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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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時代的潮流─落番客
「熱烈歡迎海內外歸國僑團參與世界金門日」,熱烈的掌聲和歡呼縈繞四周,精神為之一振,內心澎湃不已,過去都已成過去,換來的是踏實的微笑和滿滿的欣慰!遙想當年,大時代的變遷,物力維艱,生活困頓,若能對外拓展,另謀出路,必有無限生機。於是移民潮,落番客,因應而生,像大海中的浪潮,後浪推前浪,一波接一波,顛沛流離,遠渡重洋。 苦盡甘來的掌聲隱藏多少先民的備極艱辛和痛苦抉擇。幸好,我的生辰八字沒飄落那時代的泥淖中,否則「堅忍不拔,堅苦卓絕,咬緊牙關,奮鬥到底」這些偉大標語能否與我情義相挺,共體時艱。還是像鮮紅欲滴的嫩草莓,抵擋不住狂風,瞬息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世事難料,無所不有。 我家廳堂牆面掛了3幀大框的照片,一面是掛著愁容滿面,眉頭深鎖的阿公(沈老賢)和默默無言,無語問蒼天的阿嬤(孫主宅);他們哀戚的面容老是注視著對面牆上掛著→搭上落番潮,一去不復返的大兒子,我的伯父─沈德源。 我家,世代務農,遵循天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家團聚,和樂融融,家境不是很富裕但很安穩。已經娶妻生女的伯父,為躲避日本軍伕的徵召,匆匆忙忙跟著落番潮,遠離家鄉,避居海外,等候局勢稍穩,再重返家園,月圓人團圓。誰知,踏上陌生國度,水土不服,加上瘟疫、風寒肆意亂竄,勇壯的身軀,抵擋不住病菌的侵襲,跟著的健康一落千丈,形容枯槁,無以為靠,再勇猛的八字也跳脫不了神差的枷鎖,終於回天乏術,魂泊異鄉為異客。 突如其來的噩耗,全家都嚇垮了,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令人無法承受。這日夜深盼的支柱,揹負重責大任與厚望,就這樣雲消霧散,分崩離析。遙望冷峻的藍天,柔腸寸斷,淚如雨下。唉!時也,運也,命也!白髮人送黑髮人,無言以對,情何以堪!無法抵擋的惡夢就這樣把一個幸福的家摔出、揉碎,應聲瓦解,淒淒慘慘,慘慘淒淒,悲痛逾恆的雙親終日以淚洗面,鬱鬱寡歡。可憐的妻女,生活與情感頓失依靠,選擇離去,另覓新枝,唉!愁雲慘霧,雪上加霜,呈現眼前的悲痛,無法想像。 小時候,喜歡站在年輕俊俏,白上衣,黑領結,鍋蓋頭的伯父照片前凝視,白皙的皮膚,圓圓的臉頰,微微的笑意,看起來很像女生,感覺自己有一點像伯父。一年中的某一天,是伯父的忌日,母親會準備好飯菜,像農曆七月一樣擺桌椅在門口,對外朝拜,祭祀海外漂泊的伯父。民國62年5月20日,我的母親往生後,父親花費許多心力延請高僧到家中誦經祈福做功德,一併把神遊在外,不得安寧的伯父靈位安奉堂上,讓列祖列宗團聚在祖龕內,父慈子孝,晨昏定省,全在另一世外桃源,共享天倫!如此的天倫,令人不捨,悲從中來,不勝噓唏!懇請佛陀牽引我列祖列宗坦然釋懷,安息自在,重整枝苗,重新出發。護佑子子孫孫枝葉繁茂,生生不息,出人頭地,平安健康! 小時候,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家裡像個驛站,出出入入親朋好友如過江之鯽,川流不息。古寧頭大戰,國共對峙,槍林彈雨,直逼安岐大舅二舅家園,時事緊迫,事態嚴重,五等親內避居金城我家。大舅賣菜,二舅開雜貨店,舅舅們的內親外戚人多勢眾,熱鬧滾滾,這群親友團有的經商,有的落番,回到家鄉都會找二舅泡茶聊天,了解當今現況或未來局勢,人聲鼎沸。 二舅媽那條從不離身純銀腰帶和手環、戒指,都是親戚口中的落番客經商有成,從僑居地帶回來。不管他們在海外是單打獨鬥,千辛萬苦;還是貴人相助,一帆風順。但爽朗的笑聲、光鮮亮麗的外表帶給大家很大的信心和安心。 外婆去世時,子孫跪地,祭拜如儀,眼角瞥見一年輕女子,留著兩條長長辮子,身穿長長的旗袍,一踏進廳堂即跪地痛哭,正在納悶中,母親告訴我那是小阿姨,新婚不久跟著夫婿到南洋定居,這次外婆往生,特地千里迢迢,從吉隆坡趕了回來。 小阿姨還帶一些首飾銀鐲,中西藥材,如驅風油、萬花油、五塔散之類分送兄弟姊妹,至親好友。別後,很少回來。心中謹記小阿姨那兩條長長的辮子,和合身的旗袍。一天,家人給我小阿姨吉隆坡家的住址,隨身攜帶好多年,終於機會來了,一趟南卡威之旅,順道前往吉隆坡看看小阿姨,感恩當地計程車司機的熱心,雖地處偏遠,視線昏暗,但還是勇往直前幫我找到小阿姨。數十年一覺黃粱夢,夢中的兩條長辮子,換來白髮蒼蒼,視眼茫茫,激動的小阿姨,緊握我的雙手,感嘆時光飛逝,歲月不饒人,得來不易的瞬間,像兩朵被風吹聚的白雲,風一轉向又被吹散了。如今八十好幾的小阿姨是否平安健康,一如往昔。 小時候的生長環境,平凡踏實,無憂無慮,另一趟異國之旅,驚醒夢中人,從車窗望過去,橫衝直撞的大車小車,無視於紅綠燈的閃爍,塞車、搶道、爭先恐後,刺耳的喇叭劈哩啪啦,齊聲亂響,黑煙和塵土群起飛揚,非常混亂。當地居民使用的交通工具極其簡陋,只有門框和窗框,中間走道,個個擠得面紅耳赤,呼吸困難,沒有到站停車,只有減速慢行,需要上下車的,一定要(精、穩、準),抓緊門框跳上跳下,令人瞠目結舌,嘆為觀止。而他們卻是稀鬆平常,安之若素。繼而一想,我們的落番客若是來到這樣的國度,如果沒有強而有力的貴人,親戚朋友大力支持或指引,是否也要在這五光十色,熱鬧非凡的大都會,一起擔當這種跳上跳下,緊張忙亂,努力工作,奮勇掙錢,養家活口。原來許許多多的求生本能,生存之道,若沒親身經歷,很難了解其中的甘苦。 落番,像撒滿田間的小麥,幸運者,佔地優良,土地肥沃,頭好壯壯,結實纍纍,人間順境,踔厲風發。不幸的,撒在疆邊田角,先天不良,後天失調,放任牛羊咀嚼踐踏,尚未吸取天地精華,聽懂蟲鳴鳥叫,卻已在人間豎起白旗,自動蒸發。(稿費轉贈金門縣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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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天
青色的他輕輕的踩著步伐從家門前草木還不夠繁盛的花圃繞過,自從假期開始後便久未踏出家門,而今天卻願意離開房間這個安逸的牢籠,大概是因為天氣很好吧,即使冬末春初的空氣仍帶著可以呼出白色霧氣的寒冷。 在沒有人的道路上,陽光自嫩綠樹葉的縫隙間灑落而下,不遠處傳來電車即將通行的警示聲。皮製休閒鞋的鞋底在混凝土地上摩擦出了沙沙聲,青色的他就像是受到指引一般的往平交道的方向前行。 黑黃交錯的柵欄在眼前放下,午後的日光照映在電車鐵軌的鋼材上閃閃發亮,呼嘯而過的車聲和警示燈的紅光讓青色的他閉上雙眼,不知是日光或是燈光造成眼皮下的紅色使青色的他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那時候的他,身邊有一個橙色的她。在每個暑假都會相遇的循序漸進下,兩人成為了無話不談的玩伴,總是在小巷中奔跑、在電車尚未行經的鐵道上將雙眼閉起,展開雙手邁出步伐。「如果走出白線就算輸了喔!」像這樣在心中打賭著。曾經做過這樣令人懷念的事啊。 不過最引人想念的大概還是他和她牽著手以不熟悉的路線穿越林蔭,沿著海岸線的護欄追逐著蒼穹中那道飛機雲前進的柏油路吧。當時天真的相信著總有一天能夠搆到的,但天空畢竟還是過於遙遠了。青色的他有點難過地想到自身的渺小,想起了自己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人類之於這個世界來說有多麼無力呢,即使現在隕石從天而降,我也一定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到了天國去吧?這樣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吧。 但是在那一天小小的冒險中似乎稍稍的感到變得堅強了。那天跳著想搆到雲朵卻徒勞無功,最後跑累了坐在礁石上,青色的他唱起歌,橙色的她拿出口琴伴奏,於星光伴隨下照耀著燈塔規律掃來的亮光大聲的說出夢想,這樣重要的回憶。 就像橙色的她被海風吹走的白色淑女帽,追逐著的那道飛機雲也一定能夠搆到的。雖然沒有人這樣相信著,但是其實自己是知道的,因為絕對會抓到,所以不管要到哪裡去在那之前都不要停下飛奔的腳步。 那個女孩現在過得怎麼樣了呢?還在管樂社光線充足的社團教室裡大片窗玻璃下熟練的插上吹嘴,悠揚的演奏著薩克斯風嗎?雖然相繼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在某個下著冬雪的夜裡,把社團裡發生的不愉快用言語包裹傷了她之後就一直沒有見面了。 不知不覺信步走上靠海搭建的人行大橋,漫無目的環視四周染上暮色風景的目光和還穿著學校制服、手上拿著紙製咖啡杯橙色的她觸碰個正著。這樣的巧遇實在是太過突如其來,驚愕如橙色的她,手中的紙杯早已掉落在地,棕色的液體汩汩而出。青色的他望著橙色的她,片刻後扯出了一個無奈的笑。 「這裡的景色都沒有變呢。」就連你也是。女孩手中的樂器箱正說明著主人至今也依然努力的朝夢想邁進。那麼自己是不是也還可以再堅持一會兒呢? 如果停下腳步看著天空像那一天一樣有白雲在蒼色的畫布上畫出一道的話,就在現在再一次伸出雙手吧。(作者就讀金大長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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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中的柑仔店
五十年代 ,孩提時的農業社會,榕樹是重要地標之一;再過個十年,柑仔店取代榕樹,成了路上醒目的焦點;幾十年後,工商發達的便利社會,各家的超商快速在街上飽和的林立著,成了台灣特殊的街景之一。 方圓百里,放眼望去,已難看到傳統的「柑仔店」,偶在小小的街弄巷道出現一家,生意也是平淡冷清。只是幾十年來仍屹立不搖,想必有其特殊謀生之道與堅持。 小學旁邊巷子有一家古老的柑仔店,七十幾歲的在地老闆娘獨力經營著這小小的店面,只一台放飲料的大冰箱,和小小玻璃櫃擺些電視廣告的零嘴,基本的生活用品,還有米粉、麵食等南北貨及傳統分裝餅乾的擺設。 店裡沒有招牌,更沒有冷氣,設備簡單也環保。 儘管老闆娘臉上靜默,缺少親切的歡迎,更沒見過她一絲的笑容,但因為這裡的貨品價格都比一般超商便宜,加上地利之便,常見放學路隊解散後的學生、運動場上打球或騎腳踏車累了的學生,進來買瓶飲料和小包餅乾充飢。 幾公里外的街巷裡也有一家柑仔店,正在公車站牌旁邊,小小一個招牌,褪色到顏色畫一的字跡。看著老闆由中年的氣燄到現在的老態龍鍾,三十多年來,他永保持著不茍言笑,撲克牌似的臉龐,唯一聽過他的聲音只在說著結帳的數字。 我常仔細觀察這些柑仔店的客源,除了偶然路過的遊客,最捧場的是放學後和假日來學校運動的小學生;還有附近社區的七、八十歲老人家,因為熟識有交情,除了便宜幾塊錢,又可以省上走一段路。 合宜住家的店面不夠寬廣深邃,也不是人潮聚集地,無法獲得超商加盟的青睞,加上子孫無法克紹箕裘的來創新發揮,只好老人家以簡約、環保又信用的理念守本經營。 沒有冷氣,沒有眾多的新潮食品,沒有現代設備與多元服務,沒有親切問候與笑容,唯一保持著的就是偏僻中的地利之便與幾十年來的個人的信用。 不去看超商人潮多利潤好,只珍惜每天所賺的每一毛錢,撙節度日,知足踏實。守著柑仔店,一如老人家在當年創業維艱之後的守成使命;也像那曾風光過的人生不想被冷落、遺忘,人與店,餘生互伴。自家的店面,不用租金,毛頭蠅利,卻是一生的事業、畢生成就與老來的依靠;即使黯淡與蕭條,他們仍認真堅守著。 常是夕陽西晒時,可以窺見冷清的柑仔店裡,老闆獨自坐在結帳處打起盹來的畫面。是老闆用僅剩的餘生,堅持守住這薄利但還能餬口的生意,才能讓古老柑仔店長久生存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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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在女兒和女婿結婚後準備回金門之前,淑女一再叮嚀女兒:「今後每年你的祖父母、父親和叔叔的忌日,都不要忘了要回西園祭拜,算是為我、也為你自己盡一份孝心。」她相信自己的這一個交代,女兒一定會做到的,而遠在蓮河的那一切,如今依然音訊全無,不知情況如何,只能在此默默的為女兒祈福:但願上天保佑,讓大女兒和二女兒一樣,有一段美滿的婚姻,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兒女。 女兒返回金門定居了,兒子也在朋友介紹下到一個並普通公務機構當工友,雖然那不是一分收入高的工作,但畢竟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如此一來,淑女沒有什麼工作可做,自己一人在家不但覺得無聊,而且人一閒著煩惱也就多了,所以淑女暗下決定:出去找一份工作,既可排遣時間,還能增加一份收入,這對將來兒子的成家立業或為自己籌一筆養老金,都是一件好事。 做些什麼好呢?透過幾位朋友的幫忙尋找,淑女覺得有件工作比較適合自己的能力,那就是:幫人家洗衣服。 在永和這個地方住了許多軍政人員的眷屬,中低階的軍政眷屬一般是夫妻兩人都在上班,沒有空餘時間料理每天換洗的衣物和家裡的清潔工作,至於較高階的家庭,雖有雇請管家,但也僅是負責打掃和三餐的烹煮,洗衣的工作須另外請人,基於這種需要,所以雇請洗衣工也是許多家庭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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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酒
