血色的兒子躺在斷喉的媳婦與孫子女之間。她忘了癲泣,直覺自己被兒子玩弄:「他死了,我算什麼?我養他這麼大,有什麼不能商量?我還帶錢給他,還替他買了仙丹,竟然死了!有什麼困難渡不過,小時候我家窮,我去做童工,在那樣的潦倒中,我沒死,我懷了五個孩子,月子做不好,還要賣炸蚵嗲養家,我發燒了一個月,神智不清,也沒死,那時蚵仔傳出有毒,沒有人敢吃,攤子空擺了三個月,我去做家庭代工,每天釘幾千個人造花,賺幾十塊,飯煮不到一鍋,菜炒不到一盤,那時我也沒死,我也撐過來,我經歷了這麼多困苦都沒倒,我的兒子,只因為沒錢就死了………」 八 士霖的靈堂設在東石老家,告別式是熱鬧萬分,外面圍滿記者,每個都想採訪這宗慘無人道滅門血案的家屬。對於阿菜一家人而言,這是極度羞恥的事,因此個個不願參加喪禮。家屬席只有阿菜與丈夫。 喪禮主席哭誦祭文,阿菜的丈夫則是低聲責備她:「士霖被妳寵壞,如果照我的方法教,他就不會這麼懦弱,不會這麼怕事,只是欠錢,就要自殺,自己死就算了,還帶著妻子,兒女,既然有勇氣殺死三個人,為什麼沒有勇氣還錢?都是被妳教壞,每次出事只會找妳,妳也不跟我講,該教的時候就要教,不能縱容他,他現在會這樣,都是妳的錯。」 獻香結束、家屬答謝後,阿菜的丈夫羞得躲起來。謝禮時,一群又一群的人前來向她討債。首先是娟秀的父母:「好好的女兒嫁給妳,跟妳的兒子吃苦就算了,還被他殺死,妳那個爛兒子,自己死就是吸瓦斯,留全屍,我的女兒就要斷頭,到時候頭七怎麼回來?就算回來了,我們怎麼敢看她?就是妳這種母親才會教出這種兒子,自私自利,有錢不會省,愛面子,亂買東西,也不看自己幾兩重,欠債也不還,我女兒也是條命,她只是嫁去妳家,不是賣命給妳,現在死了,妳拿什麼還?用妳的命嗎?再多幾條命也還不起我的女兒。」 親家公與親家母罵完後,接著是討債公司:「顏伯母,士霖死了,但是債還在,子債母償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這一行有個規矩,欠債的人死了就不收利息,我們只求本金能回來,當初跟他要七百萬,本金是一百五十萬,只要還了本金,我們就不再計較,這一點錢,妳應該有吧?我看妳賣了四十年的蚵嗲,賺得也不少,夠還這些錢,早一點付清,別讓我們上門要錢,我們這一行的,不會因為欠錢的人年紀大而手下留情。」 討債的威脅完之後,仲介商也來:「那棟房子是凶宅,死了四個人,賣不掉,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事業,蓋了房子就要賣,我勸妳買下來,至少死的是妳的家人,他們不會來煩妳,就算來了,妳也不怕,我用成本價賣給妳,二百萬,什麼時候付清,什麼時候可以住進去,雖然法律沒有明文規定一定要妳買,可是這是道義,妳的兒子死在裡面,害了我們,等於欠我們錢,債還是由妳來付,要怪,就怪他選錯位置。」 緊接著是管委會的太太:「那裡本來是人間仙境,空氣好,晚上又安靜,妳兒子死在裡面,現在成了鬼屋,晚上沒有人敢住,我還要找道士做法,還不知道能不能平息,妳兒子殺了三個人,那些都會變成厲鬼,這裡不再是人間仙境,被妳兒子害得成為人間地獄,將來屋子怎麼賣得掉,我們也是辛苦一輩子才買了房子,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我們拚了幾十年,就因為妳兒子的自私浪費了,我們不要見到妳,我們恨死妳,妳永遠不要踏進那裡,妳來一次,我就叫人打一次。」 她被罵得心悶,想起背包裡還放了一瓶仙丹,那本來是要放在兒子的供桌上,卻因為沿途被丈夫罵得一無是處,找不到空閒時間擺放而做罷。她打開,吃了一粒,酸酸的,稍微紓解心頭苦。她躲到家屬休息室,又吃了一粒。葬儀社的人見了前來攀談:「伯母,怎麼在吃維他命?」 阿菜聽得懂這句話,她說:「賣的人說這是強身的藥。」 葬儀社人員拿起瓶子,翻譯著瓶身上的英文標籤:「這是劑量很低的櫻桃口味維他命,成人一天可以吃二十粒,跟糖果一樣,美國進口的,一瓶大概是新台幣一百五十元………」 此刻的她只想一頭撞上士霖的棺木,撞死自己。 九 蚵仔的盛產季節到了,阿菜與丈夫擺起攤子,賣著傳統好口味的炸蚵嗲,小兒子與小女兒不忍他們辛勞,也幫忙料理。 光靠這一季的盛產就能還清士霖欠下的五成債務。 午後二點,路上沒有行人,遊客們全在午睡。阿菜的家人偷個小閒,躲回家打個盹兒,只剩她一人坐在攤後的小板凳,招呼零星的老主顧。 她呆坐著,引頸望著被油煙模糊的海洋天空,「哎………」她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真希望我不是客家人………」 (下)
-
圖聲詩二帖
〈一〉病床104號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 痛 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 痛痛 痛 痛 痛 痛 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 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 〈二〉輕食癖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 愛愛 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 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 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
-
●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為了分擔母親農耕的重擔,志宏利用課餘或星期假日,開始學習犁田。他們家那頭老母牛,在他尚未出生時即已餵養,父親在世時,始終把牠當成是家中的一份子。「做穡人」如果沒有牛,就猶如沒有雙臂,休想靠著人類的雙手來耕種。 志宏剛學犁田,是道道地地的新手;老牛已老,腳步早已蹣跚,其動作正好可以相搭配。起初的幾次,犁起來總是歪歪斜斜的,經過多次練習後,他竟然學會了犁田最感困難的「打田股」,雖然可以做母親的好幫手,但美枝卻捨不得讓他小小的年紀,承受那麼多粗重的工作,依然想一肩挑起這個家的重擔。然而,人的體力畢竟是有限的,長期的營養不良,加上農耕的勞累,美枝經常感到頭暈,經過駐軍衛生連醫官診斷的結果,證實是貧血。醫官再三地囑咐,除了要補充營養外,也不能過於勞累。當婉玉和志宏聽到這個消息後,姐弟倆既焦急又慌張,左思右想不知要如何,才能讓她恢復健康。 以前美國番仔救濟、含有高度營養分的奶粉和牛油,早已吃完了。隨著砲戰的緩和和傷亡的減少,美國番仔的救濟物資也自然地中斷,即使他們家還是政府登記有案的貧戶,但已經很久沒有領到這種東西了,甚至連那些喜歡聽金門小孩說「OK」的美國番仔也很少見到。儘管這個島嶼遭受匪砲的蹂躪,居民生活在恐懼與不安中,然而,生存必須靠自己,倘若自己不爭氣,一味地想依賴外國人的救濟,終非長久之計。既然生,就要活,天雖無絕人之路,但無論何種生活方式,都必須運用父母賜予的智慧,才能生存。 志宏聽人說吃「加追」能補血,它是一種聰明的鳥類,學名叫「斑鳩」,有一身灰色的羽毛,後頸有黑色的斑環,其「咕─咕─咕」的叫聲,更是悅耳動人。它棲息在樹叢中,吃昆蟲、亦食五穀,見人就飛,想捉它談何容易。當他和同學元清談起這件事時,元清告訴他說: 「斑鳩不容易捉到,但可以用網的。」 「怎麼個網法?」志宏不解地問。 「你沒聽人說過『網加追』嗎?」 志宏搖搖頭。
-
玩弄
一 顏士霖,多麼美好的名字,然他的人生未能如算命仙所述般的順遂。 他不是主角,一直是配角,他在家排行老三,上下各有一對兄弟姊妹,他既沒有大哥、大姊的權威,也沒有小弟、小妹的蠻橫,刻苦的事有兄姊擋著,他學不到責任感,好吃的東西由弟妹享用,他學不到驕縱,在個性的學習場域裡,他總佔不到耀眼位置。這樣的家庭生活造就他的平凡性格,不好表現與言語的個性讓他在職場吃盡苦頭。他想好好表現賺大錢,但一遇到搶生意的,他自然退縮;他換個穩定的助理工作,卻因為表現不夠亮眼被裁員。最終他繼承父母的好手藝,與妻兒擺個炸蚵嗲、菜頭粿的小攤。父母靠蚵仔與白蘿蔔養活一家,他相信自己也行。他在夜市選了個位置。初開攤時生意不好,新的店舖、新的老闆,人們殊難信服他的的手藝,不過久了,勇於嚐試的人多了,生意自然好,畢竟這是香傳四十年的味道,知悉料理秘方,任誰都可烹煮好口味。 他賺了筆錢,終於有了後盾支持他的夢想——他要大聲說話、頤指氣使、瞅目睨人,為了成就這個氣勢,他砸重金買車子、衣服、首飾,目的要人一眼見他就臣服。 他成功塑造個人的氣魄,家人、朋友、鄰人莫不讚承他。他沉浸於帝王般的尊榮,疏於照顧攤子,味道因此跑了,客人鮮少上門,享樂縱情的快感讓他忘了這些奢侈品每月登門的貸款催繳單。 銀行終於派黑道上門討債,他被嚇得失魂,趕緊賣車、典當首飾,換了些錢填補惡人的大胃口,但這些小錢不足塞他們的牙縫,他們整天追著要錢,他驚恐地不敢出門。妻子要他趕緊擺攤,恢復攤子的好口味,若能如此,只消一年就能連本帶利償還債務。 看來簡單、理所當然的事,若遇到本質軟弱的人,它們成了天闕拱門——難登。 「我不要擺攤,他們會燒了攤子……」他哭喪地說。 他的妻子——娟秀一如往常安慰他:「跟銀行談談,讓他們知道你的好手藝,不如送幾個家傳的蚵嗲給他們,只要吃過,他們就會相信。」 「沒有用,他們是黑道,是壞人,之前說我不賣車的話要砍斷手腳,他們真的拿出刀子,差一點砍下去,他們昨天還打來電話,說要是我出門的話就要開槍,一槍代表一百萬,我欠了七百萬,就要開七槍,我是肉做的,要是被打到,一定會死。」 「電視上有那麼多成功的例子,只要你下定決心,拿出真本事跟他們溝通,他們一定會聽,這些人要的是錢,不要你的命,他們這麼做是為了逼你拿出錢,不是真的要你死,這麼簡單的道理,想一想就明白。」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不讓我擺攤,為什麼每天騷擾我,不讓我睡覺,開店也是怕得不敢留在那裡,他們就是要我死,他們不要我的錢,要我的命!」 娟秀受不了他的軟弱便厲聲地說:「開口閉口就是死,你不是一個人,你要養我,要養小孩,當初你做得到,現在為什麼做不到!」 「我就是做不到!我是個沒用的人,我什麼都不會,既然要我死,我就死!」 「要死是你的事,別害到孩子和我!」 她怒地帶孩子離開,留他一人。 二 午夜時,他抵達已付了頭期款卻不能住進的新屋,那是在三義鄉邊際的透天厝。他打電話要妻兒同來,娟秀覺得奇怪,本不欲答應,但他說這是為了斬斷過去的荒唐,希望他們與他一同切除過去的奢謬,重拾樸實的自我,為彼此的將來打氣,共同努力。 娟秀被這番話感動,她帶著兒女過去。 她也有這棟屋的鑰匙,雖然再也住不進去,但曾經是她與士霖的美夢,它是這麼地浪漫,怎麼丟棄。 她站在門前,拿出鑰匙又收了回去,她覺得應該按門鈴叫士霖來開門。她知道他們的到來對他而言具有儀式性的象徵意義,她不是這場切斷過去生活儀式的成員,她是受邀來看他對於未來展現決心的見證者。 她按了門鈴,士霖讓他們進來。屋內漆黑,她說:「我去開燈。」士霖沒阻止。燈一開,她見丈夫手持西瓜刀,她呆地不知怎麼反應,於此同時,士霖瘋了般地像宰牲畜般地把稚子幼女押在地,拉長他們的脖子,一刀一命,斷了他們的氣。娟秀慌地失措,士霖眼一瞪,衝上前,刀起刀落,幾乎砍下妻子的頭。 他撥電話回東石老家給母親:「我受不了,生活太沉重,我不能孝順妳,不能讓妳過好日子,一切都是我的錯。」 阿母聽出他的悲傷:「我馬上收拾包袱,天一亮搭第一班車去找你。」 「我在新家,妳來過嗎?我沒有告訴妳這件事,本來要給妳驚喜,現在什麼都沒了。」 「地址是什麼,告訴我,明天我一到車站會想辦法過去,那裡離夜市遠嗎?還是在附近?離你之前住的地方遠不遠?是不是在同樣的街上?」 「好遠,新房子在田的旁邊,很漂亮,前面的窗戶可以看日出,後面的庭園可以看日落,周圍沒有公寓,光線很好,晚上很安靜,只聽得到蟲和青蛙的聲音,跟老家一樣。」 「很好的地方,明天我去找你,看一看,如果你喜歡,我和你的阿爸改天再去一次,我們買下來,大家一起住。」 「跟我想的一樣,讓大家住在一起。」他給阿母這兒的住址。話完,他緊閉窗戶,關上燈、緊閉門,他打開瓦斯,與已逝的妻兒同躺在地。 三 阿菜掛了兒子的電話後,隨即準備北上,然對她而言,這段旅程是艱困的考驗——她不知道怎麼去三義,以往出遠門都是兒女開車載她,她從未獨自一人遠行。 她一直待在東石,連嘉義市也少去。她年輕時,東石到嘉義這段路可不陌生,騎上鐵馬,沿著唯一的柏油路直直而去就到了,但後來市鎮開發,小路變多,建築物變高,幹道車眾,火車、客運、計程車、小巴士,各種不知名的大眾運輸工具滿街跑,現代化的市鎮讓她恐懼,她因此不再離家。不過這夜是兒子的呼求,再怎麼樣,她也要前往。 她本該邀丈夫同行,但他昨日大肆責罵士霖的行為,她猜想他還在氣頭上,猜他見了兒子不會給予關懷,只會打他,所以瞞著他,不告訴他兒子哭苦的事。 天一亮,她想搭第一班客運前往嘉義火車站,不過等了半天,只見零星開往朴子的車,沒一輛寫著嘉義,她問路人:「有沒有開往嘉義火車站的客運?」 路人輕簡地說:「先搭到朴子,再到對面的站牌搭往嘉義的,如果不知道那裡下車,問司機。」 這段指示扼要明瞭,不過她不懂,東石到朴子再到嘉義明明是同一個方向,理應在同一邊搭車,為什麼在朴子下車之後還要到對面搭車,豈不是往回走?她又找位路人詢問,對方不知怎麼回答,只說先到朴子,到了就知道。 這就是令她不敢搭現代大眾運輸工具的原因,從前路少、車少,客運、火車都是直達,不用換車,非常簡單,但近來的客運、火車很難搭乘,路線複雜、轉運困難,開口一問,人們總說「先到某處再問」。新的交通系統沒有明確的單一路線,它把路分成好多個短程點,欲達某處要自行串連每個站點,串對了,節省時間,方便迅速,串錯了就迷失在台灣島。 現代運輸系統對她而言簡直是化外仙話。 她看到前往朴子的客運,想攔,又怕誤上賊車被丟在不知名的站點──她曾經如此,她在嘉義火車站搭上前往東石的客運,結果被丟在佇立百年、但她從未見過的媽祖廟前,她本想走路回家,但不知方向,問路人,每個的答案不一,最後是警察帶她回家。有此經驗,她怎敢攔車,但不攔,兒子的午夜呼喚迴盪耳際,捨不掉啊。 她還是攔車。她本想請司機告訴她該在何處下車,但駕駛員長得憎惡,開口齒紅,口氣兇悍,她被懾了回去,縮在博愛座,靜靜等待有人大喊「我要在朴子下車」以隨之離開。 她緊捉向千歲王爺求來的護身符,頌念其名,觀想其形,祈望神明保佑她順利抵達朴子,別再被丟棄,蠢遊天地。 車停了,她有所感應,可能到朴子了,她望窗外,正好面對客運站牌,上頭寫著「朴子」。她先謝了王爺保佑,再疾捉行李下車。她見左右有對男女提拿行李,可能也要去嘉義火車站,她問:「你們要去嘉義嗎?」她不想再被現代化左右,便說:「我不知道怎麼去火車站,可以帶我去嗎?」 他們允諾,帶她穿過馬路到對面搭車。 她問:「東石到朴子,嘉義,不是同一個方向,為什麼要換到對面搭車?」 那個男人說:「因為客運路線的規劃,不能直直走,要轉彎進去載別的客人,如果沿同個方向就有很多人搭不到車,還要換車過來,不方便。」 「怎麼不從東石直接開到嘉義火車站?不用換車,比較好搭。」 「因為路線是由不同的公司經營,客運開到這裡再由巴士繼續接送。」 她心裡有了疑問:巴士?客運?不是同樣的東西嗎? 這是現代化層級管理的垢病,明明是同樣的東西,硬要分成不同的名稱,客運、公車、巴士、小巴、直達、接駁,它們的速度一樣、車體一樣,價格也相同,但名字就是要相異,究其實都是受了行銷的蠱惑,以為換個名字就能在人們心中植入不同印象而吸引消費。 現代化的花言巧語對出生在現代、熟悉現代化的少部份都市人而言確實滿足其豐富多采的生活態度,然對於大多數遠離都會生活的鄉民而言,那是困擾與阻礙,那非新鮮出奇的美豔,而是火星異話的他語言。 四 阿菜進火車站,火車時刻表亂七八糟,北上、南下,沒一項看得懂,她索性問服務台:「我要去三義,要搭什麼火車?」 「請問妳要搭區間車,復興號,莒光號,或是對號列車?」 她聽不懂這些專有名詞,「我要便宜的。」 「搭區間車,請到櫃台買票。」 她不安地打票,「到三義,一張。」送來的票只寫了日期與起站、終站,和票價。她狐疑地進月台,擒著張不起眼的紙卡,迷失在鐵道與水泥站臺間。 她隨手捉個乘客問:「到三義,在那裡搭車?」 乘客熟練地東指西比,述說著這兒、那兒、從這裡上去、從那邊下去,比了半天,其實只在對面。兩個月臺間隔著兩道鐵軌,不遠的距離,卻得走好久。這是現代化車站的安全設施。車站已不像她年輕時,低矮破碎的月臺、隨意穿梭的自由鐵道,現在處處是規矩,鐵道不能跨越,進出月臺有一定路線。走道的牆上總見得勿以身試法的標語,走路不能自在,多跨了一步就犯法,沒有情面好講。 區間車來了,她不知何時是法律允許的行走時間,太早走,警察吹哨制止,太晚走,火車嗶叫得瘋、催促得狂。索性和別人一齊行動,可是看他們走,每個又躍又跳,上下火車好似田徑比賽,沒一刻悠閑從容,只是趕著。她慶幸腿還有力、腰還不折,衝趕這麼一小段路,還撐得住。 她跳上車,在漫長的座椅找到個空間,她擠進去。迨她坐下,她才驚覺自己跟上了現代化的腳步。她沒搭過區間車,本應惶恐,不知所措,上車之前,她還擔心火車的設施會像毒蛇野獸,猛一下地會夾斷她的手腳,結果真上車後,即刻明白搶座位的道理,瞬間忘了對現代化列車的陌生感,只是一股腦兒地順著身體的本慾──想坐下,不願站著。(上)
-
●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美枝有了這個經驗後,偶而地,她會用自家收成的番薯或芋頭切片,抑或是利用雙日下海剖些海蚵,用蔥和麵粉攪拌,然後用牛油來炸。無論炸出來的番薯或芋頭,還是蚵仔炸,孩子總是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頤一番。美枝興奮的心情,不亞於孩子,全寫在她滿佈滄桑的臉龐。 孩子們喝了美國番仔的奶粉,吃了美國番仔的牛油,穿了美國番仔的舊衣服,除了能補充體內不足的養營分外,薄弱的身軀也不會受寒挨凍。於是,一顆虔誠的感恩之心油然而生,以後如果碰到美國番仔,他們一定要豎起大拇指,高聲地說聲:「OK」!也惟有如此,才不會辜負美國番仔關懷弱勢族群與窮苦人家的那番美意。但是,島上的平民百姓,寧願不要美國番仔的牛油、奶粉或舊衣服,只冀望戰爭能儘快地結束,和平的日子早日降臨在這塊土地上,讓他們過一個免予遭受恐懼和傷害,以及清平歡樂的好時光。然而,如此的一點小心願,是否能讓他們順利地達成?抑或是這點冀求,只是一個不實際的美夢?倘若依目前的局勢來看,一切都是沒有答案的未知數……。 第四章 翌年,砲戰雖然不像前幾個月那麼激烈,但島民過的,依舊是一個充滿著恐懼、不安,以及隨時隨地都有性命危險的苦難時光。 學校為了學生課業著想,除了向救災總會申請補助,在各學校周遭興建防空洞及避難所外,也同時在砲火下陸續地恢復上課。然而,有部分學生已隨著家人疏遷赴台,因此,各校學生人數銳減,相對地師資也明顯地不足,有些學校不得不就近商請駐軍軍官協助教學,以免延誤學生的功課。 婉玉因母親不幸遭匪砲擊斃,早已把戶籍遷入美枝的戶口裡,她和志宏同齡,都是六年級學生,讀的是同一所學校。但是,他們的家境與多數同學並不一樣,除了上學外,還要協助家事和農耕。每天一早,美枝必須先到田裡工作一段時間,回家吃飯後再上山;婉玉必須挑水、煮飯和掃地;志宏則要先上山放牛,再順便挖點番薯或耙些枯枝雜草回家燒火。經常地,表姐弟上學的時間,並不能像其他同學那麼地準時,因此,受到老師罰站的機會也特別多,雖然感到有些羞愧,但迫於現實環境的無奈,姐弟倆並不以為恥。 婉玉的功課並沒有受到現實環境的影響,月考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志宏的成績即使超越不了婉玉,卻也沒有不及格的科目,兩人均能在逆境中求進步,讓美枝寬心了不少。 儘管婉玉非美枝親生骨肉,然她始終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甚至早已立下一個心願,只要家庭經濟許可,將來不管是婉玉和志宏,誰有本事考上初中,誰就有書讀,絕不會重男輕女、以血緣的關係來區分。而實際上,早熟又懂事的婉玉,亦已逐漸地改口,和志宏一樣叫她「阿母」了,兩人平日的互動,更顯現出一份濃郁的母女深情。美枝唯一的期盼,就是冀望他們除了讀書之外,也要學習為人處世之道,做一個規規矩矩的好青年,才對得起九泉下的親人!
-
江東蟹肥江西香
大閘蟹無緣來臺,掃了很多老饕品蟹過秋的雅興。其實我對養殖的魚產少有好感,總覺得透過人工干預,即使養在像海般的大湖裡,雖同樣的鮮活,養出來的似乎缺少海的鮮味。或許我流於偏執,但這些年來,客居異鄉,吃遍淡水、梧棲、嚐過南部及澎湖各海港的螃蟹,無論用什麼烹調法,老有少了點什麼的不滿意。離開家鄉時間越久,越獨鍾於家鄉螃蟹散發出的那股難以抗拒的香。午夜夢境憶及蟹影,悵然若失常引深深鄉愁。 猶記得小時候,常陪外婆回娘家。對外婆很孝順的姊夫牽著騾子,抱起一老一少上了鴛鴦轎,踏上滿地黃沙的路,一步一腳印把祖孫倆送往古寧頭南山。鄉間三合院的大家族有眾多表嫂表姊,她們最喜歡帶我去抓螃蟹。為了趕潮汐漲退潮,有時天沒亮我還在沉睡中,她們把我裝在竹籮筐裡,挑往滿佈養蚵石板的海灘,讓海風叫醒我。瞇眼悄悄地跟在她們身邊,只見人手拿著一支用粗鐵絲纏繞成的簡易鉤爪子,飄逸地接近石墩,銳利的眼神儘往沒在水中的石板角落搜尋,忽然間出手,先壓制再反轉勾出,一隻活蹦亂跳的螃蟹立現眼前,伸腿用光腳丫的大拇指壓住蟹背,彎腰手到擒來,丟進斜掛左腋下肚大口小的竹筐再合上蓋子,身段優雅如同演出一齣海灘舞集。尋尋覓覓於石林中,小竹筐螃蟹漸滿,爭相往上爬的喧囂聲讓人有豐收的歡愉。等到大人採蚵裝滿大竹筐,小心翼翼跟隨大人從布滿地雷的海灘步出管制哨。回到家,迫不及待催表姊去廚房磚灶生火,表嫂將螃蟹倒進深的大鋁桶裡,洗一隻往注滿水的大鐵鍋丟一隻,添灶柴的表姊邊顧火還得邊拿鍋鏟撥回急著衝出鍋緣的螃蟹,我在灶邊驚呼連連湊熱鬧,增添了無限的趣味。水滾了掀開鍋蓋,白色水蒸氣夾帶蟹香沖鼻而來,豔紅亮麗的蟹□,光看就很誘人啊!別看我年紀小,我可練就一身吃蟹的好功夫,不需借助任何工具,兩手十指就可搞定。趁熱剝殼先嚐蟹黃蟹膏,有幸偶遇硬殼內層含軟內殼者,軟殼連黃吃,香氣口感難以形容讓人招架不住,堪稱美味中之極品!接著去掉不能食用的臟器,從蟹身腰部折斷成兩半,取下大螯暫置最後才吃,逐半撇下大腿肉,雪白鮮嫩放入口中,猶如吞食一團大海上飄浮的白雲,不親身體驗難解個中滋味!蟹身及小蟹腳細細品完,大螯殼硬且長滿銳角,不留意會扎手,謹慎從關節處折斷,輕輕咬出裂痕,用手剝開腿肉,彈性透明富嚼勁,又是另一番感受,而嚐一隻蟹的過程,此刻才算畫下完美句點。但不能停啊,金西近海蚵墩蟹個頭小,保證食量再小的人都可吃好幾隻,洗手抹嘴稍歇,來,再接著吃下一隻。 多年後,軍校畢業分發部隊,有幸返鄉駐守金西,正逢秋蟹上市,滿街紅橙色的大蟹引人垂涎。我在師部政二科任福利官,常遇老漁夫挑一擔煮熟的螃蟹在文康中心門口叫賣,當年一隻賣五元,我月薪才幾百元,依物價計算應屬高消費品,一般民眾很少買。我那時尚未成家,一人飽全家飽,顧不得價格貴,逮住機會大快朵頤,沒幾天成為他最熟的食客。他有套推銷術如是說:「浯江從東往西流,金東的江東蟹碩大黃多,金西的江西蟹形小黃香,各有千秋但憑喜好。」反正不管江怎麼流,江東蟹肥江西香就對啦。他的每句話,深深打動我的心,難怪別的地方產的螃蟹都不對味。 在師當參謀因業務需要須巡視防區,偶然發現后豐漁港漁獲中螃蟹超多,為嚐鮮並搶高檔貨,要求哨所列入交代,哨兵見漁民返航上岸有螃蟹就須急電通報,科裡任何同袍接電話,立即吉普車急馳展開追蟹行動,鐵絲網邊整籮筐交易,軍民兩利水乳交融,堪稱小三通的鼻祖。夜裡用燒洗澡水的汽油桶水煮螃蟹,全科八位同袍深夜開起螃蟹盛宴,外加白金龍的香醇,陶鑄了血濃於水的情誼,幾十年來,無論天涯海角走過多少單位,儘管老戰友皆已白髮蒼蒼,兒女喜慶邀宴聚會時,津津樂道的話題,非得加上這段瘋狂的陳年往事才能盡興而歸。 隨著家鄉開放觀光,據聞野生螃蟹已漸稀少,有時起心動念想打通電話,請家鄉的親友快遞幾隻螃蟹來慰藉饑饉的鄉愁,妻老潑我一盆冷水說:「家鄉的人都吃不到了,那輪得到你!」看來我只好暫且畫蟹充饑,等退休告老返鄉再繼續圓我的追蟹夢了!
