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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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歐厝那棟老樓房
金門歐厝村,有一棟門牌五十號的古老樓房,在村莊中,於未曾有人建樓之前,大家都叫它是歐厝大樓,原因當時是獨一無二的兩層樓。時經已久,樓房也會老舊,所以現在稱它是老舊樓房,你說它最老舊嗎?其實,它的年資,還是歐厝門牌五十四號那棟屋的後輩,因為此老樓房的興建,是由前住五十四號這一家的人到南洋去發大財才寄錢回來建築的。 政府為了保存金門的古蹟,此樓亦列入必修之一,談起此樓,因與我小時的住家是毗連,所以此樓的經歷,我也知道了很多,現據所見所聞,略述一下: 小時的我,因是農業社會,村民依農維生,日出而耕,日落而休,沒有康樂活動,亦無公園之設置,每當夏天,氣候炎熱的晚上,此樓就是村民的休息站,村莊的男人,就會自動自發跑到這棟樓上來睡覺,因為在當時金門過的是無電無燈的農村生活,村民自家太熱,無法睡好,不比現在有電風扇有冷氣機,歐厝村的人,大家認為此樓房是村莊最高的地方又是無人居住(因主人都遷居南洋去),所以跑到那裡去睡覺,再找也沒有更適合的地方。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快要無條件投降的前夕,日軍有大批的軍隊轉到金門來,那棟樓房及毗連三落大厝有住過日本軍官與軍隊,當時我是小孩子,每天清早,都有看到日軍在該樓下的圍牆內,排著整齊的隊伍,向東方的太陽(因為日本的國旗即與日出的太陽相同)舉手敬禮,並且也唱了日本的國歌,每當有慶宴的日子,也會在該樓的範圍內舉行聚餐,同時,也會請了幾位村莊的老人去參加他們的宴會,以作聯誼民間之政治作用。 到了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從大陸退到金門,此棟老舊樓房,也住了一位軍官,名叫馬鳳書,大家稱呼他馬大隊長,因當時從大陸退來有很多官兵,也有住在歐厝村,因官多兵少,可以說都是有官階,而無兵可帶,也可以說是軍官團,只有少數的勤務兵和傳令兵,軍官們整日吃飽無事做,只玩撲克牌打發時間,而這些軍官,都是歸馬大隊長所管。我們有一群小朋友都經常跑到這棟樓房去和馬大隊長聊天,記得民國三十八年的中秋節,馬大隊長還請了我們這一群小朋友到樓上去吃中秋月餅。 我還記得,於某一天,有一位管糧食的軍官,他需帶一隊小兵到樓下的圍牆內,去接受馬大隊長的點名,因兵員不足,又想吃空缺,就用偽報員額,只要應付一次的點名,就可以領長久的預算,將糧食與兵員的薪水,可以私自吞下。管糧官為了想貪污,就向村中民間雇臨時冒充兵員,受雇者每人給白銀兩元,還請他吃一餐午飯,我差一點也被雇去,而因怕冒充兵變成正式兵,所以不敢去。 還好,那一次沒有為兩塊白銀和一餐午飯而去當臨時的冒充兵,要是去的話,可能會馬上被馬大隊長認出來,因為我們這一群小朋友經常與他在一起,當他在點名的時候,我們歐厝那幾位小朋友都站在外圍看,有些是從大陸帶來的小兵,有幾位是從庵前村幾個村莊去雇來的,那幾位被雇來的冒充小兵,我們彼此都認識,看了不敢與他們說話,只有笑一笑,暗中恭喜他們去賺錢。 馬大隊長的點名方法,也是很嚴格,是一個一個來,叫一個來一個,被叫到的要舉手喊「有」,並報出自己的姓名,還要看一看小兵的舉動。我假使也去冒充小兵應付點名,可能會馬上被他認出來,因為我們常常在一起聊天,只要說出聲音,看個臉孔,絕無能騙的過他,好在當時不為兩塊白銀和一餐午飯,否則,做一個不誠實的人,不曉得會被怎麼樣? 過了幾天,我聽村人說,馬大隊長將那位管糧官叫去,用扁挑打他的屁股,聽說打的傷很重,會被打,可能也是因犯貪污而被打。 再談該老舊樓房的用途,貢獻很大,因金門在日據時代,都無設學校,到了抗戰勝利後,金門各地方,紛紛開始辦教育了,這棟老舊的樓房,就做學校使用,先由歐厝的鄉僑,從南洋寄錢回來,就辦了一所私立的金門金獅小學,後來才由政府轉手創辦,而改為公立學校,有做過沙鷗國小的校址,也做了金山中心國小的校址。我讀小學,就是在這棟舊老樓房的金獅私立小學就讀,到了我長大當老師,我有在這棟舊老樓房的沙鷗國小當過義教,也在這棟樓的金山中心國小當過代用教師(因金山中心國小有在古崗村設分校,我被派去當分校主任)。 這棟老舊樓房的人事變遷也很大,除了住軍官和做學校之外,到了「八二三」砲戰期間,就開始有居住人家,歐陽自坤的父母親曾經在此棟老舊樓房的樓下開過小店,在此樓經營不但養活一家人,還培養了幾個傑出的孩子,若論風水陽居,這塊地基,可能也有龍脈。 這棟老舊樓房,以我來說,也是很有緣份,除了小時候同村伴於夏天到樓上睡覺外,也在該棟樓房讀過書,長大後也在該棟樓房教過書,到現在,我家的戶籍地,也是在這一棟老舊的樓房,原因我的原住屋(歐厝門牌54號),破舊不堪,無法居住,余人在台,即由堂弟歐陽金山,為我設法找處,暫以將戶籍住址,居留與原住屋(門牌54號)毗連之地,暫作居留,以待日後再作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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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季
三月初,送叔叔去見爺爺。也不知道父子倆是否見著面,而這問題對我來說竟是生命中的另一個里程碑。 身旁的三嫂不時提醒著不可以觀看入土的那一刻,然而眼光總會不自覺的往那方向瞄去。看清楚了叔叔的鄰居碑文後,心一陣糾葛,那是過年期間發生意外車禍的友人父親。生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來時,有人歡喜有人憂,走時,豈是一個憂字可形容。 想起了爺爺的墓,那個被我遺忘了十多年的墓。自從家中的大姪女出世後,掃墓這檔事便與我無關了,因為照顧嬰孩的重責大任非我莫屬。記得最後一次去公墓是在國二那年。那天天氣很晴朗,春天的風透過木麻黃吹拂在我們這群騎單車的不大不小的青春年少的臉龐,一路上還會不時的遇上同年級的同學,感覺好像是大家一起約好了共赴一場盛會。記得當時還將這件事寫在週記上。大姪女如今已是個高中生了,身形比我還壯碩,想當年襁褓中的模樣,真是歲月催人老。 在我還小時,爺爺就上了天堂,記憶裡,是個老人,留著長長的鬍鬚,躺在病床上。我沒見過他離開那張床,記不起他說過什麼話,對他,真的沒什麼印象。但我好想他,我想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他應該也抱過我,應該也疼愛過我,而我,竟是連他的墓在哪也沒認真記起來,好一個不孝子孫! 清明時節倍思親,想到遙遠的家人正著忙祭拜事宜,心一陣空虛。 懷念小時候幫忙祭拜的光景,那是在午后時分,同房的族人每戶人家都要派人參與,小朋友更是不可缺少的成員之一。懵懂的我們只覺得跟著大人到處掃墓是件很有趣的事,因為那些荒郊野嶺是平常不會踏入的地方,而幫忙掛墓紙和燒紙錢對我們來說也是得心應手的一樁事。雖然我們是帶著一顆虔誠的心在做這件事,但說真的,小小的心靈是不懂得哀傷的。不懂得去問為什麼祖先們要葬在各個不同的地方?他們不寂寞嗎? 祭完所有的祖墳之後,最期待的一件事也是這趟旅程的酬勞,每個小朋友都能分到一大袋混搭的餅干與仙貝,當拿回家給媽媽看時,心中會有一股莫名的驕傲。想是成就感在作祟吧! 面對死亡是這年紀所無法避免的傷痛,如何敞開胸懷坦然面對這事也是人生必修的一大課題。想和好友們一同在墓園裡散步,尋找各自的親人,然後一一向他們問候,希望大家在另一世界也能做個好朋友,不怕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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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信仰與金門