已經是許多年前的往事了,可是,每當他回想起那天晚上參加小楊婚禮,敬酒時小楊意氣風發的得意表情,他的心就彷彿被針砭般的刺痛;他無法忘記在那個場面上,自己是多麼的尷尬! 記得那天晚上,他從小楊家裡喝完喜酒回家後,躺在床上思潮一直起伏不定,無法平靜下來;雖然他想停止一切思維,把腦子變成真空,可是,腦海裡翻騰的儘是小楊輕輕挽著新娘的手臂,走向酒席間敬酒時唇角那抹驕傲的、勝利的微笑;但是這些他都不覺得難過,最使他感到難堪的是那充滿戲劇性的一幕……剎那間,他又跌入回憶的深淵裡…… 當時,他和小楊同時從軍中退伍下來,半年後,他考入一家公營事業機關當一名技工,小楊則進入地方政府機關當雇員。由於他們同住在一個村子裡,相距不遠,晚上沒事,常常聚在一起聊天。小楊的口才要比他好得多,說話時滔滔不絕,口若懸河,每次談話他都成了小楊的忠實聽眾。閒聊中,得知他們的父母均年事已高,都希望他們在有了穩定的工作後,能儘快娶個媳婦,因此,他們有個相同的人生規劃,就是,第一個要完成的願望,早日完成終身大事。小楊最後提議說: 「我們私下裡做個比賽,看看誰先請喝喜酒吧!」 「得了,我承認不是你的對手,行吧?」他答。 「看你,怎麼還沒比賽,就先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有道是勝敗兵家常事;何況這只是互相勉勵而已,能早點兒結婚,也是為老人家著想!」小楊振振有詞地說。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我就只有接受挑戰了!」 之後,他們開始尋找目標,發動攻勢。行動之前,他們並且有個君子協定,就是先小人後君子,事成之前,各自保密,雙方均不說出結交對象,免得懷疑對方破壞,傷了彼此之間和氣。 在那個年代裡,交「筆友」的風氣非常盛行。三天後,他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這樣一則「徵友啟事」,上面寫著: 林美莉,二十三歲,高中畢業……而住址寫的正是本鄉,見面也很方便,就應徵這一位吧,他想。 主意既定,於是,他便必恭必敬地寫了一紙應徵函: 「林小姐: 從XX雜誌上,看到妳的徵友啟事後,我懷著真情與摯誠,向妳伸出友誼之手,但願能獲得妳的垂青! 我是一個貌不出眾,言不驚人的平凡的人,現在一家公營事業機關服務。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家財萬貫,我有的只是向上的意志與進取的精神。本來,我曾想到一位哲學家的名言,他說:「朋友,好好的審查自己,也多多的估量對方,不要任意捧著赤誠的心,去奉獻給一位無意於你的人,付出了的感情,是永遠收不回來的!」可是,我又想到友誼是一朵生長在懸崖邊緣的花朵,要想採擷它必須要有勇氣,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之後,我才寫了這封信給妳,表達我的心意。 最後,我要說明的是,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如果,妳不願意接受我的友誼,我也要默默地祝福妳能找到一位比我更好的朋友。倘蒙不棄,尚祈早日賜覆為荷。祝妳快樂 江帆上」 信寫好後,自認為「文情並茂」,便寄出去了。然後,每天懷著一份緊張、期待的心情,等待回音。 一星期後,綠衣使者遞給他一張筆跡娟秀的信,拆開一看,果然是林小姐寫來的。信中表示,她願意試著和他做朋友,他有如服了「興奮劑」一般,生活充滿了希望和樂趣。 這以後,他們藉著魚雁往返,互訴心曲,感情像根插入沸水的水銀柱急速上升。終於,他提議和她見面了,她也回信表示同意。 那天中午他們約定在公園旁邊的一家冷飲店門口見面。當時間一分一秒地接近會見她的時刻時,他的心情也越緊張。不,我不能這麼緊張,他告訴自己應該把精神放得輕鬆一點,表情自然,笑容可掬。為著平息內心的緊張,他閉起眼睛,想著她寄給他的相片,讓腦海中浮現起她美麗的臉龐…… 就在這時,一陣煞車聲把他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定睛一看,一位穿著鵝黃色套裝的女孩出現在眼前,所穿的衣服正是他們約定見面的記號。好美,好可愛,他看呆了眼,許久,才想起該迎向前去。 進到店裡後,他們兩人都點了自己喜歡的冷飲。也許是她的美,使他的嘴巴發生恐慌,短暫寒暄後,真想告訴她對她的傾慕,以及相思之情;可是多麼笨拙呀,他的心老是跳個不止,也直覺地感到臉孔在發燒。最後,竟找不到適當的話題和她交談下去。漸漸地,他們沉默著,沉默著,空氣像是結了冰。不多時,她就提出要回家了。他站起身去櫃台買單後,便送她走出店門口,然後,向她揮手說再見。她看了他一眼,臉上有一絲微笑。 這天晚上,他回憶著她明亮的雙眸,微紅的臉頰,進入甜蜜的夢鄉。第二天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他的心充滿了她窈窕的身影。 奇怪的是,自從見面後,他們的感情並沒有如他所料的直線上升,相反地,她回信變成寥寥數語,像電報一般。以前,不僅他有去語,她必有來言;遇到他比較忙沒寫信給她,她也會主動來信。可是,之後,她不再勤於寫信了,約她見面,她都以事情多分不開身為理由婉拒。於是,他的心也開始下沉,像從喜瑪拉雅山頂,下沉到馬里亞納海溝! 不久之後,接到小楊來電說他要結婚了,接著,又收到小楊寄來的喜帖,上面新娘的名字印著「林秀娟」,沒想到前往吃喜酒時,看到小楊的新娘,正是之前疏遠他的筆友──林美莉,原來她後來改名字了! 真是造化弄人,彷彿晴天霹靂一般,當下,他被震得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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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曾祖父的老屋
外曾祖父的老屋坐落於村中76號。 老屋的歷史已經100多年,究竟是幾年並不可考。我原以為它是像金門洋樓的緣由一樣,是祖先下南洋「落番」後,賺到錢回鄉蓋的,但後來經新加坡舅舅口中才知道,它是由外曾祖父楊(允)瓜(1875~1935)在金城經營雜貨店所賺來的錢興建的,而且他一生中恐怕也從未離開過金門。 老屋在過往的生命中,曾有多次因緣、多人借住使用過,直至這次的翻修後,有了新生。 老屋是一落四櫸頭,院子裏有棵大龍眼樹,與前後棟親人共用同一面牆,所建造的典型閩南式房厝;內院有左右兩個花台,兩個大房都有閣樓。 然而,老屋對我而言,是這兩、三年才有的事。 2010年甫退休的三舅由新加坡回來祭祖,及評估如何翻修祖屋?以完成外祖母的遺願及華人社會中對後嗣子孫的期待。由於三舅國籍為新加坡,不能長期持有本國土地,故將土地及古厝就辦理過戶給了我母親─這當年唯一被遺留下來,無法隨同外祖父、外祖母去南洋的女兒;唯附帶條件是不得轉讓他人,且他及子女擁有使用權。 在民國28年,還是日據時代時,母親當時是個幾個月大的女嬰,為走避日本統治下的生活,全家人經由金門到廈門,要再轉船隻前往南洋,但怕哇哇的哭聲,驚嚇了必須低調的行程,為了保全全家,去南洋那邊討生活,且未來生計還渺茫難以預料,於是,又託瓊林婦人將母親由廈門抱回金門,交給我瓊林的三妗婆照顧。母親自幼被送到祖父家當養女,後來則成了父親的童養媳,而後我們家又在民國69年舉家遷到台灣,30年後我為照顧爸爸返金以來,母親才較常回到金門。 如今,三舅為了完成心願,出資150萬元台幣修建老屋,母親及我大姐、二姐也出資80多萬元,再藉由「金門縣維護傳統建築風貌」這一類獎助條例所申請通過的141萬元補助款,歷時近一年翻新,終於有了新模樣;也一半出租,自留一半,供家人、子孫返鄉居住,體驗這「古厝民宿」般的舊風情與新況味。 今日,我終於掐出時間,尋訪老屋的歷史: ◎族人居住 村中80多歲耆老,住在老屋隔壁的舅舅和表哥都說,他們印象中,在他們年幼時,老屋有很長一段時間皆無人居住,外曾祖父的嫂嫂是最早進入居住過的。 次由鄰居族人一名婦人借住(似為作裁縫者),不久,因為兒子死亡而搬回家。 就這樣老屋空了若干年,無人理會。 ◎營區指揮部及小學學校 38年,國軍來,將之佔為營區指揮部1年多,軍人則駐紮、分佈在村中各戶人家客廳或空房中。 民國50幾年,關心教育的地方仕紳,要求將房厝自國軍手中拿回,作為小學教室,因為村中缺乏孩童受教育的校舍處所;時值陳水在先生擔任縣長,現在村中還有多人小時候在那裏上過學、讀過書。 ◎村公所 在實施國民教育後,國民小學成立,老屋又變成村公所辦事處,歷時數年;當時由官派的副村長(人稱老春山的外省人)和幹事執事,村長為楊誠平。 副村長娶了啞女當太太,就在屋中「住辦」兩兼,生活了起來,然而副村長的啞妻不小心鬧了火災,燒掉前櫸頭那房間,於是只得搬出老屋;而不多久,金門縣政府規劃興建的村公所也正式完工,老屋交由表哥接管。 表哥家祖厝是由我外曾祖父的上一代祖先所建,屋齡亦100多年,與我家古厝相鄰,對於我祖父家這多出的老房子,表哥只是將之堆堆花生藤等,充當雜物間及牛舍;後來表嫂索性也在內養起了雞鴨,改建的前些年,在空氣不留通的霧季裡,常臭氣沖天! 表哥表示,因為屋子主人都在南洋,也幾乎未曾有再返鄉,他費了許多力氣託人尋訪主人的下落也未果,只好繼續代為祭祀及管理;至於其所有權也曾由鄰地的舅舅登記在其名下而發生爭執,到法院走了好幾回,於聯繫上在台灣的我母親後,才暫時以新加坡舅舅之名登記。掂手指算了算,表哥自7歲代為祭祀到現在87歲,共代管、祭拜了八十個年頭了。 今日的最新消息是:由於我家老屋翻修,隔壁表哥他們的老屋也決定要翻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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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沒關係的,再過兩年意祥大了,我也要早點把媳婦娶了,等到時勢轉變,我要和兒子住台灣或者回金門找女婿,甚至將來回蓮河找大女兒都可以,我又不打算長久住在台灣,你說是不是啊?水清嫂!」 「是是是,淑女你想得遠,想得透。」 這年新曆年,水清伯把大兒子順宏和秀玉的婚事在台北辦好了,過了舊曆年後,就帶著全家人回金門定居了。 其實水清伯也不是金門本地人,他和淑女一樣都是祖籍南安,出生在蓮河旁邊一個相距不到一里路的村莊:下吳。下吳是一個居民半數以上都姓吳的小漁村,而且水清伯也是以挑布下鄉販賣做生意,他們三人:淑女、水清和後來嫁到沙美街開布店的布姆一樣,不但都是同行而不相忌,反而都成了同行好朋友,三人早年都是常在蓮河渡口進進出出挑布販賣的人,大家同行相知相惜,所以才有後來幾乎是為子女「指腹為婚」的這件事,沒想到當時僅是淑女的一句話,就是一項決定性的承諾,也是中國傳統社會中對這於「人言謂之信」的重視,甚至讓大大小小的商人們奉為圭臬。 為兒子順宏和秀玉辦好婚事後,水清伯就帶著家人回到金門了,他們繼續在新市街上開起了布店做生意。而淑女把女兒的終身大事完成了,總算放下了心上的第一塊石頭,另一塊更大的石頭雖然還是牽絆著她,但這卻是她只可牽絆而無法置辦的事,遠在福建蓮河家鄉的大女兒秀金,今年也二十五歲了,是不能再拖的結婚年齡,自己就是在二十五歲那年結婚的,她相信只要父母健在,秀金的終身大事兩位老人家自然會為她操辦,不會委屈了秀金才是。 想起女兒,想起父母,又讓她想起了死去的丈夫和小叔,那些雖然都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往事有些是可以隨著歲月的推移而逐漸沖淡,有些卻只能隨著時間的累積而更加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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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蒙古遇見天使