-
尋幽訪勝結伴行
暑假旅遊旺季又至,沿往例我仍來一趟大陸行,這回造訪的是四川,是九寨溝,這個一直是大家口耳相傳的好地方,有不少方面告訴我:有些地方要去得趁早,否則不是開發過度,就是太過於商業化。那時就不看也罷,近幾年走下來,的確有這種感受。 對於到大陸旅遊,我覺得一要經驗,二要懂得人情義理,三要做明智的抉擇,四要克制自己的購買慾,既要玩得盡興,又要顧到旅遊品質不是件易事,開車的師父要好、導遊要好、全陪要好、購物點要少、吃要好、住要好………,那麼恐怕在家最好吧!有的時候出門在外,得過且過也未嘗不可,平安回來最好! 我們這一團四十三個人,分成二車,而我們這一車成員算起來簡單,我們這方面七個人,另一大家族十六個人,集合容易,動作也快,氣氛自然融洽許多。 「四川」對我而言一直是歷史上的名詞,蜀犬吠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只有在書上見過,蜀漢、諸葛亮、李白等人也只是史書上的古人,成都、都江堰於我們更是遙不可及的,如今我們可以一探究竟,親自領略,總感覺再辛苦也值得!而熊貓,這等國寶級的保育類動物可說是可愛之最,親眼目睹之後更想接近牠! 七月二十四日是行程之始,由於日期、船班都有更改,因而有一波三折終於成行的感受,一樣的金門高粱酒為伴,這回我總算懂了,雖然大陸行每餐總脫離不了可樂、啤酒,但是我們的高粱酒主要的作用則在「殺菌、消毒」,可不是大人們愛喝喔!在水頭碼頭,遇到進香團,這已是司空見慣的事,而他們包括台灣通霄及金門的團員,要到青海「謁祖」,他們有一個幽默又風趣的導遊。未出境即有人開始買免稅香菸,有的自己享受,有的要送人,可見癮君子還是不少。 同行的友伴特別準備了煮好的嬰仔草茶,那可是家鄉的退火涼茶,我們在船啟動後開始飲用,先打一劑營養針。到了和平碼頭,我們隨即趕往機場,只因時間緊迫,只好在機場用便當,第一天就來個陸海空全席,體力、耐力的考驗於是展開。四川航空的班機載著我們由廈門來到了四川,這個以前形容躲到人家找不到的地方,由於交通工具的進步我們幾個小時就到了。 通關後,首先,我們來到洛帶古鎮,這裡見識到客家人的生活習俗,聽得到客家話,也到數間會館一遊,那些都有著今非昔比的風貌與感慨。「天府之國」指的當然就是四川土地肥沃,而成都打出的口號是「一座你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那自得外地人來體驗才知道。 不太懂閩南話的導遊小劉老愛把吃飯唸成皇帝登天的「駕崩」,到後來那成了大家的共同用語「吃飯」—又死了一個皇帝,一天死三個皇帝,真是有意思!而他或是故意的,或是拿中國文字來玩,到末了竟冒出一句大家是「有緣千里來同ㄐㄩ」,我們的直覺反應是「居」,而其實他要說的是「車」這個字,當我們念回它的本音時,他又說難道你們在玩象棋時都說吃「ㄔㄜ」嗎?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四川人說普通話,為什麼呢?因為用語、用法不同難免造成誤會或鬧笑話,餛飩與混蛋也因此有了聯結。晚上看的是四川有名的川劇「變臉」,各種雜耍、吐火、扯鈴、二胡演奏,台上賣力的演出,台下觀眾則只要是變臉都自動發出讚嘆與掌聲。接著逛那條成都的西門町「春熙街」,下著毛毛雨的夜晚,我們到此一遊,驚見 國父銅像矗立於廣場上。 第二天,我們來到熊貓的繁育基地,第一隻熊貓的發現地就在四川,裡頭分成幾個部分,幼年、亞、成年熊貓、產房、人工照湖,熊貓給人的感覺就是「懶」、喜歡吃、每天不停的進食、極少活動,二歲時活潑好動,四、五歲已是成年,成年熊貓每天進食三千克左右,由於牠吃的東西很難吸收,所以需不停的進食,活動範圍小以節省體力,對竹子情有獨鍾。可愛的熊貓引來遊客佇足拍照,但是跟成年熊貓合照要人民幣四百元,抱著牠要一千元,考慮好了再行動喔! 行程來到四川的第二大都市綿陽,來此地一探古蜀國三星堆青銅人面具,千里眼、順風耳都是人物原形,「古蜀國」無正史記載,只有野史記載,三星堆遺址約有四千五百年歷史,皇天后土、與神共舞、金烏鳥(太陽)各有不同象徵圖案,古人透過動物、藉助工具和天通,到此得有想像力才有意外的收穫。導遊說「三星堆裡面全都是不解之謎」,那麼待有緣人來解謎囉!「要看一個事物的真相,有時換一個角度就可以」說得好啊! 子雲亭紀念揚雄,見到「蜀漢四英」,不少人自動走到諸葛亮前與之合照,不只因為他有名,更因為他足智多謀。晚餐後,我們到酒店的客服中心花了二塊錢打了一通「報平安」的電話。對於今天,我有想法,買珍珠膏時殺價的功夫要使出來,不買、買、捧場、送人之間如何抉擇啊?而推銷東西一路緊跟到車門口,實在是夠有耐心的,但是價錢和品質之間總有個輕重吧!在酒店遇到前一團的人說著自己的經驗,什麼不要買、幾元以上不買等,聽者似乎點頭稱是!記住了嗎?好像又未必! 第三天來到李白紀念館,詩仙李白的媽媽是白馬藏族人,傳說李白是太白金星轉世,因而又「太白」,五歲寫詩,是為神童也。杜甫寫出酒仙李白的才氣、豪放、傲氣,「歸來閣」希望李白魂歸故里。途經白馬藏寨,海拔已是二千多米,建築物上的「錦雞」讓我不自覺聯想到小金門的「風雞」,而牠是藏族青年的救星。「穿一手露一手」在這裡流傳,冬天穿著,夏天方便幹活。越往高原走,導遊提醒大家「高原反應」的預防,而我們在上高原之前也採購了一些食物,以備不時之需,我的感覺是好像有人還是落入一稗情緒中,不自覺的又買了一些後來不見得需要的東西,完全忘了前一團的提醒。晚上的「藏家樂」體驗藏家的風土民情,「加西得樂」是吉祥如意,「的默」是再見,而青稞酒、蘇油、羊肉、馬鈴薯等特色食物則為招待遊客。 第四天來到九寨溝了,熊貓海、五花海、珍珠灘、五彩池等美景在雨中自有一番景致,我們坐的是環保觀光巴士,這裡的遊客每天接近一萬人,可怕!其實儘管美景就在眼前,但這個、那個,看多了好像都滿雷同的,除非它有特色,除非它有故事。車多、路彎、雨不停、氣候涼、感覺冷,因而賣披肩的生意特別好,在車上我們則是零食一樣樣的搬出來。我在想,如果這裡再不限制人數,商業氣息愈加濃厚,恐怕會有那麼一天不值得一遊,因為「自然」消失! 中午在溝內用餐,我們仍是餐桌上用,而隔著一層玻璃看到的是難以計數的自助餐遊客,我們慶幸沒有加入那群,否則可能什麼也吃不到,這裡是唯一的吸菸區,癮君子在這裡可是盡其所能的吸,我們則也要盡可能的躲,真是受不了啦! 第五天一早先到川主寺看天珠,午餐時又見一些人不自覺的走向購物攤買披肩,殺呀殺價去!來到「松州」與唐朝文成公主合影留念後,車子繼續上路,牟尼溝登上最高點,由於空氣較稀薄,容易喘,需靠深呼吸來調整,自然真的就是美!高原天氣多變化,晴、陰、兩輪番上陣,讓人覺得冷啊!彎路九彎十八拐的彎下山,怕暈的人如我是寧可閉著眼睛的。 第六天來到桃玶羌寨,這裡的羌人在西漢時人口達一千二百多萬人,元朝受到高壓政策,因爭奪地盤而發生戰爭,至岷江中游定居,人口銳減以至今天成了少數民族,只有二十萬人左右,戰爭害人匪淺啊!這裡的建築藝術舉世聞名,雖然顯得粗糙,但具有抗震功能。羌族至今仍沒有文字,也沒有宗教崇拜,他們信奉的是「萬物有靈教」,主要是「白色的」小石頭,在房屋的四個角都看得到;他們有經濟頭腦,先把門面擺飾漂亮,遊客到他們家門前要照相得收費,索橋、吊橋是羌人首先發明的。 來到都江堰,又稱為「成都的後花園」,看的是秦朝李冰的傑作,他因此而造福後人,以前夏秋洪水為患,李冰建好都江堰後再無水患,當地人尊稱李冰為「四川的主人」,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寫出感嘆話語。都江堰和長城同為中國秦代歷史上的重要工程,長城因戰爭之故而揚名海內外,在當今和平盛世只是民族象徵,徒留古記載,不如都江堰「萬世之灌溉」,自有其道理。 中國大陸之廣大,這一景點到另一景點車程數個小時是常有的事,為免乏味無聊,我們在車上玩起了「終極密碼」的遊戲,有人玩得起勁,連連過關斬將,有人在狀況外倒也撐到後面,有人小心翼翼,有人大而化之,有人卻也運氣極好,一下就遭到淘汰,最後的冠車頭銜得來不易,獎品是「護手膏」一罐。 第七天,免不了又到蠶絲被的購物點,四川絲綢自三國時代諸葛亮倡導織絲、養蠶、種桑起,因而歷史悠久。望江樓公園是為紀念詩人薛濤而有的竹林,竹子種類之多,只讓我感到目不暇給罷了。錦里一條街有各種工藝品,加上現場製作,吸引好奇者的目光。中午吃戡膳,感覺滿特別的,是不是真的吃什麼補哪裡有待認真的人去求證!買玉、買翡翠又是另一項消費重點,我一直迷惑的是:開價那麼高,要討價還價到何種程度才可成交呢?更離譜的是叫我們先「開個底價」,像這類買與賣手法,小女子我可學不來啊!晚上吃鴛鴦火鍋,也有麻辣鍋,突然發現我們這車啊不吃「牛」的佔大多數。晚上看「金沙歌劇」,有人愛看,有人不愛看,內容是三星堆遺址,藉著金、沙、小魚、小丑四個角色以及太陽火鳥金箔讓千年歷史復活數分鐘。 第八天是整個行程的最後一天了,我們坐早班飛機到廈門,有人三點多就起床梳洗完畢,然後再躺下去睡,這種心理容易理解,當然是怕到時來不及。當大家把各自的行李搬到遊覽車時,那總量之增加真是驚人,車上,我們唱起了「期待再相會」、「祝福」、「我們都是一家人」、「萍聚」,依依不捨之情湧現。飛機飛過四川、貴州、廣東、廣西到福建,來到廈門,有人先行坐船去,我們則是吃過午餐兵分數路,各有安排去了,最後全員再到和平碼頭集合回家囉! 這一趟,我們的見識增多,旅遊的經驗豐富了一點,大家都平安返家,回憶會在日後一點一滴再現!
-
●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阿姨,我們在這裡啦!」婉玉高聲地回應著。 當美枝看到孩子滿頭滿臉的泥沙,以及婉玉腳部受傷的可憐相,一份母愛的原始本能油然而生,她含淚地奔向他們,緊緊地把他們摟進自己的懷裡,口中不停地唸著:「可憐子,我的可憐子!會痛袂?我的可憐子!我會驚死,我會驚死!天哪,我那會這呢歹命!」而後趕緊俯下身,輕輕地撫撫婉玉的腳部,「可憐子,我的可憐子!流彼最血,流彼最血!會痛袂?會痛袂?」 「阿姨,一點點外傷,袂痛啦!袂要緊啦!」婉玉說。 「來,」美枝彎下腰,愛憐地說:「可憐子,阿姨揹妳回家!」 「阿姨,有志宏的攙扶,我自己慢慢走就行了。」 「來,可憐子,緊來,阿姨揹妳。」美枝堅持著,「阿姨揹妳到衛生連,請醫官幫妳敷藥。可憐子,我的可憐子!」 原本瘦弱的美枝,加上蜿蜒崎嶇的山路,揹著一個十二歲的小少女,的確倍感吃力。然而她卻歡喜做、甘願受,往後這兩個孩子,勢必也是她此生唯一的精神依靠,無論擔子有多麼地沉重,她絕對會義無反顧、無怨無悔來承受。 那晚,美枝看到虛弱的婉玉,內心實在有無比的難受。然而,三餐不是番薯就是安脯糊,米缸裡那點發霉又生蛀龜的戰備米,必須留到有「忌辰」或有「世事」才能煮。而此時,她能以什麼來為婉玉補補身子,於是她想起了美國番仔救濟的牛油,聽說這種東西有高度的營養價值,但有一股牛的腥羶味,只能用來炒菜,倘若不能適應那種腥羶味的人,一旦炒出來的菜,也是難以入口的。 美枝用牛油炒了一盤高麗菜,從不挑食的孩子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於是她心中一陣暗喜,就刮了二個番薯切成厚片,然後用牛油下鍋炸,想不到炸出來的番薯片,竟是那麼地甜和香,簡直讓孩子讚不絕口。可是吃過後,孩子的嘴唇,竟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油脂,必須用熱水才能洗淨。
-
少一口氣都不行
十幾年前,班上有一位小朋友,患有輕微的氣喘;每當體育課,我都會特別留意她的身體狀況,只要稍為劇烈的活動,她的呼吸就會變得比較急促。 她天生就喜歡運動,包括打球、賽跑等劇烈的活動,在運動場上的體能項目,都有優異的表現;每當要參加比賽,她都希望有機會為班上爭光,我總是會在私下與她先行溝通,要她多多瞭解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免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有一回,要做耐力賽跑的測驗,我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不太允許,所以特別囑咐她在一邊休息;可是她跟我保證,絕對沒有問題,我只好答應她參與,並且要她有任何不舒服的狀況,就停下來休息,不要勉強自己。 才跑了大約三百公尺,我發現她臉色蒼白,直冒冷汗,趕快揹她到健康中心,請學校的護士阿姨,為她進行必要的救護工作,我將這位小朋友的身體狀況告訴校護,校護先行給她供給純氧,一方面聯絡家長與相關單位協助;站在一旁的我,像熱鍋上的螞蟻,看情形如此緊急,平常我要這位小朋友攜帶氣管擴張劑,她總是說沒那麼嚴重,這回碰到了,可真急死人呢。 正在緊急之際,我的靈光一現,學校有一位同事,因為身體的需要,平日就把氣管擴張劑帶在身邊;為了應急,也為了救人一命,在不得不的情形下,我只好央請這位同仁給予必要的協助。 這一位老師,平時就很熱心,也很有愛心,加上他有這樣的毛病,深知情況的嚴重性,幾經衡量之下,只好挺身相助;這位小朋友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適時的調理之後,氣色也在很短的時間內恢復正常。 這件事情發生,著實讓許多人嚇出一身冷汗;事後,也將此事與家長做密切的溝通與聯繫,畢竟身體健康最重要,少一口氣都不行,尤其氣喘的患者,更是要多加留意身體狀況,才能永保安康啊。
-
●浯江詩選 感傷──如此甲政第
那些日子,我天天去看你,看著 山貓轟然拆除你的台階壁堵門楣護龍大廳,看著 石雕木雕剪黏彩繪交趾燒變成一堆廢土,看著 拆下的泉州白福州杉曝曬門口埕 最後,瓦礫堆中只剩一張斑駁的長案桌 無助靜立細雨中 那些日子,我天天去看你,看著 百年歷史頓成塵煙 如此甲政第 有人說你將成為旅館 有人說你將成為飯店 有人說你將成為透天住宅 明年,也許後年 當衣冠鬢影進進出出 當繁華再現笑聲盈耳 誰會想起百年前番客踏鄉門口埕的足聲 多年前,我們曾如此浯江溪 (溪流蓋成停車場,浯江從此無江) 近年來,我們正如此甲政第 (大氣古厝翻成水泥大樓,一頁落番滄桑風中飄零) 來年呢?我們或將如此陳詩吟,或者 也將如此沙美八卦街 唉,歷史永遠是事情過後的一聲嘆息 哈,文化永遠是嘴巴唱得冒泡的一首歌曲
-
關於茶的二三事
我相信人生所有的過程,都需要經過醞釀,當然,習茶、尋茶與品茶也毫不例外。 提到茶,其實剛開始我對茶一無所悉,只知道在中國或世界的歷史上茶總是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而身邊的同事中也不乏每天不可無茶的愛茶癡人。 因著他們的啟發,遂一步一腳印堅心展開我習茶、尋茶與品茶的生命旅程。 我真正接觸茶的時候,工作也正好面臨亟待突破瓶頸的階段,因此,潛意識裡「壺裡乾坤大,茶中日月長」的禪般境界,也順理成章成為我苦悶心靈的避難所。 如今回想起來,習茶、尋茶與品茶這條路其實我走得有些艱辛。 記得有一天,我起個大早,把辦公室櫃子裡全部的茶葉罐取了出來,一時之間,標有「文山包種」、「凍頂烏龍」、「椪風茶」、「阿里山」、「紅香」、「杉林溪」、「梨山」、「大禹嶺」等名的茶葉罐,一一擱置在我的辦公桌上。 然後,我從每一個茶葉罐中取出相同份量的茶葉,分別放在A4大小的影印紙上,展開識茶與聞茶乾香氣等步驟,經由一次又一次的個別與比對的觀察試驗,也漸漸能掌握住每一種茶葉的特性與香氣。 事隔多年,每每想起這段令人刻骨銘心的往事,那種感覺絕非筆墨可以形容,尤其當我將茶葉放在手中時,除了潛心品聞每一種茶葉獨特的香氣外,似乎也可以感受到茶葉來自田園,原本嫩綠茁發的生命。 很多同事經常問我,到底什麼樣的茶最香?到底什麼樣的器具最能激揚出清遠的茶香?到底茶葉浸泡的時間要多長?這所有所有的疑問,其實關鍵取決於個人的喜歡與偏好,存乎一心。 對於泡茶稍微有些概念的人,恐怕都曾經有過一種經驗,不僅只一句「變幻莫測」可以形容。那就是當你將掌中的茶葉置入溫潤過的壺中,隨後注入沸騰滾燙的水,立即蓋上壺蓋,單就這幾個動作看似簡單,但其中的複雜性難以言喻,每一次泡茶的流程,儼然成為演繹人生縮影的精采演出。 習茶之後靜觀繁華世界,開始慢慢發現,人生終究也只不過剩下一種了然於胸、安定、淡然與無求的態度。 夜色已漸深,窗外山嵐與山雨交迭。 我於焉憶起10年前寫於玉山排雲山莊的一首詩: 「茶想」—『茶山嶺寒,在入世與出世之間,靜植著一畝畝淡淡微茗,一種意念式的清香,一番純生命的祝禱,尋茶、品茶、夢茶,一路飄著雪走來,舉杯輕輕啜飲,空笑談………鴛鴦杯盞淺淺,汨汨離情燙身,潛藏的往事,一幕幕,華麗上演。』 在我的認知裡,茶人所肩負的是一種任務,也是一種使命。 直至今日,我也萬萬不敢以茶人自居,但執著的我隨時隨地無不以成為茶的信徒自我期許。靜夜裡,就算只是隨興鋪敘關於茶的二三事,卻也已在我生命之旅的迢遙路途中,留下最最深濃的印記。
-
《洪蘭教授專欄》「體會」生命教育,培養同理心
我去一個小學演講,經過音樂教室前,看到一個孩子伸著兩隻穿著襪子的腳,坐在教室門口哭,我正想問他為什麼哭時,老師一把把我拉住說:「不要幫他穿鞋子,開學已經六週了,每次上音樂課,他都要老師幫他穿鞋子,已經三年級了,還不肯自己學著穿,每次都哭到有人替他穿為止,我們現在決定訓練他自己穿。他要自己肯學,別人教他才有用。」我聽了非常訝異,怎麼有三年級還不會穿鞋子?父母會不會保護太過了?老師說現在孩子成熟的慢,有進了小學還不會拿筷子的孩子,也有不會扣釦子等等,令人想到英國的查理王子,連牙膏都要侍從替他擠。有人認為這是福氣,什麼事都有人做的好好的,自己不必動手,我卻認為這是看不起自己,把自己當廢物看待,待從一不在,自己就不能生活了。 無獨有偶,回到家把報紙打開來看時,看到嘉義有位老師,讀者投書「小小晉惠帝,你我是幫凶」,原來這位老師在班上讓學生看一部電影「跑吧!孩子」,講一對小兄妹沒有錢買鞋子,輪流穿一雙鞋,有一天鞋子不見了,引出一串風波的故事。演完後,老師問學生的感想,學生說鞋子不見了,再買一雙就好,幹嘛這麼辛苦,大費周章呢?電影中,小女孩的母親要臨盆了,她趕著去鄰村請產婆,跑到一半,鞋子壞掉,她只好光著腳跑過滿是碎玻璃和尖石頭的路,滿腳鮮血淋漓,我們的學生完全不能了解為什麼小女孩不顧自己的痛,還要繼續跑,七嘴八舌在批評她不會想別的方法,卻沒有想到她的母親正躺在床上等她去求救。 建國中學有位專門帶數理資優班的老師,在他寫的書《我的資優班》中,也提到颱風時,豪雨引起土石流,把山地一個村莊給埋掉了,他在感嘆生命無常時,一個學生說「活該,誰叫他們要住那裡,幹嘛不搬下來到安全的地方住?」一句話令人馬上想到晉惠帝及法國大革命時的皇后瑪莉安東尼涅特。我們的教育怎麼了?怎麼連第一流學校資優班的學生思想都如此幼稚?他們難道以為每個人都像他們一樣要什麼有什麼,吃好的,用好的,暑假去美國、加拿大遊學?這種飽漢不知餓漢飢的反應,使我想起桃芝颱風來襲時,尖石鄉居民用直升機撤離,一位國小校長向某慈善基金會要求緊急安置款,該基金會竟然要校長先寫計劃書送過來,等他們看了再決定,遠水救不了近火,令人感嘆。坐在冷氣房中的人完全無法體會無家可歸的緊急性。台灣的同理心,不但學生沒有,連大人也沒有。難怪政府官員的思考模式與決策都是如此自我中心,完全不知民間疾苦。他們大筆一揮「封山」,立刻斷掉梨山農民的生路,成堆的高麗菜爛在田裡,有車沒有路可以運下山去賣。孩子因此無錢繳學費,還得翻過中央山脈到宜蘭去上學,變成咫尺天涯。 看起來,我們真的是如嘉義那位老師所說的,都是幫凶。我們沒有讓孩子去體驗課本以外的生活,沒有給他們機會去感受別人的苦難。歐洲有一個盲啞學校的校長規定,新進老師必須綁上眼罩一週,連睡覺都不可拿下,切實體驗盲人的感覺。校長說老師若不能體驗學生的狀況,便無法產生同理心,就無法拉近師生距離,便不會有好的教學效果。這位校長真是對極了,因為老師在綁上眼罩不見天日後,立刻體會到盲童的辛苦,不會再責怪他們動作太慢,不耐煩催他們快點。 台灣近年來自殺率一直居高不下,加上一連串的學童惡作劇,如把剪刀放在同學的椅子上,把同學的直腸戮破;把柳丁當球從二樓擲下,打瞎同學的眼睛等等,這些無知所造成受害者不可逆轉的身心傷害,終於使政府看到了生命教育的重要性,開始推動生命教育。但是推行的方法仍然是課堂授課,由政府出錢編寫生命教育的課本,再擠壓原有的上課時數來「教」生命教育。其實生命教育不是用「教」的,它是「體會」的,考它、背它是緣木求魚,徒勞無功。老師只要不出一大堆家庭作業,使孩子有時間去注意課本以外的生活情形,週末再安排孩子去孤兒院、老人院服務,從實做中體驗生命的意義就可以大幅改善孩子的同理心。父母本身也要改變「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心態,不要一味追求高分,讓孩子誤以為只有讀書是重要的,其餘都不屑一顧。其實在現在多元化的社會,行行出狀元,能力比學歷重要的多。 《侏儸紀公園》的作者,麥可克萊頓說:恐嚇是最卑微的歛財方式。「不要輸在跑點上」就是句恐嚇的話,恐嚇父母如果不送孩子去補習,就會輸給別人。童年是人格成長、品德塑造最重要的時候,許多父母為了不輸在起跑點上,把孩子的童年犧牲掉了,真是可惡又可悲。 教養孩子沒有撇步,也沒有捷徑,父母最知道自己孩子的長處與習性,所以不要管別人怎麼補,安心的把孩子留在身邊,學習課本以外的人生知識。每個孩子都不同,天下沒有放諸四海皆準的教養手冊,只要孩子每天迫不及待睜開眼睛,想趕快開始他的一天,你就做對了。 人生是很公平的,現在你陪伴孩子成長,將來他會陪伴你年老。(本文作者為陽明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教授)
-
●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志宏,臥在這裡不是辦法,我們應該順著旁邊那條小電線溝,爬到戰壕溝躲一躲再說。至少那裡的地勢較低,又有幾個臨時挖的土洞,雖然不能避砲彈,但避避碎片是不成問題的。」 「妳的腳受傷流血了,爬得動嗎?」志宏關心地問。 「我的腳只是被落地的碎片割傷而已,如果是被擊中的話,可能早就斷掉了。用走的或許不方便,用爬的不會有問題啦!」婉玉說。 於是他們冒著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煙和灰塵,驚恐地從田埂的低窪處,走進一條駐軍架線用的小壕溝,兩人匍匐向前爬行。當他們再次聽到咻聲時,婉玉趕緊停下,並急促地告訴志宏說: 「別動!趕快雙手握拳撐著胸部,等砲彈落地爆炸後再走。」 短短幾百公尺的電線溝,表姐弟時走、時爬、時停,已不知道費掉多少時間,當他們抵達戰壕溝時,驚恐的臉龐,疲憊的身軀,雙腳幾乎快癱瘓了下來。而咻聲又響起了,緊接著勢必是那聲震耳且又能使人粉身碎骨的爆炸聲,幸好,一隻粗壯有力的手適時把他們拉進土洞裡,表姐弟倆雖然感恩在心,卻說不出一個謝字。 不久,隆隆的砲聲轉向了,土洞裡的大人陸續走了出來,志宏攙扶著一跛一跛的婉玉也跟在人後。遠遠就聽見美枝一聲聲「歹命,歹命,我那會這呢歹命!」的感嘆聲,過後是「婉玉、志宏,你們在那裡?你們在那裡?」的呼喚聲。如此的感嘆,是怨恨自己命舛,聲聲呼喚,是無可取代的母子深情。
-
念師恩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這是韓愈「師說」中的句子,也是我認知中的至理名言,但是用在現今的杏壇,是否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實在是有待商榷! 聽聞好友就讀高中的兒子和老師發生齟齬,彼此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學生這方委屈受冤枉,老師更是抱怨不被尊重,各自站在自我的觀點上互不相讓,因為小小的誤會而險些走上法庭,聽了叫人不勝唏噓!是社會價值觀變了?抑或是人心走了樣?傳統尊師重道的觀念在新思維的衝擊下蕩然無存,在師道不彰的現代社會,師不師、生不生的亂象時有耳聞,如此的狀況叫人憂心,又怎能建立百年樹人的大計呢? 這時,我想到了童年,想到了那個老師就是天、就是神的年代,老師有絕對的權威和社會地位,家長把孩子全權交付老師管教,不管有理無理家長都心悅誠服的接受,學生們更是把老師的話奉為聖旨,老師、學生和家長之間存在著信任和遵從,老師們背負著神聖的使命和社會的託付,大部分都會克盡本分的約束、惕勵自己,扮演好老師的職份,因此鮮有不適任教師的出現。 在我求學的過程中,小學時代曾經遇到一位不適任教師,但是在那個年代,父母是絕對不會為你出頭的,我也只能本著軍中的一句名言:「合理的是訓練,不合理的是磨練。」默默忍受了下來,我沒有叛逆,反而激勵自己奮發向上,本著不服輸的精神努力做給老師看,雖然老師未曾因為我的努力而改變對我家貧窮的憎惡,不論在言語和行為上都不曾放棄嘲諷和排擠,但老師的行為也成就了我小學名列前茅的優秀成績,現在想想,反而得感謝那位老師呢! 上了國中,我真正遇到了我生命中的貴人,那就是蔡老師。蔡老師大學剛畢業,是位有熱誠、有幹勁的年輕人,擔任學校的訓育組長,也是我的歷史老師。我已經忘記我和老師的緣份是起於何時?記憶中,因為小學六年不愉快的經驗,造成我鬱鬱寡歡、壓抑、缺乏自信的個性,蔡老師雖然不是我的導師,卻在偶然的機會中看到我的作文,於是積極鼓勵我寫作和投稿,並且常常利用教學額外的時間教導我寫作的技巧,讓我有幸在一次全國性的孔孟學會徵文比賽中獲得佳作,這是給予我這鄉下孩子莫大的鼓勵和殊榮! 除了寫作之外,我怯懦畏縮的個性也看在蔡老師眼裡,於是,他就利用中午的用餐時間把我叫到訓導處,對著全校同學播報新聞(唸報紙),起初常常吃螺絲,但是蔡老師並不責備,給我一次又一次的練習機會,我終於突破了心理障礙,播報也就愈來愈流利順暢了!接著老師鼓勵我上台參加演講比賽,他也義務為我寫稿和技術指導,讓我在演講上也得到了名次。經過蔡老師熱心的幫助,我的個性漸漸開朗,更能勇敢的面對人群,升上國二,我已經是一位可以站在台前喊口令的班長,而不再是一位畏畏縮縮的小女生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蔡老師的幫助和提攜,我感激在心,但從來沒有對老師說出口。 記憶中,小學時代的不愉快來自家中的貧窮,九歲入小學的註冊日,老師當頭棒喝的一句羞辱:「這麼老了才來讀書不覺得羞恥啊!」種下了心中的陰影,接下來繳不出學費,沒有制服、書包和文具更是老師鄙視的理由,當時我好自卑,但是貧窮並不是我的錯啊!上了國中,家中依然一窮二白,但是我碰到了好老師,改變了我的人生觀!有一次,我在升旗的隊伍中,蔡老師走到我的身邊,小小聲的對我說:「鞋子破了,回去叫媽媽幫你買一雙!」我羞愧的低下頭,兩眼瞪著露出鞋外的腳趾頭。一星期之後,我仍然穿著腳趾頭跑出來通風的鞋子升旗,蔡老師把我拉到旁邊,從口袋中掏出500元(七○年代500元是何其多啊!)塞到我的手中說:「請媽媽帶你去買鞋。」當時,我感激的淚流滿面,擔心老師和同學看到,急急用袖子擦去淚水,但老師的盛情我是怎麼也不能收啊!腦海中出現媽媽「人窮志不窮」的話語,我婉拒了老師的美意,衝回升旗的隊伍,沒有同學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它在我心中的激盪非同小可,當時我在心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當我經濟許可,我一定要幫助窮人。」這樣的誓言也引領我走上志工這條路,而且至今仍樂此不疲呢! 高中畢業後負笈台北念書,之後結婚生子,我和蔡老師斷了音訊,多年前返回金門,終於和老師聯絡上,老師已經退休了,兒女個個都從不錯的國立大學畢業,老師也樂得種花種菜享受退休閒適恬靜的生活,我不知道教學路上,蔡老師幫了多少位像我這樣的學生,也許老師早已遺忘,但老師對我的恩情刻骨銘心,叫我永生難忘,此生無以為報,但願老師身體健康、平安快樂!