這段故事其真實性與否不得而知,但呈現出唐人對城隍的觀念,祂守土有責不容侵犯,宋代以後民間信仰興盛,故城隍的職責也複雜了起來。城隍的職責中,最重要的是「鑒察民隱,賞善罰惡,以補充陽間司法的疏漏與不足」,人們一直深信有陰官之稱的城隍神,能「日理陽,夜掌陰」,故對陽間律法的不周之處,總希望藉助具有無邊神力的司法神—城隍爺,得以沉冤得雪,公理得昭。元成宗元貞元年(西元一二九五年)韓從政,撰「祐聖王靈應碑序」載………至元初,選都之坤方一隅,命少府督工建城隍廟,不日落成,丹青盡飾,壯如王者之居。司分善惡,部領山川,特封佑聖王。每遇朔望,車馬畢集,祈禱於神者莫之勝紀。先至先元二十八年七月七日夜,文明街之右,盜殺銀千戶及奴二人,有司繫鄰佑於獄,考訊逾年。省部委本路府推周從事親蒞乃事,從壁於二十九年五月十八日,引吏齋戒沐浴,禱於王前,同宿廡下,是夜將半,俄聞樂作,遠則有音,近則無跡,徐聽鎖鑰之聲,殿門若開,光如神降。官吏相謂曰:「今獲斯應,殺人者神必知之」。次日,就引囚徒審問,內有趙塔齊爾者,如神攝之,自行招說:「殺銀千戶者,我也」。從此冤獄有所歸,遠近聞之莫不驚嘆。 此碑文即反映地方官祈禱神明,因而順利破案的情形。 清代的地方官凡是遭遇自己難以判斷的案件,也會到城隍廟去睡一夜,祈求城隍爺在夢中頒賜神諭,而在審理案件時,如果當事人不肯據實招供,負責審理的官吏便會帶著當事人去城隍廟,在城隍爺面前發誓,犯人為了恐懼神罰,只好坦白說出案情。 陰界與陽間一樣,也有其社會組織,城隍即為陰間的父母官,在陰間專司人間善惡之記錄、通報、審判、移送之職。有點類似人間之警察、檢查官及法官的綜合體。遇有善事則通報天庭;遇有惡事則通報地府。閻王之生死簿即據此登載人的一生善惡。當人之大限一到,城隍爺之六將捕快即出動拘捕。先交文武判官初審,然後交由陰陽司公平判決,善惡分明,絕無通融。善者上天庭受封,惡者入地獄受罰,毫無僥倖。 除了鑒察民隱,福善禍惡之外,作為陰間地方官,城隍還有許多管理統轄地方鬼神的職責。古人認為鬼能作祟,禍害地方,特別是那些屈死、慘死,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更是如此。為了防止厲鬼作祟,危害地方,古代各府縣都設有「厲壇」,分別於每年清明、中元(七月十五日)及十月朔日,由地方官致祭。每次祭厲壇時,須先期三日由主祭官牒告城隍。至日,又用彩仗迎城隍主祭,體現了城隍對鬼神的統轄之權。每當地方發生天災人禍時,地方官往往認為是天上派遣鬼神作祟所致,於是會請求城隍予以庇護。如《蠡測匯鈔》收有一篇「牒告台灣府城隍文」,即是道光八年七月十五日,台灣知府鄧傳安為請求城隍將那些客死他鄉,陷於險遠,思歸不得的無主遊魂,引導護送返回故鄉,得享族類之祀而作的。從這篇牒文中我們可以體會到人對城隍統轄鬼神的一般觀念,現將其引述如下 :伏以鬼有所歸,乃不為厲。中元郊外設祭,載在國家祀典,所以妥無主之遊魂,惟城隍尊神,實蒞其事。臺郡人民半自內地冒重險而來,進出以鹿耳門為門戶。船隻或阻淺阻風,不得徑出徑入。間值滔天巨浸,人力難施,往往失事,其險倍於外洋。如今春領餉棄兵,乃春秋遊客棺柩眷屬,載胥及溺,得生者少,遠近傷心,諒亦蒙神憐憫。顧故土之思,人鬼同情。冒險不得其死,死而有知,眷顧依遲,豈肯戀戀海外。近日海吼異於前時,焉知非遊魂為厲?往禱設醮,已罄有司之忱。仰惟威靈公爵秩尊顯,如一路之福星,海島商民內渡,官必給照乃行。想幽明事同一體,為此牒呈神鑒,伏冀俯念無主遊魂,陷於險遠,思歸不得,默賜引導,護還故鄉,得享族類湮祀,不淹滯於寂寞荒埔。俾海外長慶安灡,時千里無彊之福。 城隍的另一職責為佑民消災,〈太上老君說城隍感應消災集福妙經〉言:「城隍尊神,威權實重,顯化無邊。禱雨則甘霖蘇槁,禾稼成熟。祈晴則化陰成陽,應時朗霽。………護國安邦扶社稷,降施甘澤救生民,統轄大兵巡世界,賞善罰惡日月同,正直公正判生死,禍淫福善闡威靈。」職責如此,故無論祈福、消災、求雨,抑是驅虎、逐蝗………事無大小,城隍爺總能為民解厄除患。 事實上幫忙城隍神執行以上任務最著名者,莫過於謝將軍和范將軍,謝將軍叫謝必安,也稱「七爺」;范將軍叫范無救,也稱「八爺」,七爺最大特徵是身高超過常人的兩倍,但身材卻相當瘦,八爺則黑臉,矮胖身材,他們二人的主要任務是押解犯人到庭前讓城隍爺問案,由於二人的長相怪異,加上所司之職是拘提犯人,因此令人相當敬畏。除了謝將軍及范將軍外,還有文、武判官,文判官幫忙城隍爺調察人民的品德與善惡,作成判決書或審理其他案件。而武判官則是等文判官判決後,負責執行犯人應有的罪行。另外城隍廟也會出現牛將軍和馬將軍,這兩位將軍是向閻羅王借來,兩人的任務也是懲罰壞人。圍繞城隍身邊唯一不管人間善惡的,所司職務只為了保護城隍爺的是三十六軍將,這三十六軍將在其他民間各神祇都存在,所以地位並不突出。 我們發現城隍是一種相當世俗的神,儘管祂本身含有迷信的成份在內,但迷信中所謂成神的標準、為惡的禍害,都具有暮鼓晨鐘、發人深省的警惕作用,換言之,城隍爺的存在最大的目的是勸人為善,這種勸導的方式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許多人,對於社會道德、秩序的維護,具有深廣的影響。「迎城隍」是金門島上的一件大事,每年農曆四月十二日,不論本島民眾、或旅居他鄉的遊子,都不遠千里趕回參與這個年度盛會,金門的三座城隍廟:「浯島城隍廟」、「古地城隍廟」、「東嶽泰山廟」中,「浯島城隍廟」位處街衢要衝,又是該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平日人潮熙來攘往,就已是人氣鼎盛之區,而農曆四月十二日一到,迎城隍的遶境活動,更把街道巷弄擠得水洩不通,不僅藉此聯繫平日因繁忙而漸趨疏遠的親戚、朋友,更為附近商家帶來為數可觀的商機。 「迎城隍」的活動每年皆有舉行,三年有一次「大迎」,遶行全金門島;有兩次「小迎」,只遶境金城四境。遶境遊行各地的神輦雲集、大旗高聳、鑼鼓喧天,在隨香信眾的簇擁下,隊伍緩緩前進,大旗、輦轎、鑼鼓、花車,一隊接一隊,在香煙裊裊的檀香中,信眾虔敬的祝禱聲,直達天聽,一切顯得莊嚴而隆重。而城隍爺的明察暗訪,可使人間是非善惡了然指間,至使惡徒不敢妄為、鬼魅不敢作祟、百姓安居樂業。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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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她頓了一下,又說:「雖然我們都已成年了,彼此也願意把自己最珍貴的心奉獻出來,但千萬要記住,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能抱持著一種玩弄的心理,那會遭受上天譴責的,知道嗎?」 「我們都是身心健康的正常人,或許,男孩子較易衝動,在妳柔情溫馨的懷抱裡,我的確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小美人,我真想一口吃掉妳。」 「既然想,」她擰了我一下面頰,「為什麼要臨陣脫逃呢?」 「雖然我們相愛,但妳與表哥那層關係,以妳姑姑的強勢,是否真能了斷,在我看來還是未知數。我不能因一時的衝動奪取妳的貞操,讓妳遺憾終生,那是不道德的行為。」我說著,輕輕地拍拍她的肩,「倘若我們有緣在一起,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又何必急於一時。」 「你的思維確實比我還綿密,」她搖搖頭,「如果因此而鬧得滿城風雨,九泉下的父親也會生氣。」 「萬一我們做了那種事,巧而讓妳……。」我不好意思說下去。 「讓我怎麼啦?」她逼人地,「怎麼不說下去,是不是怕讓我大肚子?」 「什麼都有可能。」 「膽小鬼!」她不在意地,「如果真的這樣更好,屆時,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生活在一起。」 「妳不怕人家議論、說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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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這才讓人不解。志祥,就那樣在徐家人的眼前,從此消失。在同事的眼前,從此連個影子也沒有。直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通他怎麼會如此──就這樣走了………。兩年來的相處,兩年來的感情,沒有給姐一個交代,沒有留下任何理由。好忍心,竟再次讓姐心靈受創,讓姐從此連前院西側小門外──那伴她成長的柚子樹,都不願再看一眼。」 怎麼會這樣?當真又是另一場─「無言的結局」。我心裡也不由得如此的想。 「同事中有人告訴我,也許是省籍問題的困擾,………也許吧!也有同事猜測──可能是家人經商失敗了。我想,這也不無可能。」 「無論如何,至少要把事情清楚說明白。怎麼可以這樣就走人了呢?」 爺爺突然語氣高亢地,發出不平之鳴。 「這,那是做人的根本?年輕人,怎麼可以如此地輕率?這是玩弄寶珠的感情嘛!這………,這那算是人啊!」 爺爺真有些動了肝火了,愈說聲音愈大。 「爺,您別生氣。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我想,志祥一定有他的難言之處。我們一起相處的日子,也不是三、五天的時日而已。您多少也對他有些認識的。不是嗎?爺。」 看到爺爺動了肝火,明珠趕緊想些安慰的話語。我也急忙起身,幫爺爺倒了杯柚子茶。他喝了一小口,把杯子緊緊地握在手中,想了一想,隨即又開口對明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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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語詩選安嬸也的跤步