一張機票,給了生命不同的意義;一次離國的飛行,給了兩種文化間交流。 從沒想過這年的暑假會和以往有如此不同的經驗,現在回頭看連我自己都不可置信。行李箱裡滿滿的教具和捐物,本來以為自己要去內蒙古當個天使,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天使和我有個約。 從北京到內蒙古折騰很久才到校,卻意外地闖入草原的一望無際。想要伸出雙手抓住一點什麼,卻只能感慨著自己的渺小。身邊的景色從人間的煩囂轉而沙漠的荒涼轉而無垠的草原,每一個景象都觸動著心裡的一條小小的心弦。抵達學校時,已是晚上七點多了,但我卻看見台灣的暮色景象,溫度則是涼爽宜人。飄著濛濛的細雨還有著乾淨天空才見到的虹和霓,在夕陽的照射下,所有的一切都美得令人屏息,更令人想永遠珍藏,而這個時刻,是我最喜歡的片刻。不小心突發的一句話「我討厭下雨天」讓小朋友們驚訝,他說我們一定是幸運的為他們帶來了雨,他們都喜歡下雨天,下雨天讓草長得快,羊都可以吃得很飽、很肥。小朋友問我說:大海長什麼樣子呢?頓時我不知道應該要怎麼回答他們,他們沒看過大海如同我們沒看過他們的大草原吧!只是我想我們還是有機會有能力,有一天能去看看他們的草原,可是他們有機會看到大海嗎?我記得一個小女生跟我說了他的願望:他希望能站在海邊看日落就好,就好……總覺得心裡一陣酸,每個場景都將塑造不同的人吧! 每天早晨,出了學生宿舍,新鮮的空氣一擁而上,還未清醒的腦子,一切都變得好有精神。無論是體育課、實驗課、美術課還是家政課……,台上的老師是泰然自若還是手足無措,所需要付出的是體力、耐力、細心還是勇氣,不變的是一雙雙閃閃發亮、神采奕奕緊盯著你的雙眼,永遠準備好提供你最最熱情的支援,撫平我們這些新手老師們內心的不安。一天裡最喜歡看著他們即使累了一天回宿舍後還趴在桌上寫功課的模樣,認真的好可愛,每一份作業我相信都是受他們認真的對待,都帶出了小小的故事,生活裡小小的幸福。只要一想起這段時光,浮現的必定是小朋友們開朗的笑容,或許是沒有先進的3C產品、目眩神迷的網路遊戲,蜂擁而來的資訊轟炸,讓他們能單純的專注於當下的事物,享受每一個課程所帶來的快樂,好奇的嘗試每一項新的事物。因為簡單,所以心靈是空闊的,可以像海綿一樣強力吸收我們所給予他們的東西,從未聽他們說出:「我做不到。」「我不會。」或許有些膽怯,卻還是勇敢嘗試;或許會沮喪哭泣,卻還是鼓起勇氣重新出發;或許會犯錯,卻不吝修正。我突然明白了,比起我們替小朋友上課,小朋友更是為我們上了寶貴的一課,一些任憑你尋尋覓覓也找不到的感動、逆境中努力向上的勇氣、和一顆童稚的初衷。 他們擁有的極少,但他們樂於分享;他們要求的很少,但笑容一絲沒少;他們實際困乏,但是心靈卻很是富裕,自然豐富我們的匱乏。我們教給他們我們會的東西,而他們卻教會了我簡單的快樂、無條件的熱情,以及嘗試的勇氣,撫慰我的心靈。原來,笑容是上帝給予最棒的禮物,用心感受的燦爛,人與人之間,用愛,5000KM的距離也能傳遞最真誠的幸福。就這樣,簡單而直率的笑容撞進了我的心裡,忍不住也就這樣享受起這種簡單的快樂,即使是擁抱、追逐、搔癢都如此快樂。一望無盡的寬廣草原,你說的心胸開闊有多開闊,一有時間心裡就是空的,再也沒有空間去裝下太多情緒,只剩感動。在學校的那段日子,雖然短短一個禮拜卻充滿數也數不完的回憶。想起剛到桑根達來小學時那四十張生疏的小臉蛋和每串難記的蒙古語音譯名字,想也想不到等到要離別那天卻每張臉都深深烙印在腦海中,每個名字都刻劃在心中。 藍天下的五色旗,噴畫般的星空、流星,陽光吻過的麥色肌膚,掛著一張張毫不保留100%的笑,牽著小朋友的手,路過的是都市裡沒有的寬廣無際,內蒙古的小朋友們沒有優渥的生活環境,他們所擁有的就是這樣自然而真誠的笑容,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生活在都市裡的我缺少的。隨著步伐,脫去城市中的面具,一切煩惱拋至九霄雲外,只剩無盡的笑聲及快樂,也不理會錢財與外在物質,我知道每個人都燃燒著最純淨的心,看清楚了真正的自己,被他們簡單的快樂感染著,牽著他們,只是簡簡單單的路途,我卻感受到了從未擁有的最真實的快樂。我們走出冷氣房,跨過電視紀錄片,拋棄用銀行劃撥帳號捐錢,背起行囊、帶著愛,翻山越嶺來孩子身邊,我們的到來原是為他們帶來歡樂和笑聲,但我發現最純粹的笑臉在這裡已經渾然天成,最後被帶走的滿滿喜悅反是這些天使送給我的。我們擁抱、彼此擦淚互道再見,揮一揮手,隨著時光流轉推移,你可能會忘記,四年級暑假,我們闖進了你的生活,在靜謐的心湖上,盪起一波波的漣漪,然後再趨寧靜。可是,從此以後,我的故事裡有了你們,我會永遠記得,台灣的陽光悶燒炙熱,但憶起這段日子,內蒙古的風好像就吹在身邊一樣清新爽朗。如果思念可以用言語說清楚,那到底該用怎樣的詞,才能明確傳達出去,讓你們都知道現在的我,是多麼想念你們……訴不盡的思念,在心裡頭,持續加溫著。回到台灣,彷彿有夢醒般回歸現實的感慨,行李拉著我的疲憊,踏入台灣境內以後,過去一周卻猶如眨眼間消逝,似真似幻。 (作者為金大護理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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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天﹐遇見金門
「金門離廈門很近,坐船半個小時就能到了。」 「來金門的,不是過客,就是遊客。」 當我真正踏上金門之前,這兩句話是我在記憶裏對它所有的見解。或許是太近太相似的緣由,不少的老廈門人並不會選擇赴金旅遊。老人家總會搖搖頭說,金門吶,不就是和灌口街一個樣嘛!那樣的語氣是毋庸置疑的肯定。我卻帶著不滅的熱情之一前往,就全當是去真實化對一座小島的幻想。 金門,在他出現在我的眼前時,腦海裏支離破碎的片段與此寄相思又陌生。成片的馬背式、燕尾式的花宅古厝安靜地占據這座小島的一方土地,撫摸著陽光下倍顯親切的礁岩往前走,不覺得鼻尖湧上一陣酸楚,它寫滿我兒時的回憶。那時,睡著檀木床,每天清晨從屋頂的透氣窗透進的陽光總覺得是嶄新一天最好的音符。小不點丫頭最常在這樣的房子裏奔跑嬉鬧,不平整的紅磚難免會讓我磕磕碰碰,故而小時候照片裏的我鼻梢總是帶傷的。 隨時間而走,不見的除曾經的古厝,還有那段追不回的童年。遇見金門,我恍若落入漫長回憶,簷頂精致的雕花紋路用細微的不同訴說著各異的故事。金門的古厝群,像及了集美大社。大社若不是陳嘉庚先生的故居,它或將在繁華喧鬧的廈門被遺忘,它保留著最初的模樣。在這裏,你可以嗅到古舊的潮濕氣。 遇見金門,就恍若落入漫長回憶,彷彿離今天越來越遠,離歷史越來越近。島上的節奏是緩慢的,這樣的生活,在都市人的眼中是值得羨慕期許的。我有個在金門念書的學妹,她時常會帶著「炫耀」的口氣在朋友圈裏發和金門有關的一切。或是某個午後在古厝群裏迷路,卻碰巧登上老師家的屋頂看夕陽;又或是和朋友三五成群騎著自行車去品嘗美味的豆花;亦或是在那些小角落裏發現細微美好的元素……金門人的生活很簡單,也很隨意,早睡晚起。這是一位當地居民告訴我的。它的真實性,我無從考究,所幸在短暫的行程中享受了回慢調生活。 綠色,是金門的顏色。從它的版圖上看,金門島被大片綠蔭所覆蓋,路上隨處可見,它不是城市幹道上的一整列,幾乎是成片成片的。如若不是偶爾駛來的機車、旅遊大巴,還有路旁的房屋,估計你會以為自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森林公園。對於植物盲的我而言,我只能在沿途各式各樣的樹木中清楚得辨認出一種樹,那就是杉木。乳山故壘的遊客中心意外地成為植物盲的救贖,一整面牆壁做出格子式的收納,每一格都標明植物名稱,輕輕地拉開抽屜就是所對應名字的植物標本。在大陸,這類的科普館是有的。在金門,觸動我的是那些吸引眼球的宣語,如那句「樹皮book--猜猜看、我是哪種樹的外衣?」不知道你會不會有和我一樣的衝動上前拉開那扇小門去探尋秘密呢? 金門的綠色,還從屬於部隊裏的「兵哥哥」。今天,浪花拍打著的反登陸樁,島上隨處可見的坑道、軍事遺跡,以及那些被當地人反覆傳述著的血色故事,每一個都在講述著金門島的前身。當地居民說,在臺灣是通過抽籤決定服兵役的地點,金門和馬祖成為臺灣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就流傳起「金馬獎」的典故。父母們說,要是抽到金門、馬祖就當丟了個兒子,要是抽到臺灣本島就是撿到了。軍衣上的那抹綠意盎然,背後是無言的思鄉情愫,對這座小島上不多的原住民而言,來往的「兵哥哥」不過是過客罷。 說金門,我只能是個過客。字裏行間是淺薄的行走記錄,當我結束短暫行程時遇見一位在金門中學任教、在廈門大學讀博士班的老師,他和我說:「你要是想把金門走透,最起碼要再待上三天。」如果要真正讀懂金門,就得是金門人的一輩子吧。風獅爺是金門人的守護神,它就像是不必言傳的信仰,在每一個金門人的心中紮根,伴隨時光流逝也不老。 風浪搖晃的船身,金門島離我越來越遠,我開始期待著下個豔陽天再次與他相遇,去品讀一本漫長的時光史書。(作者為廈門集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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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們的小確幸
『小確幸』一詞剛出現廣為流行時,許多人納悶不解,私下猜想一定是日本某知名藝人的名字,可是看看標題與文章內容覺得又不搭,就在一次次對照求證下終於了然,原來是村上春樹在文章中引用的詞句,覺得頗貼切寫實,瘋狂愛上『小確幸』這個名詞,在平淡生活中確定擁有微小的幸福光圈,這感覺真棒!! 讀書會老師拋下議題請姐妹們談談自己的『小確幸』,她個人認為一天的辛勞過後,兒女一左一右斜躺身旁隨意閒話家常,親子間心意交融感情和樂幸福滿懷,享受每天下班後的小小確幸,掃除一天的疲累。 我則說暫時跳脫繁瑣事務,數位相機一提無牽無掛趴趴走,捷運四通八達或走路或搭車上山下海尋訪美景與書寫靈感,累了坐下小歇吃頓簡餐喝杯咖啡,沉澱心靈即使一人之旅也精彩有趣,這便是我忙裡偷閒自創的『小確幸』。另一位年輕媽咪喜歡一早伺候老公孩子上學上班後,無事一身輕放缸滿滿熱水滴幾滴精油,胭紅玫瑰也可浪漫紫色薰衣草也罷,吸納滿室芳香浸入潤滑浴池想像貴妃入浴,舒展肢體放鬆心情,誰敢說這不是頂級『小確幸』呢? 有人說閒來無事播放喜愛的輕音樂,邊哼歌曲邊灑掃庭園,把家裡整頓得一塵不染,家人健康、喜樂、平安,她就如天天擁抱『小確幸』,沉浸在窗明几淨的王國裡心滿意足,賢妻良母非她莫屬,令人敬佩。 喜愛烹飪的阿姐道出,每天上傳統市場採買新鮮食材,鑽進廚房洗手作羹湯,為家人料理『愛』的美味晚餐;待餐桌擺滿一盤盤色香味的菜餚,單是看著就滿心歡喜,如果盤盤見底朝天,加上家人讚譽幾句更覺幸福滿滿,『小確幸』於焉產生,阿姐果然是位好妻子好母親,給她一個讚。 酷愛旅遊結交異國朋友的美麗學員,目標鎖定上網臉書交友,希望透過各國網友交流,不出門即能了解異國風俗民情,宛如出國旅遊一樣悠遊愜意,已有三千多位異國好友,目前還在增加累積e化『小確幸』中。 舉凡林林總總生活中各種簡單易得的小幸福,如看見嬰兒笑了、牆角的花朵開了、貓咪在懷中睡了、狗兒跟妳搖尾巴了……幸福只是一種當下的滿足心態,藉由平常小事而衍生出微小幸福感覺,這種『小確幸』大家都期待。 姐妹們都以老公、孩子、家庭為中心,職業婦女更是忙得蠟燭兩頭燒。偶爾擺脫家庭禁錮與三五好友逛街喝茶聊天尋幽攬勝,懂得尋找自我營造小小幸福,生活中便處處充滿『小確幸』。最終我提議大家來玩「收集『小確幸』遊戲」,集滿十個『小確幸』換成一個『大確幸』,幾個『大確幸』後就來揪團出國旅行或吃五星級大餐奢華一番。請大家努力製造『小確幸』因為有快樂的媽媽才有和樂的家庭與快樂的孩子,社會才能祥和溫暖。 祝福大家天天都能在轉角遇見『小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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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是,是,是。」水清伯一直點頭。淑女接著說: 「在金門的時候,也曾有幾個朋友向我提起要娶秀玉做媳婦的事,我當面就推辭說『秀玉從小我就把她許配給人家了。』答應你的這門親事我始終都沒有忘記,水清兄你放心,我說話算話。」 「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心裡就踏實了。」水清伯說:「是這樣的淑女啊,最近我看到許多跟我們一道來的人都先先後後搬回去了,我也有回金門住的打算,如今有你這句話,那我就想說雖然砲戰還在打,但是現在的時勢還算穩定,不如趁著我們老人家還看得見,早點把這兩人的婚事在台北辦好了,一家大小就搬回金門,繼續做我的布店生意,不知你的意思怎樣?」 「那就照水清伯的意思吧,婚事怎麼辦就交給你們去處理,我一個女人也幫不了什麼事,我配合你們就是了,我想你們也不致太委屈了秀玉才是。」 「這你放心,我們也是看著秀玉長大的,我雖然自己也有女兒,但是我把這個大媳婦當做女兒看待。就是結婚以後要跟著我們回金門,這一來你就少一個人做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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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火嬸