-
借狗記
那一夜我們全家都沒睡好,一聽到牠在樓下的嘔吐聲,就頻頻下樓探望,除了陪伴著牠,我們愛莫能助啊。 老公看著疲倦而痛苦的小戈,時睡時醒時吐,想到花崗石醫院有他認識的醫生,雖然牠是隻狗,但器官和人都差不多,到了這時候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他說:「天亮後就把牠送醫院。也許牠命大,會有『奇蹟』出現。」 一大早,老公開車火速將牠送往花崗石醫院「看診、急救」,請他們務必救救可愛的小戈。傍晚時分,醫生來電說:「狗狗得了『腸胃炎』,狗得了腸胃炎很難治癒,幾乎就是判了死刑。」他們為狗狗做的治療(餵牠吃藥、打針)都無效,小戈已「回天乏術」往生了。 天啊,那麼可愛、幼小的生命就這麼樣消失了,我們連牠的「最後一面」竟然都沒見著……。 我們都很愧疚,愧對大妹她大娘姑的女兒,她把心愛的小狗狗遠渡重洋、飛越千里交給我們撫養,不想完全沒養狗經驗的我們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把牠「給養死了」!真是難過、愧疚、汗顏集結心中,久久無法釋懷。 我們把消息告訴遠住嘉義市的大妹,商量著是否要把此事告知小戈的媽媽? 「唉,不知妳們是怎麼養的?怎麼一下子就給養掛掉?算了,說了只會讓她傷心,還是不要說好了!」大妹如是答著。 看著小戈的相片,黑亮亮的大眼睛,一撮撮微捲的毛髮、一身純白的顏色是那麼地惹人憐愛,但萬萬想不到牠和我們的緣份這麼淺,想不到牠的生命如此短暫。如果,如果當初沒「收養」牠,牠應該還在台北「快樂地生活著」啊………。 過年時,正當大家都沈浸在濃濃地節慶氣氛裡時,大妹在聊談中提及了一件「夫家」的憾事,那就是她大娘姑的女兒也是小戈的媽咪「往生」了! 年輕貌美的她很早婚,除夕夜時忽然「很想家」,就偕同老公騎機車回娘家和父母、兄弟一起圍爐吃「團圓飯」後再回家,不想卻在回程的路上發生車禍,坐在後座,芳齡剛好雙十年華的她就此香消玉殞不治身亡……… 啊,聽了這悲傷不幸的事件真令人難過。除了感嘆人世「無常」外,是否隱隱約約冥冥之中總有一隻操弄命運的手在掌控一切?讓她急於在「大限」前回家和「親愛的家人」團聚………。 時光匆匆,大概半年過去了。有一天大妹突然來電說:「二姐,我大娘姑過幾天要跟團去金門玩,說要抽空去妳家探望小戈,她還隨身帶著她女兒的相片說也要讓她看看住在金門的最小的狗兒子……。」又言:「關於狗狗的事,妳們看著辦好了,大不了就道個歉『直說真相』好了。」 瞎密?大娘姑「旅遊兼探親」?要來探望小戈? 這個消息太「令人驚嚇」了。我與女兒們商討,要「據實以告」嗎?還是「另想他法」?算起來她是小戈的奶奶,若告知可愛的小戈養不到一個月就「再見」了,妳想她會有多難過?何況她還帶了已因車禍去世的唯一女兒相片要來看看小戈……。 「媽咪,我覺得告知『真相』太殘忍了啦,阿姨大老遠來不是想要這個『悲傷的結局』。她要看的是『活蹦亂跳』的小戈啊………。」大女兒發表著她的想法。 是啊,這我也知道,大娘姑好不容易走出傷痛,快快樂樂地來金門遊玩散心,還帶了心愛女兒的相片來探望小戈,我也不忍再傷她的心啊! 但是,「狗死不能復生」,又能怎麼辦呢?到時只有硬著頭皮「直說了事」了。 「對了,媽咪,妳朋友那麼多,看能不能『借』一隻狗狗來讓阿姨看一下,反正她又不會停留太久……。」小女兒「童心未泯」童言童語「突發奇想」如是說著。 對喔,一言驚醒夢中人,這個「點子」不錯哦!但是,要命喔!要去那裡找一隻和小戈一模一樣的狗狗呢? 這時,我忽地腦袋「靈光一閃」,想起了之前翻看「金門日報」時無意中看到二則「狗狗廣告」,也忘了當時是出於什麼「動機」讓我給忽然「剪下來」收藏? 一一翻找著玻璃墊下雜七雜八的一堆報紙篇章,好不容易找著了那2張小小篇幅的廣告,一張寫著「售狗,西施幼犬、瑪爾濟斯幼犬,意請電洽二八八**,另一張是「售,可卡幼犬,成犬出售,意洽五一一**(晚)」。 當下喜出望外,「瑪爾濟斯幼犬」耶!啊,說不定小戈「復活有望」了!趕緊去電問老板:「請問你們的『瑪爾濟斯幼犬』是否有『純白色』的?」 「有啊,我們有一隻純白色的。」老板聲音愉悅,應該以為「生意上門」了。 「那,能否向你們『租一隻狗狗』?只要幾小時就好。喔,我們願意付你鐘點費。」我開始「開口借狗」。 「啊,『租』狗???」可想而知,老板一定一頭霧水,從來還沒遇到過「租一隻狗狗」這種事,正想著該「怎麼回答」? 「啊,是這樣子的啦………。」我把「來龍去脈」因為………所以………的原由簡述解說一遍。 「喔,原來如此。啊,不用租啦,我的狗狗『借』妳個幾小時沒問題啦!」寵物店老板在聽聞整個故事後,善心又大方的一口答應願意「無條件」提供小狗「配合演出」。並允諾約好時間後再親自送來。 哇咧,感謝老板的大力「贊助」,真是太令人欣喜了! 大娘姑終於來金了,她來電說打算明天下午行程結束後,大概幾點再抽空到我家探望小戈………。 今天下午是大娘姑與小戈「二度相會」的日子。我趕緊與老板連絡,請他趕在大娘姑要來之前「提早1小時」把狗狗送到我們家來。 老板準時把狗狗送到,我們抱著牠進了家門,仔細端詳。牠嬌小的體型和當初小戈初到我們家時沒什麼兩樣。唉,若以時間來論,快半年了,應該有所長大。想想,都到這節骨眼了,誰還顧慮這麼多?但最好是大娘姑因行程遊玩得太累了,回飯店休息後就說「不來了」。 我們想是這樣想,可「希望」終究還是落空,因為,鈴、鈴、鈴的電話聲響了,她已坐車朝我們家來了! 門鈴響了,我與女兒站在門口「笑臉迎賓」,其實心中卻「如臨大敵」般的緊張。 大娘姑和另一個團友結伴前來,在禮貌而客套式地寒暄聊天幾句後,她一邊緊緊地抱著久違了的小戈,一邊從包包內拿出女兒的相片對著牠說:「你看,我把媽咪也帶來金門看你了!」「小戈,你還記得媽咪嗎?」 我看了相片中的女孩,如花朵般綻放的笑靨,如朝陽般炫麗的青春,才正開始另一階段的幸福人生,誰知飛來橫禍,生命的樂章剎那間劃上休止符。我在心中為她惋惜著。 大娘姑對小戈真是「疼愛至極」,她不時地對著小戈說話,像對小孩似的逗著、哄著;不時地輕撫著小戈潔白柔軟的皮毛;但更「令人驚嚇」的是她也不時地用她「關愛的眼神」目不轉睛仔仔細細地在小戈「嬌小」的身軀上「巡迴」………。 天啊,神啊!我心裡在禱告著,多希望大娘姑對小戈不要再如此繼續「深情注視」。因為,從她進門開始,我與女兒的心都在劈哩啪啦、劈哩啪啦、噗通噗通地猛跳著。怕萬一應對不好露了餡,那就糗大了! 大娘姑看了一會兒後喃喃說著:「小戈、小戈,你怎麼都不認識奶奶了?」「啊,小戈,你來金門後都把你媽咪和奶奶都忘了哦………。」然後又笑著對我說:「我看小戈好像也沒什麼長大哦!」 嚇!聽聞此言,心中一驚,想著:難道她已「發現」這………這根本不是她們家的小戈?我趕緊答著:「是啊,小戈牠太挑食了,都吃得少少的,所以比較長不大………。」 夭壽喔,天知道我這「說詞」大娘姑她「信不信」?也許她心裡「也很存疑」?只是不好「打破沙鍋問到底」吧!但也許她完全「信任」我,「相信」這就是她們家的狗狗小戈………。 所幸,大娘姑並未盤旋太久,約莫坐了40分鐘後就起身告辭。我們抱著「小戈」送她們到門口,說著心虛的客套話:「歡迎有空再來金門玩喔!再來看看小戈喲!」 望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外後,我們都鬆了一口氣,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也「碰」地掉了下來。而姑且不論大娘姑到底信不信?這齣戲到此總算是「圓滿落幕」了! 進了客廳,趕緊打電話給住在山前村的許老板,請他來帶回已「完成任務」的「冒牌小戈」,並再次感謝他的支持、支援。如果沒有他「義務提供」狗狗「配合演出」我們就只能選擇「說明真相」。 我們寧可相信大娘姑她是懷著愉快的心情踏出我家大門的,因為從頭到尾她始終「滿面笑容」沒有任何不悅之色。因為,她已完成了女兒生前曾說過的:「有機會的話我要去金門觀光旅遊,順便又可看看我的狗兒子哩!」 我上3樓點支香向廳上諸神坦白「告解」:「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及眾神啊,以您們慈悲為懷的心,一定會原諒我們這『善意的謊言』!一定不會苛責我們吧!」 這已是很久很久十幾年前的往事了,而自從小戈掛掉之後我們家再也沒有養過「第二隻狗狗」。也許是不想讓「小戈事件」歷史重演。 對於可愛的狗狗「小戈」,牠在我們心中是永遠不會被遺忘的。至於那我們所共同聯合演出的「借狗記」,則是小戈「死而復生」的「意外延伸」,在我們心中一樣永遠「無法忘懷」……。 (下)
-
●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可能是駐軍在炸石頭、築工事吧。」志宏不在意地說。 當婉玉挑起漏桶準備去打水時,一聲讓人心生恐懼的「咻聲」,一聲震耳的「轟隆聲」就在不遠的地方響起,頓時,濃煙密佈,飛沙走石,視野茫茫。婉玉一個箭步,把志宏拉下田埂,高聲地喊著:「臥倒,臥倒,快臥倒!」而後緊緊地把他抱住,企圖用自己的身體來掩護他。 又是一陣咻聲和轟隆聲響起,這一發距離他們更近,吸入鼻裡的硝煙,讓他們感到呼吸困難,滿頭滿臉的泥沙遮掩住他們的視線,婉玉感到腳部有一股熱熱的暖流和麻麻的感覺,她伸手一摸,竟然是血。 「志宏,我的腳流血了。」婉玉低聲地說。 「妳受傷了?」志宏微微地翻了一下身,「讓我看看。」 「一點輕傷,不要緊。」婉玉依然緊緊地掩護著他,「你臥好,雙手握拳放在胸部,頭千萬不要抬起來。」 砲彈的咻聲,牛羊的哀嚎聲,聲聲激動著他們的心扉。當一聲震耳的轟隆聲過後,濺起的泥沙從空中快速地落地,即使沒有把他們活埋,也沒有遭受砲彈碎片的傷害,然在上頭的婉玉已成泥人一個。她忍受著腳部的疼痛,伸出驚嚇過度而無力的手,清理覆蓋在身上的泥土,而後搖頭抖落髮上的泥沙。
-
名山名閣江西行
上了第四層也是跟第二層一樣是暗層,展現的是「地靈」的主題,正廳牆壁上是江西的名山大川自然景觀的大型壁畫,自右而左依次是大庾嶺梅關、圭峰、三清山、龍虎山、井岡山、廬山、鄱陽湖、石鐘山等。 第五層是回廊四繞的最高明層,可遠眺觀景,閣臨贛江而立,南昌大橋、八一大橋盡收眼底,我們是春天來訪又是上午,感受不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大好美景,但沿江高樓林立,江上舟船南來北往,有感南昌正在邁步開發。 有尊「水神送才人」的銅雕,很傳神的立在廳中央,而中廳正中屏壁上,鑲嵌黃銅板制的王勃「滕王閣詩序」碑,是蘇東坡手書,原為小行書,經複印放大,由工匠手工鐫刻而成,瞧我們這群人去了白鹿洞書院遊學回來,還真有了書卷味,全擠到廳旁的販賣部買滕王閣序的書法帖,一看有好多版本,原來自初唐來,書寫滕王閣序的文人雅士多如牛毛,而有名寫得好的就留傳後世,供後人臨帖學習,還有人看上了畫上滕王閣的扇子。 另有展示「百蝶百花圖」的展廳,因聽到舞蹈雅樂響起,大家趕緊往最高樓層第六層的樓上,小戲台上有三位美女正翩翩起舞,因先前已表演過二個節目,看沒多久就結束,得等下一場次,雖是跳著大唐歌舞,但少了大型歌舞的氣勢,只是印證滕王閣以前是達官顯要休閒享樂的場所。 這最高層樓是滕王閣內裝修最精華的所在,有「九重天」的金匾高懸,我們不是學建築,沒用心去觀看四周精美的建築雕工,最主要是看完表演就跟著人群走下樓,但小潘在第五層樓時,曾稍作解說,因為在第五層通井可仰望上方的圓形藻井,彩繪貼金的藻井,高懸子母宮燈,精巧斗拱,共分十二層,每層二十四朵,它象徵著一年十二個月、二十四個節氣,斗拱層層收縮,直到頂部,仰而視之,給人以宇宙無窮,運轉不息之感,據書上說:「不登九重天,枉作滕閣遊」,意指滕閣最美的地方,宛如天上宮闕,富麗堂皇。 下樓後有人在園林景區的方亭樹下乘涼休息,有人則去買剛才沒買到的扇子,我是想去看一下底層大平台的牆面上,刻什麼來的,原來是重建滕王閣建築紀事,還有奠基紀念石。 從側門出來,是一堆擺著各式古董古玩的雅集市場,很多古玩物也不知是真古物還是仿古來的,而許先生和兩位老先生雅興不淺,望著地上一家一家的物品,很有耐性的觀看鑑賞,如不是趕著用午餐搭飛機,我看他們還真能好好尋寶去。 過贛江上的八一大橋,還真看了跟別的大橋不一樣的橋頭,它的鎮邪勝物,不是石獅,也不是麒麟,是會捉老鼠的貓,而且還是一隻白貓,另一隻是黑貓,還真順應了中共鄧小平的名言:不管是白貓或黑貓,會捉老鼠的都是好貓。政治人物會做事是不錯,但是還得有道德良心,碰到無德又無能的政客,只會氣死人。 來到昌北區,也是新開發區,寬敞大道卻沒什麼人潮,但我們用餐的「吃名堂酒店」,卻是滿氣派,佈置得古樸雅致;雖下午二點多的班機回廈門,但還是得下午一點到昌北機場,江西前後八天行程,似乎很鬆散不緊湊,但對上了年紀的我們,玩了下來頂輕鬆愉快,畢竟凡事要「四美具」(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是不容易,只要順心平安,對旅遊者而言,就是樂事。 (全文完)
-
因為金門的緣故
匆匆離開育才,揮別台北的天空, 迎接的是 金門凜烈的東北季風, 花崗岩石的誘惑,擎天廳的鬼斧神工, 金門二友的盛意,將軍主任的熱情款待, 所有旅途的勞累 所有趕路的疲乏, 盡付朗朗的笑談中, 因 金門的緣故。 賢庵國小爆滿的演講廳, 台灣四季 如痴如醉的的朗誦, 聽頌時呆若木雞的學員 誦讀後淚灑如雨的場景, 跟前愛哭的陳為學, 昨晚漏夜看完最新哈利波特,今卻一秒鐘也沒打瞌睡的心聲; 以及跑來質問的:「眼淚在我眼中打轉,你看見了沒?」 一天講不到一句話的盧根, 停不下他的滔滔, 讓人吃驚, 因 蘇蘭的緣故。 一眼的眼白紅成一片, 尋常人不小心看見, 總要先趕緊量個血壓 再做打算, 但她卻連土司夾蛋的簡便早餐 都無暇速食, 還一絲不苟 正正經經的震撼你三個小時, 越上越用力 越來越起勁 片刻不得閒, 因 聽眾認真的緣故。 心甘情願犧牲 週日與家人的互動, 翩臨心中永遠的夢, 帶給有緣人感動與辛勤的播種, 互信眼神的交會 教學相長的期待, 都在拓展視野 勤於思考中 奮進 異中求同, 每次每次 在課後學員的無私分享中, 總讓人看到 一篇篇不可能的心血結晶, 一陣陣發源於心底的由衷, 一如金門聖山太武的傳奇,永遠擁有代代相傳的聽眾, 因為 蘇蘭家人鼎力支持的緣故。 蘇蘭:你知道我不會寫新詩 但昨聽了妳朗讀 「台灣四季」以後 我忽然有開竅的感覺,唐突的寫下我當時的感覺 算是我的回饋與回報 為學 2007.10.22.
-
●西窗隨筆咖啡、茶及其他
喜歡茶已是很早的事。 小時候,父親忙完工作,總會沏壺茶吆喝著我們喝茶。大夥圍坐在長廊下那張長方厚實的木桌喝茶,日頭的光影隨著時間在桌前移動,看著一縷縷白煙自磚紅色小茶壺嘴冉冉飄起,有股神奇的吸引力。 方方正正的小茶包是用棉紙包著,上頭還印刷著紅色圖案戳記寫著「鐵羅漢」等字樣,包裝極具古味。 鐵羅漢茶是熟茶,喝起來濃又有些許焦味。及到臺北喝了烏龍茶後,深深被它的清甘舒爽所吸引。至此,幾乎到了不可一日無茶的地步,即便是出外旅遊,仍然隨身攜帶著茶葉。 妻除了愛茶,更喜歡咖啡。家中買來濾紙沖泡式、虹吸式、蒸氣加壓式等各式咖啡機,經長期潛移默化後,我也愛上咖啡。 在溫哥華,路上、公車上幾乎是人手一杯咖啡。很多人幾乎是一天從一杯咖啡開始的。街上咖啡店林立,路旁、樹下的咖啡座,飄盪著濃郁咖啡香氣。咖啡座上,人們喝著咖啡、閒話家常,給都市增添了活力、也給生活帶來輕鬆。 常去的咖啡店座落在西41街,這家店的老闆Estrella來自台灣。多年前,她初到此地,碰到聖誕節長假期。人們都放假了,酷愛咖啡的她,遍尋數條街,買不到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喝。她立了願景,以後要開家聖誕節不打烊的咖啡店。現在她除了溫哥華有兩家店,上海、北京也有她的咖啡連鎖店。 店內白色瓷托盤托著16盎斯厚胎廣口的白色瓷杯,盛著濃濃香醇的拿鐵咖啡,這是我喜歡的榛果加味拿鐵。緩緩上升的煙氣、裊裊繚繞。咖啡上,用鮮奶打成奶泡後「倒」出來的圖案,即所謂的「拉花」,出神入化。有心形、有葉片狀,令人著迷! 數年前,曾在臺北忠孝東路及公館,見有攤商販賣強調健康、含多類穀物的「手工餅乾」。當時,頗為好奇。刻板印象裏,餅乾麵包之類的食品,應該是由西點麵包店的專業師傅做的;尋常人那有這般功力,也可以做出手工餅乾來?為此頗為好奇、讚賞。 及來溫哥華,見家家廚房都有大型的電烤箱,像是專為烘焙麵包而設的。西人家居生活,偶而也會烤些麵包、蘋果派的。妻更借來有關烘烤製作麵包的書,自己開發合乎口味,含有各種乾果核仁、少糖少油的麵包。往日,在臺北街頭所見的「手工餅乾」,已是稀鬆平常的產品。當家中下午茶,佐以自製的點心,別有一番甜蜜。 除了烏龍茶、咖啡外,近來也飲用此地買得到的各式水果綠茶、偶而也買來抹茶及玄米茶。 喝酒對我來說,並不如喝茶、喝咖啡般的熱中,但喜歡那種感覺,尤其是葡萄酒。當舉起晶亮的高腳玻璃杯,微晃著杯內的紅酒,輕聞它的香,品嚐它的甘醇,那種感覺真好!與溫哥華同屬卑詩省(British Columbia)的Okanagan湖岸盛產葡萄,沿岸就有超過三十家的酒莊。所產葡萄酒、冰酒遠近馳名。因此,興致來時,也不忘來杯此地釀製的紅酒助興。 猶記大學畢業,回到那時還稱做金門高中高職部的金門農工任教。當時同事大多單身,都住在教職員宿舍。冬天夜裡,常會一塊閒聊,偶而也喝點金門高粱,小酌一番,以驅寒意。下酒菜常是帶殼花生、鰻魚罐、泡麵等簡便的食物。雖無美味佳餚,但至今回味,仍感覺幸福不已。當時有一種藥酒叫做「龍鳳酒」的,我最為喜愛。 喝茶文化,演化成許多愛喝茶者,收藏各式各樣的茶壺;愛咖啡者,收藏各式粗獷或精緻的瓷杯;喜歡品酒飲酒者,收藏各地名酒,更甚者還特闢酒窖收藏。 讓我嘖嘖稱奇的,是家鄉的「一口杯」文化。 有一趟回到家鄉,朋友請吃飯,取來晶瑩剔透的小小玻璃酒杯,稱做「一口杯」。席間,喝酒、敬酒皆一杯一口,毫無可商量妥協之餘地。大夥兒喝酒如喝水,濃烈的高粱酒一杯一口下肚,讓我這不勝酒力原汁原味的金門人,也嚇得兩腳發軟。這是家鄉獨有的飲酒文化。
-
借狗記
………把小戈輕輕抱出來,歡迎牠加入我家成為「家中一員」。仔細瞧瞧,牠渾身雪白,小小的身軀、捲捲的毛髮配上大大烏黑的眼睛,模樣真是十分可愛……… 女兒從小愛養寵物,話說有一年她忽然熱切地愛上了狗狗,但她不要養普通的小狗,她要的是那種小小的、很可愛的、叫得出「品種」的狗,諸如什麼博美、北京狗、約克夏、瑪爾濟斯等等………。 老實說,除了養魚之外我一向反對家中養寵物。不可諱言地,小動物真的是很可愛,但在「可愛」之餘,相對地也要付出相當的愛心、耐心與關懷。 我說:「從小把你們養到大都已夠我人仰馬翻、勞心勞力、手忙腳亂的了,妳們就是我們家的『寵物』了,還養什麼寵物?」 想想,從小到大她們不知給養了多少寵物,她們養過小雞、小鴨、各種寵物鼠、魚、烏龜、鰲蝦、八哥、鸚鵡、貓咪,最可憐的是兔子,不知給養死了多少隻?而最惱人的是每次往往養到一半都是我在做「義工」,她們都只負責「逗著、看著、抱著」而已。要命哦,我才不要每次都來「收拾善後」。 這回吵著要「養狗」,真是令人發昏。 「喂,寶貝女兒啊,那種狗狗身價不菲呢,買一隻最少也要一萬二萬的,不要敗家好不好?」 「狗狗不像貓咪,只要放盤貓砂牠就乖乖的自己去大小便。」 「養狗狗還得每天帶牠出去拉屎拉尿,很麻煩的咧!」 「而且要是狗狗有事沒事每天汪汪叫的也很吵哩。」 唉!我「極力勸阻」,說什麼也要打消她們養狗的念頭。 「媽咪,那是妳有我們『當寵物』,我們沒有ㄚ,我們也想有自己養的寵物嘛!」大女兒抗議著。 「何況,我們家從來也沒養過狗狗啊!」小女兒附和著。 「啊,媽咪,妳就讓我們養一次看看嘛,狗狗真的很可愛咩!」大小兩個女兒一面撒嬌一面動之以情「據理力爭」。 廢話!我當然知道狗狗很可愛,不可愛妳們會想養嗎?只是,老媽我仍然拒投「同意票」。姐妹倆瞧我遲遲沒反應,轉而投向「面惡心善」總是無視於我們「母女之爭」的老爸「下手」。 俗話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果真是「經典名言」一點也沒錯。那「文風不動」專注於看電視的老爸禁不起大、小女兒們一盧再盧,一向最「耐不得煩」的他,馬上招架不住「棄械投降」。 他對我說:「啊,之前美惠(我妹)不是說她大娘姑的女兒有養『瑪爾濟斯』嗎?而且最近不久前不是還生了3隻小狗,我們請她替我們要一隻來養吧!」 哇咧,虧他還記得我們姐妹間聊談的種種內容?真是被他給「逮到機會」了,而且說不定還「不花一毛錢」哩!只是,人家是否肯割愛呢?是否捨得將牠送到遙遠的金門來? 當晚,他馬上興致勃勃熱情洋溢用他那「聲如洪鐘」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去電給大妹,說什麼也得為我們「爭取」1隻狗兒來養………。 女兒觀看此情此景,樂得眉開眼笑,眼睛都「亮了起來」!原來平日板著臉孔悶聲不響的老爸私底下對於養寵物也是「情有獨鍾」。對於這回的「養狗」方案,此刻只有一句話可形容,那就是「老爸也瘋狂」。 女兒們對於老爸「大力贊助、熱烈相挺」的表現「讚譽有加、讚不絕口」,她倆頻頻齊聲說著:「爸爸好好………。」「爸爸你好好喔!」「爸爸,我最愛你了………。」 看吧,惡人永遠都是我。說到寵物,他也常常軋一腳,他和孩子都是「同一國的」。他不支持我,而是常常和我「唱反調」,常常擺明了是「來給我亂ㄟ」………。 大妹來電報告「好消息」。她在電話那頭說著:「二姐,我大娘姑說看在我的面子上願意送妳們1隻狗狗,唯一的要求是妳們要好好照顧牠、疼愛牠哦!」「對了,牠是排行最小的老么哦,牠叫『小戈』。」 「喔,那當然了,一定要的啦!」我向大妹「掛保證」。「耶,太好了!我們家很快就會有一隻狗狗了!」姐妹倆笑逐顏開,就連老公,也在一旁呵呵猛笑,非常臭屁地說著:「老爸出馬,一定成功,有事找老爸就對了!」 對於大妹的辦事能力,我一向是「她辦事,我放心」。大妹連絡同住在北市的大哥,託他前往大娘姑處抱回小戈,過幾天再和剛好去台探望兒、媳、孫子們的爸媽返金。 爸媽返金的這天,讀小二的小女兒也緊跟著老爸到機場接機去,她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第一時間」與小戈相會哩! 早早之前,父女倆就為即將「大駕光臨」的新「嬌客」小戈買了飼料盤、玩具小骨頭及一個大籠子當牠的窩。今天牠終於出現在眼前,啊,真是太令人興奮了! 從手提籠子內把小戈輕輕抱出來,歡迎牠加入我家成為「家中一員」。仔細瞧瞧,牠渾身雪白,小小的身軀、捲捲的毛髮配上大大烏黑的眼睛,模樣真是十分可愛,有夠討人喜歡哩。就連我,一下子也把當初「反對養狗」的念頭給忘得乾乾淨淨,馬上對眼前的牠「一見鍾情」。 小戈在我們家「倍受寵愛」,全家人都把牠當小嬰兒般的疼著,孩子們放學後就抱抱牠、逗著牠玩。 快樂的二十幾天過去了,小戈台灣帶來的飼料吃完了,我們拿著「包裝袋」去買飼料,不想飼料行、寵物店都沒賣這種廠牌。最後,在店家介紹下還是買了一包「幼犬飼料」回來以解小戈「斷炊之境」。 把食物放在盤子裡,小戈聞了聞嗅了嗅,啊,不是牠吃的那種味道,一副「沒興趣」的樣子,看來「了無食慾」。 我們對養狗完全「莫宰影」,也不敢給牠亂吃,好擔心小戈餓肚子怎麼辦?啊,當初興沖沖地接牠來,也沒想到萬一牠「挑食」,吃得合不合的問題,也沒為牠多買一包食物「備用」,總想著在金門買就好了ㄚ! 老公看我們3個女流之輩滿擔心緊張小戈「吃的問題」,一派輕鬆地說了:「沒那麼嚴重啦,狗狗很聰明的,肚子餓了自然就會吃了,以後吃習慣就好了。」 老公說的沒錯!觀望了一陣子後,小戈終於開口吃那「盤中餐」了!吃的問題解決了,我們以為從此天下太平,啊,沒事了,之前幹嘛還窮操心的「庸人自擾」呢! 不料,幾天後的一個夜裡,小戈忽然間出現了「嘔吐」的症狀,起初有吐出一些東西來,後來都是只有斷斷續續的乾吐聲,聽了好令人不忍。 「媽咪,怎麼辦?我們快帶牠去看獸醫啊!」女兒叫著。獸醫?我也不知道金城那裡有獸醫?印象中好像沒有。就算有,這麼晚了,人家都關門歇息了。 「啊,老爸,小戈好可憐喔!你快想辦法救救小戈啊!」姐妹倆看著年幼的牠正受著腸胃不適的折磨,心裡難過得都快哭出來了! 我們抱著牠餵牠先吃個「消炎藥」,可牠不樂意吃,吃了一點點後照樣嘔吐。(上)
-
名山名閣江西行
小潘怕大家看得無聊,特為大家介紹其中代表作「柘木立鷹圖」,鷹眼直視有著說不出的孤寂蒼涼,簡率線條卻勾畫出意象境界,心想對書畫有興趣者真可在此駐足留連,因為每幅畫及書法感覺上帶有著濃濃化不開的詩愁韻味,如同書上分析其作風受屈原的離騷、楚辭及禪風的影響,一九八五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宣佈八大山人為中國十大文化名人之一,並以太空星座命名。 別人是來尋仙蹤覓賢跡,我們這群人有看沒有懂,就在館內的園林裡休息,內有座古代書畫家書畫碑廊,內有八大山人的石刻書畫,而八大山人朱耷的墓也在園內,蒼木林翠,曲徑通幽,丹桂碧池,此處真的是隱居垂釣的好地方,可惜我們都無此仙風道骨的慧根,還不錯是有點讀書人的風骨,跟八大山人銅像來張合照,到出口的檔案室,買本有關八大山人的書畫本,不會畫不會寫,都看幾回嘛懂得美醜與好壞。 出大門口正逢電視台錄影,想必是兒童節目來的,因為外景主持是個胖嘟嘟的小男生,拿著麥克風,有板有眼,口齒清晰,導播還在指揮著鏡頭的移動,想必這兒也是他們教育文化重點基地,重視美學教育,能浸潤人文素養的氣質。 小潘這回頭大了,十間展示室,幽雅園景,竟待不了二個鐘頭,下午這漫長時刻往那兒好咧,加個免費景點,到南昌有小西湖之稱的象湖萬壽宮參觀,到什麼宮什麼廟免費參觀,大家相覷而笑,因想免費參觀到時又是拈香解籤卜卦,來了兩位身穿白袍類似道姑打扮的女孩,原來是旅遊學校的學生派駐此地實習,帶我們穿過象湖風景區,橋的石欄板上都刻著江西歷代的名人,但是解說員不要我們逗留,小潘也說參觀萬壽宮後,回來再慢慢看,萬壽宮雖說是為許真人而建,但格局跟龍虎山天師府相似,這兒拜拜的香柱也分大小,而且有分價錢任君選購,卻沒人去持香膜拜,都是合掌鞠躬,不合道教行儀,那兩位解說員雖帶得沒趣,仍是很用心解說道教的由來及禮儀,只有圓目覺得不好意思去買了一張符,我們興趣缺缺,很快就離開,阿洲說要給她們小費,女孩說是義務,對那兩位女孩實在只能說抱歉,只因為對觀光似的宗教,感覺好奇怪。 走回小西湖畔,湖上有擊鼓聲傳來,原來是龍舟練習,再過一個月就端午了,我們竟在這湖光波影中欣賞划龍舟,雖稱小西湖,但比杭州西湖遜色,卻可見南昌市府正在大力推廣觀光,植樹種花亭台閣樓,堤岸楊柳依依,兩岸桃花灼灼,也是市民休閒的好去處,因為有不少婚紗業在此拍照,今天在南昌可真是好日子,到處沾了新人新氣象。
-
●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惟恐一只麻袋裝不下,美枝準備了二只,另加二條捆綁袋口的繩索,吊在扁擔上,踩著三步併二步的喜悅步履,來到鎮公所排隊等著領取美援的救濟物品。經過核對戶口牌,在名冊上蓋手印,復又等救災總會的官員來訓話,枯等了一個多小時後,領取的竟是三件美國人不穿的舊衣服。但是美枝並沒有失望,快速地把它裝進麻袋裡,彷彿怕被別人搶走似的。沿途上,她想著:那件大花裙可以幫婉玉改縫成一套衣褲;那件領子掉了毛、袖上破了一個洞的短大衣,可以給志宏穿,雖然袖子長了點,但可以捲起來;只有那件幼兒襯衫較沒有用處。她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非常感謝「美國番仔」施予的恩惠,不知什麼時候還會有這種「好康的事誌」,以後如果碰到坐著美國番仔的座車經過,她一定要叫婉玉和志宏,學習別的孩子,高聲地向他們說聲:「OK」,說不定還會賞幾顆糖給他們吃呢! 不久,好康的事誌又來了。這一次領取的是二罐五磅重的牛油,三袋四磅重的全脂奶粉,其包裝之精緻,是美枝此生未曾見過的。但是這種從未見過與吃過的美國牛油和奶粉要怎麼食用呢?婉玉和志宏用開水各沖泡了一碗,但開水一沖,馬上就凝結成塊狀,無論用湯匙和筷子如何攪拌,都無法把它攪散、攪和。他們沖泡的,彷彿不是奶粉,而是煮熟的麵疙瘩。 「阿姨,這種美國奶粉,怎麼攪了老半天還是攪不散。」婉玉無奈地看看美枝,復又看看碗裡的奶粉,低聲地問:「這樣可以喝嗎?」 「聽說奶粉富有高度的營養價值,美國番仔就是喝這種東西才長得那麼高大的。今天他把這種富有營養的東西拿來救濟我們這些窮人,就是希望能補充我們身體的營養分。雖然我們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它攪散,但我相信只要把它喝進肚子裡,就會產生一定的效果。」美枝一知半解地解釋著,而後肯定地說:「當然可以喝,美國番仔不會害我們的啦!」
-
思念
小時候,每當掃墓的時候,總看著家中長輩,哭著想念親人,總在想,人不就過世那麼多年,難道情緒無法走開,想來當年真的年紀小,無憂無慮,那種深沈的思念,沒有失去至親最愛真無法體會,祖母的離去,我成了那個掃墓就情緒潰堤的人。 心碎的感覺,在每次回憶的時候,刺痛著我,即便事隔多年,仍然無法釋懷。 當年接到祖母過世的噩耗,是在我南下台南出差的時候,陷入熱戀的我,在祖母過世那個夜裡,還跟當時的男友,現在的老公說,元旦陪我回金門看祖母好嗎?她老人家應該會很高興的,最愛的孫女第一次交男朋友呢!老公當時滿口答應,是怎樣的,才隔幾個小時,借住台南親友家的我,迷糊間,被喚醒了。 阿珠姐拿著電話搖晃著我說:阿芷,快醒一醒,家裡有急事,快接電話。哪來急事,約會一整晚,才剛睡的我,迷糊間聽到電話那頭的姊姊抽泣哽咽的說:阿嬤死掉了,快想辦法回金門奔喪………。 妳說什麼,不可能,那個被我們暱稱有著日立引擎當心臟的祖母,健康有活力的祖母過世了,這是哪門子玩笑話,妳說什麼?我又問了姊姊一次,答案是那麼令人心碎,沒有任何疑問的,我醒了,完全的清醒。 回金門,快………。 阿珠姐趕忙帶著我到市場買奔喪衣服跟鞋子,狂奔台南機場,我的眼淚不聽使喚,奔流在我的臉龐,飛機因著軍事演習延誤了,快啊!我要回去呢!別再耽誤我的行程了,飛機起飛了,短短不到一小時的航程,怎會覺得那麼漫長………。 阿嬤在大廳,去看她吧!已經先返家的人在大廳門外對著我說。 我爬著進去了,祖母睡著了,一定的,表情好慈祥,我拉起她的手,沒了溫度,騙人的,她在睡覺,她睡覺總是這個表情,快醒醒啊! 我回來了啊!阿嬤,妳不是一直要我回金門探望妳,這回回來了,妳卻沒辦法跟我說話了,想起每次夏天返金,妳總會煮了一大鍋石花冰鎮著等我,拌著蜂蜜讓我消暑,怕蚊蟲的我,被黑蝨子咬得哇哇叫,妳總會笑瞇瞇拿著防蚊液幫我噴,還開玩笑對我說妳太久沒回來,黑蝨子看妳血新鮮愛咬妳,暑氣逼人的夜裡,妳也最愛跟我說來幫阿嬤擦背,阿嬤擦不到………,同樣是夏天,這次回來,我失去了妳。 回憶總是那麼的傷感,也許是痛,這麼多年後的今天,無數的夜晚,我總夢見她老人家來看我,工作不順利,茫然無助的時候,夢裡我沮喪問她怎辦?她會笑著對我說,沒關係,妳想換工作也可以,原來她老人家對我的疼愛,在她過世後,依然不忘在夢裡關愛我,多麼期盼她還能笑著跟我說話,而不只是在夢中相見。 祖母突然離去,帶給我人生極大震撼,人是會離開的,第一次認真意識,要懂得珍惜身邊人,別在失去後,遺憾終身啊!