阮出世了後 安嬸也的跤步 輕罔罔1. 透早前房坐月裡 下昏井口洗尿苴2. 敢不驚月裡風 伊講:「細囝無六月 囝兒卡要緊」 阮滿月了後 安嬸也的跤步 捷拐拐3. 園頭挓園4.掂安薯5. 園尾除草種塗豆 敢勿會傷過忝6. 伊講:「跋落囝兒坑 無米煮安薯湯」 阮度晬7.了後 安嬸也的跤步 趕緊緊 早起擔柴石蔡安簽8. 下晡揹(iang3)囝爌豬糜9. 敢著 勞碌 伊講:「青盲牛無路用 伸寡10.予囝通讀書」 阮入學了後 安嬸也的跤步在必必11. 煮物(bng1)大廳祭祖先 雞宮口敬神明 敢有啥通求 伊講:「保庇囝平安 大 讀書」 阮出社會了後 安嬸也的跤步 咿歪歪12. 肩頭痠 那針佇威13. 跤趶14.麻 那雨卜落 敢著看醫生 伊講:「恁15.緊去無閒16. 閣一霎仔17.就好」 阮做人父母了後 安嬸也18.的跤步 重嚶嚶19. 礁礁sok4 sok4的背影 悉悉碎碎(sut8)淺拖21.聲 一步一步重 一聲一聲慢 萬項事志22. 千萬毋通閣做啊 伊猶23.是講:「孫猶細漢著照顧 我來就好」 註解: 1.輕罔罔(bang1):輕巧巧。 2.尿苴(cu7):尿布。 3.捷拐拐(kuat4):動作迅速敏捷。 4.挓(thah4)園:犁田整地。 5.掂(tiam7)安薯:種植蕃薯。連讀第3聲要注第7聲 6.傷(siunn1)過忝(thiam2):太勞累。 7.度晬(cer3):周歲。 8.石蔡(chuah4)安簽:削地瓜籤。 9.爌(khong2)豬糜(ber5):煮豬食。 10.伸(chun1)寡:剩存一些。 11.在(cai3)必必(piak4):四平八穩。 12.咿歪歪:搖搖欲墜。 13.那(na2)針佇威(ui1):好像針在刺痛。 14.跤趶(u1):膝蓋。 15.恁(lin2):你們。 16.無閒(ainn5):忙事情。 17.閣一霎(thiap4):再過一會兒。 18.安嬸也:作者對母親的稱呼。 19.重嚶嚶(inn2):很沈重。 20.礁礁sok4 sok4:乾乾癟癟。 21.淺(chian2)拖:拖鞋。 22.事(tai3)志:事情。 23.猶(a5):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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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
︿霏小說﹀ 激情過後,她溫順地躺在我的懷裡,眼神迷濛地對我說:「我有了。」 我楞了一下,「那麼,妳的決定是?」 她一派天真,幸福地笑著說:「當然是把它留下來,讓全世界看到啊。」 「不行!妳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不可以自作主張!更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我嚴肅地說:「妳這樣會毀了我的家庭!」 「家庭?你只考慮到你自己!那我呢?那我呢?」她開始歇斯底里,拿起枕頭往我頭上猛砸。 「寶貝!你冷靜點!」我一邊舉手擋她的攻擊,一邊試圖抱住她。 「你明明知道它在我生命有多重要,卻想要扼殺它。你好殘忍!」她嚶嚶地哭了起來。 「好,好。都聽妳的。」我無奈地妥協。 她一骨碌翻下床,一絲不掛地走到電腦前開始打鍵盤。 「有靈感的感覺真棒!」她哼著小調喃喃地說。 哎!有一個作家女友可真麻煩!尤其是一個喜歡寫私生活的小說家女友,哪天被賣了還得幫她算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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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信仰與金門
若由城隍信仰的傳說分布之地域而言,「以武昌附近為最先,江浙、江西、安徽等次之」;從大體而言,「以長江流域為最先,黃河流域次之,珠江流域又次之,東三省為最後」;若從各家詩文詞中有關祈求城隍的目的而言,「大抵為求晴求雨,或求民康物阜、風調雨順,或求禦盜禳災,陰陽表裡,共負守士之責。而晴雨之祈,佔大多數。」 唐代各地對城隍崇祀有加,連地方官員也加入此時髦行列,祭祀城隍時,都由地方主管官員親自主持祭典,在奉祀城隍蔚為風尚的當下,縉雲縣令李陽冰首開祭祀城隍文的先例,而張說的〈祭城隍文〉則為目前所見最早的城隍祭文,全文如左: 維大唐開元五年歲次丁巳四月庚午朔二十日己丑,荊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燕國公張說,謹以清酌之奠,敢昭告城隍之神。山澤以通氣為靈、城隍以積陰為德,致和產物、助天育人,人之仰恩,是關祀典。說恭承朝命,綱紀南邦,式崇薦禮,以展勤政。庶降福四甿,登我百穀,猛獸不搏,毒蟲不噬。精誠或通,昭鑑非遠。尚饗! 其文提及主持祭祀者為何人、當時對城隍的祭祀情形以及對城隍祈求的內容。其後李白、張九齡、杜牧、李商隱等人起而效尤,連篇累牘的祭城隍文散見於《全唐文》中,林林總總的祭城隍文中,不難看出信眾對城隍神的各方祈求,大抵為求晴求雨、求民阜物豐、求風調雨順或禦盜禳災。 五代時,城隍信仰相當普遍,而且在節度使錢元瓘的奏請下,開始對城隍神加上封號,例如《冊府元龜.卷三四.帝王部.崇祭祀三》記載:「末帝清泰元年(西元九三四年)十一月,詔杭州城隍神改封順義保寧王,湖州城隍神封阜俗安成王,越州城隍神封興德保闉王。」漢隱帝乾佑三年(西元九五○年)八月,蒙州城因城隍神顯靈悍衛城池,一城百姓生命財產得免遭海賊毒手,蒙州城民為感念神靈顯赫,特建請敕封該城隍神為靈感王。 宋代以降,城隍廟幾已遍佈天下,祭典中所使用的禮儀也比過去朝代隆重的多,此意謂政府有意將城隍納入其所提倡的秩序體系中,同時預示了城隍即將被制度化的發展。《古今圖書集成》卷三十二之神異曲詳載,宋太祖於建隆元年(西元九六○年)親祭城隍之事,秦蕙田於《五禮通考》中以為此次的告祭城隍可謂正史上的創舉,因為自對城隍祭祀,大抵為城中百姓或地方主管官員,宋太祖為第一位親祭城隍的皇帝。 明初,城隍信仰的大流行與明太祖—朱元璋有關,朱元璋認為他既已貴為天子,天上仙班的任免他或許無法置喙,但派到凡間的神仙他當然有權決定(事實上後來的皇帝不只地上的神要管,連天上所屬陽界的神也照樣派任加封;譬如媽祖被封為妃又被封為后,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曾對臣子說:「朕立城隍,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則不敢妄為」、「朕設京都城隍,俾統各府、州、縣之神,以監察民之善惡而禍福之,俾幽明舉不得僥倖而免」,可見對城隍的重視,乃基於政治統治的一種手段。 城隍因為兼管陰陽的特性,而且對陽間作惡的人有現世報的傳說,被認為有助於社會治安管理,故大加推崇,明太祖在洪武二年(西元一三六九年)頒佈制度,使城隍神有了制度化的位階品秩。《明太祖實錄.卷三八》:洪武二年春正月丙申朔………封京都及天下城隍神。上謂中書及禮官曰:「明有禮樂,幽有鬼神,若城隍神者,歷代所祀,宜新封爵」。遂封京都城隍為「承天鑒國司民昇福明靈王」;其在北京開封府者,封為「承天鑒國司民顯靈王」;臨濠府封為「承天鑒國司民貞佑王」;太平府為「承天鑒國司民英烈王」;和州為「承天鑒國司民靈護王」;滁州為「承天鑒國司民靈佑王」。五府州皆正一品,餘在各府、州、縣者,府為鑒察司民城隍威靈公,秩正二品;州為鑒察司民城隍靈佑侯,秩正三品;縣為鑒察司民城隍顯佑伯,秩四品。其章服,京都城隍袞冕十有二章;開封等五府封王及各府封公者九旒九章;各州縣封侯伯者七旒七章………。 這雖不是城隍首次被冊封,卻是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城隍神被列入國家的祀典。例如:在明嘉靖(西元一五二二年)後,依《春明夢餘錄》卷二十二,及《明史》卷四十九所載,舉凡府州縣官初任,必先齋宿告廟;城隍聖誕必遣官致祭;在在顯出濃厚的官方氣息。 有清一代對城隍更是重視,不僅把城隍祭祀列入國家祀典,並規定新官上任須選吉日到城隍廟舉行奉告典禮。根據《台灣省通志》所言:「以城隍為護國佑民之神,凡地方官署所在,必有城隍廟存焉。」可見城隍廟與地方官署的關連之密切。綜觀清代,城隍神的祀奉從京師的都城隍,到各府、州、縣的城隍神,其祀典已然有了更隆重的規定,且上行下效,大家相繼崇祀,城隍爺在人民的心目中,自然成為超現實的統治者了。 城隍的神格與職司 一、神格 唐代對城隍崇祀有加,並開祭祀城隍文的先例;五代開始對城隍加上封號;宋代時宋太祖親祭城隍,開正史上皇帝親祭的創舉;明代對城隍晉封更有品秩之分,明太祖洪武二年(一三六九年)在禮官的建請下,正式詔命有司依城隍職等加以封爵如下:京都封為「承天鑒國司民昇福明靈王」,秩正一品。開封、臨濠、太平、和州、滁州皆封為王,秩正一品。開封府城隍敕封為「承天鑒國司民顯靈王」、臨濠城隍敕封為「承天鑒國司民貞佑王」、太平府城隍敕封為「承天鑒國司民英烈王」、和州城隍敕封為「承天鑒國司民靈護王」、滁州城隍敕封為「承天鑒國司民靈佑王」。其餘的府均敕封為鑒察司民城隍威靈公,秩正二品。州城隍敕封為鑒察司民城隍靈佑侯,秩三品。縣城隍敕封為鑒察司民城隍顯佑伯,秩四品。城隍神在明太祖敕封的桂冠下,從此奠定了與人間官職相對應的地位,這些封「王」的城隍神,可與號稱「三公」的太師、太傅、太保或左右丞相平起平坐,各府、州、縣的城隍則與知府、知州、知縣相當。這種現象在明清兩代都沒有什麼改變,清朝時因為行政階級調整,依清律在京城者為京城隍,銜「福明靈王」。省城者為都城隍,銜「威靈公」。府城者為府城隍,銜「綏靖侯」。縣邑者為縣城隍,銜「顯佑伯」。再次為鄉鎮之境主,一般無銜,若有則以子爵或男爵名之。 