阿火嬸是阿火叔的繼室,名義上是這樣。 事實上,她包辦著所有的家務瑣事,舉凡三餐、打掃、洗衣等等,只要是一個家庭主婦該做的事她一樣沒少做過,不同的是,阿火叔的大兒子,也就是阿仁,總是直呼阿火嬸的名字:「阿葉」,至於其他人,還好,大媳婦稱她「姨娘」,孩子們則叫她「阿嬤」。 其實阿葉的命運真有幾分坎坷,阿火叔是她的再嫁丈夫。二十歲時,她憑媒妁之言嫁了同村一個少年郎,新婚不到一年丈夫就被徵調到南洋,和大多數去的人一樣,沒能留條命回來,一個沒有子嗣的新媳婦在夫家的日子和地位是可以想像的,所以阿葉只得到鄰近的果園打零工,阿火叔就是果園的主人。 這以後,阿葉就成了阿火嬸。 每天一早,阿火嬸都趕在太陽之前起床,忙著熬湯、煮稀飯,然後打理幾個孫子和自己的兒子阿平,等把他們送出門上學後,大兒子跟大媳婦也差不多打扮停當,準備到鎮上的當舖去營生了,那是阿火叔的家產之一,由大兒子繼承,小兒子,也就是阿火嬸的親生兒子阿平還在唸中學,距離繼承家業還早得很,所以這個家,一直是由大房當家作主的,阿火嬸母子倆,很有點寄人籬下的感覺,不過這是外人的看法,阿火嬸倒是真心實意的操持這個家,把幾個孫子當寶貝疼。 等一家子都出門了,她才有時間到後院安撫那幾隻餓得唉唉叫的大豬公,這是大兒子的善意,在後院幫她搭蓋了幾間豬舍,讓她養養豬,存一點私房錢。 接下來洗衣、打掃做中飯,大小雜事夠阿火嬸忙的了,有時中午代送學生便當的來敲門了,阿火嬸的菜還在鍋裡,只聽見送便當的人聲聲催:「快點。」阿火嬸在廚房裡扯著喉嚨喊:「等我煎個蛋,馬上好。」 這樣忙碌緊湊的生活,任是鐵人也吃不消,而阿火嬸可不僅這些家務。 草草吃了中飯,她便戴起斗笠到不遠處的菜園子去,她在菜園子種了一些地瓜,每天,她都要去挖些地瓜、採些地瓜葉熬一大鍋的豬食,後院那些大豬公可是她的生財器具,兒子阿平的補習費都要靠她的私房錢,大兒子肯幫忙付學費已是恩德。 這樣刻苦的日子沒有白熬,阿平頗為爭氣,高中畢業即順利考上大學,在那年代,考上大學就等於預約了一個錦繡未來,一向含蓄寡言的阿火嬸難得的喜上眉稍,從此後院的豬隻養得更多、更勤了。 阿平上北部唸書後,阿火嬸的生活頓時失了重心,不知往哪傾斜才好,沒能每天和兒子說二句話,叮嚀他吃飯、穿衣,她只覺心裡空空的,有時會在瑣碎的家務中不自覺的發起呆來,她的心好似也跟著阿平到了台北了。 台北,那是怎樣的地方呢?她一輩子守在家鄉裡,對台北的印象都是聽來的,只知道那是個繁華的大都市,怎麼繁華呢?「車子很多、高樓很多、馬路又寬又長,尤其西門町,那更是熱鬧得人擠人。」去過台北的鄰居這麼形容。 也有人建議她到台北去看看兒子,順便見見世面,她都說「免啦,放假就回來了。」其實她盤算過,來回二趟車錢,夠阿平好幾天生活費了,「反正很快就放假了」她這麼想著。 阿平像候鳥般,寒暑假固定回來,但沒能待上幾天,他台北還兼著家教呢,每次都是匆匆來去,母子倆還沒好好說上幾番話,阿平又忙忙趕夜車走了,這樣聚少離多的日子想著是滿傷感的,但阿火嬸心中有盞希望的光,如同鄰居半安慰、半欣羨的話:「以後等著享兒子的福吧,過幾年就接妳到台北過都市生活了。」其實阿火嬸真心希望的是阿平能回家鄉來,母子倆守著過日子就好,哪知阿平不僅沒有回鄉來,還一飛,飛到美國去了,鄰居知道了都跟她道喜:「阿平去美國讀書,將來賺美金,妳大好命啦,養個兒子這麼有才情。」 阿火嬸點點頭微笑:「哪有。」她的笑容含蓄保守,跟阿平上大學時有絲若有若無的不同。 有句俗話說「牛有料,人沒料。」講的是命運的難以預測,誰都無法斷定某人的未來有什麼造化,如同誰也料不到阿火嬸一個從沒跨出小鎮的鄉下女人會有機會出國去,那年代,開放觀光還得等一等,美國,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夢,多麼遙遠。 未出國前阿火嬸曾聽說美國有個唐人街,那裡和在台灣沒兩樣,連語言都能通, 所以阿火嬸雖心情忐忑的啟程,但大抵還是有幾分篤定的,最重要的是能跟兒子一起生活了,還有一個孫子可逗呢,一家團聚,含飴弄孫,到底讓她盼到了。 阿平的妻子是土生土長的美國華僑,對她還算恭謹客氣,可惜只會幾句普通的國語,跟阿火嬸完全對不上話,至於孫子,那更是滿口ABC,想逗孫子,只能比手劃腳了。在那裡,長日漫漫,阿火嬸像被點了啞穴般,想開口卻說不了話,想到唐人街,那得開好久的車。 還好屋前有個小院子讓她種種菜打發時間,每每在澆水除草之餘,她會望著將落未落的紅夕陽算著台灣現在幾點了,該煮飯或洗衣了吧,想著想著,口中不自覺哼出早年從收音機聽來的歌:「叫著我,叫著我,黃昏的故鄉不時在叫我………」。 「阿嬤,我要結婚了,妳要回來喔。」阿仁的小女兒,也是她最疼的小孫女電話中這樣撒著嬌。 回到台灣的阿火嬸像出了樊籠般,渾身無一不舒服,親切的鄉音、熟識的街坊讓她又活了過來,連一草一木都像老朋友般,看著都覺可愛。 婚禮中,親友見了她都殷殷垂問,但話題總不離美國,看似問句,其實都是肯定句:「美國好啦,妳皮膚變白了,臉色也好看。」有些人拉起她的手:「厚繭都沒有了,卡好命囉。」 對這些話語,阿火嬸都微笑以對,生命中有些無奈是不必對旁人說的。 這一趟美國來回,印證了她的根早已紮在這片土地上,很深佷深,無法移植了,阿火嬸心裡暗暗想著,不走了,反正阿平說過,一有機會他會想辦法回台灣工作。 但世事人情未必都如預期,回來大半個月,一天晚餐後閒聊時,阿仁不經意提起:「傳統習俗,母親當然是跟著兒子,享天倫嘛。」 阿火嬸也是明白人,這弦外之音她一點就透,阿仁的話不算錯,兒子的家才是她的家。 臨回美國前,阿火嬸到廟裡求了個平安符,那廟祝也是老街坊了,知道她要回美國,慎重的將平安符過火後遞給她:「阿葉,妳的根在這裡。」 回到美國,阿火嬸將平安符壓在枕頭底下,日常仍是以種菜排遣時間,每天黃昏都會看到她蹲在菜園裡除蟲澆水,即使那些菜只有她一人食用,阿平偶而也嚐二口,大部份都耕鋤成了綠肥,但她依然一次又一次,辛勤的播種,從不間斷,有時她會抬起頭看著遠方,嘴裡不知哼著什麼歌,久久,才再低頭用力翻土,只有在翻土時,那淡淡的泥土香跟家鄉的一般無二。 阿火嬸就這樣在美國靜靜的過日子,直到九十幾歲才安詳離世,臨終時她手握平安符,只交代一句:「落葉歸根。」 阿平依她的心願,將她送回台灣,親友前來弔唁都說這是喜喪。 「好命啦,在美國住了那麼多年,這輩子,值得了!」大家對她的一生如此蓋棺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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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十七
◎「第一嘴水,第二風水。」──嘴水指說話婉轉,風水指祖先的庇蔭,前者是後天,後者是先天,告誡我們人與人間,應對進退之禮居首要。 ◎「(勿會)爽,吹竹管。」──心情不暢時,吹竹管發洩情緒,也是一種理性的紓壓管道;另者,可能只是為了押韻,隨意湊對,久而久之,已成一句慣用語。 ◎「好囝呣免打,歹囝無彩肉。」──好囝無需以打罵處罰,只要講講道理,即能規過向善;歹囝即使打罵也是白費心機,毫無成效。因而有人說:「好的不用教,歹的教不好」,足見教育的力量,有其限度。 ◎「男浡風,女浡雨。」──浡是嘴巴冒出口水,出生四個月的嬰兒,如果男嬰浡涎,表示會起風,女嬰則會下雨,據說準度不輸氣象報告。 ◎「一個庫庫,呣知禮數。」──庫庫借音,或者只為押韻,在此指長相,意指這種長相的人,一看便知不懂禮數,長相與言行,似乎有些關聯。 ◎「三歲教五歲。」──三歲五歲,非實際之歲數,乃指年幼者教導年長者,有後生可畏,長江後浪推前浪之意。 ◎「講仔飛天鑽地,呣值鋤頭落地。」──講得天花亂墜,無所不能,不如肯幹實幹,踏實去做。空談不如務實。 ◎「會的一兩步,(勿會)的千里路。」──會的在此指有方法,有訣竅之人,(勿會)的即其反義。誠然,會的人做事迅速確實,易如反掌,不會的人,曠費時光、徒勞無功。 ◎「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即平均半個月換一個,頻率之高,聞所未聞,然二十四,在此表多數,以誇飾手法比喻不安於職位。 ◎「一日食五噸,一暝枵到光。」──早年生活貧苦,粗茶淡飯,湯湯水水,加上苦力工作,消化力快,即使一日數餐,仍是整夜挨餓。 ◎「十身著無夠死。」──論語述而:「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空手打虎,徒步渡河,有勇無謀,真是十身不夠死,只是徒喪性命而已! ◎「秤頭若路頭,呣道秤無夠。」──昔日以桿秤為衡具,秤頭起落影響商譽,關係銷路,勉人切勿偷斤減兩,以免自絕商機。 ◎「擤鼻糊,搵瀾貼。」──鼻涕或口水,都沒什麼黏性,以此比喻粗製濫造的器物,不堪一用;或喻身體極為單薄虛弱,經不起一點打擊,形同紙糊的物品。 ◎「無想長,無存後。」──沒有設想長遠未來,亦無預留後路,表示此人短視近利,不知未雨綢繆,有備無患。 ◎「二八是十六,四四也是十六。」──過程不同,但結果一致,其解有二,一指殊途同歸,異曲同工;二指要知變通,不要一成不變。 ◎「落尾落船,頭先上山。」──落尾是最後一位,落船即下船,理應後下後上,卻是最後下船的人,反而最先上岸,表示後來居上,青出於藍。 ◎「會離門戶,(勿會)離腸肚。」──人可長期遠離家門,無法長久不進飲食,表示飲食居首要,生命才能延續。 ◎「有手伸無路,有腳行無步。」──手無處可伸,腳無路可走,比喻面臨困境,處處碰壁。 ◎「甘願得罪十個君子,呣通得罪一個小人。」──君子胸懷大度,不計前嫌,即使得罪十人,也會獲得諒解寬恕;小人則是器量狹小,存心報復,即使得罪一人,也將寢食難安。 ◎「敢死的提去食。」──膽大的人,在某些地方敢做敢為,往往占了上風,因而得利。 倘若人人如母親一樣,在適當時機與場合,不時地將金門俗語推廣出去,則金門俗語,必然「遍地開花」,流傳不絕。(四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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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想金門》兩岸三帖
一、兩岸的風 戰爭已告結束 兩岸的風仍然吹個不停 不斷揮手的浪 卻嚇跑一群路過的鳥 二、兩岸的霧 今晚有霧 看不清彼此的真面目 矇矓的感覺 妳說那是一種淒涼的美 三、兩岸的雨 雨過天青 透過陽光 我看見一座橋 妳在那頭我在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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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雖然秀玉從小所受的是比較保守的家庭教育,但淑女每天出門看到的,盡是男男女女牽手看電影,一起自由談戀愛的情景,對於自己早為女兒所安排的婚事,難免有些擔心,好在兩家人住的地方不遠,女兒也還聽話,對於母親為他安排的婚事,也一直沒什麼不滿意的意見,這也讓淑女放心不少。 自從清潭叔一家人搬回金門以後,水清伯的心也有些動搖了,他既想回金門,卻又有一樁心事卡在他心裡,有時想提卻又不敢貿然提起,這天拗不過妻子一再催促說:「反正早晚都得提的事,早點說早作決定,兩個人都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於是他決定第二天找淑女去說,及早把這件卡在心中許久的事辦了,也算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 「淑女啊!我們兩人今天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啦。」進到淑女的家門不久,水清伯就直說了:「記得當初你懷秀玉的時候,曾經半開玩笑的對你水清嫂說:『這一胎如果我再生女兒,就把他嫁給你們做媳婦。』你生了秀玉後不久,正好就遇上榮福的事情發生,我們也就沒有再提起這件事了,也不知道你當時說這句話是開玩笑的呢?還是真的決定了這件事,有時想問個清楚,卻又想孩子年紀還小,不過現在兩個孩子雖說不是很大,但也是該說個清楚的時候了,所以今天我們就是來聽聽淑女你一句話,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沒有關係,我主要就是講個清楚,你我都好做打算。」 從水清伯開口講到這件事,淑女一直面帶微笑,偶而點個頭,沒有答腔,也沒有打斷水清伯的話,直到他說完,淑女才開口:「水清伯,我淑女這個人一是一,二是二,說出去的話關係到子女的未來,不是開玩笑的。」他邊拉著水清嫂的手說:「我跟水清嫂說話時,你和榮福兩人都在旁邊,你們兩人都沒有誰表示不願意,我說的話就算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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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金門