-
「水墨浯江」在廈門
「洪先生,您畫的那幾張『歐厝風華』的扇面,勾起了我太多的回憶了,我的妹妹和妹夫住在那裡,去年我曾回過金門,也在那小村子裡待過,您畫的那幾間有著高高圍牆的閩南厝,我一天可要看她好幾回呢!」這是9月21日「大道求諸野——水墨浯江,鄭瑞勇、唐敏達、洪明燦、張國英四人國畫巡迴首展」在廈門新建的藝術中心正式開展時,一位宋姓長者用熱切的語氣向我陳述的一段話。這種場景不只發生在我的身上,廈門籍的瑞勇兄更是被親戚朋友團團包圍住,不遠處的敏達正在接受記者的訪問,國英則在向觀眾解釋他的畫。此時場內人氣鼎沸,聲音雖有些吵雜,但歡愉的氣氛卻出乎我意料之外。 其實這次整個活動的主題叫做「海峽兩岸閩南文化藝術節」,它的內容廣泛,動態的部分包括台閩兩地各個不同的民間藝術表演團體,像台灣「亦宛然掌中戲」、「明華園歌仔戲」以及「金門的鑼鼓唱」都受邀跨海前去。靜態的部分除了「水墨浯江」之外,尚有包括「漢字藝術新空間」、「漳浦陳秋日剪紙藝術」、「海天映月——林翰冰中秋魚骨藝術」、「蔡氏漆線雕」、「惠和石雕工藝」、「廈門民間繪畫」、「廈門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展」以及「曹祥夫婦鼓浪嶼風情畫展」。雖然我們的展覽只是其中的一個項目,但主辦單位卻將「水墨浯江」安排在所有靜態展的首項,即是看中它的角色除了是畫展外,也是因為參與的畫家以及展出的內容,都是來自台灣彼岸,比較契合「海峽兩岸」的主題意涵。 記得佈展的時候,曾經有廈門的朋友向我們提起,在這新建的藝術中心辦展覽,因剛落成不久且位置稍嫌偏遠,大概只有開幕當天人潮會聚集一些,其他的時間恐怕只能門可羅雀了。 但幾天下來,情況並非如此,素有深厚文化底蘊的廈門人,發揮了他們對藝術的熱愛,展場當中除了瑞勇的親朋舊識之外,經常總有那麼一些素昧平生的人,靜靜的欣賞著牆上的畫作。這些人當中有領導階層、有學者專家、有畫界朋友,有青年學生,而更多的是一般的社會大眾,他們會對著自己喜歡的畫端詳再三,也會找著投緣的畫家交談幾句,類似宋老先生「藉畫懷鄉」的談話僅屬其中一端,其他像是藝術觀念的交換,水墨浯江的內函,四人畫風的面貌探索乃至於風獅究竟是什麼?金門的碉堡,過往的戰爭等問題,都會在交談當中被提起,那幾天我們完全是用一種歡愉的心情去與廈門各界進行交流的,在這過程也同時送出超過2000冊以上的畫展小專輯,印在書中的金門圖像也就這樣的被傳送出去了。 坦白說這些年在與大陸的書畫交流上,都比較偏重在「學會」或「團體」的層面上,能結合少數三、兩人,攜帶大數量作品跨海前往展覽的,除了先前「島嶼的容顏——金門寫生素描展」之外,還是比較少見的。這次的「水墨浯江」能再次以「人少量多」的形式走進廈門,這都得歸功於瑞勇兄的努力奔走。那幾天他快樂的心情全都寫在臉上,我知道他的歡喜不只是因為畫展終於實現,更重要的是作為大嶝島的金門人,他那心心念念能為家鄉做些什麼的心願終於實現了,那種「夙願得償」的滿足感才最讓人回味無窮呢? 然而作為一位參展者,我還是偏好利用這樣的場景,冷眼旁觀地看看他人,想想自己。我知道畫展終究是要過去的,畫展之後要「如何走?」才是關鍵,現在讓我把這「一番審視」的心得寫開來,就先從鄭瑞勇談起吧! 去年五月當「島嶼的容顏」在集美大學展出時,他都全程參與。當他看過我們的素描後,便若有所思的拋出一句:「你們的畫何以能這般寧靜?」接著又說:「這樣的畫面即使在今日的大陸畫壇,也是難以碰到的。」當時如何回答已記不得了,但我清楚的是這一切都是因為家鄉的好山好水孕育出來的。隨後他想邀我們一起合展,並主動提出要畫金門的歷史人物,對此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他要畫金門的歷史,而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金門的「地理」裡打轉,一個結合金門「史地」的畫展若能實現,也是一件美事啊! 這次他總共拿了50幾件的大畫參展,其中的30件尺幅為150cm×180cm,這樣大尺幅的畫一字排開,給人一種氣派,一份震撼和一些感動。他的畫除了金門的歷史人物之外、尚有公雞、風土民情和風獅等不同的主題。畢業於杭州中國美術學院的他,在學期間主攻工筆人物,對人物的線條比例、肌理表情都受過嚴格而紮實的訓練。但這次他所有的畫作卻都不以工整的面貌呈現,反倒是用一種半具象的形式,率性寫意的筆調和奔放自由的墨韻去點染鋪陳。那種因乾濕筆觸的交疊融合,所造成的濃、淡、聚、散,以及若有若無,似實似虛的韻律美,都自由自在的在畫面上流淌著。 為了畫好歷史人物圖像,他仔細讀著金門的文史資料,也參照口耳傳說,再加上自己豐富的想像力,不眠不休的努力後揮就而成的。這裡面有英武威嚴的邵應魁,有鐵骨錚錚的林釬,有雄才大略的蔡復一,有文思敏捷的許鍾斗,此外他更畫自小就熟悉的大嶝聖言祖林希源和至孝純情的鄭萬娘,後面的兩件畫作,因為有著捨己為人的淒美故事,那高尚的情操似乎已溶入畫者的血液當中,故而畫得特別深情。他的人物也表現在風土民情上,理髮師、外公、外婆、馬巷尋源、迎城隍、金門貢糖、金門菜刀………,一取材自生活周遭的畫,對他這主攻「人物畫」的人來說更是得心應手。他的市井人物,詼諧逗趣,活潑生動,想像的空間大了,畫面就更自在了。像「外公」一圖,畫著擅長彈三弦的外公,一臉的皺紋加上未補的門牙,好一張滄桑歷盡的臉孔啊!對照著一旁聆聽,長得天真無邪的孫兒女,這種社會底層人家的天倫樂,誰能不羨?這一組畫寫出人生百態,給人一種「現代浮世繪」的啟示。 他的公雞有一種壯碩之美,就像他的人一般,渾身是勁。雞能報時,有正義感,他是以一種像對待歷史人物的心情來看待雞的,故而筆下的雞隻特別威武英挺,氣象萬千,有一種「英勇」的儀表。尤其是當他知道小金門的「風雞避邪」傳說之後,對自己原先所畫的雞就更一往情深了。那張「傍晚」,是他在金門旅遊時,不期然的遇見一位媳婦正在餵食婆婆的孝行場景,那種「人與人的和諧」觸動他的心弦,歸去後即刻動手將之轉化成圖畫,以兩隻相互守候的火雞來呈現當時的心境。 風獅是他在2005年首度訪金時最大的驚艷,坦白說今日在閩南地區,要找像金門這麼多駐立在村口的風獅守護神,還真是不容易呢?那次他拍下所遇見的每一尊風獅,回去之後再根據自己的理解,一件件的風獅圖就這樣產生了。這組風獅他用比較淡的墨色,卻用比較濃重而豐富的顏色去賦彩,更妙的是有好幾幅同時有兩隻或三隻聚在一起,親暱的模樣相當討喜,加上如行雲流水般的筆墨,整個畫面如同一場嘉年華會。嚴肅威武的風獅可以因藝術的昇華,變得如此親切可愛,這還是我頭一遭碰到呢? 張國英說瑞勇的畫有著浪漫主義的氣息,對照我上面一大堆的陳述,好像還真有那麼一點味兒? 國英也說:「唐敏達的畫是自然主義者。」 幾年前在台北歷史博物館,曾看過柯洛(1796-1875年)和米勒(1814—1875年)等一些巴比松畫派的畫家,在巴黎附近的楓丹白露所畫的風景畫展,這群自然主義的畫作,被認為直接影響到後來印象派的誕生。尤其是柯洛,他對大自然的喜愛已經到了「尊崇」的境地,他曾說:「在我的生活中,只有一個夢寐以求的目的,這就是畫風景。」又說:「以寄於自然的堅強感情和不屈服於任何打擊的忍耐力來追求自然,如果沒有這樣的準備,最好別就畫家這個職業。」終生熱愛自然的他,留下超過三千幅的作品,其中風景畫佔絕大部分。 (上)
-
●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田裡所有的,盡是一些隨著季節變換而栽培的蔬菜,並不是專業的菜農;加上土地貧瘠,肥料不足,鳥蟲的啃噬,因此,與一些專業菜農相較,的確是較為遜色的。收成後,除了自家食用外,剩餘的,就做為家畜或家禽的飼料。 婉玉已連續挑了好幾擔水,雖然每次只有小半桶,但來回已走了十幾趟,顯得有點疲憊的樣子。 「換我來挑。」志宏自告奮勇地拿起扁擔說。 「你挑得動嗎?」婉玉笑笑,「還是我來挑吧!」 「笑話,我只晚生妳十幾天,力氣不會比妳差。」他神氣地蹲下馬步,雖然個子比婉玉矮小,但還是順利地把兩半桶水挑了起來。只見他腳步一跨,走得比婉玉還快。然而,剛步上田埂,卻被一條藤蔓絆住腳,整個人失去了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摔倒在雜草叢生的田埂上。婉玉目睹如此的情景,快速地奔馳過來,趕緊把他扶起。 「有沒有受傷?」婉玉關心地問。 「沒有啦!」志宏用手拍拍身上的泥沙。 「看你,衣服都濕了。」婉玉取出手帕,先擦去他臉上的水珠,而後擦擦他的衣服。 「沒關係啦,一會就乾了。」志宏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避開。 「等一下著涼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婉玉一把把他拉住,不停地用手帕擦拭他的衣服。 「我自己來。」志宏臉上有些熾熱,用手不停地拍著自己微濕的衣服。 「別不好意思好不好!」早熟的婉玉,已洞察出他的心思。 「那有。」志宏羞澀地笑笑。 「你坐在田埂休息一下,我自己打水自己挑,澆完後趕快回家。」婉玉彷彿有預感似的,「你聽到沒有,遠方好像有砲聲。」
-
名山名閣江西行
古人說:「江山之好,亦賴文章相助」,說得也是,江南三大名樓都因文章傳世,讓後人讀其文後均想一睹樓景思其情懷,黃鶴樓是唐朝詩人崔顥的一首七律「黃鶴樓」,崔顥題詩在上頭,讓詩仙李白擱筆,讓黃鶴樓蜚聲四海,聞名遐邇,岳陽樓更因范仲淹的一篇「岳陽樓記」名揚天下,而滕王閣借助了王勃的「滕王閣序」,更是名噪天下,而有「滕閣秋風」的佳景,今生有幸,江南三大名樓都走過,雖然景物煥然一新,但歷史典故依舊讓人緬懷。 一樓西廳是閣中最大的廳堂,正中掛有「西江第一樓」展示滕王閣的模型,再上樓是個暗層,此層是「人傑」館,正廳的牆壁上,生動地描繪了自先秦至明末,各領風騷的江西歷代名人,江西文風之盛可從歷代名人譜窺之一二,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田園詩人陶淵明,唐宋八大家之一歐陽修、王安石、曾鞏,正氣歌的文天祥,紫陽教化的朱熹等,畫壁上還有很多英雄豪傑,只是才疏學淺,不知那麼多歷史人物。 只注意壁畫上人物,不知兩側耳室,還有當今的共產黨國家領導參觀滕王閣的照片展示,看了其瑞的照片才知有毛澤東的雕像,第三層也是跟一樓一樣是明樓層,有回廊四繞,陳列江西的工藝品,也就是「物華天寶」,中廳是壁畫「臨川夢」,是取材明朝湯顯祖當年在滕王閣排演「牡丹亭」的創作故事。
-
金門‧醫療‧老兵
民國96年3月30日陪同台北市醫師公會理事長李明濱教授(現任中華民國醫師公全國聯合會理事長)及石賢彥醫師共赴金門拜會金門縣醫師公會陳信雄理事長,原先預計「三小時」的拜會行程,後因突然大霧,連續三天飛機無法起降,大霧天留客天,因而被迫有三天「大霧假」,然而承蒙金門縣醫師公會陳理事長信雄夫婦、張本中醫師、陳毅書醫師及金門野鳥學會莊西進前理事長的熱情招待,使得這次行程,由無奈轉化為意外驚喜,讓我這個曾經在民國五十四年至五十六年駐防金門的老兵,再一次享受了金門濃郁的人情味與用心保育的自然環境,返台之後久久無法忘懷,而情不自禁地拿出已塵封四十年的一位年輕軍醫的「金門日記」與資料(如附件照片)整理了一番,希望能為金門戰地政務時的醫療史留下一些回憶。 金門是屬福建省,位於廈門灣中的一個小島,面對廈門,被國軍佔有的是大、小金門,大二膽等小島,自古即為戰略要地,明末清初,是明清攻防的軍事重地,金門尚有明魯王墓,鄭成功祠。民國38年,中共軍以其勢如破竹的速度佔領中國大陸,惟有在民國38年(1949年)10月25日,他們趁勢進攻金門時,在古寧頭受到重挫,阻止了其銳氣。民國47年8月23日舉世聞名的「823」砲戰,共軍將金門打成蜂窩,但金門國軍亦非弱者,一切防務進入地下化,再有美國的援助,亦予共軍強力還擊。兩次重大戰役後使金門固守,也維持了台海的安定,使後方台灣能繁榮發展。激烈砲戰幾個月後即停,為了維持顏面,雙方「單打雙停」的砲擊,還維持了很長時間。民國54年金門是前線戰地,駐有重兵,有前瞻師五個,都是人員足額,裝備良好的野戰部隊,人數約有六萬人,再加上海軍、海軍陸戰隊、裝甲部隊、砲兵部隊、空軍防砲部隊,還有在塔后的女青年工作大隊,在溪邊附近有以「707」為代號的美國情報單位,總人數可能有十萬人。當時平民百姓約五萬人。阿兵哥平時備戰,還要做工、炸山開洞、構築碉堡、築路、植樹、建築水庫,此其間十萬大軍的個人的辛酸苦難,點點滴滴有誰人知?有誰會體認? 當時金門是隨時可發生激戰的前線,民間施行戰地政務,全島皆兵,一般年輕男子要參加民防隊,女子參加救護隊。晚上十時戒嚴,沒有特許,軍民不得到處走動。當時醫療民間醫師只有梁樹鄂自行開業,羅保田神父據說他也是醫師,但他注重的是傳道,軍民的醫療全由軍方提供。民國55年2月8日日記寫到:「在金門地區衛生院和最大的軍醫院皆由軍中醫生負責,羅神父因久居金門,對一些特有傳染病知道多些」。最大的軍醫院是在尚義的866野戰醫院,有總醫院派來的顧問醫師,賴昌燮醫師即為很有名的外科醫師,親眼看到他將一位血胸的年輕戰士救活。五個師,各有其師衛生連,師下屬三個團的衛生連,在各駐地為軍民提供醫療服務,都是免費醫療,看病住院不收分文。師衛生連的醫官,一部分是佐理軍醫,一部分是各大醫學院畢業的醫師擔任醫官,亦有少數地方開業醫師被徵調服役半年,在我們連上有我學長鄭明文中尉,後期班的王守怡中尉,現任北投振興醫學中心的劉榮宏院長,當時在我連上為少尉軍醫,他體力好,手榴彈丟的最遠。若無重大戰事,當時的醫官人數是夠的。 本人是民國47年(1958年)六月台中一中畢業,七月考取國防醫學院醫學系58期,到校報到時,正逢823金門砲戰開始,巧的是在民國54年初畢業,即被派赴駐金門的陸軍八十四師師衛生連,官拜陸軍軍醫中尉,擔任一般外科軍醫官,當時我也持有內政部頒發的醫師執照。原想到部隊只負責對軍人的醫療工作,事實上卻與想像大不相同,雖有醫療專業,軍中的戰備訓練也要參與,看病著軍服,除了醫療用的聽診器、手術刀,還配發作戰用的刺刀、手槍以及鋼盔、水壺、S帶與一般戰士同樣戰鬥裝備。民國55年(1966年)2月10日日記寫到:「最近準備戰訓普測、丟手榴彈、劈刺、射擊等忙得很,長官又命令我到處看病,顧東顧西很忙」。初到金門駐地是金東陽翟(陽宅)的民房,後來移防到南雄(山外附近),那兒門診部較大,還有病房,亦可作小手術。民國55年2月3日寫到:「這是最忙的一個月,尤其是我一方面要管理病房及門診較困難的病患,又要給民防隊上課、為民眾看病」。軍中年輕官兵,內科疾病少,多為外傷、性病,衛生連可作小外傷縫合、膿瘍切開、包皮手術。55年1月25日日記寫到:「上午開刀、行包莖、小腺瘤切除等小手術,皆很成功」。55年1月9日寫到:「一早被鄭醫官(我的學長)拉住,有一位831的妓女的臀部膿瘍開刀,原本可用局部麻醉切開即可,但妓女不合作,由我負責麻醉,用pentothol稀釋成20CC,慢慢靜脈注射,使病人昏迷,由鄭醫官切開皮膚,排出近七百多西西的膿血」。有的病在連上無法處理,即送到866野戰醫院,55年1月17日日記寫到:「上午自病房看完病人,支指部來電話,謂副指揮官生病,請余探視,問診是下腹不適有一夜,經檢查右下腹有壓痛明顯,不敢貿然診斷為闌尾炎,中午再去探視,其痛如故,認為初診可信,遂送866醫院,驗血、驗尿、白血球二萬六千,半小時後手術,三十分鐘取出發炎的闌尾」。年紀大的士官兵因久居軍中,心理疾病並不少見,在民國55年3月9日日記寫到:「上午女青年工作隊來上課,我懶得參加,正巧一位心理異常的老士官求診,與他交談兩小時,他訴求是失眠、煩惱、胃痛、尿道發癢、怕東怕西,失去生趣、信心、不思飲食、孤獨、怕吵鬧但又怕孤單,這是一個沒家老兵的悲劇,余以耐心聽其訴說使其心裡的鬱悶藉談話得以發洩出,然後偶而加一兩句解釋,如此做不知是否能好,但若長時間交談可能有幫助。另一位四十五歲的士官,娶了一位十七歲女子為妻,就怕休假回家,經余交談開導、開藥(安慰劑)予以治療」。有些年老戰士已不適於野戰部隊服役,55年2月13日日記寫到:「清晨八時,乘坐伯父的吉普車到十七師探望同學,途中遇到某部隊行軍,見到二位半老士兵全副武裝,扶著小木棍徐徐前行,當時天上正下著毛毛細雨,見此情景無限感慨,心想若遇艱苦作戰,體力如何因應」。當時軍中高級長官也知道這些事實,平時四十五歲以上士官兵,發放維他命丸(俗稱老人丸),對年老生病體弱者,每年派醫官為他們作體檢,不適任者簽報師部參一單位(管人事),調回台灣的警備部隊守海防,我們曾簽報七百多人,為軍中解決困擾,參一也給我記功獎勵。 在金門小小地方,當時由十萬大軍駐守,士官兵的心理問題和情緒的調適,上級單位也注意到,當時在塔后的國防部女青年工作大隊也付出力量,55年2月23日日記寫到:「下午有女青年工作隊來連上教阿兵哥唱歌、說故事、做遊戲等」。為了維護軍紀,使金門居民不受干擾,軍中不允許士官兵與當地女子談戀愛,並有傳言,若有則須留金門若干年。雖然如此,但軍人的「性」問題也存在。55年3月10日記到:「在軍隊久了會發現很多怪人怪事,一位支指部(我們的上級單位)的政戰官,滿臉麻子,最愛看大兵家信(名為安全檢查),看到女人兩眼張得大大的,恨不得一口吞掉,到山外吃小姐豆腐,得到一個「老猴」的美名,最好笑的是他竟然好意思向女青年工作隊員借奶罩,這種人心理已失常規」。軍中為了消耗阿兵哥的精力、體力,安排了紮實的訓練課程,衛生連也不例外,上政治課、丟手榴彈、射擊、劈刺、做工、每人規定種活五棵樹,為了築水庫,分配每人定額的手工碎石等工作。軍中還設置了「公辦民營」的「軍中樂園」,俗稱「831」,是讓士官兵「性」的發洩場所,在山外的一所最大,有四十個房間,妓女的疾病檢查由我們連負責,連上派一位老士官駐守為她們打針及初級保健,妓女生病送連上診療,與軍人相同待遇。後來向一位同時在金門服役的好友葛仁剛律師求證,他當時是金防部軍法處的軍事檢察官,他說那時軍紀很好,因強暴婦女案件不曾處理過。 當時金門為戰地,百姓的醫療保健也是軍人負責,民防隊的訓練,學童體檢也是我們的責任,本人曾奉派組成體檢小組到金沙、山外等地的幼稚園、小學、國中學生作體檢,只憑最簡單的醫療器具、聽診器、耳鏡、顯微鏡等,走遍半個金門,發現當地的小朋友患中耳炎、寄生蟲病特別多,偏遠鄉村更為嚴重。駐軍也為當地民眾義診,55年2月5日記到:「中國國民黨開始舉辦民眾義診,在各小村內為民眾看病,有小兒麻痺、麻疹、先天性心臟病、腸道寄生蟲病、貧血、營養不良、腦中風等,多數很棘手」。看病之外,還要為婦女民防隊上課,同日日記寫到:「下午為婦女民防隊上急救課和藥物學。上課嚴肅帶有輕鬆,很受學員歡迎和長官的賞識」。在當時亦有夜間急診出診,55年1月24日寫到:「夜間十一時被連長傳令兵叫醒,命我為離塔后不遠的漁村患氣喘的老先生看病,因已戒嚴,須先與路口守衛連絡,由連上派車帶一位士官前往,老先生是慢性氣喘患者,半夜急性發作求診,路程不遠因在夜間,路不好走,二十多分鐘才到,注射麻黃素後症狀緩解」。55年2月8日為一位疑似血絲蟲患者看病,有詳細記載,今摘其一段如下:「今日為一位五十四歲婦人看病,右下腿紅腫,局部痛疼、發燙,明顯紅斑現於腫脹部位,有壓痛,但無壓下之凹陷………,左腿完全正常,驗血白血球兩萬,中性球80%,依其症狀有丹毒或血絲蟲病引起的急性發炎現象,(當時金門是血絲蟲病流行區),惟求確認診斷須夜間採血確實發現血絲蟲才能確認,但因在戰地夜間戒嚴而作罷」。總之,當時雖為一個中尉軍醫官,只有在空軍總醫院一年的實習醫師的臨床經驗,在金門獨當一面林林總總所遇到的事不少。