除了城隍神的封號、位階外,有關城隍的形象在《太平廣記》、《古今圖書集成.神異曲》都有提及城隍是身穿紫衣或紫衣朱冠者(參見本節下頁),另外在《集說全真(一)》提到城隍面貌:康熙年間,隴西城隍本塑黑面而髯鬚,貌頗威嚴。乾隆年間忽改塑美少年豐姿。原來雍正七年,有位謝書生,年甫二十,從師廟中寄讀,一夜先生出外,謝生見一人來禱,乃隱身神後,始知是賊人來祈願,若行竊有獲便具三牲來獻。豈知次日賊果來獻牲禮。謝生憤憤不平,乃為文責之。當天晚上,城隍神就將謝生誤解的始末托夢給這位書生,書生也真的從書篋中搜出這篇文章,並隨手焚毀。這篇文章適巧被行路神發現而呈報給東岳大帝,城隍神因而被撤職查辦,這個位置就由謝生遞補。 關於城隍神的性格,城隍只是仙界的一個官位,那個神靈坐上這個位子,是不是有任期都不得而知。不管那個宗教都認為能夠成神必然絕對是正直的,尤其城隍更是聰明正直的神,因為聰明所以在判決時不會受巧言狤辯而被矇蔽,因為正直所以鐵面無私決不通融。您在進入城隍廟之前,在兩邊壁上一邊刻著正直,一邊刻著聰明,原因在此。所以不管那個神坐上城隍這個位子,祂的特質仍然不變的。 二、職司 早期「城隍」以守土為主要職責,《古今圖書集成.神異曲》有一段記載唐代城隍的故事,頗能表明早期城隍以守護地方為主要職責: 唐玄宗開元年間,滑州刺史葦秀莊,有一天閒暇無事,到城樓上眺望黃河,突然眼前出現一個穿紫衣戴朱冠的人向他通名拜謁,葦秀莊驚訝之餘,猜想他是位神,就請教他是什麼神?對方答稱是城隍之主,葦秀莊明白了,問其何事見教。城隍說:「黃河河神最近要端正河道,毀壞我城,我堅持不許,乃決定五日後決戰於河邊。我怕不是他的敵手,所以特來向使君求救援,請您派兩千人持弓弩助陣,必能獲勝,您是這城父母官,您必有所主張。」葦秀莊答應幫忙,城隍一下子就不見了。到了約定之日,葦秀莊率領勁卒二千人登上城牆,一會兒黃河忽然變得晦冥,須臾有白氣直上十餘丈,此時城樓裡也射出青氣,和白氣相縈繞。葦秀莊立刻命令弓弩手齊射白氣,白氣受挫,氣形漸下,最後僅存青氣,如雲峰之狀,復還城樓中而消失。從此以後原本距離城牆很近的黃河,漸漸遠退退離了五、六里之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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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你相信命運?」她嚴肅地問。 「我雖然不相信,但別忘了造化弄人這句話。」我善意地提醒她。 「事情應該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悲觀吧。」她似乎有滿懷的信心。 「但願如此。」我低下頭,輕輕地在她頰上吻了一下。 然而,她卻緊緊地抱住我的頭,在我臉上的每一個角落狂吻著。當我們四片火熱的嘴唇再度相逢時,她時而吮吸著我的舌頭,時而輕咬我的嘴唇,時而用舌尖舔著我的耳輪,讓我如痴如醉,如瘋如癲,而熾熱的青春火焰已燒遍我的全身,我並非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難以忍受一股即將洩出的暖流,一翻身,我把她壓在枯黃的草地上,讓她承受此生難以承受之重。她雙手環過我的腋下、緊緊地抱住我的背,以一顆純潔的少女之心迎我、任由我擺佈。當我碰觸到一片柔軟的草原時,我猛而地驚醒,全身的熱汗在驟然間變成冷泉。我趕緊起身把她扶起、整裝,順手理理她散亂的髮絲。 「對不起……。」我還未說完。 她伸手摀住我的嘴。 我們坐在草地上,相互摟抱著。 「只要我們兩心相愛、兩情相悅,」她附在我的耳旁,低聲地說:「陳大哥,男孩子要有勇氣點,無論做什麼事,都不能半途而廢、臨陣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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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那天,志祥一大早來找姐,滿臉沮喪的樣子。姐和他一起走出前院西側小門。那時,柚花已掉落滿地。柚子樹上,大片綠色柚子葉中,比往年更見結實纍纍的青色小柚。姐後來告訴我──當時,志祥沒講什麼話,只靜靜地陪姐在柚子樹下。望著一地柚花,偶而輕嘆一聲。有時,指著柚子樹叢中的青色小柚,告訴姐說『我們會像這柚子樹一樣,開花結果的。』………。」 7 「那一天,姐一如往昔送走了志祥,就去忙她自己的事了。這一次,姐還親手繡了一對鴛鴦枕。白色的枕頭套上,繡上一對美麗的戲水鴛鴦,相當清新醒目。母親也比上一回更為用心,為姐張羅了不少的嫁妝。當然,也花了不少她老人家的積蓄。 」 也許,明珠的母親覺得唯有這樣做,才能多少彌補一下寶珠心中的傷痛。我心裡這樣猜想。 「接下來的幾天,志祥沒來找姐。我在上班的單位,也一直沒遇到志祥。心想,他大概最近比較忙吧!後來,同事告訴我志祥臨時提前調走了。什麼原因?沒有人清楚。調到那裡?也沒有人知道。當時,我真被搞糊塗了………。」 「寶珠也不知道嗎?他們幾乎是天天見面。兩個人個性都很隨和,也從未聽到有什麼不愉快的爭吵。」 爺爺回想當時,也一肚子的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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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風裡的小夜曲
蟬聲未歇,桂花已悄悄地香了起來。木麻黃的針葉流年暗換,不時擲地無聲的墜落著。這些物候的變化,對成天忙於戰備、訓練、裝檢的我們來說,引不起什麼興趣。倒是煙、酒、香肉、軍樂園、年息接近兩分的軍儲簿,以及探眷、輪調的時間,和赴台出差的機會等,常在腦門裡打轉。至於何時反攻大陸?我們實在已無心可關了。唯一的一點「戰鬥氣氛」,只有共軍在「單日」黃昏後,用炮宣彈吹響的「戰鬥進行曲」了。 那種「戰鬥進行曲」,大家雖有點聽膩了,但也能使金門繼續處在兵多將廣的鼎盛時期,及經濟繁榮的黃金時代。而且,也把大家的膽子吹大了許多。 瞧,民國六十年前後,光是山外,那天不是摩肩接踵的熱鬧?酒樓菜館裡,又那天不是「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的盛況?五金行和修改軍服的阿嫂,年頭忙到年尾。就連小徑的冰果、餐飲等小攤小店,都用電唱機和彩色燈泡裝點得夜夜笙歌的樣子。我記得,那時才十七八歲的亞馨【陳能梨】,正在小徑擺冰果攤幫助家用。有個單日晚上,我和幾位同仁就在她的攤子上喝茶聊天。炮宣彈在夜空咻咻的飛過,又砰砰地爆裂。而攤子上的電唱機似也不甘雌伏地大聲播出〈月兒像檸檬〉,真有「氣吞萬里如虎」的豪情。而電影院和軍樂園的業績,都在顛峰狀態。因此,在台灣從事性工作的姑娘,常是「蝴蝶翩翩燕子飛」般的飄來金門「服務三軍」。記得我到金防部服務的前幾個月裡,差不多每隔幾天就有姑娘申請入境的案件。只可惜,那種榮景,早已「往事只能回味」了。是幸?還是不幸? 當時,有幾位副組長愛跑庵前,每次都拖我一道去。他們是有車階級,說走就走。我是光榮的被綁票,卻之不恭。不過,到了庵前,只談風月,默契良好。 別開生面的一次,是有天晚餐過後,三處的老葉來邀我去東蕭,他說還有工兵組兩個朋友,車子在坑道口等著,我只好無可無不可的同他走出金城關。 車抵東蕭,已是家家亮燈了。我尾隨他們走進了那個宅院大門。那時,屋內屋外,都有三三兩兩的官兵在蹓躂。還來不及瀏覽,兩位工兵參謀領著我們穿堂入室,來到最右邊的一排房間前。他們東鑽西鑽,像是回到家裡。不一會,有位姑娘來跟他們打招呼,一同去她的房間裡停了一下。房間很小又零亂,門口還有看熱鬧的。腳還沒站穩,她就帶我們到屋外,搬了凳子,在一個六邊形的花台旁坐下。花台裡種了一株桂樹,開了許多細細的桂花。花香淡淡的,很有清趣。 沒有介紹,姑娘也只跟他倆講些往事。稍後,工參甲問她幾時才能回台。她說:「回台灣,誰要?還不是在這些地方混日子,倒不如在這裡安靜些。」 他們又說了些老張和三號的「南台往事」。她說:「老張實在不應該背著三號去跟五號逢場作戲,搞得彼此不歡而散。三號是真心的,對老張百依百順,她知道老張錢不夠用,有時自掏腰包留他過夜....。」工參乙插嘴說:「可能是三號的醋勁太大吧?」她有點打抱不平的說:「那個人不愛吃醋?雖然是在這種地方,也有認票不認人和認人不認票的分別。何況是對一個付出了感情的男人?人家常說婊子無情,其實,婊子也只能愛一個,不能同時去愛一打。如果一個婊子不在乎她的客人去東搞西搞,那才真是婊子無情。」我聽著,打心裡佩服。 「那妳對誰有情呢?」工參乙打趣的追問著。她不甘示弱地說:「你呀,你敢趁我休息時去碰碰這裡的其他姑娘,以後你就別想我給你好顏色看。」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我聽著,笑在心裡。她是在跟老朋友用打情罵俏的方式說真話。依我看,他們在戰地重逢,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工參甲和她,應是曾有過幾度春風的「老相好」。這種男女關係,可謂司空見慣。譬如:幾個臭味相投的難兄難弟,一起去軍樂園找樂子,一邊泡茶,一邊玩橋牌或下棋、打百分,必有姑娘來掛角釣魚。誰釣到了誰,其他男女就不會插進去同穿一條褲子。