高中三年的繽紛生活畫下了句點,我收拾行囊準備前往人生旅途的下一站─離家三百公里遠的小小離島。懷著興奮卻又忐忑的心情告別父母、家鄉,搭上飛機,啟程。這個即將待上四年的城市,對我來說,是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在我的腦海裡,關於金門的回憶是數之不盡的!飛機慢慢地向上爬升,故鄉熟悉的景色漸漸縮小,回憶也一點一滴湧上心頭。金門,是媽媽從小生活、成長的地方,也是我悠閒度過每年小學暑假的地方。 孩提時候,全家人會趁著暑假一起回金門玩,順道探望親戚朋友。有時,媽媽會帶著我們乘著公車四處趴趴走,逛逛金城的老街─具有南洋紅磚拱廊風格的模範街、許多美食聚集的東門市場……等,也會帶我們四處嚐嚐她的推薦菜單─外皮酥脆內餡豐富的蚵嗲、柔軟外皮夾帶著內餡香氣逼人的滿煎糕、以及金門的傳統早點廣東粥和油條。有一回,看著廣東粥店的老闆忙碌的身影,在好奇心的驅使及媽媽與老闆的許可之下,我湊到老闆的身旁看個究竟,一陣熱騰騰的蒸氣伴隨著米香撲鼻而來,看著老闆在清爽的白粥中加入肉丸、肉片、炸魚片、豬肝……等各式各樣的配料,再打上蛋花、撒上青翠的芹菜,最後再加上一點油蔥酥。吃進嘴裡,濃郁的香氣在嘴中化開、蛋香肉味四溢,料豐味美,再搭上軟嫩的油條,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小時候,我常會纏著媽媽要她告訴我關於古厝老家的故事─媽媽的叔公,名叫歐陽鍾遠。他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從金門飄洋過海到馬來西亞一個叫作龍引的小鎮落腳,開始他的落番生涯。他是到龍引的第一個華人,一開始從事漁務工作,後來做生意。來龍引居住的華人越來越多,華人子弟的上學問題也隨之出現,於是他義不容辭地興建了一所華人學校,還寄錢回金門蓋了三間很美的大厝及一間洋樓,也就是現在我所稱之的外婆家。後來的洋樓成了「順天商店」,早期提供各式物品、飲食、休閒娛樂給阿兵哥,駐兵人數漸少後,外婆仍將雜貨店繼續開著,除了供給村民用,家裡的人有什麼需要也可直接取用。 每天早晨醒來,我們便會直奔到「店裡」享用早點,偶爾也會打撞球、玩撲克牌、拼樂高……等,媽媽總會要求我們每天至少要幫忙做一件家事,做完後,便可以在飲料櫃中選一個最看得上眼的來喝,汽水類總是最得孩子們的喜愛,我們會把汽水瓶上集點抽獎的貼紙撕下來,讓它們在牆上排隊,每天累積,比比看誰蒐集了最多的貼紙;富有實驗精神的哥哥,會偷偷地把汽水冰到冷凍庫裡,但總在實驗結果出來前就忍不住喝光了!其中一間大厝因年久失修倒塌後,就成了種植葡萄與曇花的地方,每逢葡萄收穫的時候,總會動員全家大小,右手拿剪刀、左手提籃子,進到「葡萄園」裡採收,將葡萄清洗乾淨後,丟進甕裡層層密封,釀製葡萄酒,年紀雖小,但在開甕時,媽媽總會准許我們嚐上幾小口,酸甜的滋味夾雜幾分苦澀,麻痺了我的舌頭;曇花綻放的季節,我們總會特意玩到半夜,凌晨時分提著手電筒摸著黑進入葡萄園,只為欣賞「曇花一現」的美麗景色,外婆會將採下的曇花放入糖水裡煮,製成夏日消暑的冰涼飲品。 夏日正午的太陽總是充滿熱情的眷顧著大地,不懂得防曬美白觀念的孩子們一個個赤著腳在艷陽下東奔西跑的,當然,我也不例外!大人們總是趁著太陽將地板曬成天然烤箱時,將棉被、枕頭、床單……等拿出來曬,偶爾也會曬曬花生或者石花,這時候,愛玩的我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機會,小小的手撐起大大的傘,快速奔過早已被太陽烤得炙熱的紅磚地板,蹲坐在「花生區」旁用傘搭成的臨時小屋裡,享用剛出爐的「烤花生」。上午四處奔跑滿身汗水的,下午當然來點涼快的囉!一群小孩們手裡提著籃子、湯瓢迫不及待地衝向海邊,不到五分鐘的腳程,白色沙灘的景象便映入了眼簾,退潮時寬廣的沙灘正適合體力旺盛的我們奔跑,和家裡養的小狗四處追趕跑跳蹦、在大人許可的範圍內衝浪游泳、在沙灘上蓋城堡挖通地道相連,玩得不亦樂乎!玩累了,便飛奔到跪坐在沙灘上的媽媽身邊,與她一起用湯瓢在沙子裡尋覓花蛤的蹤影─運氣好的話,整整兩籃是輕而易舉的!有時也會跟著媽媽「長途跋涉」到遠處的石頭堆裡找尋苦螺,為隔天晚餐加菜。 夕陽西下,早已全身濕透黏滿沙子的我們才依依不捨的回家,剛從海邊盡興歸來的孩子們當然是被禁止踏入家門的,也因此,四合院中的井成了年幼的我們洗澡的好去處,使勁地將水桶甩入井中,比賽看誰的技術更勝一籌、能輕輕鬆鬆撈起滿滿一桶水。吃完晚飯到睡前的少許時間也是不容浪費的,繼白天之後又繼續在四合院中東奔西跑,藉著屋裡散出的微亮燈光,各式各樣的遊戲輪番上陣,玩累了,便就地躺下,吹著涼爽的微風、吃著媽媽為我們切的水果、數著天上閃爍不停的小小亮點、借著想像力的幫忙玩起連連看、說著自己天真的夢想……。 隨著年齡漸漸增長,回金門外婆家的次數也相對減少了,升上高中後,更是沒有時間再回來。從飛機窗口向下俯瞰,金門島熟悉的身影已映入眼簾,內心的興奮與激動早已溢出,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雖然金門不是我長大的故鄉,但對我而言,這裡有我的喜怒哀樂、有兒時的珍貴回憶,說這裡是我的第二個家,真的一點也不為過!下飛機後的沿途景色變了不少,這幾年觀光客越來越多,縣政府也更加注重門面,許多地方都和印象中的金門不同了。整修過的外婆家,多了分別緻,卻也少了分古樸,孩提時候做過蠢事的地方,有些也都不復存在了,但那段天真懵懂的歲月,會一直烙印在我的心中,永不磨滅。 (作者為金大護理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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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花東行
每年三月總要如候鳥般長途跋涉返回東部掃墓祭祖,掃墓是慎終追遠的莊嚴大事,也是家族間一年一度的聚會。花東火車票,尤其太魯閣號是出了名難訂,於是開車不受箝制,倒也是個選擇。只是大前提得天候穩定,否則駕駛中橫這條全國最高公路,其實充滿考驗。一怕下大雨,其次是濃霧,大雨易坍方,濃霧是開車族的殺手。花蓮二哥告知今年掃墓時間是三月十四日,那裡知道當天氣候不佳,讓我一早起床,心裡便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沒得打退堂鼓,只好硬著頭皮打鴨子上架。一路上膽戰心驚,或下雨或落石,偶而還有小坍方,直至洛韶過後,太陽露臉,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祭祖過後,大哥提到想要到台東探望兒子,於是行程更動,欣然來一趟台東行。 池上是稻米的故鄉,此地有個大波池,遠近馳名,可不湊巧通往的主要道路正在整修,幸經人指引,繞循另一小徑,把車停在一株苦楝樹下,跨過橫木柵欄,終於如願進入園區。紫色苦楝樹此刻迎風搖曳,嬝娜出無限風情,而遼闊的大波池波光瀲灩,儘管當天少了陽光,仍嫵媚多姿。池上之美在步調緩緩,在綠野盈疇,在初春的春風不寒,一泓清淺惹人憐。大哥說超過十五個年頭未曾來到池上了。兩兄弟一路閒聊,望著湖面,不禁慨嘆歲月如梭,說離開家鄉時還是個懵懂少年,而今已是髮白鬢霜一老叟,如何言說?大半人生勞碌在晨曦月色中度過,難得還能有一點閒暇出門走走,也算是小小的自我犒賞吧。這一片山水原來不僅開拓了視野,還兼撫慰遊子鄉愁呢!劉大白詩作《西湖秋泛 》中曾提到: 厚敦敦的軟玻璃裡 倒映著碧澄澄的一片晴空 一疊疊的浮雲 一羽羽的飛鳥 一彎彎的遠山 都在晴空倒映中 此處雖非西湖,然遠山脈脈在晴空倒映中,湖光山色,任君品賞。接著抵達一咖啡拍攝大道,你瞥見遊客們喜悅寫在臉上。廣告賣的是咖啡,其實出售的更是悠閒。現代人每天張開眼睛便忙得昏天暗地,而手機叮咚個沒完,如何都忘了除了螢幕,其實還有綠色原野。綿延的秧田綠油油,放眼望去,綠野平疇,春風吹送天地,萬里頓生春意,美不勝收。這兒空闊,大道筆直,空氣清新,沾有魔力的大自然是一帖良藥,溫潤著每個到訪者,你來,自然分給你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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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六月,就在全家正在為返鄉作準備時,一次激烈的砲擊又發生了,六月十八日,全台灣的報紙第一版幾乎同時出現這兩段報導,其一是「美國總統艾森豪將於今日訪問台灣」,其二是「中共於六月十七日晚間五十分鐘內,向我金門島群發射了三萬一千多發砲彈,為歷年來一天內射擊密度最高的一次砲擊。」 六月二十日的報紙又有兩段同樣的報導,其一是「美國總統艾森豪訪問台灣行程結束,於昨日離開台灣」,其二是「六月十九日上午七時起,至十時二十分停止,中共三次向我金門島群發射砲彈,三次共計發射八萬八千多發,打破了歷年來單日發射量最高紀錄。」報紙上還附有一則報導說:「中共於砲擊後發射的宣傳單中說:「這兩天的砲擊,第一天是表示對艾森豪的歡迎之意,第二天係表示歡送。」 經過這兩天的砲擊,清潭叔把舉家返鄉的原訂日期延後兩個月,到八月底才舉家南下高雄候船,九月初回到金門。 就在清潭叔家返鄉定居前後,還有不少同樣在八二三砲戰期間遷台,不想在台灣定居的民眾,也陸陸續續的返回金門這塊歷代祖輩定居的土地上,跟著往日的左鄰右舍,過著他們「單打雙不打」的日子。 秀玉已經十八歲了,砲戰開始之前在家鄉時就有一些人似乎開玩笑的說:「秀玉長得好漂亮啊,給我們家做媳婦好嗎?」這時她媽媽總是會說:「我們從小就把她許配給人家了。」至於許的那一家,配的是那一位,卻一直沒向人提起過。來到台北以後,淑女眼看著台北地方社會比較開放,男女自由交往早已成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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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十七
◎「清明無回去是無祖,過年無回去是無某。」─我國民俗節日,各具特殊意義,清明重在祭祖掃墓,感念祖先,若無返回,形同數典忘祖;過年乃全家團圓相聚之日,在外工作的遊子,若不返回,表示心中沒有妻孥親人。 ◎「僥倖錢,失德了;冤枉錢,■調。」─僥倖得來的錢,常會不知珍惜,胡亂花用,最後常在傷風敗德之下花費殆盡;而冤枉別人得來的金錢,由於得之有愧,良心不安,往往把持不住。勉人「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切勿苟取」。 ◎「插榕,會活能;插艾,較勇件。」─農曆五月,正值仲夏,天氣炎熱,萬蟲盡出,每逢端午佳節,除了粽葉飄香,在習俗上,家家戶戶的門窗,還要插榕插艾,不僅可以驅除毒蟲,對於身心更是受益無窮,根據俗語說法;人會神清氣爽,活靈活現,也會更加勇猛健壯,難怪端午習俗,歷久不衰。 ◎「初三四,月眉意;十五六,月當圓;廿三四,月暗暝。」─農曆初三及初四晚上,月亮呈眉毛形狀;十五及十六,是最圓的滿月;廿三及廿四,則是白天出現,晚上完全見不到月光。這是自然現象,也是觀察得之,不妨印證一下。 ◎「三個透早加一工,三年勤儉加一冬。」─提早起床做事,那麼三天的早晨抵得過一整天的工作量;連續三年的勤儉,等於多創造一年的財富,勉人「一日之計在於晨,一生之計在於勤」,生命有限,及時把握。 ◎「人在世間無偌久,■曉有孝豬狗牛。」─人生一世,不過數十寒暑,長大之後,能夠回報父母的時日,更為短暫,若仍不知盡孝,可說豬狗不如。 ◎「擔水著水頭,聽話著話尾。」─早年沒有自來水,全賴挑水飲用,若是飲用河水,就要挑源頭之水,較為清澈;聽人講話,務必把話聽完,不可只聽一半,以免斷章取義,誤解原意。 ◎「爛安薯苦透,爛芋較好食粽。」─地瓜腐爛了,由於散發酸臭,便要愁苦無醒可炊;芋頭腐爛了,由於帶有香氣,美味勝過粽子,仍可食用。可見早年貧苦生活,對於腐壞之物,依味判斷棄留,雖為不智之舉,但也別無選擇。 ◎「做雞角著知啼,做新婦著早起。」─在沒有鬧鐘的年代,公雞司晨的確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早起的人唯有仰賴雞啼;而早年的媳婦,除了侍奉公婆外,尚要料理一切家務,若不知早起,往往分身乏術,以公雞譬喻媳婦,相當恰當,性質接近,同是職責所在,不容懈怠。 ◎「有致意,初一二;無致意,初三四;無下無合,初九十。」─致意是表達情意,在此指親情,女兒嫁出,習俗上都會安排在正月返回娘家省親,本則依親疏順序分為三種不同的返回時間點,換言之,越親的盼望越殷切,自然而然,越早返回省親,似有幾分道理。 ◎「初一場,初二場,初三無姿娘。」─姿字借音,姿娘指清閒無事的婦女,昔日農曆春節的正月初一初二,左鄰右舍的婦女相招聚集玩起四色牌,一場接一場,無間晨昏,然而一到初三,便要開始操持家務,再也找不到清閒的婦女前來賭牌。 ◎「前世燒好香,後世娶好某。」─「有燒香有保庇」,平日多行善事,多積陰德,下輩子定有好報,老天自會補償,讓你娶得好太太,因為「娶著好某,較好三個天公祖」。 ◎「第一代蘸鹹搵醋,第二代長衫綢褲,第三代當田賣祖,第四代賣祖公爐。」─第一代的人勤儉持家,粗衣糲食;到了第二代,利用前代的辛苦積蓄,過得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第三代,由於前代的揮霍殆盡,開始典當田產,或賣或租;由於治家無方,不知上進打拚,直到第四代,竟連延續香火的祖公爐也賣了,難怪母親說:「富■過三代」。(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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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忘初衷