也處理了一些醫療問題,依現今眼光看來,自認當時並沒有浪費自己的生命。 回想四十二年前一位年僅廿七歲的年輕軍官,剛離開學校,辭別父母,離開新婚一個月的妻子,被派到金門,當時是一百個不願意,但身為軍人只有聽命令。當搭上206號軍艦,由高雄出發即感到赴前線的緊張,二天一夜航程,民國54年7月6日清晨在微雨中於料羅海灘登陸,立即進入戰地,激烈砲戰雖然沒有了,但雙方「單打雙停」的砲擊繼續維持,彈頭內是傳單(見附圖),但彈片依然會傷及軍民。在軍中有句名言是「新兵怕砲,老兵怕機槍」。初到金門,單日晚上聽到砲擊聲就立即躲到掩體內,不到兩個月,新兵變老兵了,聽到砲聲可知其落點,若是不在近身,也就不加理會了。有件事我是害怕的,就是夜間查哨,因戒嚴,夜間派衛兵在重要交通點站崗,為防止士兵在值勤時睡覺,官軍要輪派去查哨,尤其在下半夜,沒有亮光,大地一片沉靜,一人獨行本來就緊張,若遇到新兵站崗,口令不熟,很可能遭到自己人槍擊,但時間久了,也習慣了。當時戰事隨時可能發生,民國55年初,曾有對大陸軍事行動之計劃,一個月停止休假,切斷與家人的信件連絡,天天演習、訓練,老兵最知自處之道,他們將存在收支組的儲蓄提出,喝酒、跑「831」,將錢花光光,料想他們對唐朝詩人王翰的「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的意境最能體認。戰地生活也是野戰化,為了安全駐軍分散住在坑道,碉堡或掩體中,我的寢室是個半掩體,一半在土中,一半在地面,冬暖夏涼,不以為苦,沒有電,夜間照明用手電筒,看書用煤油燈,沒有自來水,飲水洗滌皆用附近的井水,洗澡在井邊進行,冬天在中午太陽大時洗,電話皆為軍用,沒有民間電話,與家人緊急連絡只能用電報,最方便的是書信,但亦由軍郵負責,郵政人員著軍服,隨軍行動,郵件運送靠軍用飛機或軍艦,有特殊狀況隨時停止,沒有收音機,戰地的恐懼,對家人的思念,有時靠上天主堂聽羅神父講道,平時閒暇亦可看書,軍中也有不如意之處,在55年3月11日記寫到:「同事間也有互不信任,相互攻訐,使對這種環境產生恐懼感」。害怕發生戰事,55年2月7日記到:「近幾日情況緊張,自美國運輸機進駐台灣,共匪對金馬的海空運輸也加干擾,因此信件無法寄出,也無法收到家人的信件及報紙」。雖然有種種壓力,我還帶一本1963年版的西塞爾內科學,在有空時閱讀,竟然在1966年中順利通過美國ECFMG的考試。55年3月3日記到:「今日收到妻子來信,其大意是相思之苦,余亦如是也,但在回信中怕時時提起而影響伊之情緒,使伊擔心,故多不提之,人正值年輕,生理、心理的欲求自屬難免,但一時無法取得,只有轉移到作事、讀書方面。但內心的愛意和說不出的感情滋長更快更濃,此時才知離別之苦,又體認到若不是大軍駐守金門,台灣很可能亦陷於類似金門現階段之狀況,每人時時有遭受戰爭殺害的危險,所以自己是大軍中的一份子,於良心也說得過去,又體悟到當兵是為何的道理,是保護自己的家及所愛的人,若當兵失去這些認知,則根本不能作戰矣」。駐守金門兩年因醫療、因戰備訓練曾走遍金門,在戰備訓練中亦發現金門之美,並允許我躺在金門的土地上作暫時休息。55年3月2日記到:「下午六時起行軍演習,全副武裝,頭戴鋼盔,S帶、水壺、刺刀、手槍帶在身上,預定十二小時走四十公里路程,雖然是大部隊行動,但聲音甚小,很有秩序,走在山裡、林裡,原本是明亮月色,途中突然霧起,月色消失,四週似罩以重紗,田野裡白茫茫好似湖水,木麻黃的針葉向下滴水。午夜十二時霧散去,有一小時休息,躺在金門曠野土地上,眼望天上月亮星星,耳聽海邊濤聲,顧不得身下潮濕竟然入眠」。兩年的金門軍旅生涯,當時年輕,想法簡單,但經親身的參與,大大小小、瑣瑣碎碎的磨練,使自己成長了很多,也體悟到人活著是為自己也為別人。原先的不願意、不甘心,也就釋懷了。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金門兩年駐防的經驗,也成為日後我的老師鄧述微院長將我調回三軍總醫院婦產部深造的跳板,奈何因緣際會不再,日後再也沒有機會回金門一展所學,服務金門百姓,頗感遺憾;然而值得欣慰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再回金門時,已經看見一些在各領域學有專精的專科醫師老弟們,在這一個小島上創造醫療新頁,雖然仍比不上台灣的進步與便利,但比起我們那個困苦的時代真是好太多了;同時更欣聞衛生署特撥款七億在金門建造一棟全新的醫療大樓,相信這是金門醫療環境改善的一大契機,以目前兩岸的狀況,軍事戰爭的考量應可大幅降低,只要有全新且整體的思維與規劃,打造金門成為一個優質的醫療養生島,應是指日可期的。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生命中的偶然,讓我與金門結緣,如今我每每喜歡抽空帶著老妻及孩子們,遠離喧囂的台北,到金門走走,沒有刻意的行程,只是看看太武山的日出,慈湖的夕照,漫步田野林間,聽一聽蟲鳴鳥叫,享受一種脫俗的悠閒,因為我們真的很愛金門。
-
●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跟上一次泡的完全不一樣,它沒有凝結成一塊塊,喝起來香香濃濃的。」 婉玉端起碗,連續喝了好幾口,而後對仍在觀望的志宏說:「不信你喝喝看。」 「我不敢喝,」志宏依然心有餘悸地,「上次喝過後,除了肚子痛外還落屎,幸好落出一點屎水後,我就強行忍下,不然的話整條褲子一定全是屎。那天,簡直被這些美國奶粉給害慘了!以後碰到美國番仔,不向他們說OK了!」 「上一次,我們可能是連那些沒有散開的奶粉塊也一起喝下肚,才會發生那種狀況。我敢保證,這一次我們喝下的,絕對是美國奶粉的營養分。」婉玉說後,又端起碗,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完。 「你看看,」美枝指著志宏,嚴肅地說:「你身穿的這件大衣,不就是美國番仔的救濟品嗎?他們為什麼要從老遠的地方運來這些舊衣服,就是怕我們這些窮人受寒挨凍;他們為什麼要送我們牛油奶粉,就是怕我們這些三餐吃番薯的窮人營養不良。起初我們不懂得奶粉的沖泡方法而出了點小意外,甚至把這種營養品用來餵豬。現在我們已知道要如何來沖泡,才不至於讓它凝結成塊、喝壞肚子。我們應該感謝美國番仔才對。」 「阿姨沒有說錯,經過攪散又煮沸的美國奶粉是不會有問題的啦!」婉玉說後,拍拍自己的小腹,「你看,我喝了一大碗,非但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反而覺得全身暖暖的。如果我們能天天喝碗奶粉,不久之後,一定能長得像美國番仔那麼高大。」 「那有那麼好康的事,能天天喝到奶粉。」美枝笑笑,「美國番仔的救濟品,三不五時才會有一次;這一次剛領,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說後看看志宏,「趁熱喝一碗吧,等一下上山挑水澆菜才有力氣。」 「志宏,你快一點喝,我去準備『漏桶』好上山。今天是單號,早點澆完早點回來,萬一共匪的大砲朝我們這個方向打,想躲都沒處可躲。」婉玉囑咐著說。 那天,美枝留在家裡做家事,並沒有上山。婉玉挑了一擔漏桶,志宏提了一個小水桶,表姐弟倆逕行來到村後臨海的一處菜園,並在田邊的一個淺水井旁停下。他們隨即捲起褲管,個子矮小的志宏負責打水,高他半個頭的婉玉挑水。
-
名山名閣江西行
今重建的滕王閣不再是達官貴人的娛樂之地,是平民百姓家都可來觀光遊玩的地方,我們隨著小潘的步伐,走過寬闊的廣場,登上約十一米高的大台座,主體建築上下九層,四重檐、歇山式大屋頂、丹柱碧瓦,畫棟飛檐、斗拱層疊,如同滕王閣序描述:層台聳翠,上出重霄;飛閣翔丹,下臨無地。 小潘要大家看第一樓層外掛的匾額寫什麼,我竟然一個字也沒看懂,是大草書,連海大爺都得瞧了老半天,才看出個端倪,原來是「瑰偉絕特」四個大字,其實亭閣上下四周外層均掛當代書法家的金匾,站在高台上平視,整座景區佔地甚廣,南北各有重檐方亭與第一層高台相連,但我們因時間關係,只參觀滕王閣的主體建築。 這是座有明層暗樓的建築,有電梯和樓梯,沒跟好導遊團隊很容易走散,阿姑腳疼搭電梯,在第一樓參觀時還好,再上層樓後,等大家聽導覽解說後,才發覺阿姑走散了,還好走回第一樓門口,發現了阿姑在門口等大家。 走進一樓的前廳,是一幅漢白玉雕「時來風送滕王閣」,雕著王勃昂首立于船頭,周圍狂浪掀天,表現王勃藉神力日趨七百里趕赴洪都,重九盛會、揮筆作序等情節畫面,據說王勃寫滕王閣序年僅十四歲,本經南昌要赴交阯海南會見其父,聽說滕王李元嬰重九宴請賓客,其婿善為文章,有意在眾人面前誇其婿才華,但來了「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的王勃,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佳句,讓眾人讚嘆天才,是為神童之作,但天妒英才,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卻在二十六歲溺水身亡。
-
候選訓導鄭紀南與薛烈婦
鄭紀南,字蘭汀,名江水,諱紀南,內洋人。敕授脩職郎候選訓導(職官名。明、清於府設教授,州設學正,縣設教諭,職司教育學生。其副職皆稱為「訓導」)同安縣學廩膳生,生於道光壬辰十二年(1832)七月十二日丑時,卒於同治癸酉十二年(1873)六月十五日未時,享壽四十二歲。妣薛氏敕授孺人晉贈安人諱金閨,乃廈門參府陞署金門協鎮薛師儀胞妹,生於清道光辛卯十一年(1831)十一月九日,卒於同治癸酉十二年(1873)六月十五日戌時,享年四十三歲。 蘭汀公與薛烈婦初合葬金門李洋(今內洋)鄉,後遷葬金門南太武山。《金門縣志》科舉表五襲蔭(附軍功)有載:「鄭紀南內洋人,以平戴逆案內由廩生准用訓導,能詩工楷。」 考浯江鄭氏係由漳州漳浦縣遷浯江,再分支台灣竹塹(今新竹),鄭紀南為浯江鄭氏第七世,父德朋、祖鄭文玉贈登仕郎(銜九品)。鄭紀南為同安縣學廩膳生在縣東設帳授徒,後以平戴潮春逆案有功,由廩生准用訓導。 鄭紀南能詩工楷,但現存文獻並不多見,亦未見其楷書真跡,詩作筆者在浯江鄭氏家乘覓得兩首。 其一,〈白牡丹〉:生稱富貴負心期,本是瑤臺絕世姿,麗質休誇妃子臉,淡妝合襯藐姑親;含來冰雪天香異,洗盡沿華國色奇,總領群芳偏耐冷,風流輸與月明知。 其二,〈紅牡丹〉:色如桃杏氣如蘭,紅錦萬堆瑪瑙盤,一捻口脂含帝澤,十分酒態辟春寒;別饒仙豔香如許,買得燕脂畫亦難,燭影花光爭燦爛,鏡中妒然美人看。 金門有志始於前清道光十六年,續修於同治十三年,由舉人林豪主其事,分校為洪作舟(壬午舉人)、鄭成均、鄭紀南(同安縣廩生候選訓導)、林章楩(長泰縣增貢生)、林資熙(長泰拔貢生、光緒乙亥恩科舉人)、許春時(后湖人,邑庠生)、許耀焜(後浦人,字公儒,號譪生、光緒癸巳十九年貢生)、許邦翰(邑庠生)、林雲章(後浦人,字 泉,五品頂戴邑庠生)等人,俱為一時之選。金門舊志採摭宏富翔實,內便有鄭紀南司訓的心血。 按浯江鄭氏家乘鄭毓臣載:「蘭汀公品優學粹,有聲藝苑,內助薛氏,將門之女,知書明義;夫疾終,氏飲藥以殉,軼事編入金門志乘。」 查考《金門志》薛烈婦傳載:「薛氏金閨浯州珠山鄉薛允中女,前署金門鎮薛師儀胞妹,幼習詩書,適李洋鄉訓導鄭紀南,同治十一年紀南病,日夜奉湯藥,衣帶不解於身,粒米不入於口,紀南歿,遂服洋藥自殞以殉,夫妻一時並逝,鄉紳為之感泣,縣丞郭炳章錄報在案。」生員許春時(后湖人)述。 郭炳章,四川銅梁縣人,字午橋,查考縣丞郭炳章錄報在案全文如下:「烈婦薛氏,同安金門司訓導鄭紀南妻也,兄師儀官金門協戎,氏幼時好讀書,通達大義,及歸司訓,備盡婦道,居處肅嚴,動有禮法。司訓早歲遊庠,隨食廩餼後,以訓導候銓家務,一切得氏佐理,俾專精於儒業,儼然詩禮人家。歲庚午,司訓病,服事維勤,多竟夜不就寢,洎病日沈,即憂若廢食,早有殉亡之志。某月日紀南竟死,氏歡日夫者,天也,即失所天,有死而已;一慟,幾絕強起,從容以喪葬諸事,分囑家人任之,旋飲藥以殉,吁烈矣,吾於薛氏無閒然矣,余宦汴廿稔,去歲旋閩,重晤浯鄉故老談及薛節烈梗概,以為吾族之光,必不可沒後之載筆者當闡揚特表,以流芳百世,余因先述其略如此。」 后浦東門林豪孝廉與東溪鄭紀南訓導二人交遊頗深,彼此詩文往來,又同修金門縣志,對於鄭紀南英年早逝十分不捨,在其所著誦清堂詩集中就有一首詩:「輓鄭蘭汀廣文暨德配薛氏殉節詩」,全文如下: 嗟哉!吾友竟至是,造化小兒胡敢爾;快哉!吾友死亦佳,佳偶相從成兩美。才命能兼世所難,福慧如君差可喜;博得佳人慷慨從,佳話千秋稱連理。聞說彌留握手時,呼天致語淚如水。願天憐妾鑒妾心,拚將身代甘如旨。不忍漸別忍長辭,倉皇下計且自矢。夫死妾生忍獨生?夫生妾死猶不死!縱教地下長相思,猶幸夫君病復起。不然黃泉有路請先行,為君泉下驅螻螘。夫存與存,亡與亡,同衾同穴願足矣。嗚呼!從古忠臣孝子祇爭片念間,那知成敗利鈍復何似。身後榮名亦區區,但行所安遑計彼。吁嗟!人生四十稱強年,惜哉平生樹立如是止。縱令百歲一瞬間,強分壽么果何以。多君風調自翩翩,性比醇醪才似綺。豈其上界玉樓成,欲藉君文振衰靡。升天入地任所遭,難得唱隨地下有知己。古愚都閫多情者,示我輓詞淚滿紙;滄江臥病慘無歡,感不絕心難已已。從此海內論詩更寡儔,長歌一哭聊復耳;一杯酹君君有知,幸輿細君同盡此。 生員盧植志載:「按鄭蘭汀先生世居島上李洋東溪鄉,妙年補弟子員,以才學名於時,尤長楷法,島人多取焉,食餼後,因軍功議敘選授台灣訓導,憚於風濤,卒不渡海就職,以家居終其身,後遺一子名厚生。」按盧植志(其父為總兵盧成金)其妻為薛師儀姪女,其生也距孺人之歿已久,不得親炙所聞,僅得其略如是爾。 鄭毓臣少尉錄示族中薛烈婦殉夫事因題七言律詩一首云:「河山劫後感滄烈,烈節堂堂孰表揚;通德名門多淑範,高陽有女獨流芳;死拼尸榻身隨殉,字示皮金骨亦香;倘得懷清臺廣築,貞風百代凜冰霜。」 浯江增貢生王星源,號秋楂,著有〈贈薛烈婦詩〉云:「殺身愧煞幾鬚眉,入地成雙志不移;潛德幽光終必發,好將軼事譜風詩。」 福建候官謝賢霖(號傅為)及古龍城王鍾駪(號鐵珊),分別著有題〈浯江薛烈婦傳〉:「浯江一片滄桑地,忠孝爭傳國姓王;天為名門留勁節,蛾眉亦自植綱常」;「乾坤易位感漂搖,殊禮應教異代邀;黃土終完冰雪操,長依明月壯江潮。」 浯江許贊虞(后湖人,字友候,同安縣廩生)時客於福州榕城瀛僑會館,見鄭毓臣先生修其家譜中列薛烈婦事蹟,不禁肅然起敬,薛氏乃贊虞之外姑祖母也,見諸名人詩題其節烈,亦敬獻一首云:「節烈爭誇出將門,偷生畏死不須論;浯江貞樹留坏土,秋菊寒泉薦一缶尊。」許贊虞每過墓門,均瓣香(形狀像瓜瓣的香,表禱祝敬慕之意)展拜。
-
雲南回想曲
每一次總是乘著歌聲的翅膀來到雲南 小河淌水蕩漾心靈的綠波 彌渡山歌裏的梁山伯和祝英台 早已雙棲雙飛 前往蝴蝶泉找五朵金花對歌 徐霞客出遠門時 我夾雜在歡送的行列中 舉杯添酒唱了一首渭城曲 他的山川壯行遊記 化成追尋老友的韻譜 穿越時空的廊道 大理古城的侵晨涼意 我聽見回族英雄杜文秀輕吟嘆著 大風起兮 此間曾播燎原火 英雄往矣 斯地猶傳動地歌 麗江古樂的演奏 我看到漢唐的精靈躲在梁柱盤旋 當納西族少女唱起夢裡不知身是客的古詩時 我那寂寞的珠淚 灘為一串串的音符 多年的漂泊 沒有歸屬感的靜夜裏 我彈撥的心弦 永遠都是流浪者之歌
-
我家三哥
談起我家三哥,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經常行善,所以他的大名經常上報(因為擔任紅十字會義工,經常護送海峽兩岸病人),最近又再次當選金門縣好人好事代表,接受表揚,可說是實至名歸。更代表金門角逐全國的好人好事代表,在此除了恭賀,更要預祝他成功當選。 現在容我來一一敘述他的事跡: 一、金門地區國小扯鈴隊的成立,就是當年他帶著他的兒子翁至誠(台大食品研究所畢業,曾在中正國小代課一年,目前正式任教於基隆市尚智國小)和姪兒翁百村(台科大土木工程科畢業,目前於新雅工程擔任工程師),搭乘登陸艇,遠渡重洋,來到金門,除了提供專業技術指導金鼎國小的扯鈴隊,還不吝惜的捐贈一百多個扯鈴,可說是出錢出力。因為三哥的用心經營,因為三哥的犧牲奉獻,感動了大家,縣政府、教育局、文化局,將之列為縣的重點發展而鼎力支持;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更是無怨無悔的投入,認真學藝。經過多年的紮根、培育、耕耘,這項民俗才藝,終於開了花、結了果,且薪火相傳,以至於今,而成為代表金門的特殊才藝,在每年的才藝競賽中,都能大放異彩,贏得佳績。 二、金鼎國小扯鈴隊的服裝、合唱團的服裝,都是他所捐贈的。另外,自七十四年起,每三年提供100套體育服裝給金鼎國小的小朋友。自七十九年起,每年捐2萬元作為金鼎國小至德民俗體育獎學金,以至於今。 三、盤山村老人休閒活動中心的興建以及搭建擋雨棚,各捐贈了5000元及2萬元。三哥並非富有之人,他省吃儉用,不求自己的享受,家裡的冰箱老舊了都捨不得換新,卻把辛苦賺來的微薄薪水設置獎學金,熱心教育,嘉惠學子,並提攜後進,造福群眾,這種高尚的情操,令人佩服不已! 近些年來,三哥退休返回故里(原任職於中國造船公司基隆廠),因受到先父的精神感召,把先父開墾的砥園加以整修維護,再加上大哥、大嫂的投入,使砥園由一片荒蕪到欣欣向榮,尤其在春天,更是生意盎然,各種有機蔬菜、水果及花草樹木,蓬勃發展,而鳥語啁啾、花香濃郁,真是滿園生輝,蔚為奇觀。我想:先父在天之靈一定備感欣慰!難得的是,由於種植火龍果成效頗佳,獲選為參與種植火龍果的相互觀摩者之一,並於九十二年當選模範農民呢!更於九十四年當選金門縣模範父親。更早,他曾當選過金鼎國小的傑出校友,還是清溪的資深優良作家。 九十三年,三哥加入紅十字會金門縣支會為基本會員,出任總務,積極參與人道服務之會務工作,協助見證遣返大陸人士,長期慰問、關懷地區受刑人及向日葵之家的患者。同時,協助啟動兩岸緊急醫療服務,對於兩岸救援工作,是隨傳隨到,絕不缺席。他是全心的投入,熱情的奉獻,這種無怨無悔的精神,著實叫人欽佩!鄰里村民無不豎起大拇指,佩服他的義行。 他可說是多才多藝,涉獵廣泛,記得在我小學時,就曾教我唱過「迎春花」這首歌。如今,他受到我的鼓勵,也加入金門縣合唱團,雖然不是唱得很好,但總是用心的學習,努力的練唱,來配合合唱團的水準。他這種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還真足以為年輕學子的表率呢!去年,合唱團「英雄組曲」的演出,他擔任打鐵工人的角色,演前不斷的揣摩修正,所以表演得十分傳神。平日練唱時,他經常默默的自動擔任值日生,替大家服務,我們的總幹事李素治小姐還特別誇獎他呢! 在我們所居住的下堡聚落社會,還是相當的傳統,大家守望相助,尤其是婚喪喜慶,都是互相幫忙,彼此關心。而三哥,總是義不容辭,主動幫忙,且毫無怨言,大家和樂融融,像自家的兄弟姊妹一般,也因這樣,大家感受到極為溫馨的鄉情。也許旅居在外久了,如今回到家鄉,更興起了一份歸屬感,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是無法抹殺的,也是這份親情使然吧,讓人更渴望全力的付出與奉獻! 三哥還有許許多多不勝枚舉的善行義舉,不再一一贅述。藉由此文,除了向我家三哥表達祝賀之心意,更期盼他的善行能公諸於報章,以對社會人心有更深更廣的影響!人人有善念,個個有義舉,則必能營建更溫馨和樂、平安健康的人間天堂!