但在一塊打情罵俏,則無禁忌。這些露水鴛鴦相處久了,有的會變成「風塵知己」。此時,一個月不買她們一張票都沒有關係,但就是不能去插別的香爐。若發展順利,也有結成夫妻的。惟一般而言,由於世俗的結難解,止於「茶與同情」者多。如前面講的那個老張對三號的情形,八成是因老張有難解的世俗之結,及「一入情關出更難」的警惕,不得不來了這招,恨也只好由她去恨了。這些形形色色的「軍樂園文化」及「軍樂園情事」,其實也只是亂世人生中的串串苦楝花罷了。 老葉和我,一直在做「陪坐」。夜涼如水時,突聽得工參甲跟她說:「明年此時,我們已輪調回台了。」她則吐了一個煙圈說:「你們是東南西北的輪調,我是東西南北的淪落。在這炮聲隆隆的戰地,我們也算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我一聽,好感性,好淒美。也許,她只是從老歌中學來這句詞,但能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也就難怪他們要來東蕭訪美敘舊了。 掐指一算,已過去半個甲子有多。東蕭那棟洋樓好像還在,只是人與桂花兩渺茫。而千古不變的,唯有亂世人生亂世情,由潯陽江頭到太武山下,歷久彌新。 中華民國九十五年三月十三日夜於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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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信仰與金門
金門為一幾近封閉的小海島,總面積一百五十點四五六平方公里(包含小金門),分為五個鄉鎮,一百六十六個自然村,但島上寺廟卻有二百七十二座,扣除坍塌的寺廟總數亦達二百三十四座。早期先民渡海來金,為求旅途平安,會迎請家鄉最顯赫的神明作為自己的保護神,待經濟好轉時便設法籌湊資金建廟,透過與「境主」的主奉神祇,與廟中陪祀、寄祀等神明,將自己的家和整個村落形成一道道堅強防護網,村郊則於當風面或防禦上的盲點廣設風獅爺、瓦將軍、石敢當、風雞等避邪物,或擋風止煞,或除蟻鎮邪,形成風格獨具的金門民間信仰,俗諺說:「無宮(廟宇)無祖厝(宗祠)不會成村里」,可見村廟與宗祠在村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更可見宗教活動與人民生活關係之密切。 據《金門縣志》載,南宋以前的金門,海宇昇平有如世外桃源,至明代以降,倭寇騷擾,為有效遏止倭寇為患,有識之士建議築城設寨以為屏障。明萬曆年間進士蔡獻臣於〈浯洲建料羅城及二銃城議〉提出精闢剖析:「同安海嶼,地大而山高者,惟浯洲(金門)、嘉禾(廈門)為最。嘉禾之南,中左之所城也,而洪濟為之鎮。浯洲東北,四巡檢之所碁置,而南則金門之所城也,而太武為之鎮。」明洪武二十年(一三八七年)為鞏固海疆,江夏侯周德興奉命於金門城村置「千戶所城」,入清以後,「千戶所城」在康熙年間曾經重修一次,平臺後,總兵陳龍以所城稍圮,人煙稀少,移駐後浦(今金城),今日所見,雖舊城磚礫瓦片,僅北門外尚存舊街巷一條,一片蕭條,唯深受朱子教化,而有「海濱鄒魯」之稱譽,鄉親們仍安貧樂道。 城隍爺不像關公、媽祖,是一人被天下人奉祀,城隍爺各有不同的姓名,只要符合資格即可為城隍神,而金門的城隍又是誰?根據許維民等人的說法,金門在明清時隸屬泉州府同安縣管轄,所建的城隍廟只是鎮級的城隍廟,所供奉的主神比照同安縣城隍。同安城隍無主名,或謂是蘇緘。蘇緘為宋仁宗寶元年間進士,宋神宗熙寧年間在雲南邕州任知州時,南方交址蠻入侵,蘇緘率軍守城四旬,城破舉家自焚,神宗賜謚「忠勇」;後交址蠻又侵桂州,宋軍大批人馬從北方衝來,軍中大喊「蘇城隍督兵來報仇」,交址兵一聽潰荒而逃,於是南寧、桂林百姓便立保護他們的蘇緘為城隍,同安人也尊崇蘇緘的英勇,祈求他的神威庇佑,也立為同安城的城隍爺。 城隍為全國性的共同信仰,信眾遍佈各個階層,城隍廟或許不起眼,但從神格屬性而言,城隍爺身兼保護神與司法神的特性,以及兼掌陰陽兩界的特殊職權,使祂的信眾數勇奪冠軍。在金門的諸多廟宇中,進香的信眾也很踴躍,然而規模卻不及「迎城隍」的普及性與全面性。又三座城隍廟中,影響層面最大的當屬縣邑所在地的「浯島城隍廟」,浯島城隍顯佑伯以其靈異神蹟,庇佑著金門子民,虔敬的信徒不論是遇天災、人禍,在無助困苦時,總最先想到祈求城隍爺幫忙。《金門縣志》卷十六〈祥異篇〉有段描述: 道光二年(一八二二年)旱,大疫,縣丞蕭重投詩於城隍,龍神三日大雨,仍為詩謝焉。 許如中的《金門民俗志》也有以下陳述: 父老傳:淪日期間,民國三十一年,天旱,罌粟不收,日人令浯眾於城隍廟,迎蘇王爺祈雨,日顧問佐佐木親臨上香,無何,雨滂沱,浯人遂賽蘇王爺,男女傾城,四鄉畢集,行列達於新頭。 另外,古地城隍廟也有神蹟顯現,民國四十七年(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前夕,城隍廟的香爐「發爐」向眾弟子示警,果然數日後便爆發了震驚中外的「八二三砲戰」。此次戰役,金門的每寸土地都落下砲彈,古地城隍廟也不例外,但砲彈僅擊中邊牆,城隍爺的金身卻完好如初。民國八十八年(一九九九年),古地城隍廟拆建,此一過渡時期,廟中眾神只能奉祀於暫時搭建於廟左前的鐵皮屋,當強烈颱風「丹恩」襲捲金門時,金門災情慘重,臨時搭建祀奉神明的鐵皮屋吹落不存,但供奉在鐵皮屋內的眾神明則穩如泰山靜坐供桌上,繼續護佑祂的子民。 城隍信仰的由來 「城隍」一詞最早見於《周易》泰卦「城復於隍,勿用師」之句,諭示「城隍傾復到乾涸的城溝裡。不可施行出兵打仗的事」。城隍最初是指古代人民居住地四周所修築的兩種防衛設施,即圍牆與壕溝,其中「圍牆」可用土夯築或用石塊疊砌,名之為「城」,環城外挖有「壕溝」,名之為「隍」。城又分內、外,內曰城,外曰郭;隍又有無水有水之別,有水曰池,無水曰隍。因此「城隍」的本義,是指屏障居民聚落的「城郭濠池」,具有保障人民的生命財產之功用,因此對它產生崇拜,認為它是聚落的守護神。此外,《禮記.禮運篇》有載:「天子大臘八,水庸居其七」,也就是說天子所舉行的大祭典有八種,依序為:首祭神農、次祭后稷、三祭田畯、四祭郵表綴、五為貓虎、六為坊、七為水庸、八為昆蟲,其中「郵」指田間盧舍;「表」指田間道路;「綴」指田土疆界互相連綴;「貓虎」為食田間鼠野獸;「坊」為堤坊;「水庸」意為溝,相當於護城河;「昆蟲」指蝗螟之類。天子之所以祭之,乃祝其不為災害之意。歷代帝王於每年臘月因「歲功之成,則索萬物之神而祭之」,故曰「蜡祭」,如此崇功報禮的舉行蜡祭,乃源於對養育萬物之神德澤的回饋。《同安縣志》亦云:「古者有勞必祀,有使必報。故自郊社禘嘗以至大蜡,莫不寓報本返始之意」。可見城池因衛民護產有功而受尊祀,此乃「城隍」被敬祀之始。 由《禮記》的描述可知,「城隍」之所以被祭祀,肇因於「水庸」護民保產有功,並非今人所奉祀的神祇。至於這種伴隨城池而出現的城隍神,為何會轉化為祭典的對象,我們從清.陳孟雷編《古今圖書集成.神異典》之說可見端倪: 夫天地間有一物則有一神,山林有山林之神,川谷有川谷之神,聚一方之民而為高城深池以衛之,必有所主之者,此城隍之神所以神歟。」 另外從〈寧德縣重修城隍廟記〉亦可獲得解答: 禮不必皆出於古,求之義而稱,揆之心而安者,皆可舉也。斯人之生食稻而祭先嗇,衣帛而祭先蠶,飲而祭先酒,畜而祭先牧,猶以為未。則凡日用起居所賴者,皆祭。祭門、祭;祭中霤之類是也。城者,以保民禁奸,通節內外,其有功於人最大。顧以非古黜其祭,豈人心之所安哉?城隍升格為城池保護神,可以說是從護城保民開始的。 至於城隍祭祀源於何時?眾說紛紜,或說起於堯,或說始於周代,或以為起於漢代、三國,各有所本,莫衷一是,但可以肯定對城隍的信仰已久。除了以上說法之外,對城隍廟祭祀的」載最為明確的是《北齊書.慕容儼傳》: ………(天保)三年,梁司徒陸法和、儀同宋等率其部下以郢州城內附,時清河王岳帥師江上,乃集諸軍議曰:「城在江外,人情尚梗,必須才略兼濟、忠勇過人,可受此寄耳」。眾咸共推儼,岳以為然,遂遣鎮郢城。始入,便為梁大都督侯瑱、任約率水陸軍奄至城下。儼隨方禦備,瑱等不能克,又於上流鸚鵡州上造荻洪竟數里,以塞船路,人信阻絕,城守孤懸,眾情危懼,儼導以忠義,又悅以安之。城中先有神祠一所,俗號城隍神,公私每有祈禱,於是順士卒之心,乃相率祈請,冀獲冥佑。須臾,衝風欻起,驚濤涌激,漂斷荻洪。約復以鐵鎖連治,防禦彌切,儼還共祈請,風浪夜驚,復以斷絕,如此者再三。城人大喜,以為神助………。 由此史料可知,城隍在當時人民心目中已是足以輕重的信仰地位,經由對祂的祈禱士卒增強了信心,而須臾的神蹟顯現使得戰局反敗為勝更是令人驚奇。所以城隍由原是一個被地方人民崇祀的信仰,經過顯靈事蹟的傳播而付起捍衛城民的責任,並以城池保護神的姿態出現。 初期拜城隍也是沒有神像,只有設平台祭拜。由於城隍只是玉帝底下的一個官職,不是某個特定的神,所以城隍雕像祭拜的記載,據鄧嗣禹對城隍的考證,以現存的史料觀之,「城隍之有塑像始於唐」,而明確交代城隍神擁有塑像的記載則出現在《太平廣記》中:偽吳玉山主簿朱拯赴選,至揚州,夢入官署,堂上一紫衣正坐,旁一綠衣,紫衣起揖曰:「君當以十千錢見與」。拯拜許諾,遂寤。頃之,補安福令。既至,謁城隍廟,廟宇神像,皆如夢中………。 可見最早記錄城隍神像為穿紫衣的神明,而且起初也是以歷史人物為主,至於指名某人為城隍神的起源「多始於唐,而定於宋」,例如宋朝的包拯,宋末的文天祥都有被雕像成為城隍的記錄。