希臘神話中著名的悲劇人物,欺騙又觸怒眾神的薛西佛斯,被罰在冥界最深的無間地獄,將沉重碩大的岩石推上山頂,但石頭的重量加上山坡的陡峭,就算薛西佛斯使盡全力,也無法阻擋巨石從距離山頂最近的斜坡落下,日復一日,精準的令人憤怒。我害怕像他一樣,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最後卻只能接受一次次已知的失敗,品嘗一次次無力的憤怒。 才情過人、名滿天下的東坡先生蘇軾,本可有一番大作為,卻因烏台詩案鋃鐺入獄,驚起卻回頭,有恨不可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這樣一個才華洋溢的人像健壯的雄鷹,卻沒有自由飛翔的天空,小舟從此逝,江海度餘生。我也害怕像他這樣,有熱情,有理想,卻無法被了解、被獎賞,滿腔挫折悲傷卻無法回家療傷,顛沛一世,屈才一世。 人生給了我們對夢想憧憬的能力,卻忘了賦予我們實現的毅力、能力或際遇。有夢想的人是真的輸不起任何一個機會啊,但我們卻像是命運的弄臣,拚搏激昂的徒勞無功,表演著滑稽可笑的生活替他消煩解悶。 然而,哲學家卡穆卻認為,薛西弗斯其實是一個隱喻,輕視神祇、厭惡死亡、熱愛生命的人,必須在反覆而徒勞無功的動作當中累積自己的經驗,而去不斷的嘗試挫折。所以薛西佛斯的故事背後不是在悲嘆命運,而是在讚頌英雄。而東坡先生被削職貶官、輾轉流離時所出的作品,流傳至今能被人們傳唱讚頌,他是那個時代最著名的文豪,也是最瀟灑的浪子,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但當真是這樣嗎?後人附加的讚揚褒賞真的是他們所期望的嗎?再多的惋惜、崇拜或低貶都是後人註記,他們本人的人生早已結束。如同空寂的龐貝城,塵封千年後重見天日,學者狂喜,民眾驚嘆,一篇篇報導、新聞,甚至是相關的小說書籍,我們彷彿與那個時代百姓一起走過了那個時代。但事實並沒有,我們因他們而起的歡愉,無法感染他們更快樂;我們為他們不平的待遇憤怒,也安慰不了他們,這個時代所有的情緒,都無法渲染那個時空的喜怒哀樂。所有人的註記,都是單向的。 如果所有的努力不到最後盡頭都是未知,如果有的褒賞在當下低潮挫折時都看不到聽不見,如何能不焦躁惶恐呢?有人信仰科學,有人信仰文學,有人信仰宗教。這個世上所有的發展,好像都是為了安撫人們而發展的。科學教人理性思考,實事求是,不妄言卻也不忘發想任何可能。文學寫每個人的人生,或感悟,或幻想,包括了期待與失落。千千萬萬的著作中,總有一首詩能撫慰傷心,總有一篇散文能讓你有心照不宣的默契,總有一本小說寫的你最渴求的人生,讓你的人生總有一盞微光亮道。宗教中在教堂或寺廟修道,有兄弟姊妹互相砥礪支持;佛法或聖經的講道,讓人內視自心。神祇的存在就像個可靠的港灣,苦難折磨呼嘯的風浪,都吹不進心底最珍貴美好的地方。 我的生命年輪目前只有十八圈,這十八圈裡害怕、迷茫、快樂都曾有過。我曾獨獨信仰科學,相信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標準的定義,若人生真能毫無皺褶,單獨信仰科學便已足夠。 忘了從甚麼時候開始,父母很少兩人一起帶孩子們出門,時常會有爭吵,嚴重時還曾要挾離婚。他們對我的愛深入骨髓卻淺顯易見,父親下班第一件事就是關心我今天過得如何,他會仔細聽我的每句話,並為我高興或不平。母親每天早起準備早餐,早餐中總有我討厭卻營養的鮪魚,艷陽或暴雨校門口總有她的身影。這樣濃豔深刻的兩份愛,要我如何分高下呢?我在他們的爭吵中進退維谷,常在想我的家庭為何不是書本中描寫的幸福快樂典範家庭呢? 然後再長大一點的我,開始接觸文學。有些作家對父母的情感,對子女的情感,讓我心戚戚,開始明白我不是我的父母,他們之間的情感我不理解,或許兩個人吵吵鬧鬧也就一輩子,但他們對我的愛我都理解,開始學習在他們沉默的時候沉默,不執著他們在一起或分開,學習接受自己和別人的不同,然後坦然以對。 在這個暑假,偶然接觸到一本書,是位誠心修佛的行者所著,文中記錄她求道途中的所見所聞,其中一篇提到她無意走在恆河畔,無意間遇到個印度男人,與其他千千萬萬個印度男人一樣的人,她與他隨意地談話,就像她曾經與無數個旅人談話,但這無意的一筆,在她生命的畫布上卻是氣勢萬鈞的一劃。他說,一切人、一切東西都是神,只是我們用腦子生活,從來沒有用心生活,所以我們受苦。聽完後,她說她不難過,淚卻一直流,好像歷盡千劫,終於在那個早晨與神相遇,與自己相遇了。我不知道有沒有一天我能理解她的激動,並自身深刻感受到祂,感覺到自己。如果有那天,我期待。 現在的我開始看見文學,看見自己。不知道會不會有天,宗教來跟我對話,或是科學來標定我的人生。漫漫長路,以後的路平坦與否,命運還沒告訴我。我的生命畫布還有些空白,等著遇到一些什麼來填補它,之後會是什麼時候被拿下來?被裱框?或被隨意蹂躪?一切美好都還沒結束,一切痛苦都還沒開始,一切都還沒發生,一切都還有可能。 期勉自己在生命這條路上,走得問心無愧。期勉自己能珍惜所有我愛的,與愛我的人。期勉自己能圓滿謝幕,別倉皇出局。期勉自己,能不害怕。期勉自己,莫忘初衷。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作者為金大護理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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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十七
◎「氣死驗無傷。」──盛怒之下,導致氣絕身亡,往往驗不出死因,勉人切勿輕易動怒,以免死得不明不白卻毫無價值。 ◎「欠世家內寶,傷■討煩惱。」──欠世是指長相醜陋,傷■是指美貌出眾,所謂長得很安全、很放心,是指其貌不揚之人,這可是家裡之寶;反而是貌美之人,由於追求者眾,增添許多意想不到的煩惱。 ◎「我姓許,住後浦。」──後浦是金門最大城鎮,人口最多,也是金門首善之區、人文薈萃,更是政治商業的中心,居民十之八九從商,早年交通不便,城鄉差距甚大,只要說是「姓許,住後浦」,便要另眼相看,它不只是押韻而已,更是富裕的象徵,是一句既響亮又有分量的自我介紹,我的同學許鵬飛、許績榮老師,皆是後浦人士。 ◎「豬仔會上槽,豬母食屎無。」──豬仔指小豬。小豬本是吃母奶長大,一旦能夠上槽吃飯,母豬便別想吃了。比喻昔日貧乏年代,養兒育女並非易事,為了子女能得溫飽,父母經常三旬九食,不得一飽,本則以豬譬喻,正是昔日生活的寫照,今日豐衣足食的一代,難以體會。 ◎「吝擱儉,枵鬼擱雜念。」──儉是美德,過儉則成吝嗇;枵鬼是貪得無厭,雜念是嘮叨不休。一個人如果用此句形成,表示此人幾乎一無是處,該有的缺點都具備。 ◎「舉屌來接鼻。」──屌是男性生殖器,即陰莖,所列二器官,各具功能,各司其職,何以要連接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議,以此形容多此一舉、愚蠢至極。 ◎「舉屌■曉轉肩。」──本指以肩扛物,痠痛時仍不懂得轉換肩膀,以此形容一成不變、不知變通,但用字粗野,宜慎使用。 ◎「親戚莫交財,交財斷往來。」──親戚之間,最好避開金錢借貸,以免引發糾紛,傷害感情,終至斷絕關係。前人明訓,值得借鏡。 ◎「尪親某親,呣值荷包仔圓轔轔。」──圓轔轔即圓滾滾,表示塞滿了錢。換言之,夫妻之親,不如金錢來得實用受惠。 ◎「螞蟻食甜,胡蠅貪腥。」──螞蟻最愛吃甜食,蒼蠅則好魚腥味,人亦如此,習性不同,各有偏愛。 ◎「少年拚出名,食老拚名聲。」──名譽之於人,有人視為第二生命。因此,年輕時務必力爭上游、出人頭地,即使到了老年,也要謹守節操,留下好名聲。 ◎「學好三冬半,學歹拔門閂。」──三冬半即三年半,拔門閂即拉開門閂,從時間看,一長一短,一慢一快,顯而易見,學好較難,學壞容易。 ◎「正月查某,二月鯽仔肚。」──農曆正月,新年伊始,女子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若天仙;而二月份的鯽魚肚,是一年中最甜美好吃的季節,美女香魚,各有時令。 ◎「男天平,女下頦。」──天平在此指額頭,下頦即下巴,即男子的額頭要寬闊,女子的下頦要豐滿,才是好面相。表示男女面相的觀察點不同。 ◎「字識深,人袋屎。」──飽學之士不等於明理之人,有些人博覽群書,卻不通事理,形同一部讀書的機器。此處之「袋」,當動詞用,意為裝、盛之義。 ◎「會做新婦雙面瞞,■做新婦兩頭傳。」──雙面兩頭是指婆婆與丈夫雙方,媳婦在丈夫與婆婆之間,扮演著關鍵性的角色,自古婆媳糾紛多,婆婆苦毒媳婦,屢見不鮮;媳婦不孝婆婆,也時有所聞。會做媳婦的人,會權衡事情輕重,甚至隱瞞事實真相;不會做媳婦的人,居中傳話,最後母子失和,家無寧日。 ◎「一代娶■某,三代的■祖。」──面貌長相,大半來自遺傳,如果娶了美貌嬌妻,至少可以遺傳三代,足見遺傳的效力,難怪一些明星的後代,幾乎都是美人胚子,也難怪許多人找對象,著重「以貌取人」。(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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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遊文史遺跡
泛黃的街市商號,尾隨 我的食指,勾稽鼠背的滾輪 來回游走輪轉翻頁 我溯泳在夢與夢之間才能浮現的長河之上 左鍵,點醒曾經生活過的記憶 右鍵,回存已經模糊不可辨的映像 不被記錄的存在是失去聯結的頁面 而那些還在呼吸的圖文啊 密謀勾串,圈圍出東西南北上下四方 映照自身光影的鏡子遊戲場 我在尋找 一座塔樓,坐落河岸東堤的不遠處 那棟建築的中央是高高的天井,天頂 一派強光,虛掩 環繞天井一層接一層,一扇又一扇的實木門 我從東南面五樓的紅門入室 卻從西北側的底樓,倉倉皇皇 回歸原點,徒勞而一無所獲 好痛! 記憶是最不可靠的指南 或許,只有遺忘才能突圍 穿透重重鬼瓦遮蔽的晴空 是不是所有揉碎在血脈裡的記憶都不算數 抑或只有化名改裝才能躲避戰火的空炸 繼續未竟的斷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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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接近端午節了,去年此時,一個偶然、一次災難的降臨,讓安慈經歷了一次生死邊緣上的搏鬥,如今一年過去了,那次的災難中他用一手、一腳及半條肚腸的代價,換來的不只是一個寶貴的生死經驗,更想不到的是竟然還能從幾乎殘廢的邊緣中掙扎過來。 又是另一個生產旺季即將開始了,安慈的另一個挑戰即將來臨。 「你的腳傷還沒完全復原,不要逞強,萬一有個不小心再傷到,那就麻煩了。」每當母親這麼勸他時,安慈總是回答: 「我不想讓同副工作的同事對我存著輕蔑的眼光,他們雖然嘴裡不說,可是心裡面一定會想:『和你同一副工作,你少挑的鹽,還不是由我們挑,同樣領這麼多錢,為什麼我們要和你同一副。』一兩次可以,但如果長此下去,他們心裡難免會有所埋怨,我不想這樣。」安慈心裡很清楚,鹽工這碗飯是到了中斷或繼續端下去的時候了,如果我依賴同副的伙伴,那樣會讓別人在背地裡指指點點,只要可以堅持下去,我一定要克服,無法克服的話,那只好離開。」 起初那兩三個禮拜,挑鹽走路時腳有點跛拐,他從五十公斤開始挑起,慢慢的可以增加了,他就一天一天的自我挑戰,同副的伙伴一再勸他:「安慈啊,不要勉強自己了,你要挑就少挑一些吧,我們一人多挑一擔就解決了,你用不著這樣冒險吧!」可是他依然堅持著,非到真的無法忍受,他絕不中途停下休息。 到今年的產季結束前,安慈已經可以挑到八十公斤鹽了,和他受傷前還差二十公斤,「明年產季開始,我就可以恢復到原來所挑的重量。」這是安慈的自我期許。 在安樂路上住了一年多了,年輕人的適應能力畢竟較強,不只是秀玉和意祥姊弟兩人,水盆叔的子女們更是很快的融入了當地的社會,他們大部分都在建築工地做工,從受雇的工作伙伴很快的變成朋友,接著就從受雇工作變成一起承接工作的伙伴,自己承接工作自己做,如果工人不夠,再從原本一起工作的伙伴中雇用,漸漸的成為一個小老闆。 清潭叔的情形和他們就不同了,他的大兒子和孫子還留在老家看守,到台北來的老二和二媳婦剛結婚不久砲戰就開始了,其他的孩子都還小,在這邊用水、用電都要花錢,出門就要車錢,不像在金門家裡,這些都可以省,所以清潭嬸一直想只要砲戰停了,就準備帶這些孩子回金門去。單打雙不打已經一年多了,雖然偶爾還是會有民眾傷亡的消息傳出,但是絕大多數沒有遷到台灣來的金門人,他們還不是照樣每天出門工作,在單號的晚上再進防空洞躲個半個多小時,每兩天來一次,倒成了生活上的一段定律。在清潭嬸的催促下,清潭叔準備把二兒子留在台灣,自己就帶著子女們回金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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ㄚ頭不哭了