-
●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婉玉和志宏聽完美枝的解釋後,毫不猶豫地端起碗,咕嚕咕嚕地全喝下肚。喝完後,志宏伸出舌頭舔舔嘴唇,婉玉把二只碗疊在一起。 「怎樣,味道不錯吧?」美枝問。 婉玉微微地笑笑。 志宏搖搖頭。 「有營養的東西可能較難喝吧!」美枝從他們的表情中,已洞察出他們的心理。 不一會,只見志宏手按腹部,快速地跑出門外,順手在地上撿了幾塊小瓦片,直往豬欄旁的露天「屎礐」奔去。當他還未脫下褲子,難以忍受的「屎水」已從褲管流了出來。於是他縮緊肛門強忍,復脫下褲子蹲下,只聽他的「尻川口」響起一聲聲噗嚕噗嚕的「落屎聲」,而後一股微黃而混濁的排泄物,毫不留情地狂瀉而出。他排泄出來的何止是那些美國奶粉,還有一顆顆尚未消化的「蕃脯糊粒」和沒有嚼碎的「豆豉粒」。 蹲了好一會,那些在肚子裡作怪的東西終於「落光光」了,他拿起擺在地上的小瓦片,朝自己的「尻川」一拭,順手丟進屎礐裡。如此的動作連續三次,當他看到瓦片所沾的穢物盡是屎水、而且又一次比一次少時,知道自己的尻川已經擦拭乾淨了。於是他起身穿上褲子,感到肚子不痛了,也輕鬆多了。然而他卻始終不明白,這些美國奶粉,到底是營養品?還是「落屎藥」?以後碰到美國番仔的座車經過,絕對不再向他們說「OK」了! 從婉玉的腹痛到志宏的落屎,美枝已知道這些美國奶粉的副作用,再也不敢讓孩子們亂泡亂喝。當欄裡那隻老母豬生下十二隻小豬而奶水不足時,她索性用那些美國奶粉加清水攪拌,來取代母豬的奶水,供小豬食用。或許是畜類的抵抗力較強,小豬吃後,並沒有什麼異狀,每隻都長得肥肥壯壯的。但是說來也奇怪,那些美國奶粉用熱水沖泡會凝結成小塊狀,而用冷水沖泡則不會。於是她試著先用冷水攪散,然後再把它煮沸,復加上少許的沙糖,自己先試喝了好幾口,除了感到有一股濃濃的奶粉香外,喝過後身體並沒有任何的不適,也沒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於是她興奮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孩子。 「我知道美國人是不會欺騙我們的,而是我們沖泡的方法不對,你們喝喝看。」美枝說後,為他們各舀了一碗。
-
名山名閣江西行
回市中心的鬧區,以為要讓我們下車去逛,原來是坐車遊街,大陸就是人多,八一廣場附近都是百貨大樓商場,比想像中來得熱鬧,晚上在鑫日酒店附設的餐廳用餐,哇!有蛋糕,原來今天是蔡緣的生日,雖然都是LKK,但也都會開洋葷唱生日快樂,而蔡緣還是我們這次最年輕的團員,讓大家感染下生日的快樂,我下次也要挑在生日出遊,有那麼多人跟你同樂慶生,氣氛特別的熱絡歡悅。 華燈初上的南昌街頭更加亮眼,我們想吃飽飯下車逛街,小潘就是一百個不放心,因為市區龍蛇混雜,來到勝利街與中山路口,也是當地最高檔次的商店街,小潘介紹有興趣回住宿酒店可搭計程車或走路過來逛。 晚上的滕王閣金碧輝煌好美,原來我們住的凱萊大酒店就在滕王閣附近,隔條大馬路面對贛江,車水馬龍如流水,很難通過,就往鬧區走,那知坐車是很近,走路過了兩條橫路都沒走到,大家只好到一家大超市逛,我們好奇試吃擺在大門口的東北松子和杏仁,逛了一圈出來,不買不好意思,算兩的不是算斤的,一稱才知一兩人民幣三元,還真不便宜。 雖然住的酒店對面就是滕王閣,但我和雅容住的房間,整個美景卻被窗外另一棟大樓擋住,服務生告訴我要到大樓陽台才能觀賞整座滕王閣景區,自己一個人又不敢亂闖,因為陽台好似有管制,心想算了,明早就要去參觀。 四月三十日天晴,五星級的酒店裝潢真的是一流,同樣消費也貴,所以早餐我們只能用中式的團桌,不是西式自助餐,我覺得早餐這樣菜色也不錯,有稀飯、肉包、饅頭、小菜等。 滕王閣從酒店走過去五分鐘,但我們今天要回廈門,所以直接退房搭車,轉個彎到停車場,還真不要三分鐘,出入廣場範圍不小,還得走段路才到大門口,但我們都被那氣勢如虹的高閣鎮住。 說到滕王閣就會想到王勃的滕王閣序,而我們對滕王閣的認識,不也是來自王勃的滕王閣序,滕王閣是初唐唐太宗之弟滕王李元嬰創建,這一千多年來歷盡滄桑,迭廢迭興,有文字可考達二十九次之多的重建,一九二九年十月毀于兵燹後,終於在近半多個世紀之後,在一九九九年十月(九九重陽)重建落成。 小潘要我們先從閣的整座建築觀看,看它像什麼字來的,我只注意那巍峨壯觀,一派大唐之風,重檐碧瓦,皇宇氣勢,還是玉珍用心說出「山」字,立面似山字,平面宛如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鯤鵬,而江南三大名樓的岳陽樓、黃鶴樓都以樓稱,何以三大名樓之首的滕王閣,為何稱閣不稱樓?我們對樓與閣的型制上似乎是樓閣連著一起通用,原來古時閣與樓是有分別,樓是重屋,上下都可以住人,閣則是架空的樓,建於平台上,而樓早年是軍事用如碉樓、城樓,而閣則是休閒、放置物品或觀覽之用,滕王閣當然是滕王遊玩宴集享樂亭榭歌舞的場所。
-
「水墨浯江」在廈門
敏達喜愛大自然可以從兩件事看出來,一是他的「塵閣」原位在城廂南門街市的巷弄裡,此地只聞車馬聲響,難得鳥語花香。二十年前搬遷到城郊的庵前村,現在若要找尋塵閣的芳蹤,得先繞過莒光樓,再走過一段兩旁種著木麻黃的林蔭坡路,才能找得到。再是他熱愛盆景藝術,他家的庭園裡擺滿了松、柏、榆、櫸、朴、榕、七里香等不同樹種的盆栽,這些造形特殊,引人入勝的天然小樹是他在山間僻野之際尋尋覓覓的結果,他愛山林勝境,也將她的「美」帶回家中。 大學時代主修中國山水,在臨摩的過程中奠定了深厚的筆墨基礎,這樣的一種訓練對一位學中國水墨的人來說是必要的。但也因為如此,讓很多學習者一直耽於「臨摹之樂」而不思突破,不想創新,不只自己停滯,也讓中國水墨畫失去了活力。有十多年的時間敏達是不畫畫的,何以一個這麼有深厚筆墨素養的人,竟然也會讓自己荒蕪到這個地步?唯一的道理是,那段時間他真是碰到瓶頸了,處在創作的十字路口,有一種不知道要「畫什麼」的困惑。這情況一直要到1995年邂逅張國英、汪聞賓之後才得到解決。我敢說若沒有那年「往事隨風」畫展的激勵、啟發,以及沒有之後我和他的「二人同行寫生」,就沒有至今仍創作不斷的唐敏達,這一切似乎冥冥當中自有定數,也只能套用佛家的那句「因緣具足」來解釋了。 官路邊的苦楝樹是他從新出發的起點,開始的步伐總是艱難、苦澀的。但一段時日後,當熟悉眼前的風吹草動,鳥鳴蟲唧後,原先積澱在體內的筆墨,也隨著眼前的景物而化開了。他畫枯樹也畫荒草,畫山巔也畫海嵎;留意屋舍也關注頹牆,連廢棄的機具和殘存的船體都逃不過他的視線。他用那一貫「黑白分明」的對照,「理性分析」的布局,細膩的筆致配上渾厚的色調,將家鄉的點點滴滴記錄下來,顯露出濃濃的「金門風味」。 這次在廈門他以近30張4尺全開的畫參展,都是他的精心之作。此中「大嶝在望」,是從鶯山廟向西看去的一個退潮景象,潮間帶佔去畫面的大半,上頭的土石、泥漿、枯草遍佈,反光的水路曲折蜿蜒,加上人為的軌條砦、鐵絲網被任意插置牽連,一幅生機勃勃卻帶著幾分肅殺之氣的景物活現眼前,遠方有一抹淡藍的海水,海的對面就是大嶝島了,這是典型的金門北海岸景色,欣賞畫也同時讓人勾起一段戰爭年代「風聲鶴唳」的記憶。另一幅「昔果山紅土地」,紅紅的土坡上,墨綠的木麻黃恣意生長,漲潮的水沿著土坡的裂隙湧上岸邊,兩個貪玩的孩子仍滯留沙地。此圖的經營手法,是以上方的「繁」對照下方的「簡」,用上方的「暗」對照下方的「亮」,再加上「紅土與綠林」的適當切割,處處給人一種對比美,表現出金門普遍的紅土景色。其他的畫作,如「慈湖出水口」、「古崗小景」、「廢園」、「秋野」等,都是他長年守候在家鄉土地上的力作,值得仔細玩味。 我覺得在水墨的技法上,敏達的精采在筆意,國英的妙處則在墨韻了。 年輕的時候,我就從文乾表叔(前金城國中美術教師)處知道國英是一位專注用功的人。長大後他考進師大美術系,接著上研究所,一路下來與中國水墨畫結下不解之緣。他的畫風明朗,畫理更是清晰。經常能對自己或是他人的畫提出看法,因言之成理,讓人有茅塞頓開之感,我就是在這方面特別受益的人。 這次他的30件尺幅不一的作品,畫出對金門的愛戀。他擅長用水與墨先畫出渲染的趣味,再用精簡的筆法勾勒收拾,他的畫像一首首的地方小調,給人雲淡風輕,舒坦自然的感覺。看畫時我試著追問:「那你的畫又該是偏向何種主義流派呢?」他平靜而篤定的回道:「寫實主義。」 他所謂的寫實主義並不是看到什麼就照單全收,而是根據畫面的需要做有意的取捨。回憶起無數次一同下鄉寫生的經驗,當一夥人到達目的地後,便立刻讓自己走進畫境,筆墨齊飛了起來,但他總是一付老神在在的樣子,看似遊手好閒,又像在思索些什麼?他畫的寫生稿常不是那麼完整的,一件農具也行,半間屋舍也好,眼前的士兵,追逐的小狗,都很容易被收進他的畫裡,這種即興式的畫法,讓他可以在短暫的時間裡,一口氣畫個好幾張,當大夥對他抱以疑惑的眼光時,他卻篤定的說:「我的方法不太一樣,寫生對我來說也是一種『采風』,等我資料齊了,可就是『一批畫』要問世了。」在對景直觀的當下,他看的是眼前的景,但想的卻是心裡的事。這種心靈與景物交會碰撞的經驗,我也有過,但因眼前的事已應接不暇,如何還能心生旁騖呢?以至於心中興起的那些片段想法,也只能任其雲起雲落了。 毫無疑問的,他所謂的寫實主義是唯心的,透過三分外在的求索和七分內在的自省,他畫出一張張傳統意味濃厚的好圖畫。例如那張「春耕曉霧」,先將后豐港的小攔水壩,補上幾棵木麻黃,再有意的加上一位農夫牽著牛隻正要上山的情景,此時的天空是一團團飽含水氣的雲霧,一幅生動的春耕圖就這樣出現了。在「木棉春深」裡,他畫正當花期的木棉,滿樹火紅,粗壯的主幹直挺挺的撐起一樹的「繁華」,略顯陰暗的天色把花兒襯得更加嫵媚,也讓春天的意味濃厚起來。「踏月而歸」是一幅由兩張6尺(180cm×90cm)全開的宣紙組合而成,畫著典型的金門花崗岩山頭,大筆而濃重的墨色佈滿畫面,一彎眉月給景物帶來微弱的光影,此時漁夫伴著家犬,踏著疲憊的步履,走在返家的路上。「涉獵圖」畫著在平淺潮間帶的灘塗地上,漁夫佈網圍魚的景象,曲折的水道正是魚貝蘊藏豐富的地方,此時畫前方的捕魚人正專注的涉水搜尋,一個生動的涉獵場景就這麼誕生了。他愛寫生,更愛將畫友收進圖畫裡,「寫生歸來」一圖有敏達的蹤跡,「麗日儷影」則寫出我和內人同遊烈嶼南山頭的情景。他是這樣的不避材料,以「無物不可入畫」的心境觀照一切,若不是在藝術上的博學多能,技高膽大,何能致之? 古人說:「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在與他交往的過程當中,這句話經常浮現在我的眼前。夾在三位水墨專業的畫友之前,我斗膽的參與了他們的行列,先不說別人的想法,我自己就已經「心虛」了。從瑞勇兄擬定計畫開始,敏達和國英一口答應,我則是不置可否,吱吱唔唔的,半路出家,畫藝平庸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身邊沒有大件的畫,雖然距展期還有一段時間,但又擔心萬一「經營」不善,自己繳白卷事小,誤了人家的「大事」可就不妥。最後是理智告訴我,不可輕易應諾,但朋友的「抬舉」又無法拒之千里,只好委婉的先以將全力以赴,但若畫作不夠水平或是數量不足,我都會打退堂鼓,絕不影響各位的計畫,更不損害「水墨浯江」之美譽。 主意拿定之後,便開始思索究竟要如何應付這件「大事」,為避免自己接下來一路的無謂操煩,唯一的辦法就是先畫出幾張大畫,給自己吃下定心丸再說。為此我先找來這些年在野外畫的素描稿,翻尋之後,選了十張做第一波創作的底稿,接著的工作便是「按圖索驥」,根據素描稿仔細的推敲、琢磨。為了能達成目標,不得不把略為懶散的退休生活稍做改變,每天逼著自己按部就班的爬上四樓的畫室「上班」,此中有苦有樂,苦的是技法笨拙,一張畫總要極盡心思,經歷一番掙扎才能搞定,樂的是隨著時光飛逝,總算苦盡甘來,終於有了那麼一點成果。第一批畫作完成正好是丁亥舊曆年前,彼時國英返鄉,幾位畫友來家小敘,我趁機攤開新作接受「公審」,但見畫友對著我的畫,你一言我一語,興高采烈的談論著,心想旁觀者清,畫友的諍言我一定牢記在心,以供下回創作的參考。 接著是春寒料峭的季節,我和明標頂著微冷的東北風,守住家鄉西北角的南山林道,聆聽木麻黃和尤加利的竊竊私語,仰望鸕鶿成群晚歸的迷人隊伍,綠油油的小麥田隨風搖曳翻滾,靜默的農人辛勤的在田裡忙碌,正是這美麗多嬌的田園風光,成就了我的圖畫。而金門多的是這樣的景致啊!多年來的接近,讓我對「大地的寬博和自我的渺小」有了一些領悟,沒有她一次又一次耐心的啟迪,就不可能有我現在的樣子。別人如何看待是一回事,但至少我對自己能快樂的「進出」鄉野,走在心中想望的道路上而略感自得。 退休後少了公務牽絆,時間更不受左右,加上小三通之後,「去大陸」成了時尚,也是鄉親走出小島的一種便捷。浪潮之下,小水花只能跟著漂浮,不論是純粹旅遊也好,藝文交流也罷,我都樂意,畢竟讀萬卷書和走萬里路,都是我所欠缺的。趁著還走得動的時候,就盡量去走吧!在多次的「出走」之後,識見也跟著開闊了。以大陸之地大物博,人才濟濟,可供我們學習、效法的地方,真是多得數不清,但兩岸因長久的分隔,不同的制度也孕育出相異的人文色調,我們可供借鑑的地方,也是不少的。如何在交流的熱潮裡「截長補短」?又如何「穩住腳步」?這「自謙」與「自信」的課題,應該是生為海島子民的我們可以去深思的。 這次,金門小而美的文化內涵,如果能因「水墨浯江」而傳播開來,那也算是我們對母親之島的一種回饋和報答了。 (下)
-
名山名閣江西行
一想日正當中大太陽下,就要出門去青雲譜參觀,離用餐地方沒多遠,大家都提不起勁,雖然小潘說那兒有林蔭可供休息,卻要我們先嚐一下排名長江第四大火爐的南昌熱氣,其實沒那麼熱是正值午休時間,想在有空調的車內享受冷氣。 青雲譜主要是看八大山人紀念館,對書畫有研究者,都知曉這位明末清初的寫意畫藝術大師,八大山人是明朝皇室後裔,世居南昌寧王九世孫,姓朱名耷,書畫中常屬名笑之或哭之,寓含「哭故國之淪亡,笑己偷生苟活」之意,十九歲時明亡出家為僧,雲遊各地,三十六歲回南昌,重修青雲譜道院,其畫立意精深,構圖奇特,筆墨簡練,氣勢磅 、感人心脾,所塑造的藝術形象,具有獨特的韻味,三百年來著名畫家揚州八怪鄭板橋、吳昌碩、齊白石、李苦禪、張大千等在畫風上都有受其不同程度的影響。 下車了,一看是在郊區,有片大湖泊,湖中央有白牆圍繞蒼鬱青翠的林木,得走過橋去,有點像江南水鄉,高牆紅門上寫著「青雲譜」,大門卻是深鎖著,我們走寫著「八大山人紀念館」的側門進園內,走過桂樹林,是拱門上寫「淨明真境」的地方,原來這像道觀的建築,是淨明道教的發源地,二千五百多年前,周靈王太子晉即於此開基練丹,漢末南昌尉梅福棄官隱釣於此建「梅仙祠」,東晉許遜治水至此始創道教淨明派,並建太極觀,唐代易名太乙觀,宋代建為天寧觀,清初建為青雲譜道院,因而現存有關帝、呂祖、許祖三殿依次遞進,左右的堂廡等六座殿,但都改為書畫的陳列室、展示廳,第一陳列室屋檐懸掛劉海粟題的「八大山人紀念館」匾額,大門楹聯寫「几閣文墨暇;園林春景深」館內現設有書畫展廳十座,陳列八大山人生平史料及其珍品八十餘件,我們不是行家是走馬看花,有研究者隔著玻璃框前,靜坐觀詳。
-
用心感受
因為要蒐集保存金門人閩南語特殊的口音, 實驗室裡的鐵面老闆狠狠的准了我一個月的假。帶著沉甸甸的錄音器材,返回久違已久的家鄉。 受訪的對象大多為六十歲以上的長者,也許是太久沒使用閩南語,大概花了兩天用力的聆聽,才能漸漸適應這個兒時記憶的語言。騎著摩托車,帶著手套、包著外套,穿梭在各個鄉鎮,冷氣房待久了,肌膚似乎一時無法坦然的面對這熱情的陽光。面對這麼多人,一對年輕的夫妻讓我至今印象深刻,與他們閒聊之際,金門式閩南語滑溜的程度,時常令我感到汗顏。 男生是在當兵時,心不甘情不願的含淚被分配到金門。一年多的日子後,慫恿當時還是女朋友的太太,毅然決然的將戶籍遷到金門。男主人憨厚的笑著說道:「這是一塊毫不保留的土地,自然景觀如此完整,當地居民前後為親、左右為友的特殊情感,令我動容,深深著迷。」「是啊!當時我的任務原為勸他趕緊回台,好好準備衝刺事業。但是當我真的活在這裡時,我突然懂得他的選擇。」女主人靦腆的說。 他們夫妻倆共同經營一家餐廳,從店裡溫馨的擺設與氛圍,可以感覺到他們對目前身活品質的享受。看著女主人微隆的小腹,我輕輕的問:「肚子裡的寶寶,會留在金門接受教育,抑或是返回台灣呢?」女主人微笑的說:「我好多親戚都在問這個問題,但我和先生都毫不考慮決定留在這裡。島不大但是有貼心的福利,學校不大但是有用心的老師,更重要的是,在這裡成長的小孩,能用小手握泥土,肆無忌憚的追逐蝴蝶,親吻小牛。許許多多的成長經驗是令人羨慕嚮往的。」 回台灣後,還是時常想起他們,謝謝他們用心去欣賞這塊土地的美。看來,把手邊的計畫趕緊完成,我又會立刻飛回去吃蚵仔麵線了。
-
空缺的記憶
三年前,阿威首次來電話,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交談之後我找不到任何的熟悉感,所以只能應酬式的寒暄和問候。原來他是我的國中同學,透過大嫂取得聯絡電話,主動熱絡的與我聯繫。結束交談,掛掉電話,我陷入長長的沉思,試著努力去回想,回想國中的歲月,卻怎麼也無法從記憶中尋覓到一絲半縷的印象,甚至到底在國中幾年級時與他同班過?我一點記憶也沒有,相對於他的盛情,內心感到羞赧和抱歉!於是翻出塵封已久的畢業紀念冊,但是獲得的結果仍然只是名字和那張稚嫩的臉龐,沒有任何的進展,因此雖然同樣定居大台北,內心並沒有他鄉久別會故人的喜悅和衝動,雖然之後他也曾主動又打了幾次電話,但是依然沒有接續起這段同窗之誼。 回想國中時代,已經是遙遠的三十年前,在那個封閉的年代,男女同學的相處方式幾乎是壁壘分明,加上個性內向、文靜又害羞,因此和男生講話的機會少之又少,加上對自己缺乏自信,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人際關係不知道如何去經營?所以在學校除了讀書之外,友誼就如同井底之蛙般的困在要好的三人幫中(同性),對周遭的事物缺乏主動的學習、探索和關心,因此造成今日對那段歲月回憶的空缺陷入窘境而懊惱不已! 今日下班後,剛剛返抵家門,阿威又來電話了,此刻他正帶著家人遊淡水,而且人就在我住家的附近,一來我該克盡地主的職份,二來我也好想會會畢業紀念冊上的那個小男孩,於是立即趕赴會面處所。糟糕!電話中忘了詢問相認的特徵,幸好有行動電話,如果是在二、三十年前,可能就要擦身而過囉!我在紅綠燈這頭撥了電話!他在馬路對邊接起手機,我們四眼相對,這就是了,雖然彼此仍不識對方容貌,但是基本的默契仍是有的,因為我們既是同鄉又是同窗啊! 彼此呼喚對方的名字後,阿威將搋在臂彎的紅色透明塑膠袋遞給了我,天啊!那是道地的金門水煮花生,母親在世時常常會郵寄給異鄉的子女,以解我們的饞嘴和思鄉之苦,這包家鄉的花生頓時串起我和阿威間的同鄉情誼,那種感覺彷彿是從陌生到剎那間的熟悉,真的好神奇哦!頓時三十年來的空白記憶突然被接上了電源,更像鑰匙般開啟了源源不絕的回憶,此刻我內心激動不已,阿威的花生是送對了,它勝過任何名貴的禮物,那份窩心和體貼,略帶鄉下人草根的性格,讓我更確定這就是我的國中同學。 看著阿威一家人和樂甜蜜的畫面,腦海中出現那位國中畢業紀念冊上理平頭的小男孩,卻是怎麼也兜不在一塊?時光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痕跡,卻也是歷練成長的喜悅,將近三十年的舊時情,升起一片既模糊又熟悉的光景。更讓我感動的一件事是:這一兩年來,我將平日人生的雪泥鴻爪變成白紙黑字,用筆名陸續在家鄉的報紙發表分享,阿威竟然是我的忠實讀者,他竟然能從文章的字裡行間,臆測作者就是我本人,這簡直太震撼了!因為我的拙作從來也不曾提過任何人的真實姓名,他卻能從其中的點點滴滴如數家珍般的和自己生活經驗串聯,他真的太厲害也太有心了,可見我國中所空缺的那一段,他比我用心百倍,我佩服他更感謝他,雖然內心羞愧,卻感恩今日的會面,他因猜想獲得證實感到高興,我也從阿威身上學到凡事要用心和惜情,今日相會時間雖短,我真的萬分珍惜! 阿威!謝謝你!因為有你,填補了歲月的空缺,也讓我的記憶增加了內容。
-
●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認真說來,共軍並沒有遵守單打雙不打的承諾,一旦發現國軍官兵在築工事或有重要之目標物,往往不分單雙號,都會加以砲擊。而這種無預警的偷襲行為,讓島民事先無法防範和躲避,因此而傷亡的不計其數。尤其是一種不必落地,且能直接在空中爆炸的砲彈最恐怖。 它能在短短的時間裡,爆裂成一小塊一小塊更具殺傷力的鋒利碎片,然後朝地面四處飛射,島民不知其砲名,就稱它為「空中爆炸」。倘若不幸碰上這種砲彈,除非能幸運地逃過此一劫數,不然的話,無論生靈或家畜,一旦被擊中要害,想不死也難啊!其威力之猛烈,可想而知。 臨近時序的冬至,儘管烽火連天,島民過著三餐不繼的苦日子,然並不能放著神龕上的列祖列宗不管。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可祭拜,但在這個亂世與貧窮家境裡,美枝只好用自家收成、俗稱的「芋瓠草菜」來充數,相信先人一定會體諒他們家的處境。 即使生活困頓,然而,美枝並未曾虧待過祖先。那晚她從大缸裡舀出半盆子「白胡豆」,遞給婉玉說: 「婉玉,妳年輕眼色好,看看胡豆裡面有沒有小沙粒和『豆鬼仔』,如果有的話,要把它挑出來、撿乾淨。」 「阿姨,這些胡豆要做什麼用的?」婉玉接過盆子,輕瞄了一眼,而後用手擾動了一下問。 「我們自己做豆腐。」美枝看看她說。 「阿姨,您會做豆腐?」婉玉笑著問。 美枝含笑地點點頭。 婉玉眼明手快地,不一會就把胡豆裡的沙粒和劣質物撿拾乾淨。 「把它倒進水桶裡,然後用清水浸泡;泡軟後,明早我們一起去磨。」美枝囑咐她說。 婉玉滿懷的好奇心,因為從她懂事後,家裡就從來沒有做過豆腐。 翌日清晨,美枝已把浸泡在水桶裡的胡豆撈起,並重新用清水洗了一遍,然後用篩子盛著。 「婉玉,妳和志宏抬一桶清水到『護龍』的石磨旁。」美枝把篩子放在水桶上,交代她說。 「阿姨,我自己去挑就可以啦。」婉玉說。 「叫志宏幫妳抬,他現在又沒事,別讓兩桶水壓彎了妳的腰,將來會長不大的。」美枝嚴肅地說。 「不會啦,」婉玉不在乎地,「我挑兩半桶就好了。」 「傻孩子。」美枝愛憐地,而後轉頭,高聲地對在房裡的志宏說:「志宏,幫婉玉抬水去。」 志宏出來後,婉玉遞給他一支扁擔,自己卻提著大水桶,一前一後來到水井旁。當婉玉放下小水桶下井打水時,志宏則在一旁觀看,完完全全沒有一點男生的氣概。雖然兩人出生只相差十幾天,但仔細看來,無論是發育或心智的成熟,婉玉可稱得上是一個大姐姐,而志宏則是一個小弟弟。 「志宏,你看過阿姨做豆腐嗎?」婉玉打起一桶水後,低聲地問。 「看過,」志宏想了一下,「只要白胡豆收成好的話,每年的重大節日,例如:清明、中元、冬至和過年,我媽都會自己做豆腐來敬拜祖先。」 「我家從未種過這種作物,它還有黑白之分嗎?」婉玉不解地問。 「黑胡豆是做豆豉用的,白胡豆用來做豆腐,但兩種經過浸泡後,都可以炒來吃。」志宏解釋著說。 婉玉打滿水後,志宏把扁擔穿過水桶上的繩索,走在後面的婉玉,主動地把繩索往後移了一大段,好讓自己擔負更多的重量。然後兩人同時蹲下身,把滿滿的一桶水抬了起來。 美枝帶著一隻空水桶,以及一篩子浸泡過的胡豆,還有一支飯瓢,已在護龍厝的石磨旁等候。這台石磨不僅可以磨豆腐,也可以磨大小麥和高粱,是農家必備的民生器物。當婉玉和志宏把水抬進來的時候,眼尖的美枝,一眼就看出婉玉讓了志宏太多。 「婉玉,妳記住,以後無論和志宏抬什麼東西,繩索一定要放中間,他和妳同樣的歲數,理應分擔一樣的重量。況且,他又是一個男孩子,照理說應該讓他自己去挑才對。兩大桶挑不動,兩半桶總可以挑得起來吧!」美枝正經地說。 「阿姨,我的力氣比志宏大,讓他一點沒關係啦!」婉玉不在乎地說。 「媽,您沒看到,婉玉幾乎高我半個頭,她的力氣當然比我大。」志宏為自己辯解著說:「何況是她自己要讓我的!」 「不知好歹的東西!」美枝含笑地白了他一眼,「以後有好吃的,但願你不要忘了婉玉才好。」 志宏看了婉玉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美枝用清水把石磨沖洗了一下,然後套上『磨鉤』,告訴婉玉和志宏說: 「你們兩人合力推磨,我來加豆加水,推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休息。」 婉玉和志宏分別站在把手的兩端,當美枝把胡豆和水用飯瓢舀起放進磨孔時,他們就合力地推著,讓它順著圓形的石磨旋轉。不一會,被磨成漿汁狀的白色液體,就從石磨中間的空隙處,不停地流入石磨桌上的小溝渠,再由缺口流入水桶裡。 每當石磨轉動二三圈後,美枝就用飯瓢舀起胡豆和水,準確地放進磨孔裡,孩子合力地推著磨,或許是第一次磨豆腐,心中充滿著一份未曾有過的新鮮感,因此並不覺得累。當美枝放進最後一瓢胡豆和水時,兩人竟使力地推著磨,而後讓它空轉了好一會,才氣喘如牛地停下。 「累不累啊?」美枝關懷地問,並順手舀水把沾在石磨上的豆渣沖洗了一下。 「怎麼會不累,手都快痠死了。」志宏甩甩手說。 婉玉沒說什麼,只對著美枝笑笑,隨後突然轉身對志宏說: 「我們小學一年級的國語,其中有一課叫〈做豆腐〉的,你還記得不記得?」 「當然記得!」志宏神氣地說。 於是兩人異口同聲地唸著: 「做豆腐,真辛苦,半夜起來磨,磨好還要煮,加上些石膏,才能成豆腐。」 唸完後,兩人哈哈地大笑。美枝面對著這對可愛的孩子,也露出好久未曾有過的笑靨。 「這篇課文,真是做豆腐的最好寫照。短短的幾句,足可讓你們體會到做豆腐的辛苦。」美枝趁機開導他們說:「等一下你們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要經過幾道手續,花費多少工夫,才能成豆腐。」 回家後,美枝把那桶磨好的豆汁倒入洗淨的大鍋裡,並加了一些清水。 「婉玉,妳來幫阿姨燒柴火,」美枝說著,順手拿了一把大鍋鏟,放進鍋裡,「記住,火不能燒得太猛烈,以免鍋底燒焦了;豆腐一旦有焦味就不好吃了。」 婉玉燒著柴火,美枝不斷地用鍋鏟攪拌,以防沾鍋而燒焦。 慢慢地,鍋裡的豆汁滾了,也同時冒起了許多微黃的泡沫。 「婉玉,已經滾了,不必再燒了。」美枝囑咐她說。 婉玉揉了一下眼睛,站起來觀看。 美枝搬來一張「椅頭仔」,上面擺著一個木桶,桶上放著篩子,並鋪上一塊陳舊的「豆干巾」,然後用水瓢舀起,再倒入篩子裡,於是經由豆干巾的過濾,流入桶裡的為豆漿,殘留在豆干巾上面的是豆渣。 「來,」美枝對婉玉說:「我們各抓住二個豆干巾的角,然後把它提高再輕輕地搖晃搖晃,好讓豆漿流乾淨。」 當她們同時提起豆干巾時,隨即飄起一股濃濃的豆漿香。 「阿姨,好香喔!」婉玉讚美著說。 「想不想喝原味的豆漿?」美枝看了她一眼,含笑地問。 「當然想,」婉玉毫不客氣地說,「我長這麼大,還沒嚐過自家磨的豆漿呢!以前喝的,全是駐軍早餐吃剩的。」 「妳叫志宏拿兩個碗來,先讓你們嚐嚐豆漿的香味,等一下再品品豆花的美味。」美枝說後又叮嚀著,「順便把櫃子裡那個裝糖的小罐子拿來。」 「知道了。」婉玉興奮地拍了一下手,轉身就走。 姐弟倆喝完豆漿,就站在旁邊看美枝在「牽豆花」。美枝用的不是像課文中說的「石膏」,而是用傳統的「鹽露」來取代。只見她右手拿著一支小鍋鏟,左手端著一碗鹽露,每當倒下少許的鹽露,就趕緊用鍋鏟在上面輕輕的撥動撥動,不一會,就自然地凝結成一朵朵淡黃色的豆花,如此之神奇,簡直讓婉玉看傻了眼,過後也品嚐了豆花的美味。 當豆漿變成豆花時,美枝快速地把豆干巾裡的豆渣清除乾淨,再把豆花倒進去包好,復放在院子的石板桌上,上頭再放一塊平整的木板,然後用石塊或大秤坨壓上,經過數小時的重壓,讓豆水逐漸地流乾,就自然地凝結成整塊的豆腐。 砲火除了造成各種傷害外,也打亂了島民的生活起居。冬至是民俗的重大節日,祭祖更是每個家庭必須遵守的傳統禮儀,無論自己平日生活有多麼地困頓,每逢年節,總得讓神龕裡的列祖列宗吃頓飽。雖然買不起大魚大肉,但美枝並沒有讓祖先失望,在婉玉和志宏的協助下,她用小麥磨成的麵粉蒸了好幾個「碰粿」,上面還灑了幾顆「紅花米」做點綴。一碗「蒜仔炒豆干」、一碗「檳榔芋」、一碗用蕃薯粉和「芋角仔」以及「蒜仔尾」,上面還灑了一些炒過的「土豆仁」的「鹹安粉」、一碗「炒高麗菜」、一盤用麵粉包「土仁芙」油炸成的「棗仔炸」、一大盆煮熟的「土豆」、一鍋「菜球湯」,即使樣式不多,但都是用「大塊盤」和「大碗公」來盛裝,因此,幾乎擺滿了整張「八仙桌」。 美枝燃起一炷香,口中唸唸有詞,她祈念的或許是保佑全家大小平安,砲戰盡快結束,孩子快點長大,田裡的作物年年豐收。其他的,再如何地虔誠膜拜,也不能撫慰她孤單寂寞的心靈……。 第三章 砲戰依然持續地單打雙不打,島民想活命,就必須在各行各業善盡本份、努力工作,才有飯可吃。 美枝原本貧窮的家境,再加上阿順被匪砲擊斃的不幸遭遇,早已是政府登記有案的貧戶。然而,貧戶歸貧戶,政府從未有任何的救濟或補助,如果不靠自己的勞力討生活,餓死了活該,誰會來可憐你。有一天,她接獲村公所的通知,請他們上午九點帶「戶口牌」,自備麻袋,按時到鎮公所領取美援救濟品。接到如此的通知,的確讓美枝高興了老半天。她聽說,美國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許多窮困國家的人民,經常接受他們的救濟。這一次終於輪到窮苦的金門人了,而且有她們家的一份,教她不興奮也難啊!