而當城隍要有什麼資格呢?他生前必須是勤政愛民,有功於當地的地方官;他必須是開發當地,著有勞績的功臣;他必須是不畏強權,為人耿介的正直之士;他必須是積善行德,扶弱濟貧的行善者;另一種出任城隍資格的說法為下列三種人: 一、普通在水中淹死的水鬼,當他再拉他人下水淹死時,就讓此人代替自己留在水中,自己則回到陽間重新轉生為人,反之,如果是一個偉大的水鬼,他自己能忍受在水中的痛苦,不拉任何人下水作自己的替身,如此滿三年就可憑功德而被任命為城隍爺。 二、凡忠良孝悌有德之人,死後可被任命為城隍爺。 三、生前有學問有教養,從來沒有邪惡行為之人,死後可有參加城隍考試的資格,及格後可被任命為城隍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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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可是,後來和志祥的交往──這,應該是第二段感情吧?那時,『單打雙不打』的日子結束了沒?」 「是結束後的好幾年了。炮聲遠離,姐的心情自然地恢復了不少。但,每年春天一大早的柚子花下,踽踽獨行的習慣,她卻從未間斷過。那幾年,日子就這樣平淡中平安的度過。志祥的出現,姐應該是已走出心中的陰霾。所以,兩人的感情相當平順的發展著。甚至,在志祥即將轉調台灣的前兩個月──也是這個柚花三月的季節,姐接受了志祥的求婚。母親當時看到前院西側小門外,年年盛開的柚子花,一串串正含苞待放的緊貼在油亮綠葉中,喜出望外地告訴我──希望姐也能像柚子樹一樣,開花結果,永遠和樂幸福。」 「那個時候,徐家大宅院到處又見一片喜樂。你二叔、二嬸………還住一塊吧?」 爺爺瞇著眼想著,一副回憶當年的神情。 「還住一塊。他們在第二年才舉家遷台。」 明珠說著,探頭看了看窗外的前院,又接著說。 「二叔、二嬸,是看著我們長大的。他們對我們的關心,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對姐的終身大事,也相當憂心。再怎麼說,徐家的榮辱是屬於大宅院內每一個人的。」 的確,徐家的榮辱是屬於大宅院內每一個人的。雖然只有短短兩天,我現在可是深有同感。 「姐的感情有了新的歸宿,二叔、二嬸與我們一樣欣慰,也忙著幫忙張羅一切。那個時候,志祥回了台灣兩次。除了告知家人外,同時準備和姐訂婚的事。只是,當他第一次返金時,臉上表情卻有些落寞………。」 「會不會是家人有不同的意見?」 爺爺問著。對於當時情形,看來他也有些許的不了解。 「我之前就問過他這一點。他說,感情方面的事,家人早就表示尊重他個人的選擇。」 那會是什麼難題,讓他陷入落寞的情懷?我心裡想著,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次返金,他的臉上全然見不到任何喜悅,整個人卻反而憔悴不少。那時的三、四月天氣,一樣沒幾天就一陣濃霧籠罩全島。我記得最後一次,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時,就是濃霧到處瀰漫的一個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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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誰也無權剝奪我追求幸福的權利!」她激昂地說,而後低聲地,「陳大哥,如果有一天,我爭取到自身的權利,做最後的抉擇時,你願意和我生活在一起嗎?」 我沒有回應她,卻猛然轉身緊緊地把她摟住,而後移動腳步,讓她靠在一株粗壯的木麻黃主幹上。她仰起頭,接受我情緒失控時的擁抱和深吻,久久,我們竟不自覺地坐在草地上,青春的慾火不停地在我們體內燃燒,我們繾綣纏綿在暗淡的星光下,在太湖柔情的波濤邊。我吻著她那二片熱情如火的香唇,而後,如磁鐵般地相吸,像蟲兒般地蠕動。我的手在她豐滿的身軀上遊移,從前到後,從高聳的酥胸到渾圓的臀部,整顆心彷彿已被我心中的小美人所溶化,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歡悅……。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當激情過後,她嬌嗔地說。 「我願意,我願意!」我激動地說著,而後用手輕輕撫撫她柔美的髮絲。 「不要忘了你的承諾。」她似乎在擔心什麼。 「不會的,小美人。」我含笑地輕撫她的面龐。 「我真的美嗎?」她反問我,「如果這句話是出自你心靈的最深處,陳大哥,我願接受你對我的恭維。如果不是出自你心靈深處,而是像以前那樣的揶揄我,我依然會生氣。」 「我保證,那是我的真心話,」我微微地舉起手,「妳不僅美,也很善良,能夠和妳在一起,是我的福份。以前幼稚的想法,希望妳不要見怪。」 「或許,幸福這條路我們會走得很辛苦。」她突然改變話題,憂慮地說。 「為什麼?」我不解地問。 「姑姑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我的。」 「妳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我分析著說:「生在這塊島嶼,有時不得不屈服於傳統下的陋規陋習,儘管妳不承認這門婚約,但整個村子的人幾乎都曉得妳與表哥自小指腹為婚的事實。雖然長大後,無論在智商或外貌都有很大的差異,有些人會把這些差異歸咎於命運,用嚴苛的道德標準來壓人,讓人們不得不向現實的命運低頭。尤其是妳的姑姑,更是妳邁向幸福之路的絆腳石,她絕對不會輕言放棄一個漂亮懂事的好媳婦,好來彌補自己兒子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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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不起「小錢」
親愛的安寶貝: 今天晚上接你英文課下課經過夜市,你要求逛一下夜市,想著今天恰好是平安夜不想掃你的興,於是我同意了,並且答應你和弟弟可以各有五十元自己決定怎麼用。 弟弟拿著五十元雀躍的思考他要怎麼用,可是你的反應卻是立即垮下臉:「哼!才五十元而已能幹什麼嘛!」 老實說媽媽看到你的反應嚇了一大跳:你,竟然「看不起小錢」! 後來你把五十元拿去打彈珠,不到十分鐘你就用掉了,你又嫌沒意思,又想………我只好把你帶回家。 寶貝,媽咪心裡很難過,不是因為它是五十元,即使它只是五元;而是因為你對「錢」的態度。 你們的大表姐阿芝姐姐在便利商店打工,她要喊多少次歡迎光臨、謝謝光臨,把腳站酸、有時甚至可能還要受客人的氣或挨老闆訓,一個小時才能賺到六十五元;媽咪坐在電腦桌前要努力多久,要花許多心思可能還要找許多資料才能創作出一篇稿子,並且如果稿子沒被採用的話連五十元都賺不到哩!那位經常在我們家附近出現,坐在輪椅上賣彩券的伯伯,他要賺到五十元就更辛苦了! 想想:今天是平安夜,為著給你快樂的童年記憶,媽咪幫你準備了禮物、交了二百元讓你參加英文班裡辦的聖誕派對,讓你享有可樂、披薩、甜點、氣球、禮物的歡樂;這二百元正是幾個五十元的累積而來的!媽咪看到你從好幾天前就雀躍的期待到今日盡情的歡享是那麼的快樂,媽咪覺得是值得的。只是可惜我們爸比剛好今天輪到值班,不能分享你的歡樂;你能想到爸比為了賺錢給我們過好的生活是很辛苦的嗎?如果能,那就更不該「小看」任何一塊錢! 因為爸比的努力和辛勞,我們家雖然不是所謂的「窮」人,但是不當用決不浪費,尤其是爸比他更是節省,雖然錢是他賺的,但是除了一週為車子加一次油、一個月剪一次頭髮,他幾乎沒有任何花費。在大賣場購物,媽咪為了要買一罐六十五元或七十八元的醬油比價半天;為了要買一瓶九十五元還是一○九元的鮮奶斟酌許久。到郵局辨事,為了省十五塊公車票錢,媽咪寧願花二十分鐘走路去——爸比對你和弟弟卻是十分慷慨的,除了你們日常生活所需,你們要的玩具、零食他通常會答應,有時甚至要媽咪在旁制止喊停;可是,是不是因為這樣,你生活中的物質得來太容易,所以使得你對「錢」不以為意? 寶貝,媽咪不是要你當守財奴,媽咪也認同生活中偶爾也要有娛樂;但你必需「看重」每一塊錢帶給你的意義,即使這錢是拿去打彈珠也該心懷感恩。想想:如果連爸比和媽咪對小錢都慎重、不隨意花掉,還不會賺錢的你更該珍惜並感恩每一塊錢,因為每一塊爸比媽咪給你的錢裡,都有著爸比媽咪辛苦的汗水和珍貴的心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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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精純‧勵德‧化俗