從去年院子那邊的樹葉,開始變色的時節起,每想到今年春天妻的生產日子,妻和我就為那時還不到一歲半的胖丫頭發愁。我們真不知道到時候該怎樣來安排我們這個好頑皮、不愛哭的好女兒。我們搬來新英格蘭才不過一年多,附近根本沒有一個可信託,而又夠交情的中國朋友,親戚更是關山遙隔,遠在萬里之外。可是妻肚子裏的小生命,卻不知道父母的煩惱,隨著日子的過去,一天一天的成長。 紅葉綴滿了枝頭, 枯葉鋪滿了一地, 一夜之間枯枝上已壓滿了雪花。 一年在朋友間交換卡片中很快的過去了,越來越可愛的小丫頭,也就越來越成了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卻相當沉重的問題。 X X X 「你送我上醫院時,丫頭怎麼辦?」 「還早哩!過幾天再說罷!」妻有時候忍不住要問,我就把話題岔了開去。 X X X 「到時候要不要把丫頭送到鮑家去?」 「你說呢?」每當我重提不只一次,我們討論過的舊話題,妻還是拿不定主意,鮑是我大學時代的好朋友,住在五十哩以外,家裏已有一個三歲,一個一歲的小傢伙,所以把丫頭送到他們家去,實在不是一個好辦法。 X X X 去年的冬天出奇的冷,一連卅多天,氣溫從來沒有回升到冰點以上。落地窗外的積雪,早就堆上了台階,從窗口望出去,又看到台階下的泥土時,妻已是大腹便便,預產期一天一天的近了。 「我住醫院時,ㄚ頭到底怎麼辦嘛?」 「最好是能在鄰居中,找到一個願意看孩子的。」 「不曉得管理員的太太願不願意?」管理員是指我們公寓的管理員,他去年才結婚,太太倒是一副很能幹的樣子。 「她倒是很合適,明天妳去問問看。」 問題的解決,出乎意料的順利,管理員太太瑪莉,跟她丈夫商量後,同意為我們看孩子,我們按鐘點付她錢。 生活在別人的土地上,我們的世界真是小的可憐,除了我上班的時間外,我們一家三口,可說是很少不聚在一起,即使週末假期,我們出去買東西或看朋友,也都是把丫頭帶在身邊的,所以把ㄚ頭送給別人看,怎麼樣才能使她適應,也不是很簡單的事。我們決定慢慢來,一開始不要把她送出去太久。 第一次送ㄚ頭到管理員家,是在我上班的時候。 「我剛剛把丫頭送到瑪莉家去了。」妻在電話裏告訴我。 「她怎麼樣?」 「她大哭,樣子好可憐。」妻的聲音也變了。 半小時後,妻就去把丫頭接了回來。瑪莉說,丫頭一直大哭,一剎也沒有停過。 第二天,丫頭在瑪莉家待了一個多小時,只哭了十幾分鐘。 第三天,丫頭睡醒午覺後,就一直待在瑪莉家。我下班後,才去接她,我到瑪莉家時,丫頭正坐在地氈上玩積木,她一看見我,趕快把積木一推,爬起來就往瑪莉房裏去找她的小外套,然後笑嘻嘻地抱住我,嘴裏嗯嗯嗯地告訴我很多事。我從來沒有從那紅紅胖胖的小臉上,看過比那一剎更開心的表情。 窗外的草地終於露出了新綠,草地旁的玫瑰也抽了新芽。新英格蘭的春天,姍姍地到底是來了。 妻的預產期也終於到了。 禮拜天的清晨一點鐘。 「醒一醒,我的肚子很不舒服,小東西頂得很厲害。」妻把我從酣睡中叫醒。 「要不要打電話給醫生?」我糊裡糊塗地問。 「呀!」ㄚ頭突然大哭了一聲。我匆匆的趕到她的房間去,她已經翻身坐了起來,我盡力哄她再睡。 妻已經在跟醫生打電話了。 「醫生怎麼說?」我躺在丫頭的床上問。 「他說是了,要我馬上去醫院。」 「那妳趕快給瑪莉打電話。」 五分鐘後,瑪莉睡眼惺忪的來到我們家,可是丫頭卻再也不肯睡了。她自己從床上爬了下來,跑到客廳裏,抱著妻就是不放。在停車場上發動車子時,我們還隱隱約約地,聽到丫頭的哭聲。趕到醫院,很快就辦好了手續,妻坐上輪椅,一個護士就把她推走了。幾分鐘後,護士把妻的衣物鞋襪交給我,叫我回家等電話,回到家,丫頭依然還是在哭。 送走瑪莉,把ㄚ頭哄入睡,已經是清晨四點半了,拖了一床毯子,我躺到客廳裏電話旁的長沙發上。矇矓中醒來,已是六點半了,電話鈴一直沒有響過。我剛剛把臉洗好,丫頭就揉著眼睛,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她到我們的睡房裏去轉了一轉,大概是找媽,然後就來纏在我身上。 替丫頭洗過臉,換好衣服,我打了一通電話去醫院,詢問處的人告訴我,妻一切都好。可是我還是不放心,決定到醫院去等。給丫頭弄了一點吃的,我就送她去瑪莉家。幫她穿外套時,她好開心,以為我要帶她上街去玩,等我一敲開瑪莉的門時,ㄚ頭轉身就抱著我大哭,當瑪莉從我手中把丫頭接過去時,丫頭那張紅紅圓圓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她一邊哭一邊揮動著胖胖的小手向我拜拜,轉過身,鼻子一陣酸,我眼鏡的鏡片濛上了一層薄霧。我們的小小丫頭,到中午十二點才出世。 妻產後,我第一次看到她時,她剛從麻醉中醒過來,還躺在手術室的病床上。 「丫頭呢?」這是妻的第一句話。 「送到瑪莉家去了。」 「她哭了沒?」 「一點點。」 淚水滿滿地從妻的眼角滲出來。 第二天我恢復上班,早上把丫頭送去瑪莉家,她還是哭,只是小臉上已不再是那副令人心碎的模樣。 第三天早上,我向她拜拜時,她也向我招著小手,嘴裡還喔喔喔地,好像是叫我早點來接她一樣,她已經不哭了。 「丫頭今天哭了沒?」晚上我到醫院,妻照例這樣問。 「今天很好,她一點也沒哭。」 妻放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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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十七
母親來台期間,每日清晨五時出門,七時返回,兩個小時的晨操散步,讓母親永保活力,數十年來,持之以恆,令我望塵莫及,佩服不已!每在運動或閒聊時,母親經常無意間冒出一句金門俗語,常令十多位台灣朋友驚奇讚嘆!她們覺得母親滿腹經綸、出口成章,一再懇求母親「安可」,母親表面謙遜,心中必然「暗爽」一番,茲將近來所得,記述於後。 ◎「前扣金,後扣寶;扣頭查某無地討。」──扣頭是指頭顱骨向前凸出,許多人為此苦惱,甚至削骨整型,但太師母不以為然,她說凸前是金,凸後是寶,這種帶來財運的女子,無處娶得,對於一些嫌棄扣頭的女子,帶來一線別人所無的優勢,或可說是上天所賜的一種補償。 ◎「青面的無變桶,紅面的緊落籠。」──人在生氣或翻臉時,如果臉色發青,表示此人固執不通,難以善了;如果臉色發紅,表示此人容易溝通,很快平息。從臉色觀察個性,是否為真,未曾探究。 ◎「懶惰查甫愛種麥,懶惰查某愛作客。」「看到外家山,心肝開一半;看到內家山,心肝若火炭。」──懶惰成性的男子與女子,各有偏好,種麥期間,不必費事,就等收成;而作客回娘家,不必操持家事,坐享其成。然而回娘家總有期限,去時途中,一見娘家近郊的山頭,心情已開朗了一半;而在返回夫家的途中,心情就像黑炭一般的苦悶,道盡嫁出女兒的心情。 ◎「賣蚵賣蚵,恁某大腳婆。」「阮某一日在海賴賴趖。」──早年金門以賣海蚵維生的人不在少數,而且不分男女老少,如果是位男性,買方往往會以前句消遣一番,而對方常會以後句回應,開開玩笑,不僅無傷大雅,還會增添買賣情趣。 ◎「贏的食餅,輸的乎人做囝。」──鄉下人家,閒來無事,每見村裡小孩聚集打鬧,大人常會在旁觀看逗趣;打贏的有賞,可吃餅乾(昔日餅乾乃珍貴零食);打輸的去做別人的兒子(有受辱之意),算是一句戲謔俗語。 ◎「謝謝,老大伯。」「散步,行街路。」──前句本是致謝的對象,後句本指散步之所在,久而久之,已成一句約定俗成的話,只重押韻與順口,不計對象與地點,只要是謝謝或散步,便緊隨下一句,變成一句慣用語。 ◎「生一個囝,落九枝花;勞一個囝,剝九層皮。」──九表多數,花表青春,指母體每生一個小孩,便會衰老許多;每照顧一個小孩長大,便會脫去好幾層皮,足見母親為了生育子女,年華流逝,形銷骨立,付出極大的犧牲或代價,為人子女者,當知盡孝報恩。 ◎「箠痕緊花,言語惡化。」──棍子的傷痕在表皮,很快消失;而言語的傷痕在內心,難以化開,二者相較,差異甚大,以此警惕父母,切勿用言語剌傷子女。 ◎「窮人無窮栽,富人無富種。」──貧窮與富貴,並非上天註定,與生俱來,而是後天形成的結果,意同「將相本無種」。 ◎「黑仔調骨,呣是洗落。」──皮黑的人,總給人一種不太潔淨的感覺,這種天生的膚色或是曝晒過度的黑色素,早已根深蒂固,並非洗不乾淨,千萬別誤會。 ◎「阮是黑底,呣是無洗。」──意同前則,黑皮膚的人的確比較吃虧,常別誤解為骯髒或未洗乾淨。 ◎「青竹絲,咬著人無醫。」──本指青竹絲毒蛇,被咬之後,無藥可救,必死無疑。引申為惡毒之人,如同毒蛇,心狠手辣,害人不淺。 ◎「穿仔西裝現領,厝內無米落鼎。」──穿著寬領西裝,外表光鮮亮麗,家中卻三餐不繼,無米可炊,比喻著重華麗外表,不顧實質生活,意同「打腫臉充胖子」。(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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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公的女兒
最近,住家土地重劃,村內的土地公廟可能面臨拆遷命運,讓我想起許多和土地公廟的諸多往事。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那座土地公廟就立在村口轉彎處,大概半坪多。兒時父母忙碌,大我兩歲的姊姊常常假裝大人,拿鞭子管教我,每次和姐姐吵架,我都會從櫃子拿出行李箱,隨便拿幾件衣服塞進去,拖著行李,邊走邊哭,最後總是躲進村口,僅能容許一個小孩盤坐的土地公廟裡。 這尊土地公雖然是福德正神,對我來說:其實更像我爺爺!家裡沒大人,我也只能跟祂告狀,離家出走,總是在這裡畫下句點,見怪不怪的鄰居阿伯,最後都會問我要不要搭鐵牛便車回家,雖然離家只有短短五百公尺,但搭著鐵牛回家總是比較風光! 一直想養鵝,因為鵝是所有家禽裡,比較有「家庭倫理」觀念的動物,我常向土地公爺爺祈求。 土地公廟旁有一叢竹子,有天放學,我在那裏發現一窩小鵝,我不貪心的帶回一隻,把牠養在房間。小鵝似乎把我當成父母,每當我寫功課時,牠就跟著我的鉛筆轉圈圈,外出時,也會跟著我的腳步,不知是寂寞還是生病?養不到一個月就死了。 雖然小鵝死了,我對土地公的感應卻深信不疑! 有一回,忘記寫功課,一想到老師毫不留情的藤條,我就開始發抖!上學時,經過土地公廟,忍不住跪在土地公面前,求祂幫幫我!意外發生了!從來不會忘記檢查功課的老師,那天居然沒檢查,讓我逃過一劫。 不過,更神奇的還在後頭! 小二有天上半天課,中午回家時,遠遠就看見土地公廟口旁草地,有一捲蚊香狀的黑色水管,走近一看,原來是一隻身材不太苗條的黑蛇,正在睡午覺。調皮的我,毫不猶豫地撿了一顆雞卵大的石頭丟向牠。 在我們這裡,出沒的大多是些無毒,好欺負的水蛇,大一點的,不是錦蛇就是臭青母,可是,當這條大黑蛇從好夢中驚醒,抬起頭來和我對望,才猛然發現!這條和我距離不到五十公分,昂起頭來比我矮一點點的蛇,居然有著桌球拍的臉型。 這不是自然課本上的眼鏡蛇嗎? 第一次和蛇那麼接近,而且還是一條大毒蛇,我可以清楚看見牠兩顆細小的黑眼珠,正在佈滿血絲的白色瞳孔中快速轉動,我嚇得不敢動,也幾乎忘了呼吸!心想:這下子要死翹翹了! 日正當中,沒有半個人出現,土地公是唯一的救星! 聽說:蛇都是土地公的女兒!我趕緊在心裡默念:「土地公,趕快叫女兒回家……。」也不知過了多久,眼鏡蛇才轉頭離開。 或許有人會說:眼鏡蛇可能以為我是一棵樹,才沒傷我,但我寧願相信:是土地公爺爺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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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聽說安慈回家了,左鄰右舍、同族兄弟姊妹以及鹽場的同事都來探望他,場長也在劉指導員的陪同下到家裡來探視慰問,劉指導員也用本地話轉達場長的意思:「場長說限於規定,場裡只能再給你一個月的休養假以後,你就要恢復上工了,不過開始這段時間,只會讓你做些輕便工作,暫時不會讓你和別人一樣去做挑鹽的粗重工作。」 「好的我知道,謝謝場長,謝謝劉指導員。」 一個月後就是農曆新年了,農曆年收假以後,安慈就和其他同仁一起恢復上班,由於這段時間是冬天,也是鹽田的停曬期,沒有收鹽、挑鹽這些粗重的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在整理鹽田,包括從坵底刮出污泥、加高田埂、拍打結實,這些都是比較輕便的工作,安慈也和同副的工作伙伴一樣,每天上下班,每天完成既定的工作進度,以備產季來臨時可以加入生產。 回到金門以後這段時間,在母親到處問人尋藥的密集調養下,主要做些以中藥材泡腳浸泡患部來活絡筋骨、行血補氣,以加強腳部的恢復,讓受傷的骨骼盡速恢復,長期這樣做,近可以避免因傷成殘,遠可以恢復到可以繼續挑鹽擔重,使這份賴以維生的工作有所保障。 過年之後,又是連續兩個月的雨季,這段時間是鹽田的停曬期,鹽工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修整鹽田的工作上,這些工作安慈都可以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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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花與世代隔閡