-
名山名閣江西行
南昌之名始於西漢,漢高祖劉邦派穎侯灌嬰率兵進駐南昌,並修築南昌城,俗稱灌嬰城,後取「昌大南疆」和「南方昌盛」之意,定名南昌,並為豫章治郡,唐宋又稱為洪都,以唐代王勃滕王閣序稱之為「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更加聞名,而近代更是因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周恩來等發動南昌起義,奠定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成立,被中共稱為英雄城。 讀過中國近代史,誰都知道江西井岡山是中共老巢,卻不知中共八一叛變是在南昌,來江西這幾天,心裡就納悶,江西的建設比之其他省份來,似乎較落後,不知是否與當年國共爭戰有關,因為江西旅遊業都在八零年代才開始抓緊腳步,政治的惡鬥,易生政策的分歧,導致經濟崩潰蕭條,建設緩慢落後,但在兩岸交流後,江西老表也真有南方昌盛之姿,因為過了揚湖大橋,進入南昌的昌南學區,一間接過一間的學府,私人的藍天學院、現代外語學院、南昌大學專修分校,理工學院、氣象學院等學府,教育普及,培育人才,讀書風氣帶來欣榮,讓人看到希望,而小潘說昌北才是大學城,有南昌大學、華東交通大學等,也是經濟技術開發區。 來到南昌才十點多,去參觀什麼都市候鳥的天香園,原是私人的花園,有二千多盆盆景,最主要是在都市裡竟有候鳥棲息,據稱這裡鳥類棲息之多之密,堪稱世界城市第一,來位女的解說員,帶我們先去候鳥棲息園區,好多白鷺絲,但鳥糞也夠讓人掩鼻,其瑞出聲開炮,現是禽流感敏感期,還帶我們來這種鳥地方,圓目建議最好每人送一個口罩,當我們抱怨連連,卻看見一大群學生戶外教學,園內也有亭台水榭樓閣,穿來走去佔地頗廣,在內設武財神關老爺處的廡廊走道是一群小學生,來到避靜樓以為遠離小朋友的吵雜聲,卻看見一大票幼兒園可愛的小天使,每個孩子額頭上還貼著紅星星,純真的臉龐好討人憐愛,我們這群女人家,大都可算是阿嬤級,逗著一群幼兒們跟著我們合照,每個人都笑得好燦爛。 這園似乎特愛關老爺,第一樓層也有一尊彩色關公拿著青龍偃月刀的塑像,樓閣上是展示些民俗工藝,有好幾床的古時紅眠床,只是中等雕刻的床,我比較好奇是有張七巧板的方桌,上了樓頂往下頭一瞧,天啊!像是都市中的叢林,樓閣就被樹林包圍,林梢樹上停滿著數種鳥類,更有不少鳥兒在空中盤旋,怪不得被稱為豫章十景「都市候鳥」,看完鳥兒,沿著路徑,經過人工造景的洞天福地瀑布,左等右喊著大伙來張大合照,有人卻急著要去觀賞有盆價值上千萬被稱為老當益壯的盆景,我是看不懂它的身價,因為有幾棵造形看來不比它遜色,真是外行人不懂行家的眼光。 逛一大圈竟也到了午餐時間,今天準是個黃道吉日,來到豫章城飯店,大門前就有兩對新人在歡迎客人的道喜,我們也沾了喜氣上樓去,喜氣洋洋熱烘烘,南昌的天氣氣溫升高了好幾度,在包廂內直流汗,開了空調才心涼平氣,也才吃得下江西煨湯。
-
一位平凡的不平凡長者─敬賀楊水應賢伉儷鑽石婚慶暨新書問世
鄉賢楊水應先生不僅是我衷心尊敬的長者,亦是鄉親推崇、商界敬重的典範,他一生奮鬥的歷程、創業的艱辛、屈辱的承受、挫折的克服、危機的化解、生機的掌握、商機的開拓,塑造了一個成功者必須具備在艱彌厲、永不懈怠的恢宏氣勢與昂然風骨。 水應先生在兄長先後「落番」「走南洋」後,即註定無法擁有足夠的生活資源與工作條件,年紀輕輕,無論「霜寒雪凍」、「起風蔭雨」都要母子相依為命,上山作穡,落海銼蚵,提早擔起「大人」農耕漁牧的生計,就因為提早食苦,而造就了他一生堅忍不拔的精神。 從年輕時代「食頭路,作伙記」、「走水兩岸」求生,將金門土產銷往廈門,每由廈門運貨回金門,將本求利,從無到有,從零做起,刻苦勤儉,累積起家,腳踏實地,打下日後成功的堅實基礎。尤其親身歷經抗戰期間的金門淪陷,抗戰勝利後的國共戰爭所引發的「古寧頭戰役、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等,在水應先生三十五歲以前,由少年到青年,由青年入壯年,可以說一直在「危機」中過日子,日寇的鐵蹄,盟軍的轟炸,中共的炮火,兵燹戰亂,親身體驗「平安」才是最值錢,也是最寶貴。 民國四十七年,水應先生毅然放下金門一手締造的事業,舉家遷台發展,雖在初期仍是「起步」維艱,但卻是在一個「大轉機」中,精準地掌握到了新的「生機」,由於水應先生的細心、用心、誠摯、懇切、和藹、可親、苦幹、實幹,是非常讓朋友樂意與他合作的伙伴。五十年來,在在印證了他一步一腳印,務實穩當的經營風格,贏得了工作伙伴的強烈支持,商界人士的推崇愛戴,建築業、紡織業、皮革業、觀光業,以及近年對大陸房地產的投資等等,經營層面由點而面,經營項目由少而多,經營規模由小而大,經營距離由近而遠,說實在的,憑一個出身農村的鄉下人,有如此宏偉的成就,說不被人欽佩,受人敬服也難。 水應先生為人樸素無華,平易近人,就像隔壁鄰居的叔伯兄長一樣的親切平凡,可是表現在外,卻是非常的不平凡,他的不平凡不在於他事業的成就、財富的豐盈,而在於他遠大的眼光與過人的氣魄,在不斷與人為善,不斷廣結善緣中,不斷地奉獻、回饋及付出。急公好義,樂善好施是各界人士對水應先生的共同評語,不論鄉親、友朋個人的急難,或是故鄉的任何公益事業,只要水應先生獲悉,出錢出力之外,還有一呼百應的效益。他委託金門縣政府代辦的紀念其尊親的獎學金,規模及金額在私人設立者之冠,湖下故鄉有需要者,絕對支助到底,歷年修建海印寺、牧馬侯祠、媽祖廟、三尊五廟、城隍廟、水陸法會、育幼院愛心基金會及興建金門華僑之家,都得到水應先生的慷慨捐助。自數萬,數十萬甚至百萬元。堪稱功德無量,所以福報連連,不但事業蒸蒸日上,順遂發達,子孫滿堂,幸福無疆,夫人陳淑女女士,女中典範,相夫教子,與先生結縭一甲子,鶼鰈情深,「夫妻寶老」,羡煞多少人。 七十七年膺選全國好人好事代表,獲頒代表最高榮譽的「八德獎」,八十四年獲頒金門建縣八十週年傑出鄉親「企業成就獎」。六十二年當選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蟬聯七屆,如非新訂「人民團體法」硬性規定理事長以連任一次為限,可能現在還在第一線為鄉親們服務。八十一年獲行政院聘為福建省選委會委員,九十二年聘為金門縣政府縣政顧問。 以水應先生六十年的商界奮鬥所累積崇隆的聲望,德惠所及不僅台澎金馬,且遠及大陸、世界。先是民國六十年與楊森老將軍,立法委員楊寶琳創組成立「全球董楊宗親總會」,楊森任首屆理事長,水應先生任副理事長,自此經常前往菲律賓、泰國、印尼、馬來西亞及大陸地區參加宗親活動,既結交新知,更擴大視野,所以事業順利登上高峰,人脈更為廣闊豐沛。並先後任台北市董楊宗親會理事長、四知公益協會理事長、參與贊助台北市布業公會、台北縣閩南同鄉會、金門學人聯誼會等社團活動。 我與水應先生結交近半世紀,自我初入社會到退休歸隱,他視我如手如足,我待他亦師亦友;我尊他長輩他謙遜,他稱我兄弟我高攀,就在誠摯的尊敬中,讓我霑沐不棄的榮寵。每次由金門到台北公幹,都會前往南京西路他的公司拜訪喝茶,談家鄉事務、談鄉親近況,他的親切,他的包容,他的謙和,他的誠意,隱隱然綻放出長者的風範。七十五年我奉調台北後,更是他的座上客,我更樂意奉召為同鄉會擔任義工,奉獻一些些棉薄。 他一家人包括楊夫人,他的公子、女公子、媳婦,都不以外人待我。他的事業伙伴陳振東(陳詩吟裔親)、徐根祝、張實芳(旅菲僑領)是我素為尊敬的鄉長,許乃貞為我的宗叔,他的軍中好友張人俊中將、陳興國將軍亦為金門舊識,至今仍時相過從。受他器重、照護、提攜的何克熙、顏伯仁、楊肅元、楊忠益、蔡輝霖、蔡天全、楊鴻彬、蔡榮根、黃怡騰、楊永斌、洪炳源,非但是金門俊彥,更是我的多年至友。他的族弟新加坡金門會館,浯江公會主席楊清芳,我到新加坡他盛宴款待我,他到台北,我則「傍神作福」奉水應先生之命欣然「作陪」。 今年,民國九十六年,是水應先生,淑女女士鑽石婚大慶之期,亦為他的創業傳記《上善若水》新書問世,好友們公認有集會慶賀的必要:一則人生在世有「金婚」已是不易,登甲子「鑽石」之慶者更難,陳女士楊夫人好德行,一路行來,「幫夫蔭子」,無怨無悔中茹苦如飴,「倒食甘蔗後來甜」、「荌茨呣驚落塗爛,只望子孫會生傳」,今日子孫滿堂,瓜瓞綿延,印證了「捨」「得」的禪機,福報的因果。二則水應先生的創業歷程,正是給後昆晚輩「成功必是苦中求」的啟示,畢竟世上絕無一蹴可幾,不勞而獲者,「皮衫無洗,皮人無底」。三則水應先生之所以得到事業成功,家庭幸福,德望崇隆,實至名歸,始終展現他是平凡中的不平凡的成功者,我們該為他慶賀,為他喝彩,以他為豪,以他為傲,以他為榮,以他為典範。 (本文作者為前救國團專門委員,金門縣文史工作協會理事長)
-
●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儘管阿順和翠嬌是被共匪的砲彈打死的,但還是要經過村公所報請相關單位驗屍後始能下葬。在這個戰亂的時局,在一個以農維生的貧困家庭,那有能力一口氣買二副棺木供往生的親人使用。在村人的協助下,以克難的方式,用幾塊老舊的木板,以及駐軍廢棄的子彈箱,勉勉強強釘了兩口棺木。沒有請地理師擇日看風水,也沒有舉行任何的出殯儀式,就近請了一位道士來超度引導,便草草地把阿順和翠嬌分別葬在自家的田埂上。然而,當棺木抬到半途時,竟又遇上共軍的砲擊,抬棺的人已顧不了棺木不能半途停歇的禁忌,不得不先把它抬到路旁擺一邊,帶著孝男孝女以及少數幾位送終的親戚,快速地躲在附近的戰壕溝裡。 此時,經過砲火的折磨和心生的恐懼,孝男孝女傷心的淚水已流盡,諸親友同情的淚水亦已擦乾。當他們再次聽到砲彈的咻聲和落地的轟隆聲時,總是本能地雙手抱頭而後蹲下,盡量地把身體往溝壁間靠,早已顧不了棺木裡親人的屍體未入土,甚至在烈日底下曝曬,一切都得等砲彈轉向再說。而此時此刻,轟隆轟隆的砲聲卻時近時遠,連續多時未曾停過,幾乎連往生者也得不到一點安寧,遑論是生者。如果砲戰不盡快結束的話,不知還會有多少生靈或死者,受到如此的折磨。 砲聲終於轉向了,抬棺者在道士鈴聲的引導下繼續前行。當抬棺者重新抬起阿順那副簡陋的棺木時,竟從底座的縫隙中,不停地滴出一滴滴惡臭的屍水。抬棺者右手撐著扁擔,左手則摀住鼻子,不得不加緊腳步快走。即使已是秋天,但悶熱的氣候讓傷痕累累的屍身腐爛得更快,加上棺木簡陋,又沒有足夠的金銀紙錢可墊塞。如依死者入殮的經驗,還必須在棺木裡撒上一層白灰粉,以防屍水滲出。但在這個砲火未曾停歇的節骨眼,為了村人安全起見,誰會冒著生命的危險去買些白灰粉來供往生者使用。唯一的冀望是趕緊把他們埋葬,以防止傳染病的衍生。或許是基於這些理由,才會出現屍水滲出的少見狀況。 在因陋就簡的同時,如果棺木沒有用繩索捆綁在那支粗大的杉木上,或許,僅憑幾支鐵釘來固定的底座,豈能承受屍體的重量。萬一沒有捆綁牢固,或是繩索斷了,抑或是底座脫落,一旦讓屍體掉出來,勢必讓往生者造成第二次傷害。在這個烽火連天的苦難時代,什麼狀況都有發生的可能,島民必須坦然面對,才不會為自己、或替別人製造更多的苦惱。只要往生者能入土為安,其他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當抬棺者把兩副棺木分別放進墓穴解開繩索時,同樣地,並沒有舉行任何一種儀式。來幫忙的村人都清楚,在這個兩岸軍事對峙的緊張時刻,軍方是不容許一般平民百姓在山上隨便點火或燃燒金銀紙錢的,以免讓敵人發現目標。於是,道士手搖著小銅鈴,帶領著孝男孝女以及親人環繞墓穴一圈後便告結束。兩個家庭雖然只是表親,但發生這種傷心事卻是始料未及的,因此也並沒有刻意地再分彼此。兩個孩子同時扮演著兩位往生者的孝男孝女,親戚也未曾計較什麼,只求能把親人快速地安葬,讓往生者入土為安,也好讓來協助他們料理喪事的村人能盡快回家,以免在這個無處可躲避的空曠山頭,遭受匪砲的襲擊而發生任何不幸的意外。 料理完阿順和翠嬌的後事,美枝含淚地指著神龕,告訴婉玉說: 「若依我們的傳統習俗來說,外戚的神主牌位是不能供奉在這裡的,但今天,生在這個烽火連天的亂世,我也顧慮不了那些禁忌了,總不能把妳母親的神主牌位放在荒郊野外,任由風吹雨打太陽曬。不過妳也要記得,將來長大後,如果有能力、有自己的房子,必須把妳母親的神主牌位迎回家供奉,這是為人子女者應有的孝道,希望妳永遠記住。」 「謝謝您,美枝姨,我會記住,我會永遠記住的!」婉玉說後,竟伏在美枝的胸前,失聲地痛哭著。 仔細地想想,如果不是這場戰爭摧毀翠嬌的家園,讓她不得不帶著孩子來表姐家避難,勢必不會死得那麼悽慘。而一生務農的阿順何辜?他可曾得罪了毛澤東還是朱德抑或是周恩來?為什麼共產黨的軍隊,竟用大砲把他打得體無完膚、屍首分離?而今兩人的葬禮,簡直比清平時富家人死了一隻狗還不如!他們能瞑目嗎?如果真有神靈的存在,就請他們直接從天堂,去找共產黨算帳吧!因為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們。 第二章 面對人生如此重大的驟變,儘管美枝心中有怨亦有恨,但必須忍受內心的悲痛和煎熬,含淚地挑起這個家的重擔,接受未來人生歲月的挑戰,更要負起兩個孩子的教養之責。尤其是婉玉這個可憐的孩子,父親生死不明,母親則喪生在匪砲下,已道道地地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雖然自己的夫婿也不幸罹難,家中頓失依靠,又必須扶養自己的兒子,這些都不是一個弱女子所能負荷得了的,或許不久之後,生活的重擔會壓垮她的肩頭。然而,她能看著婉玉而不管嗎?即使只是遠房表親,但面對這種令人悲傷的情景,她勢必會義無反顧地把婉玉拉拔長大。自己的孩子有飯吃,絕對不會讓婉玉挨餓;自己的孩子有書讀,絕對不會讓婉玉失學。惟有如此,始能慰九泉下的表妹。 婉玉小小的年紀,除了善解人意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在這個家庭所扮演的角色。雖然自小不是在這個家庭長大的成員,但在美枝姨溫馨的慈暉裡,在志宏手足親情的相待下,很快地就與他們融為一體,三個人相依為命。 經過四十餘天不分晝夜的砲戰,我方國軍是愈戰愈勇,共軍卻已精疲力竭,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透過廣播,宣佈「單打雙不打」。不管軍方的反應如何,這個消息對島民來說,的確是喜出望外。他們實在過怕了這種天天都要躲防空洞的日子,甚至還要冒著砲火的危險上山農耕或收成,全家大小才不會挨餓。如果共軍真能實踐單打雙不打的諾言,至少島民可以在二天之中,過一天安寧的日子,在雙號停止砲擊時,也可以放心地上山工作,或在近海的岩石上,撿拾一些海螺當佐餐。 反觀國軍弟兄,誠然是為中華民國而戰,為保衛這塊土地而戰,但他們有牢固的碉堡和坑道可住,既不愁吃又不愁穿,一旦因公陣亡,家屬還可以領到撫恤金;倘若受傷,有軍醫院可醫治,較嚴重者,可搭乘軍機後送赴台醫療。而島民呢?一旦人員傷亡,房屋被擊倒,農人不能上山耕作,漁民不能下海捕魚,商家無生意可做,家畜或家禽被匪砲擊斃,因此而三餐不繼、家破人亡者,他們要向誰去申訴或求償呢?儘管戰爭沒有贏家,但這場戰爭真正的受害者,絕對是兩岸無辜的 平民百姓。 大凡農家一些粗重的工作,幾乎都是由男人來擔負,美枝家也不例外。而今,夫婿被共軍的大砲打死了,志宏只是一個十二歲大的孩子,這個家的大小事宜,無形中全落在她的肩上。煮飯洗衣或餵養家畜家禽,對她想說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山上的「穡頭」,不是她這個弱女子可勝任的。可憐的美枝,為了家,為了兩個孩子,必須戴上「箬笠」捲起「褲跤」,重新學習「犁田」。 而犁田並非只是單純的一來一往,必須隨著播種的季節以及不同的作物,犁出各種不一樣的「田股」。譬如種花生犁的是「土豆股」;種高粱犁的是「露穗股」;種地瓜犁的是「蕃薯股」,施肥時還必須先「獻股」,然後再「撖股」,幾乎每一種作物,都有不同的耕作方式。目睹如此的情景,即使村人投射出一絲憐憫的眼光,但在農忙的時候,自己都忙不完了,那還有閒暇顧及到別人。美枝心裡清楚,與其依賴別人,還不如靠自己,於是她不畏辛勞,克服種種困難,慢慢地,終於學會全套農耕本事,雖然談不上專精,但勉勉強強過得去。倘若再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往後勢必就能駕輕就熟,不必事事求助於別人,這點似乎才是她最感安慰的地方。 美枝為了不落人口實,經常地,她會帶著自己的兒子上山協助農耕,把婉玉留在家裡做些輕便的家事。然而,說輕便倒也不輕便,一個家庭的日常瑣事,亦非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所能擔負的。挑水、洗衣、煮飯、掃地、餵養豬隻和雞鴨,讓她忙得團團轉,但是,她卻未曾有過任何一句怨言,每一樣工作都做得有條不紊,甚至如有餘暇,還會提一壺茶水上山,一方面讓美枝和志宏解渴,另一方面順便幫幫忙。小小的年紀竟有如此的思維,並懂得為人處世之道,讓美枝倍感窩心。久而久之,美枝待她如同自己的親生女,甚至所受到的疼愛遠勝過志宏。 時光在匪砲的「咻聲」和「轟隆聲」,以及「單打」和「雙不打」的騷動中快速地逝去。
-
名山名閣江西行
走回剛才搭船的地方,解說員一直問我們要不要到對岸的象鼻山,大家興趣缺缺,因為去過桂林漓江,看著有小桂林之稱瀘溪河,不覺有什麼看頭,比之同為丹山碧水武夷山來,我是比較喜愛武夷九曲探幽,乘筏賞景的雅趣。 出了大門,都是商家,我們去參觀一家賣樹根雕刻藝品,雕刻得都很精美,價錢還好不算貴,可是大家還是純欣賞,有人乾脆去買冰淇淋吃比較實際,有些山產物品看看而已,就提早上車去鷹潭了。 回程時,小潘介紹來時匆匆未見的幾個山峰巨石,考我們龍虎山的十不得,拿了「天下唯一絕景」的卡片,又唱了江西人男女調情時的「十不要」,我們都是老女人聽了是笑得前俯後仰,通俗略帶色情的內容,有人可能比較保守衛道,認為這對女性是性騷擾,男歡女愛本天性,互相尊重有守節。 小潘因為有購物點,拜託給個薄面,讓他好辦事,我怕進老鄉珠寶店,明明就是推銷東西,還要說東說西、牽親引戚,又是台灣的爸爸、金門的姑姑,受不了,好了看要賣什麼貔貅,價錢講好,以為大家不會買,想不到大家還是失血,只是小東西,花個小錢給小潘個面子。 到鷹潭市區不到二十公里路,很快就到我們住的香江酒店,這家酒店就在火車站附近,而且就在鐵道旁,招治他們夫妻倆運氣特別好,分到一間就在鐵道旁,又是犄角,房間小不打緊,盥洗室就面對床,我們就抗議換房,同一樓都客滿,得到十二樓或九樓,我故意恐嚇服務生,隔壁房如沒人住,看著辦,那知我這草包真敲了隔壁房的門,想不到看著辦的人是我,房間跑出位穿內褲的男人,兇巴巴地問我幹什麼?說聲對不起,真想鑽個洞躲起來,原來今天是星期五,客人多。 用過晚餐,以為這兒是火車站準定是熱鬧市區,那知都是酒店飯館,大伙走到一家大超市,不想買東西逛了也沒意思,回酒店又是看電視,我們幾個相約到酒店對面的「良子足浴」,是家連鎖店,女生就我和雅容、圓目,三人一間,本想請女的服務,卻都是二十啷噹的小伙子,不知是力道夠,還是我們爬三清山腿腳還酸,一抓小腿肚,我們三個女人竟然哇哇大叫,九十分鐘真夠舒服,圓目直誇這家服務態度不錯,雅容說這家功夫技術有一流水準,我呢筋骨活絡全身舒暢。 四月二十九日天晴,以為會睡個好覺,早上一起床,大家都異口同聲,整夜都是火車聲,鷹潭火車站是浙贛、鷹廈、皖贛還有京九支線等四大鐵路幹線縱橫交匯,來往行駛的火車只要各一班,就有八回通過火車站,半夜寂靜,火車聲聽來更加吵人清眠。 這家早餐供應還真摳門,煎個蛋得自付,雖是一、兩塊錢,就讓人心裡不爽,奇怪鷹潭也是江西重要的交通樞紐,又是新興的銅業、能源和化工的基地,但菜色卻比一些小村小鎮來得差,是否勞動人口多,比較節省,以吃飽為主。 鷹潭到南昌車程約一個半小時,不趕時間八點半才出發,小潘又得介紹他們江西省的省會南昌。
-
陰火的秘密
(1) 那是一對輕薄的翅膀,一片雲黏上去。 沒有夕陽火紅,沒有的。 (2) 她因為知道那秘密得以掌管馬。馬兒們陷進很長的線索,終究無從得知陰晴的秘密。牠們懂得以光速奔跑、並且撕咬和嘶鳴直到氣竭。她靜靜的以手馴服牠們,而蹄子只是等待,牠們無權亦無法伸手!?愛撫她肉身只因長蹄。那柔軟的唇瓣,將牠們帶進黑洞,亦可以令火在馬群中燒起來。 (3) 褲襠腫起來了。一個男子在公車上羞恥地遮掩著硬鼓鼓,臭味四散,但他無法控制自己。打開來看是顆榴槤,上面生滿了粗硬的刺,亦有榴槤蟲在硬殼之間穿梭,在洞裡蠕行,糾結在尖刺上。果子鬱鬱結實並且腐敗,而他親眼看著,亦無法做甚麼,只可以在榴槤上纏縛鐵鍊。 滿車的鳳眼研究他,但解剖將找不出任何原因。十四歲起他的褲襠隨時會腫,但他沒有因此成為一個男人。 (4) 他既是戰士也是行者。他陷進這荒蕪瘠地很久很久,四周都是花崗岩,這裡只能看見石頭與雲。有道蜿蜒的谿谷,盡頭就是他出生的家鄉,但是一顆鐵樹擋住他的去路。他嘶吼並毆打鐵樹,或試圖以標槍刺穿它,然而沒有。鐵樹堅挺、高聳、腰魁。他折斷了十幾把標槍,標槍頭碎在地面。他最終蹲下來對鐵樹流淚、膜拜。 他只是想回家,回到出生的家鄉。他已經失去了身體仍微小時的記憶,朦朧地記得那很像一堆棉花,視界尾隨谿谷的去向蜿蜒過去,終於隱沒在雲裡而成為不可觸、不可見、不可聞、不可說、不可侵犯。 夜深了,所有的地面都是嚴寒的花崗岩,為了免於凍死他開始自瀆。鐵樹是他的對象,他的爸爸、他的媽媽與姊姊。 (5) 她定期走進一座森林,在那裡找一個山洞。風嚴嚴地守著,並且潑雨。花開花謝之後她終於走出山洞,走出森林便有了巫的法力。沒有任何人能夠得知她的秘密,她究竟在那裡做甚麼,以及她隻身所遭遇的疼痛。因著「知」,她掌管一種奧秘。「知」是不可觸不可見不可聞不可說不可侵犯,最強的和最聰明的男人也無法「知」,因而必須臣服。 她乃是巫。
-
●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寫在前面 二○○七年初夏,我接獲「金門縣鄉土文化建設促進會」的開會通知單。會議的主旨是召開「戰地政務戒嚴時期金馬地區白色恐怖及軍事勤務受難者口述歷史個案調查」第一次專案籌備會議。蒙受該會理事長、民進黨金門縣黨部主任委員陳滄江先生的厚愛,賦予我一個職司「訪談、資料收集、整理、撰稿」的研究員之責。這個任務看似簡單,執行起來卻有點棘手,除了涉及真人實事外,又牽涉到敏感的政治問題。因此,獲邀擔任此職的朋友們,都必須格外地小心謹慎,不只是資料的蒐集與整理,訪談後的求證工作似乎比任何事更重要,這是所有工作人員都必須體認的事實。 看完附錄資料中的幾個案例,對於戒嚴軍管時期遭受白色恐怖迫害的那些案情,的確令人感慨萬千。但爾時畢竟是一個不一樣的年代,沒有歷經過那段白色恐怖歲月的人,永遠不能體會出受難者及其家屬內心所承受的苦難和傷悲。多少受難者,經不起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折磨而含恨九泉;多少無辜的家屬,受到社會歧視的眼光而悲憤終生。然而,除了同情他們的遭遇外,又能給予他們什麼呢?當實施三十六年的戰地政務於一九九二年終止後,部分受難者本人或其家屬,始透過民意代表及各種管道四處陳情,冀望獲得平反後能得到一點精神上的慰藉或補償。但無論是執政當局或軍方,總會搬出一套難以服人的理由來搪塞或為己辯護,真正獲得平反或補償的案例並不多見。倘若與台灣二二八事件、政府出面道歉又發給高額補償金的案例相較,簡直是天壤之別。坦白說,生長在這個小島上的居民,也是弱勢無助的一群,但願執政黨籍的陳滄江先生,能透過此次的個案調查,為更多無辜的受難者平反冤屈,始免辜負島民對他的期望。 看完幾個不同的案例,瞭解到他們的身分與背景後,如果以現在的目光來檢視,個個都是當年白色恐怖下的受害者與犧牲者,不容許軍方狡辯,政府也理應給一個交代。然而,在那個「反共抗俄 消滅朱毛」與「蔣總統萬歲 萬歲 萬萬歲」的年代,憲法賦予島民的自由,完完全全被戒嚴時期、戰地政務體制下的單行法剝奪掉。一句無心話,二個敏感的字,同樣會換來牢獄之災,可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純樸的島民何辜?民房被駐軍佔住,婦女還要遭受騷擾和欺凌,甚至以槍械相向,金門婦女何辜?但是,在該會附錄的二十餘個不同的個案中,卻獨獨缺少一個我最熟悉的案例,那是發生在三十餘年前一件悲傷慘烈的往事。如今,戰地政務實驗終止已十餘年了,多少受難者主動要求平反回復名譽,多少親人為往生的冤魂討取公道,為什麼竟沒人來為一個遭受暴力摧殘而罹難的老年人伸冤?難道她不算是白色恐怖下的受難者?還是她的至親好友早已遺忘了這件事?抑或是另有其他因素讓這段冤屈隨著白骨而腐蝕? 在百思不解下,我順手燃起一支煙,猛力地吸了好大一口,而後微閉著雙眼,再輕輕地把它吐出來。當那一縷縷白茫茫的煙霧從我口中緩緩地吐出時,霎時,彷彿有一個熟悉的老人身影在我眼前浮現著,而這個一生坎坷又歷經苦難的老婦人,正是我的一位遠房親戚。於是,三十餘年前的一段往事,就像那繚繞的雲煙,一幕幕展現在眼前,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快速地墜入到往日時光的深邃裡……。 第一章 八二三砲戰那年,在長達四十餘天的密集砲火中,近五十萬發的落彈,讓多少鄉親家破人亡;滿山遍野的牛羊屍首,教人怵目驚心。即使共軍射擊的目標是我軍的工事和砲陣地,但往往射程都會有偏差。經常地,沒有擊中目標物,反而誤傷了鄰近的平民百姓,於是,周遭有砲陣地或築有工事的村落,所受的傷害最為嚴重。多少人因此而傷亡殘廢、造成終生的遺憾;多少田園厝宅被夷為平地、生活頓失依靠;多少鄉親因此而疏遷赴台、在異鄉討生活。島民除了搖頭感嘆外,唯一的憤懣,就是怪這場無情的戰爭。 王家村前是一片寬闊的田疇,村後是一個小山丘和一片濃密的相思林,除了防砲部隊在村郊的東面架有一門高射砲,以及北西南面的三挺重機槍外,並無大口徑的砲陣地,也沒有其他重要的工事,雖然不是共軍射擊的主要目標,但遭受零星或盲目的砲擊是不能倖免的。整體說來,所受的傷害遠較其他有砲陣地的村落為輕,也因此成了一些房屋被匪砲擊垮,而無家可歸的至親好友,暫時避難的處所。 一個悶熱的傍晚,一位叫翠嬌的中年婦人,背著一個大包袱,帶著她的獨生女婉玉,行色匆匆、驚魂未定地跨入王家大門。這種情景,村人早已見多了,她絕對是趁著砲火暫停的空隙時間,帶著女兒前來投靠親戚的。而這個親戚,並非平日往來熱絡的至親,只是一個大她三歲的遠房表親而已。迫於家園被戰火摧毀的無奈,在舉目無親的情況下,不得不來求助她、投靠她。 當翠嬌見到表姐的剎時,雙腳竟無力地跪倒在地,只見她嘴唇顫抖,淚流滿面,以懇求的語氣說: 「美枝姐,欄裡的牛羊豬隻全被共匪的砲彈打死了,田園屋宇也成了一片廢墟,也沒有本事跟人家疏遷到台灣,現在連個棲身的地方也沒有了,只剩下我們母女二條命,不得不帶著孩子來投靠妳。」 「翠嬌,快起來,快起來!人平安就好,人平安就好!只要我們家有一口地瓜湯喝,絕對少不了妳們母女的一份;只要妳不嫌棄這個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美枝俯下身,順手攙扶她站起,而後搖搖頭,憤怒地說:「一切都怪這場戰爭、都怪那些夭壽袂好的共產黨,讓多少鄉親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翠嬌站起後,用衣袖拭去淚水,轉身對一旁的孩子說: 「婉玉,快叫美枝姨。」 沒等婉玉開口,美枝一把把她摟進懷裡,而後摸摸她的頭,愛憐又感歎地說: 「可憐的孩子,幾年不見,都長這麼高了……。」 