─整理浯邑名宿李朝啟老先生手稿後記 九十五年二月七日上午接獲金門縣文化局李錫隆局長的電話,說文化局準備將李朝啟老先生生前的手稿付印,問我認不認識李老先生,我說朝啟老先生是我一向欽仰的鄉前輩,他的國學造詣在三十年代以後的鄉親中位居最前段,當然認識,只是晚學後輩,平日親近請益的機緣不多,引為憾事。錫隆兄說因為手稿未經整理,內容涵蓋詩、文、聯、對、慶弔、祭祀等部份,都屬於文言古學,且全部以毛筆書寫,行、楷、草皆有,行裡字間,需要順讀辨識者為數不少,擬託我幫忙整理校正,一聽之下,感到茲事體大,自身才學淺薄,見識有限,鄉土禮合所知不多,立即推辭,不敢承允,並建議請家宗姑丈李怡來先生整理最適合,(李怡來夫人為我宗姑母)因為他的國學底子深厚,且與朝啟先生既是同示、同鄉又是好友。想不到錫隆兄直說已經找過怡來先生了,但他已有年歲,不適合做整繁理正的工作,最好由我來擔當,在推無可推,辭無可辭,加上錫隆兄言懇意誠,只好在不知量力中勉力接下。 這天正是農曆正月初十地公生,內人由台大醫院出院的第二天,如果兩天前,我再怎麼樣都不敢接,緣為內人因長期服藥,導致「免疫系統」的功能失衡,年前口腔發炎引發病毒感染,經坊間診所、長庚、慈濟一個多月的診療無效,才不得不在子女的催促下,一月二十二日(農曆的十二月二十三日)前往台大醫院掛急診,在一連串的初步檢驗後進駐「加壓病房」,病情嚴重到白血球、血小板、血壓都降到「危險」的地步,如果「造血」功能不恢復,血壓提不上來,心肺衰竭只是一瞬間而已,在醫師高明的醫術與高等的病德照護下,加上護理人員的熱心、細心、耐心的悉心照料,終於能在十六天之後的二月六日「算是」康復出院。(真是有點勉強)才敢大膽地接下整理校正的工作,但能否勝任,成效如何則不敢拍胸擔保,只能勉力以赴。 兩天後,手稿用快遞寄到台北住處,一打開,厚厚重重的四大本,都是朝啟先生的哲嗣清汪老弟分無數次陸續影印而成,略為翻閱拜讀,發現洋洋灑灑,浩瀚豐富,有手稿、有抄錄、有創作、有新婚賀聯、有商店聯對、有寺廟楹聯(以上多為崁字聯)有賀新居、賀壽誕、慶奠安、題贈友生(對學生的謙稱),有古詩酬唱、有祭祖祝文、祖祠奠安祝文、喪葬祭文、輓聯,舉凡民間習俗、節慶禮儀,無所不包,應有盡有,影印時無法分別分類、分項,作品亦無依年序排列,以致互有參差,辨識難度增加,實在惶恐不已。再三與錫隆兄研商後,決定先將抄錄各地寺廟聯對、節令、商店、安宅架造、宗祠祖廟及其他現成之非老先生手稿排除,以免混雜,經判定是老先生親筆者,無論歸屬何類,作品數量多寡,均予以一一校正謄錄,避免掛漏,萬一真有字跡難以辨識或影印模糊不清者,只好留待校樣時再行商請高明補正,這個原則簡明、直接、具體、明確,可是工程浩大,光是以另紙字字皆謄,就讓我內心不斷喊著吃不消,但已經承允了,就不能打任何折扣,只是事倍工半,還是事半工倍,真不敢遽以估定。 隨著內人健康恢復的進度令人滿意,使我得到安心的鼓舞,二月九日與錫隆兄電話中商定後,就開始動工,先是從頭到尾瀏覽一遍,發現老先生不愧是古學中的佼佼者,字好、詞好、意深、情摯、鄉土風俗、祭祀儀典精練而嫻熟,作為晚生後輩,直覺地喊著差太多了,差太多了。一篇春社秋省宗廟堂祭祖文,本來都是近乎老套的八股,在啟老生花的筆下,頌祖德宗功,數派系源流、勵孫曾上進、宏禮義倫理,言詞剴切,鏗鏘明晰;一篇往生祭文,悲愴傷痛中,頌往者懿德洪範,姻敦鄰睦,立言勵世,子孝孫賢,聞者感佩動容;寫聯作對,字字珠璣,主題突顯;題賀新婚,喜中有惕,締造鴛盟。在在看到啟老的造詣與功力。個人也曾數讀深受梁昭明太子禮敬的東宮通事舍人劉勰(字彥和,東萱莒人)的名著「文心雕龍」(清乾隆北平黃叔琳註,河間紀曉嵐評),覺得遣詞用字,析理評事,尊敬的啟老並不遑多讓。 整理之初,雖意氣勃勃,信志滿滿,可是一霎間,像入茫茫大海,無山無嶼」,不知從何著手,定下神來之後,還是檢容易的先來,「對淺的上山」。首見從佛寺宮廟的聯對校謄,四本手稿都清一遍後,進行祖厝祠堂楹聯,賀新婚聯,賀新廈新樓新居聯,題贈「耕餘吟社」諸友生聯、慶賀聯謎語,再進行清理輓聯,十天之間已經把存量有限的稿紙用去了近三分之二,為趕時間,十九日即用「宅急便」先寄給錫隆兄進行打印。 第二部份整理的是佔手稿最重宗祠節慶祭文、奠安祝文與喪弔祭文,這是手稿中的精華,另一精采的則是賀商店開業,祝商號鴻圖大展的崁名對聯,這一部份也是四本手稿中校正最難、辨識不易、順句受阻、銜接中斷的部位,影印時有的上下頁不連貫,有的一再修改,語句重複,甚至字跡難辨,必需斟酌再三,一再推敲,甚至無數次的尋求貫通至最後才豁然開朗,可以說一字得來珍貴,一句成之彌難,到大功告成之時,要感謝的是幾週來擺在案首的辭海、詞典、古文觀止、縣志、唐詩、閩南人、昔時賢文、千字文、三字經專文字工具,唯一讓我十足抓瞎的是關於中葉謎底的謎語,尤其那則「美加美」(山外陳榮海兄早年的名店)打中藥名的謎底影印時被蓋了一半,是「香似蘭」還是什麼「蘭」真一點都沒轍,只有求請方家了。慶幸順利完稿,二十七日即「快遞」復命。 手稿中很少有日期的記載,也沒有先後的順序,只有依類別以原稿的先後為先後。註有日期最早的是民國四十年農曆十月初十「古寧頭三奇裔孫祭開閩始祖五山公」文,偏偏這篇手稿中最早的文獻全文卻被分為兩個不相連的頁次,如果不是連續幾次的全篇索尋,實在不易發現,全文不長,但撰寫卻非常用心而週詳;「於穆我祖,皇唐帝裔,玉牒傳芳,覃敷文德,化被閩方,占五山之雄勝,衍萬衍之丕昌,允文允武,為相為王,既家戶之赫奕,亦世代之蜚揚。浩氣長存,怡悅天堂,雙十聖誕,盛典復逢。具牲儀兮進酒,奏璈瑟兮吹簧,孫曾濟濟,膜拜行行,星輝南極,嘏祝不忘,祚我孫子,綏及遐荒,期狼煙之早靖,附舟揖而登堂,以拜威儀,以抒心香。」有一對聯為:「五派衍閩疆武略文韜赫赫凌凌光祖德,山靈鍾鯉漈龍翔鳳翥彬彬濟濟顯宗功。」文,聯氣勢磅礡,不愧為皇唐世冑。 祭祖文是啟老精心力作,除李氏各祠堂宗廟祭文外,亦見有為其他姓氏代筆者,如民國六十四年代「六桂派裔」撰賀盤山翁氏祖祠奠安文,其中敘譜系「六桂傳芳,千支萬派,系本一堂,金門聚族,萫衍各方。」點龍詠開明堂「擁乳山而毓秀,聚太峰而來龍,望雲頂之遠映,明珠浦之清滄。」翁氏祖祠氣勢雄偉,開闊宏遠躍然紙上。 又六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後浦南門寒家祖廟重葺奠安,啟老為埔後上學堂陳氏族裔,以外家(家始祖五十郎公祖即為望族陳氏)尊崇的身分,動員族親,組龐大慶賀團前往致賀所撰的祝文對兩族深遠浦源及許氏裔孫之傑出成就瞭解至深;「高陽衍派,浯島定方,乾坤始正,宣兩造而發祥,本根既立,肇千枝而繁昌,簪纓赫赫,世代行行,鴻儒理學,太史文章,闡揚聖道,冠冕士宗。」說許氏祖廟形勢;「擁文峰而秀毓,兆太武而靈鍾,珠浦映帶,浯水清滄,安且吉分,人物阜康,松而附兮,萬蘿被光。」當年個人也是廣成大典的一份子,顧忙著接待嘉賓,獻祭時無暇聆聽祝文的內容,三十年後有幸在整理啟老的遺著中,不但如獲至寶,且深受感動,心中何止欽敬而已,啟老在「海濱鄒魯」的浯鄉是現代又近古的飽學之士中,應居首席。 啟老,是老師,不以老師自居;是長者,不以長者自視;是賢者,不以賢者自命;是俠者,不以俠者自傲。終其一生,身歷孤苦艱困,兵燹禍災,卻知福、惜福、造福、賜福、宏福、散福。教人無數、誨人無數、助人無數、醒人無數、成人無數。功在鄉梓、功在族親、功在里鄰、功在子弟、功在禮俗、功在宏教。彬彬諄諄,和和氣氣,長年一襲唐裝,一臉笑容,一付優雅雍容飄逸的儒者神采,音容尚在,典範長存。於今手稿重光,付梓在即,有幸略盡棉薄,畢生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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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寂靜的後院,突然傳來女子輕細柔和的聲音。接著,又有小男孩的回答聲。 「放心啦!我在客廳一下下,馬上進去。」 猜得出來,這一大、一小的對話,是來自後院的徐大小姐與她的外甥─小桐。 「姐很疼小桐。她的個性比我好。小桐怎麼逗她,她都不會生氣。也許,是因為以前那兩段感情,都是──無言的結局,讓她也改變不少。」 「什麼『無言的結局』?明珠,這話怎麼講?」 爺爺一聽,也和我一樣有些迷糊的感覺。 「志祥和姐的感情,隨著兩度柚子花開,維繫了兩年之久。爺,您還記得志祥每次看您彎著腰,或蹲在地上拾取柚子花時,都會提醒您不要持續太久,免得腰和腿都會受不了。」 爺爺和明珠,一回想從前的一點一滴,彷彿所有的情景都在眼前一樣。兩人又開始一來一往的談著。 「我當然不會忘記。那時,志祥一有空便往大宅院跑。就像小老弟現在一樣,他常常高興的幫我曬柚花,和我們一起品嚐柚花茶淡淡的清香。那個時候,明珠的母親還健在,寶珠也恢復了昔日開朗的笑容。我和徐老,一邊品茶香、一邊看著他們,一種平和、圓滿的幸福,我這個遠從江西來的老人,看了也深感溫馨與羨慕呢!」 「可事情就沒有我們預期的順利。姐的第一段感情,在那一段炮聲隆隆的年代,無情的被摧毀了。七、八年時光不短,卻不見任何有關對方的消息。每天,看姐望著窗外的柚子樹凝視,卻一句話也沒得向旁人訴說。她內心所受的煎熬,一定不是我們這些局外人所能了解。」 我想,徐大小姐寶珠的遭遇,的確是叫人「無語問蒼天」。那樣的遭遇,在她內人深處,除了滿懷無奈外,又能如何? 「唉,那個年代……那個年代,對岸的宣傳炮,從沒有在那個單日晚上七點,不準時在空中響起。那一顆顆宣傳炮,在那時不知炸碎了多少幸福的家庭?摧毀多少人對未來的美麗夢想?」 爺爺一邊嘆息,一邊滿懷的慷慨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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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點點頭,茫然地點點頭。 