這次的太陽花學運見證了炸彈世代的引爆,而這個引爆不只是為反對而反對,是對於信念、理想和價值的堅持,是對於這個世代將要走入的未來的關心。 太陽花學運已持續到第十天以上了,這幾日來,facebook動態上充斥著朋友們對此次反黑箱服貿的所見所聞,有的親臨立法院靜坐,有的為了解而閱讀服貿條款。從十八號大學生占領立法院,到二十三號攻佔行政院,二十四號政府強勢驅離,緊接著是三十號公民走上凱道。事情的發生與演變都不在意料之內,身邊的人們有支持,有反對,有辯論,有爭吵,有情緒,有溫情,有聲援,有抹黑。 那天,一位個性平和的高中同學來信,印象中的他在高中時期對於抗爭的事一向保持沉默,避免抵抗權威。然而這次他選擇站出來,更是站在立法院的第一陣線。他說:其實我不敢在班級網頁上討論這些事,害怕意見不合會造成紛爭,也因此破壞了同學之間的情誼。但他又好奇每個人的觀點,希望我可以與他分享對於學運發展至今的想法。 我想,先撇除學運中的種種對錯與服貿的好壞,身在金門的我對於這些站出來的同學們是感謝的。因為他們積極關心這個社會正在發生的事,因為他們讓我們這些不在現場的人能夠不僅僅透過媒體來了解事情的真相,因為他們在彼此的討論和激辯中真正的在學習並實踐民主。他們勇敢站出來,帶著年輕人的熱情與期待用心守護,爭取臺灣更好的未來,而僅僅只是這份堅定就足以動人。 2012年天下雜誌512期形容:「兩岸90後為易爆的炸彈世代,他們有憤怒,有理想,務實、自我、討厭權威、不妥協。保守的角度覺得炸彈世代是造反,是盲目;但體會90後處境的人,看到他們為相信的事,不顧一切。」在看似更好卻又更糟的時代下,面對這世界的紛擾、競爭和未知的未來,這次的太陽花學運見證了炸彈世代的引爆,而這個引爆不只是為反對而反對,是對於信念、理想和價值的堅持,是對於這個世代將要走入的未來的關心。仔細分析整體學運,不論在組織和策略上都不是馬虎和一時衝動。從與政府對話中提出的訴求、立院現場的秩序、號召與動員力、整體的領導與配合度……等各層面切入探討,都是不停在改善、調整與進步,真切的在行動中學習。 儘管台灣各界人士對於學生的所為議論紛紜,各有自己的一番解釋,但我認為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年輕人將要成為這時代的新動力了,也許會犯錯或不夠成熟,但透過這次學運能夠看見已經在蓄積的能量與成長。而大人們似乎還沒意識過來,自己的孩子什麼時候已經長的這麼大了,大的有自我了,辯論起來還頭頭是道,恫嚇威脅或是摸摸頭敷衍似乎已經不能夠讓大家乖乖回家了。這場學運不再只是對於服貿的辯論、程序的爭議,更是世代交替將要面臨的隔閡。 所以請溫柔的對待我們,年輕人需要的其實只是多一點的傾聽、自我成長的空間和真誠的對談。我們對於相信的事有自己的堅持,但我們不只是炸彈,也是那迎著燦爛陽光的太陽花。所以請溫柔的對待我們,因為如果可以,我們也願意這樣溫柔的對待這個世界,讓花兒盛放,讓愛照亮,取代那些爭吵與紛擾。因為我們保有期待和希望,我們相信美好與和平,對於這個世界、對於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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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的女人最美麗
去年的春日三月天,老婆看著出版社為她寄來剛出版三紙箱用出版版稅購得的書 ---- 「為生命謳歌」,不禁眉開眼笑的說:「沒想到默默無聞作者的書也能受到肯定。」喜悅心情,盪漾在三合院的書房中,我彷彿嘗到春天甜蜜的滋味,也看到妻子在春天裡的微笑和快樂。在不景氣的年代,要出版一本紙本書的老闆是需要勇氣和智慧的。 一年前,我將妻子多年來的寫作發表的剪貼文章寄給出版社,以尋求出版,寄了第一家出版社快一個月,無聲無息,我只好改投第二家,吳社長在短短的一週中就決定要出版我太太的書,可見審稿速度之快。 第一次接到吳社長打來的電話,不禁驚喜萬分,在彼此的談話中,我發現社長很豪邁而熱情,很有專業前瞻,在談話中帶著笑意,讓我感到很親切,相談甚歡。通了幾次電話之後,我們彼此有很好的信任感,因此我與他互留了伊媚兒以便聯絡。不到一週我就接到社長寄來的出版契約書,不到半個月就寄來排版好的一校稿,接著二校和三校順利完成。不到三個月,電子郵件寄來書稿清新的封面,可見出版指日可待。讓我和妻子欣喜多年的筆耕終能順利出版。 多年來,妻子的文稿都由我負責投稿,也將她登在報章副刊的文章加以分類整理,也近十萬字,已達成書出版的字數。如今純文學逐漸沒落,許多出版社已經不再出版散文集,不禁有些失落。然而這就是時潮所趨,吾人也無能為力。只能靜觀其變,期待政府文教機構及出版社能振興文學,再塑人文情懷,以改善社會風氣。 如今終於苦盡甘來,妻子喜孜孜的撫摸著書冊,腦海中盤算著這一百二十多本書的去處?過去照顧她的長官同事,還有親戚、同學,和朋友等等一一列名,果不其然,書送光光。她的同事,看到書中有一篇文章正是寫她的故事,所以特別購買十冊贈送他人。還有她的同學也贊助十本,看她每天忙著寄書寫地址,讓我同沾喜氣,生活中有了情趣,每天一下班回家都談著她們同事的閱讀心得報告。 無心插柳柳成蔭,經過出書的喜悅,妻子有空就伏案筆耕,雖然辛苦,不過她說,每天過得很有目標,文章的見報率也持續增加,我知道她希望幾年後能再有好成績,當然要特別感謝吳社長的玉成,讓妻子能出書圓夢,在溫潤舒適的春天裡讓夢想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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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
人的一生,總是要不斷地為生活中的人事物,做出選擇,在選擇的過程中,我們總會分析許久,看看並且找出對我們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方,但是當我們選擇過後,情況也許會不如當初預想的那麼美好,導致我們會為了當初所做的選擇而後悔,所以我想每個人都一定會有這樣的經歷吧!就連我自己也不例外。 曾經我認為我不會為自己所做的決定後悔,因為我相信每個決定都會有優點與缺點,我們既然選擇了,那就表示我們能接受相較於優點更微不足道的缺點,所以不應該後悔,但是我卻忘了那只是一種自我催眠罷了,有時候做錯就是做錯了,沒有機會能再讓你重新選擇一次。 從我小學一年級開始到國中三年級,我每天中午的便當都是媽媽親自從家裡幫我送到學校的,因為幼稚園時,我曾經因為胃潰瘍而住院多次,因此媽媽從那時候開始就格外注重我的每一餐,所以不論是晴天或是雨天,媽媽每天中午都會不辭辛勞的為我送午餐到學校來,沒有過多的原因,只是為了她的寶貝女兒能吃到一頓熱騰騰的午飯和吃得健康,讓她的胃病能不再復發。 這九年期間,我曾經也想像其他同學一樣,吃學校的營養午餐,跟大家一起討論哪一道菜比較好吃,哪一道菜超級難吃的,可是當有一次我用我的午餐跟別人交換營養午餐後,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學校的營養午餐簡直就無法和媽媽的愛心便當放在同一個天秤上做比較,因為媽媽在便當裡所添加的調味料不僅僅只能讓菜餚好吃而已,更讓整個便當都洋溢著幸福的味道。 還記得國中,有一次媽媽也像平時一樣幫我準備了午餐送到學校,但是那天老師卻比平時晚了十幾分鐘才下課,所以當我從教室跑到中庭時,已經十二點二十分了,當時,我想媽媽應該會把便當放在警衛室裡吧!畢竟都已經這麼晚了,她應該先回家了,於是正要走過去拿便當時,我才發現竟然在下雨,而我卻沒有帶雨傘下來,正在煩惱是不是要衝出去拿便當時,我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她說:「站在那裡就好,媽媽拿過去給妳,妳不要出來淋雨。」那時候的我,整個嚇呆了,直到我拿到便當,注視著媽媽的背影時,我才發現媽媽的衣服早就已經濕了一大半,而那時的我卻已經分不出那是淚水或是雨水了,我只知道媽媽不但沒有責罵我那麼晚下來拿便當,反而是害怕我被雨淋,佇立雨中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是不是也會被淋濕,那份溫暖的感動至今還一直烙印在我的腦海裡。 此後,我和媽媽的感情就變得更加要好了,我們的互動就像是和朋友相處一樣,偶而會鬥嘴也會吵架,但每次都很快就和好了,所以每次的鬥嘴和吵架就像是我們之間的小樂趣,讓我們在生活中畫上不同的顏色,增添了它的色彩,雖然媽媽有時候也會拿出長輩的架子來教訓我,可是次數卻是少之又少,所以我們不僅是身體流著同樣血的母女,更是最親密的好朋友。 或許是我們一直維持著這樣的關係吧!讓我對媽媽講話時也和朋友說話一樣沒大沒小的,所以就在高中的時候,我和媽媽為了一件「沒有隨手關廁所燈」的小事大吵了一架,而這次的衝突也是我們所發生的衝突中最大的一件,在吵架的過程中,因為我講話沒有分寸的關係,媽媽生氣的打了我一個耳光,那時的我也因為憤怒而失去了理智,動手反推了媽媽一下,雖然當下的我,立刻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但我卻沒有勇氣和媽媽道歉。直到,我們就像是陌生人一樣的過了三個星期,媽媽完全不理我,而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將道歉的話說出口,我才意識到這件事情有多麼的嚴重,在那三個星期裡,我沒有一天是不後悔的,我每天都在想我為何會如此衝動,竟然動手推了從小就把我視如珍寶並且小心呵護我的媽媽,後來,我決定用傳簡訊的方法,來對媽媽說出我的抱歉,媽媽也回了簡訊來告訴我,在這次的衝突中,我做錯了什麼,終於,我們和好了,但是我想當時那輕輕的一下就像是我親手用刀子在媽媽的心上,深深刻劃了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疤吧!而那疼痛感也是沒有辦法用任何言語可以來形容的。 這次的事情,讓我學習到了就算我和媽媽是朋友,但是講話的尺度還是要拿捏得宜的,不能隨便的講出了不好聽的話,還要媽媽理所當然的包容著我,因為不管是和任何人說話,基本的尊重都是應該要有的,我也懂了媽媽想要我們之間相處像朋友一樣的真正的用意,她希望我們之間可以不用刻意隱滿自已的情緒,也可以像和朋友聊天一樣無話不談,相信在我懂了這個道理之後,我和媽媽再也不會有這樣不愉快的經驗了,如此一來,我也不會再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因為那種後悔的疼痛感就像是有幾千萬隻的螞蟻在啃咬妳的心,讓妳不時的隱隱作痛。 後悔,總是在失去後,才能感受的到;後悔,總是在錯過後,才能體會的到,或許,有時候,後悔能讓人有成長,變得更加懂事,但那也是需要用代價才能換來的,更有可能會造成深深的遺憾,那麼曾經因為某些事而後悔過的人,就不要再讓自己有第二次的機會後悔了吧!並且把犯過的錯放在心裡,時時提醒著自己,讓自己不再重蹈覆轍,畢竟,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們就算是犯了錯,也要讓那個錯誤在我們的人生中有一定的價值,讓我們的生命更加能充滿美好的力量,迎向更璀璨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