霎時,美枝這句話,又觸動了翠嬌的傷心處,只見她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滾落在胸前的衣裳上,她的悲傷不是沒有原由的。 當翠嬌生下婉玉彌月後不久,夫婿即拋下她們母女遠赴南洋謀生,十餘年來只收到他一封平安信,而後音訊杳如黃鶴。她咬著牙,靠著先人遺留下來的幾畝旱田,辛勤地耕耘勉予維生,並以堅強的毅志力,含辛茹苦,把婉玉拉拔長大,原以為苦盡即將甘來,然而,這場戰爭卻毀了她的夢想和家園,悲憤的情緒久久不能自己。 「別難過了,苦日子總會熬過去的。」美枝低聲地安慰她,而後提起她的包袱說:「先把它放到房裡去,我們趕緊煮晚飯,吃飽了好進防空洞。那些萬惡的共匪是不講情理的,完全不顧我們百姓的死活,想打就打,說打就打,像一個發了神經病的潑婦,國軍的砲陣地沒打到,平民百姓卻先遭殃,教人不生氣也難啊!」 翠嬌心有同感地點點頭,而後問: 「阿順哥呢?志宏也好久不見了,一定長高了不少。」 「父子倆利用砲火停歇的空檔,上山挖蕃薯去了。」美枝答著,轉頭看看婉玉,「雖然志宏較婉玉晚出生十幾天,但身高卻足足差了她半個頭。都已經十二歲了,還是小蘿蔔頭一個。」 「男孩子發育較晚,一旦轉大人,就像小豬吃了豆餅,很快就會長大變壯的。」翠嬌說。 美枝端出一畚箕大小不一的蕃薯,翠嬌和婉玉坐在大廳門檻的石板上,用老舊的「蕃薯刀仔」,幫忙刮蕃薯皮。她自己卻走到大廳後面那排儲存五穀雜糧的大缸前,掀開一個較小的缸蓋,用鋁製的小菜盆,從缸底舀起半盆子已發霉而且結有黃色硬塊的軍用大米。不一會,一隻隻黑色的「蛀龜」,不停地往盆子上爬,甚至有好幾隻已爬上她的手背。然而,那幾隻小小蛀龜的爬動,對於她那雙粗糙的手來說,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見她不慌不忙地從水缸舀起一瓢水,倒入盛米的盆子,順手淘了好幾下,水面快速地浮起一隻隻黑色的蛀龜以及好幾條「鍊仔蟲」。那些浮在水面的蛀龜,彷彿是一粒粒黑色的小芝麻,看習慣了,並不覺得討厭。 她雙手不停地揉搓著盆內那些長著鍊仔蟲和蛀龜,而且還帶有黃麴素與綠黴菌的軍用大米,然後把略顯淡綠的洗米水倒掉復又換上清水,如此的動作重複了好幾遍,依然無法完全清除那些蛀龜以及深入大米內的黃麴毒素。儘管缸內剩下的這些米已發霉,但並非有錢就可買到的,那是駐軍伙食團剩餘的軍用米糧,它是由戰備米推陳換新下來的陳年舊米,屬於不得轉售的軍用物資。去年過年時,部隊為了籌錢加菜,管庫房的補給士不得不偷偷地拿出來賣,倘若不幸被憲兵抓到,賣方和買方都要倒大楣,軍法伺候是少不了的。當他們家和三叔公及二嬸婆偷偷地平分那袋四十五公斤裝的大米時,麻袋外面已有蛀龜在爬行,裡面更不用說。這些小小的蛀龜對農家來說似乎見怪不怪,甚至一點也不在意它的存在。農家的主食「蕃脯糊」或「蕃薯籤」一旦「隔冬」,照樣會生鍊仔蟲和長蛀龜。如果收成的季節未到,在糧食不足的年代,即使蕃脯糊或蕃籤生了蛀龜和鍊仔蟲,煮熟時只要把浮起來的蛀龜或鍊仔蟲撈起,其他的則照吃不誤,農家也從未發生過吃了蛀龜或鍊仔蟲而死亡的例子。 那晚,美枝家煮了一鍋地瓜稀飯,用豆豉和花生當佐餐。而桌上那碗豆豉,剛舀出來時,很清楚地可以看見一條條白色的「豆豉蟲」在蠕動,通常必須先用筷子把碗中的豆豉蟲撿出來再食用。儘管發霉的軍用米糧吃起來酸酸澀澀的沒有一點米香,但在蕃薯裡面能加點大米已算不錯了,其他還想奢望什麼、冀求什麼?誠然有親戚來避難,理應以較豐盛的晚餐來款待她們。然此時,身處的卻是一個不一樣的年代,能夠在砲火中求生存已非易事,況且,置身在這個貧窮的農家,除了自己耕種收成的五穀雜糧和蔬菜外,又能以什麼佳餚來款待她們呢?相信自己的表妹,必定能體諒她的苦衷。 然而,當他們正吃著蕃薯稀飯,剖著花生沾「豆豉湯」當佐餐時,遠方已陸陸續續地響起轟隆轟隆的砲聲。不一會,強烈的火光已在屋頂上空閃爍,繼而地是「咻」的一長聲,以及「轟隆」的落地聲。依他們的經驗判斷,就在村莊的不遠處。 美枝連忙地從椅上站起,順手拉起志宏和婉玉,驚恐地推著他們說: 「你們先到防空洞去,快!」 「來,跟我走!」志宏看了婉玉一眼,不加思索地說。而後拉著她的手,直向屋外的防空洞奔馳。 阿順和翠嬌也同時放下碗筷,相繼地站了起來。 當翠嬌伸手準備收拾碗筷時,美枝趕緊阻止她說: 「別急著收,先到防空洞躲一躲再說,好幾天沒有打那麼近了。」 美枝剛說完,又是一陣「咻」──「轟隆」的巨響。 他們本能地手抱頭再蹲下身。 「快走,共匪是沒有人性的,砲彈也沒有長眼睛!不趕快進防空洞的話,等一下就來不及了!」阿順催促著說。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當他們弓著身貼著牆壁,想快速地跑到防空洞時,一聲震耳的轟隆聲,夾帶著一股刺鼻的硝煙和砲彈落地震起的泥土,把他們阻擋在防空洞外。而這發砲彈就落在距離防空洞不遠處,如果再往前幾公尺,一旦擊中防空洞,造成的傷亡勢必更慘重。霎時,砲彈的碎片四處飛射,落地的鏗鏘聲,聲聲在耳。 在硝煙與泥沙籠罩下,大地更是一片漆黑,只聽到二聲慘烈又淒厲的哀嚎聲,翠嬌已倒在血泊中,阿順的屍首亦已分離,只有美枝幸運地逃過一劫,雖然因過度驚慌而摔倒在防空洞裡的石階上,受了點皮肉傷,然卻保住了性命。 當她聽到防空洞外那兩聲淒厲而熟悉的哀嚎聲時,已深知事情的不妙。她忍痛地站起身,驚叫了一聲「慘啦」,而後奮不顧身,就想往外衝。 「不能出去!」同在防空洞避彈的二嬸婆,猛力地揪住她的衣服,大聲地警告她說:「砲彈的碎片還沒完全落盡,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歹命,歹命!天哪,我那會彼呢歹命!」美枝搥著自己的胸部,神情恍惚地驚叫著。 防空洞內一片譁然,志宏和婉玉驚恐地來到美枝身邊,美枝用力地把兩個孩子摟進懷裡,竟嚎啕地哭了起來,嘴裡不停地唸著:「歹命,歹命!天哪,我那會彼呢歹命……。」 第五發過後,砲彈終於轉了方向,第一個衝出防空洞的是美枝,在滿天繁星閃爍下,首先被發現的是倒在血泊中,已停止呼吸的翠嬌,再來是屍首分離的阿順。美枝見到如此的情景,雙腿無力地跪在血肉糢糊的阿順身旁,一聲聲「我苦,我苦,心肝我苦喂!」的淒厲嚎啕聲過後,竟不省人事地暈倒在地。可憐婉玉伏在母親沾血的屍身上,失聲地痛哭著;而淚流滿面的志宏,卻悲傷地跟著鄰人到處尋找父親的雙腿。 遠方的砲聲依舊,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隨著晚風四處飄散,周遭擠滿著關心的村人,以及主動來協助救援的衛生連醫護兵,原本被視為是島民避難所的小小村落,今晚卻無辜地被匪砲奪走二條寶貴的性命,是他們的命運乖舛?還是戰火無情?可憐的翠嬌,在家園被砲火摧毀下帶著孩子來避難,僅在表姐家吃了一餐發霉的戰備米與蕃薯混合煮成的地瓜稀飯。原以為這裡是她和孩子暫時的依靠和避難所,卻不幸與表姐夫同時成為砲火下的冤魂。而他們的死要怪誰呢?島民除了搖頭感歎、流下幾滴傷心淚外,唯一的,或許要怪那萬惡的共產黨,為什麼要發動這場無情的戰爭! 而婉玉何辜?在失去家園的同時,又失去相互依靠的唯一親人,上天待她為什麼會那麼地殘酷?一生忠厚樸實、辛勤耕耘的阿順,竟遭受到屍首分離的悲慘命運,留下志宏、美枝孤兒寡母,以後的日子教他們如何度過。可憐的婉玉,自小沒有父親的呵護,馬上又必須面對失恃的傷痛。如今,在這個小島上,只有美枝姨是她唯一的親戚,未來的日子必須靠她來拉拔和扶持,相信美枝是不忍心看到她、在這個被砲火蹂躪過的小島上,自生自滅的。往後這兩個孩子,勢必也是她肩上最大的負荷。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這次選舉結果,證明陳水扁屹立不搖,仍舊是民進黨不可替代的領導人物。本來寄望這次民進黨的敗選,可以激發黨內改革的力量,拉下陳水扁,藉以轉型;然而不然,不僅使改革派失去著力點,林濁水、李文忠辭去立委等於白辭,失去反省的意義了,而且也堵住批判陳水扁的悠悠之口。 三、國民黨的如意算盤失算了,原以為陳水扁的失德失政,國民黨擄獲了台灣公理正義的人心,如今證明公理正義沒有站在施明德與國民黨這一邊,國民黨輸去了信心。 它原以為二零零八年,應該很好選,可以再次政黨輪替,重掌執政權,看到這次開出的選票,民進黨那麼頑強,支持者那麼死忠而堅定,民進黨不僅沒有受傷,反而「打斷手臂顛倒勇」;受傷的反而是國民黨,而馬英九尤其傷勢嚴重。 四、馬英九素以清新的形象,以及不沾鍋著稱,然而民進黨以特別費把他拖下水了,廉的形象破功;這次的輔選看到馬英九的侷限性,無法帶動整個黨團結的氣勢,看不出是一位中興之主,能的形象也破功。 他剩下甚麼呢?他只剩下「穿短褲跑步」。國民黨的二零零八,夜長夢多,現在已到了夢醒時分,也許對它反而有好處,不會在迷夢之中而不知自悟。 五、三個月的倒扁風潮戛然而止,本來是是非題,現在變成選擇題:(a)、施明德先生號召百萬人倒扁,堅持公理、是非、正義,以禮義廉恥的訴求從事台灣新公民教育,喚起了社會的良知;(b)、國民黨三次罷免陳水扁,認為陳水扁政權貪污腐化,道德淪喪,理應遭受全民唾棄;(c)、民進黨所代表的本土政權,捍衛台灣人的尊嚴與利益,只要堅持台獨路線,縱使貪贓枉法,自己人貪總比給外省人貪好;(d)、以上皆是;(e)、以上皆非。 六、老將宋楚瑜封刀之戰,只得五萬票左右,宣佈退出台灣政治,結束了政治生命。宋楚瑜素有「大內高手」之稱,竟玩不過「野孩子」,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打敗了自己。 民進黨勝選,對金門是有好處的,尤其是獨立建國方面,無形中又邁出了一大步。 既然陳水扁壓不扁,不能忽視他背後所代表的民意力量,他還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一定有他的代表性。因此,他今後的決策值得關注。深綠的選民這樣挺他,而他的任期這麼短,他還能有甚麼作為呢?還能有甚麼回報呢? 他唸唸不忘正名制憲,以台灣的名義加入聯合國,或實施中華民國第二共和,這些都是他禮物的選項。 對於這些,金門都無從反對,也不會反對,最好是直接宣佈「台灣獨立」,那是「金門獨立」千載難逢的時機。因為台灣不獨立,金門就沒有獨立的空間,只有台獨,才可以帶動金獨,屆時我們就一起獨立。 所以金門人不必怕台獨,以為一旦台獨,金門就會淪為棄兒,那完全是不正確的觀念。金門人要能當家作主,從此刻起,要心心念念作為金門共和國的主人,與台灣共和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分庭抗禮。 現在金門共和國的獨立日記已經寫好了,萬事俱備,隨時都可以準備宣佈獨立──只等台灣共和國宣佈成立。古人說:「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金門不怕台獨,只怕自己沒有萬全準備,到時措手不及,被人出賣了都不知道。 金門共和國,我已效法中華民國開國元勳孫中山先生,擬好建國大綱與建國方略了,比台灣共和國有過之而無不及,只在等待獨立時機,錯過這一次,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所以金門人為了金門共和國著想,千萬要支持民進黨台獨建國的主張,那對於「貴我兩國」都有利,我們何樂而不為呢! 金門現已進入「實質」的建國準備階段,那一天我──湯瑪斯.顏不二──被以「叛國罪」論處──台灣獨立無罪,金門獨立有罪──鄉親一定要以情義相挺,為我伸冤雪恨了。金門獨立共和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全文完)
-
名山名閣江西行
回程看石頭有的又成了另一面樣,醉猴石可能成了巨人石,仙桃蓮花擺一塊,蓮花立在水中卻是「戴不得」,仙桃被啃了一口也是「吃不得」,遠看送客母就在前,我們還要去參觀「仙女岩」。 下船上個小碼頭,走去仙女岩的路上有不少商家,以為仙女岩「 大地之母」,是當地為了推銷旅遊的宣傳手段,卻真的是男人看了笑哈哈,女人看了羞答答,小孩看了問媽媽,我們都是一群上了年紀的熟女,看了大笑我的媽,世上造物太神奇了,我們都猜這到底是真的自然形成還是有鑿刻加工,還設有香爐供人朝拜,怪不得說「仙女配不得」。 圓目看了特地去買「天下唯一絕景」的卡片,我為了回去讓老伴大開眼界,也去買一張,而好事者把廣東丹霞山的陽元石,和大地之母配一對,真是天造地設,擺在同一張卡片,讓龍虎山的大地之根金鎗峰孤柱撐天峰,飲食男女,食色性也,人之大倫,也用不著大驚小怪,只是大地竟有如此天然的男女生殖器,太讓人驚嘆罷了。 不大的小徑,兩旁都是小攤販,一路都是叫賣聲,卻來了不同調的叫罵聲,原來有位遊客問了價沒買,又給弄壞了物品,兩人拉拉扯扯,最後還是導遊出面喝斥不准干擾客人,但還是扯不清,就是得給錢了事,旅遊購物就怕碰上這種扯不清,偏偏強龍不壓地頭蛇,為了息事就得吃點虧,花錢消災。
-
●如是我聞 龍蝦脫殼出港
在金龜朝天子石的右側約三十步之處又有一個好穴,穴名「龍蝦脫殼出港」,柯老先生帶著我們走過滿地都長滿了海蒲姜的沙地,來到了一片石坡處指著一個凹穴,然後告訴我們說:「這個穴稱為龍蝦脫殼出港」,我們定睛一看,果然有一處寬約一公尺,長約三公尺的凹穴,整整齊齊筆直地從石岩中鑿開的,深度有多深,因為整個凹穴都被泥沙淤滿,所以不得而知。 老人用那微顫的右手指著凹穴正後面一壟凸起的石堆,然後以堅定的語氣說:「這一瓣瓣的石堆就是龍蝦的背殼,右手邊那一延凸出的石頭,就是龍蝦的螯,左手邊的螯已被阿兵哥築路的時候剷平了。」經過老人的一番指點,我們仔仔細細地一瞧,這一片荒蔓的磽野,隆起一堆堆零散的石頭,果然十分神似一隻正在脫殼的龍蝦要躍入大海一般,我與許老師異口同聲的說:「嗯!有影喔!真實親像一隻龍蝦要出港」,柯老先生連呵了兩聲,咽入了一口水清了喉頭,又繼續的說著:「目前這塊風水是葬在凹穴的前方,當年風水師故意指點這處凹穴,臨別的時候才說出真正的穴位地點,所以你們現在所看到的石穴並非龍蝦脫殼出港的真穴。」我們順著老先生的手勢向前看去,石穴的正前方是有一抔蔓草地,卻不像墳墓。我訝異的問說:「這是誰家的祖墳?野草叢雜,坎坎坷坷的好像很荒涼,怎麼沒人整理呢?」老先生輕嘆了一聲:「唉!」然後舒緩地說:「福地福人居,這座墳墓是陳家的,當年陳家的子孫每年來祭掃的時候,看到墓身每年掊高的土方都好像總會被刮去了一層似的,於是就用灰泥把墓身封死,墓身的土無法剝落,就好像龍蝦脫不了殼,殼脫不了就成了死蝦嗎?蝦死了地氣也就沒了,陳家的後代也就漸趨的式微了,到現在竟然再也沒有人來祭拜這一座墳地了。」看著老先生的談興很好,我又追問著說:「阿伯,您說目前這塊風水是葬在凹穴的前方,當年風水師故意指點這處凹穴,臨別的時候才說出真正的穴位地點,是甚麼意思?」老伯對於自己的博聞廣識顯得很自得,他用堅定的語氣說:「當年陳家請來看風水的風水師是很有名的,陳家很有誠意也很懇切的去禮聘風水師,所以對風水師的嗜好與生活習性也都特別的用心去了解,以便請來的時候好生侍候。風水師生平喜歡小酌兩盅,下酒菜只要有雞肫就是人間美味,其他的菜樣並不挑撿。所以當風水師來到了陳家的時候,陳家的人就馬上宰殺雞隻,準備款待他,風水師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但是連續好幾天主人都設宴殷勤的招待著風水師喝酒吃肉,可是他總是沒吃到雞肫,心裡很不是滋味,雖然陳家的人連殺了好幾天的雞,他都看到了,酒也喝到了,雞肉也吃到了,就是沒辦法吃到他所喜歡吃的雞肫,風水師真是失望極了,過了一段日子風水師在田浦城的東北方相中了一塊龍蝦脫殼出港的吉穴,就指點陳家的人開始營造仙逝的祖先佳瑩,他指示陳家的人要在一片堅硬的磐石上為先人鑿孔營穴,陳家的人誠敬的遵照風水師的指示,顧請了許多石匠開始在磐石上挖鑿石穴,陳家的人為了感謝風水師的辛勞,自是日日用心的侍候著他,風水師來到陳家也已經好有一段時日了,吃不到雞肫是他最大的遺憾,眼看石穴已將鑿好,風水師就悻悻然地要辭別陳家回內地去,臨行的時候陳家的人除了致贈一份厚禮之外,還準備了兩串滷好的雞肫和一壺酒要讓風水師帶在路上享用。風水師這時才恍然大悟,為什麼來到陳家那麼久而吃不到雞肫的原由。當風水師接過這些食物之後,卻顯得有些忸怩不安,便藉口說:「前時為你家先人看的地,好是好,不過我當日酒喝多了,不知有否閃失,我想在臨行之前再作一次更精確的堪驗,以答東家的殷勤招待。」於是陳家的人便跟著風水師來到龍蝦脫殼出港的地方,風水師就有模有樣的拿出羅盤東比比,西對對的,然後又說出了一番道理說:「石穴的位址應該再往前移動幾步,與蝦螯相齊更好。」於是陳家的人就放棄了原本已經鑿好的石穴,而照著風水師臨別時所交代的新址再行開剝營建祖墳。」老先生一對深凹的眼神凝視著遠方的海域,似在尋找一些已然遺失的往日情懷,一陣陣強勁的海風吹向這城外的小山崗,好像在告訴我們說龍蝦早已脫殼出港了。這裡留存的只是一堆磊磊的頑石而已。
-
●東吳手記 楊樹清的大書包
鄉賢楊水應先生的鑽石婚紀念活動,原訂於十月七日舉辦,因柯羅莎颱風肆虐的緣故,推遲到十日。上午十一點,我按時來到位於松山區敦化北路的王朝大飯店。五樓的會議中心,親友故舊,融融一堂。楊水應偕賢伉儷,身體硬朗,含笑著、客氣地接待著每一位來客。這是我到東吳大學後參加的第一次鄉親活動,席間,會到了從金門趕來的李縣長、謝議長、吳立委、楊清國校長等,以及臺灣的中部、北部的各位同鄉會的理事長。理事長中,有的是老朋友了,如台北縣的黃獻平理事長、臺北市的黃德全總幹事、台南市的黃吉瑜理事長,有的見過一兩次面了,如新任烈嶼公共事務所的林理事長,還有久聞其名而首次會面的臺北市王理事長,此外還有旅台鄉親臺北服務中心的黃主任等。穿梭于人群中、並不很顯眼的就是目前兼任《金門日報》鄉親版的楊樹清兄。 樹清兄是《金門叢書》的策劃者之一,寫過不少關於金門的文章及著作,也是「頭銜」冠著「金門」二字的作家,即金門作家楊樹清,因此常常想見其人。2005年元旦,我到金門縣參加首屆世界金門日,大會安排我做一短暫講演,我講的題目是《木本水源》。講畢,樹清兄過來和我合影,並從大書包掏出一個大本子讓我簽名,還囑我寫上一兩句話,署上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某。樹清一臉的憨厚,樸直,體格壯而不粗,和閩南做活的人沒有兩樣。 後來,我才知道,樹清的父親並不是金門人,早年隨軍來到金門,就在金門落腳。樹清就是在金門吃著地瓜長大的,從生活習俗到語言神態完全是金門化了,有一種很特殊的「蕃薯情」,大概除了血緣,已經看不出一點湖南人的樣子了。 2006年12月,到吉隆坡參加第二屆世界金門日,在萬豪大飯店邂逅了樹清兄。在豪華金碧輝煌的大飯店,男人個個西裝革履,女人大多珠光寶氣,氣象大大不同往日,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而樹清兄還是挎著一個大大的布書包,穿著與平日並無二致,似乎與富麗堂皇的格調不很協調。我們和李縣長合影之後,樹清兄從大書包又掏出大本本來,翻出一頁空白頁讓我簽名,這次與上次稍有不同的是,地點是吉隆坡。 今年3月22日,我來銘傳大學參加兩岸大學校長論壇暨建校五十周年校慶,並做講演。24日,參觀101摩天大樓,順便狂了新光三越。化妝品、首飾櫃檯都在一樓,櫃檯小姐滿臉推笑地招呼,讓我為女朋友買點什麼。她們怎麼知道我有無女朋友呢?我也報她們以一笑。稍事休息,趁便給樹清兄去電,他回電,說:哪位?我正在捷運上。我報了家門,電話傳來他的聲音,似乎有點喜出望外的樣子。他說,他準備到臺灣師範大學附近一家叫「舊香居」的書屋參加三十年代現代文學的書展,邀我前往。我連忙打車趕去,樹清兄已在街口迎候。參與今天小聚的還有北部、中部某些大學的教授,出版商。舊香居這個名字起得好,書店的品味、書店的高雅、不同凡俗已經隱藏其中。這是一家舊書店,一層賣書,擠擠挨挨,錯錯落落,雖然都是舊書,但舊而不髒,舊而不亂。地下層是展室。三十年代書籍數百上千種,所有的書都精心地擺在鑲有玻璃的展櫃裏,排布得整整有條,燈光取的是暖色,透明而柔和,賞心悅目。這麼多的三十年代書籍,除非是老牌一點的圖書館,不然在大陸也算是奇觀了。我雖然不研究現代文學,但也為此頗感吃驚,在海東,竟然還有這麼些熱衷於三十年代書刊的搜集、整理、珍藏的文化人!老闆、老闆娘和他們的女兒都很熱情、在行。有一位老教授對舊書行業非常熟悉,不斷和我談北京、上海、福州昔日舊書店之盛,如講到福州南後街的舊書鋪,眼睛是一亮一亮的,充滿了愛慕,當然也有惋惜。他還和我探討了在大陸開店的可能等等。 晚上,與樹清等在師大附近吃泰國料理。飯後,在另一家茶館喝茶。各人有各人的愛好,有點熱咖啡或冷咖啡的,有點啤酒的,有點綠茶的。可見人和人的嗜好是不盡相同的。在家,我多喝綠花和烏龍,出門,在賓館和茶館我只要紅茶。在家,客人來了,泡壺烏龍,你一小杯我一小杯,這時的喝茶是以「我」為主,客只能隨「我」之便,因為這是「我」家。工作時,沒有人對飲,也沒有閒工夫去不斷添水斟茶,用透明的玻璃杯泡一杯綠茶,累了,或者文思阻塞,停下來觀賞會兒綠綠的葉兒在杯中沉浮,亦是自得之樂。喝紅茶,好像要一點好的環境,大賓館富有氣派的廳堂,或者僻靜的小茶館,用白磁甌,慢慢品啜。故而,來台數日,我要的都是紅茶。談興很濃,對樹清兄來說,是有朋自遠方來;對我來說,是他鄉遇鄉人;對幾位當地的教授來說,是小聚,也是結交新友新知。 這天晚上,樹清兄的大書包尤其引起我的興趣。剛才吃飯,他從包裏摸出一瓶金門高粱,說:慶元兄給我電話時,我已經在捷運上了,這瓶金門高粱並不是我有意的準備,只是湊巧帶出來的罷了,沒想到就這樣碰上朋友,有了用場了。款待鄉親,金門高粱是比什麼酒都更好的佳釀!這醇香馥無比的高粱,是內心濃濃的鄉情,是眼睛裏溫濕的情意;如果是在他鄉,還多多少少帶著一點淡淡的鄉愁,小島的海波輕輕在懷中激盪。我不知道,平日裏,他的大書包是不是也常常藏著一瓶金門高粱,以備不時之需? 小茶館的頂篷吧啦吧啦作響,下起雨了,好像雨還下得不小。喝茶間歇,樹清兄從大書包取出照相機為大家拍照。這款照相機從外觀看已經有些老舊,看來用的時間已經不短。樹清兼有記者的身份,難道記者就不能多講究一點他手上的器械嗎?樹清也說,確實也應該換一台了。我們在一起,聊的多是金門事,說到興處樹清兄又從包裏掏出一份《金門日報》,說這是今天的,今天金門有哪些消息和新聞。他問我,你也讀《金門日報》嗎?我說:讀的,但是讀的都是一個月前的舊報。不過,我仍然十分感謝《金門日報》社多年來的贈報。我住在福州,從金門到福州,通過小三通的管道,本來當天讀當天報是沒有問題的,臺北不是當天就可以讀到當天的《金門日報》嗎?報紙運到臺北,要空運,到福州只需要短暫的水運和三個小時的陸運。我讀的報,大約每十天打成一包,輾轉許多路程經過許多麻煩的手續才能到手,偶而還丟失過。樹清兄聽罷,不住搖頭。在茶館坐了一個多小時,樹清兄不住地從書包裏取出一些書呀雜誌呀參觀券呀之類,好像取不完似的,而這些印刷品,又大多和金門的人金門的事有關聯。 我住在富都,樹清兄堅持要送我回飯店。他說,那家飯店現在比較一般了,若干年前,那家飯店是很有名的,某某歌星當年就是在飯店頂層唱紅的。可惜呀,這家飯店快要轉讓做樓盤,下次你再來,也許你就看不到了。我說,我就住在頂樓的下一層,難怪現在頂層關閉著。說到這兒,大家似乎都有一點點的感傷。看來,人都是戀舊的。我說,我住過的飯店,都會有記憶的,我不會忘記富都。他又麻利地從大書包找出一本開本很大的簽名冊讓我簽名,我說,不是簽過了嗎?他說,那不一樣。我們見過三次面,是在三個不同的地點:金門,吉隆坡,臺北。這次你簽名,一定要把臺北兩個字也寫上。我說,沒問題,他說他還要到大陸辦些事。我說,到時候是不是讓我再簽一個名,寫上于福州、或於廈門、或于北京、南京?我們都笑了。 臨行,樹清兄從包裏取出一張小紙條塞給我,上面寫道: 金門作家楊樹清尋根。 金門作家楊樹清,原籍湖南武岡市高沙丘唐楊家沖。 祖父:楊手城。 祖母:謝十妹。 父親:楊國祺(1949年來金門改名楊國棋),生於民國2年(1913),來金門記載為民前2年(1910)。楊國祺有姐妹:楊福娥、楊美滿,均嫁到縣城。 我答應樹清兄,我會努力的。我握著樹清兄的手。樹清兄的父親在他的一生中,有漂泊、有流離,從湖南來福建的金門,樹清兄現在也到臺北謀生,但是,血脈是絕不會忘記的。樹清兄的父親雖然已經故去,但是生前他並沒有忘記把自己的父輩和自己姐妹的名字告訴樹清,更沒忘記把居住之縣、之鄉、之里告訴下一代。這使我想起曾經執教於臺灣大學、香港中文大學的吳宏一教授。十多年前,我們初識不久,他就讓我幫他做一件事,安排他到福建南靖老家,尋找某鄉某村。他說,他的祖上是三百年前跟著鄭成功到臺灣的,三百多年來,一代傳一代,始終沒有忘記南靖的某鄉某村。現在,樹清兄居住在臺北,我還信,將來他的孩子一定不會忘記金門,就像我的子女一樣,他們也絕不會忘記金門。 樹清兄,事隔半年,我又來台了,這次來台,一下子可以住上一學期,我們見面的機會多了。不過,我還想探究一下,你的大包包裏還有什麼?對了,那包裏還有一支手機,手機號也很特別,前面09是臺灣手機號的識別,接下來的三位號碼是823。金門的區號是8,23是金門許多固話前面的兩位數。樹清兄,你太狡猾了,原來你的手機號也有這麼多的玄機! 雨,還在下著。臺北的雨,春夜裏纏綿的臺北的雨。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台灣共和國如此不堪,金門共和國受到污染,買票文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金門人被教壞了,有志之士為了拯救金門,銳意主張與台灣切割,台灣的政治已病入膏肓,社會已經沉淪,經濟每下愈況,台灣把金門拖下水。 金門人看到台灣政治貪污腐化,政治人物說謊成性,寡廉鮮恥,金門人十分不齒,不願追隨台灣之後,所以只有金門獨立,才能進行道德重整,還我初服。 十二月八日 星期五 北高市長選戰最後一夜造勢活動,奇招競出。台灣的選舉每次都很重要,不過這次卻有特別的意義──檢驗民主的成熟度,考驗選貪腐還是選民主。 台灣的民主錯亂,價值顛倒,使人們陷入痛苦的情緒,不知人生追求甚麼?道德與公義變成虛幻的名詞,權力與金錢才是人生與社會的主宰,民主如果失去理想與實踐,還剩下甚麼呢?明天選舉結果,可以檢驗台灣的人心與信守,測候台灣民主的溫度。 金門的政治隨波逐流,小地方小選區,金錢網絡深耕密植,稱它一聲民主都覺得可笑,這樣的民主素質,妨害金門共和國的建立。 民主的毒害已經深入土地、人民的腦海中、政治的運作上,整個空氣都聞到金錢的味道,讓民主幾乎窒息,令人不禁大嘆:「民主!民主!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生。」 金門必須獨立,實施真正的民主,與民更始。 十二月九日 星期六 北高市長選戰一翻兩瞪眼,維持北藍南綠的局面,北市國民黨郝龍斌當選,高市民進黨陳菊以剃刀編緣勝出,僅勝黃俊英一一一四票,贏得非常驚險。 這次選戰,國民黨敗了,民進黨勝了,而且是陳水扁勝了,有幾點意義值得探討: 一、百萬紅潮倒扁,訴求反貪反腐以及禮義廉恥的新公民運動,到今天剛好滿三個月,當初聲勢浩大、轟轟烈烈,卻被選舉結果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是非、黑白、公理、正義失焦,整個社會運動從大義凜然,到後來卻顯示它的荒謬性。施明德不敵陳水扁,好像扮演民主的唐吉訶德,只有用「自囚贖罪。」 二、這次選舉,國民黨拉高為對陳水扁的信任投票,結果陳水扁通過考驗,反擊紅潮倒扁以及國民黨一罷、二罷、三罷的指控,不僅沒有達到倒扁的目的,反而平息倒扁的風波,讓陳水扁穩坐釣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