我們順著復興路,經過衛生院,走在漆黑的木麻黃樹下,往太湖的路段緩緩地前行。 「陳大哥,」她拉起我的手,而後緊緊地握住,「讓你受到那麼大的委屈,真是對不起。當我回家,聽媽說起時,我的內心委實感到前所未有的難過。」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淡淡地說,卻突然地問:「妳真的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聽我媽說,那是我爸和姑姑在一次閒談中說的玩笑話。起初大家並不在意,直到姑姑發現表哥的智商比一般人低時,才認真起來。」 「妳會接受這門婚事嗎?」 「從小我就討厭表哥,更討厭姑姑,」她有些激動,「打死我也不會接受這門婚事!你不知道我姑姑有多麼地壞,她不僅什麼事都管、什麼人都罵,更喜歡挑撥是非,所有的村人和親戚,幾乎沒有人不討厭她的。」 「看來身為大嫂的伯母,也被她吃定了。」 「豈止吃定,有一次為了一點小事,我媽頂了她一句,她竟然出手要打我媽。為了我爸的顏面,以及親戚間的和諧,我媽始終不願和她計較。如此一來,她反而變本加厲,根本就沒有把我媽當成大嫂來看待。」她說著說著,用力地捏了我一下手,氣憤地說:「陳大哥,你說這種人可惡不可惡?」 「她看來很強勢。」我不便在她的氣頭上添油加火,只能這樣說。 「豈止強勢,簡直可惡到極點!」她依然憤激地,「我爸死後的第二天,她就告訴我媽,要在百日內讓我和表哥完婚。」 「伯母答應了沒有?」我急促地問。 「我媽無奈地說,要問問我。她竟然說,由不得我來做主。」 「如果她真的問妳,妳會答應嗎?」 「要我答應,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她強迫要妳就範呢?」 「我就跳太湖!」我們已來到太湖邊,她做了一個要往下跳的姿勢。 「千萬可不能意氣用事。」我開導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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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台北的道路是棋盤式的,闖蕩台北這麼長時間,除了幾條主要幹道,一直也摸得不甚清楚,經常一個左轉錯失了便要走很遠,滿頭大汗再轉回來,偶爾偷偷違規一下,運氣不好便等著接罰單。 在這叫首都的地方,仁愛路最美,花俏到不行,百花爭鳴,經常隨著花的季節更換花色,遇到年節花燈、國旗不一,車子行駛其中,有種繁華、富裕、國泰民安的感覺,但千萬別去想這頭市政府與那頭總統府的這條路有何色彩,不然會精神錯亂。仁愛路是裝扮過的熟女,有些艷麗,也有些姿色,可以愛她,但不必太投入。仁愛路因著政治的關係,經常有大人物入列其中,幸運的時候,會碰到偉大的成群黑色轎車急駛其中,只要你知分寸地尾隨其後,可以一路綠燈到底,那時心情似中了樂透,人生大概沒有幾次如此機運。 敦化南、北路欒樹舒展地甚是盡情,一路遮蔽到底,夏天陰涼舒適,當欒樹花恣意盛開,一簇一簇很是壯觀、美麗;很想爬上樹梢,親吻那一大把一大把的花,秋天的時間,就是「秋天掃落葉」這句形容詞了。走在路上,隨時飄下一片樹葉打在臉頰,掃都掃不完的樣子很讓人著急,敦化南北路就這樣,像個驕縱的女子,寧靜時安靜可人,發脾氣潑辣得很。 愛國西路榕樹濃密,非常壯觀,夏天時更感覺它的涼爽,年輕時有一回政府計畫把榕樹遷移,引起市民極大反彈,若台北市沒有樹,光禿禿的,那景象一定嚇人,因著樹讓水泥森林稍微柔和,因著樹讓整座城市有一些理由吟詩作對。因為愛國西路鄰近許多明星學校、官府,因此,一些便衣憲警24小時在周圍鬼鬼祟祟,破壞那份寧謐與優雅。 我每天必經兩條路,羅斯福路與基隆路,先談羅斯福路好了,想來羅斯福路本身沒什麼,除了台電這棟大樓十數年前是最高樓,其他周邊應是乏善可陳,他之所以會出名當然是因為最高學府在這的關係,我與這條路淵源很深,不是自己有能耐進那學府,我常笑我是校門口的羅斯福路畢業的。可是細數家裡,從弟弟以降,每隔一陣子就有家人在鳳凰花開的時候從羅斯福這條路走向社會;兄弟姊妹的孩子,好像理所當然都應到羅斯福路接受洗禮個四年、二年、或六年、或八年。因此,對這條路是最熟悉不過了。再者,木棉花,就是木棉花,現在開得極盛,整條路都是,木棉花開得理直氣壯,且高高在上,你想觸摸一下,頂難的,像學府一樣,有些高傲。 基隆路是台北市最醜的一條路,頂一座高架橋,橋下沒有玉市、也沒花市,佈滿灰塵。最近有些進步,就是電力公司到台科大一段,像似女人抹上厚厚一層粉(唉,比蓬頭垢面好)。每天早晨,羅斯福路與基隆路口,只要綠燈一亮,成群結隊的機車,像螞蟻群,蜂湧而上。有一回,一位業務員告訴我,騎著車在基隆路似在生死搏鬥。 基隆路對於我像是情人,他不帥、也不出色,可是親密,不走這,走哪呢?每天身處其中,望向車外,機車行、銀行、花店、服裝店,再來個咖啡店、小吃,參雜其中,沒有整體的美,也無商業發達應有的壯觀或氣魄,只知困在車陣、匍匐難行、險象環生;熬出車陣,看到震旦行,幸好君悅飯店前有幾棵樹,整條路的醜是沒有花,沒有樹,沒有空間,置身其中如何優雅?台北市路這麼多,印象深刻常走的就這幾條,與生活緊密結合,感觸良多。 想到家鄉金門,每一條路都是花、都是樹,天空又藍又高,鳥都在唱歌,開著車環島一周,身心舒暢,覺得海角天涯,走到底吧!如果台北市的路都像金門,景象會如何?當然會不夠繁華,卻清純;不夠先進,卻可人。唉,只是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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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威靈閩台共仰
護城壕溝,是古代城牆外常見的建築之一。壕內,有水稱「池」,無水稱「隍」。古人有感于城壕護民,功莫大焉,於是城隍爺應運而生,在神州大地廣為傳播、祭祀。同屬閩南文化圈的廈、漳、泉和金門、臺灣也不例外,城隍爺信仰深深紮根在兩地,厚厚地積澱著、如縷不絕地傳承著、發揚且光大………。縱觀閩台城隍文化,無論寺廟建築,抑或肖像形神,還是個中人文展現,無不處處體現著千絲萬縷的脈脈情緣,毫無疑問的——它們是同根同源、一脈相傳的。 功施於民則祀之 儒家歷來推崇「生為正直,死為冥官」,如《五禮通考》載「功施於民則祀之,能禦災捍患則祀之」,這與明洪武「朕立城隍、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則不敢妄為」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切都是為了安撫百姓、宣導忠孝,弘揚正義。 在中華大地,在福建、臺灣,在廈門、金門,善良的人們總把歷朝歷代的忠臣義士、仁人志士尊為城隍,加以祭祀。杭州城隍爺奉文天祥、蘇州城隍爺乃春申君,同安城隍爺是蘇緘等,可以肯定的說,華夏九州祀奉的城隍爺都是有功于當地者。 金門城隍廟共有三處,即開廟始祖金沙鎮田浦村泰山城隍廟、金城鎮金門城村古地城隍廟和金城後浦城隍廟,其中以金城後浦城隍廟最負盛名。據金門文史專家楊天厚、林麗寬賢伉儷著述,後浦城隍廟始建於清康熙年間,後於嘉慶十八年五月,由文應舉才以金門左營遊擊從三品官帶領民眾重建。所供城隍爺比照原泉州府同安縣城隍廟城隍爺蘇緘。蘇緘為宋仁宗寶元進士,宋神宗熙甯時任廣西邕州知州,率軍抗擊交趾蠻入侵,英勇就義,賜諡「忠勇」。時同安百姓慕其忠勇,尊為城隍爺,金門亦沿襲,每年誕辰日為農曆四月十二。臺灣規模最大、級別最高的城隍廟屬建於1748年的新竹市「都城隍廟」,光緒十七年(西元1892年),因傳新竹城隍曾顯靈防禦外匪,光緒皇帝特頒賜「金門(指臺灣全島)屏障」匾額一方。 翔安馬巷城隍廟是清乾隆四十年馬巷建廳置署的標誌。早在乾隆三十六年,金門通判胡邦翰呈文報將金門衙署移建馬家巷時,就議建城隍廟;乾隆四十年6月(1775年),萬友正(字端甫,雲南人)任馬巷通判,率鄉紳倡建城隍廟于馬巷孔溝路頭;至嘉慶十二年(1807年),溫風韶(字煥亭,廣東人)遷建於三鄉臥龍邊;光緒二十年(1894年),在通判黃家鼎任內,廟宇垂加修繕丹護,現今城煌廟即是當年原貌;1989年重修。據說.馬巷城隍郡主每三年一任,末任城隍爺是溫良玉(南京人),每年農曆六月初七和十一月十七乃舉行「開天門」春秋祭之日。晉江深滬城隍廟創建於明洪武20年,有600多年的歷史,沐浴滄桑風雨,依然巍峨屹立,香客絡繹不絕。據傳,明嘉靖年間,閩南沿海倭患猖獗,晉江深滬一帶人民受倭番為孽,尤為厲害。深滬巡檢司汪芳山率領將士將倭寇打得落花流水,追敵過程中,坐騎在古地大馬路道上馬失前蹄,意外殉難。為了紀念這位抗倭英雄,深滬百姓便在城隍廟為汪芳山塑神像,尊為城隍爺,誕辰日定在每年農曆五月廿六。 舊時,每逢城隍誕辰日,兩岸善男信女,都沿襲舊俗,紛紛來趕廟會,人山人海,百戲雜陳熱鬧非凡。清末有《城隍廟》詩,很能反映城隍會廟的特色:「城隍廟內去燒香,百戲紛陳在兩廊。禮拜回頭多買物,此來彼往擲錢忙。」過去的城隍廟,確實既可以燒香求神,還能夠看戲購物,每天吸引著眾多的香客、遊人。當然,也會有許多人來求城隍爺「補運」。在紙紮小人上書寫「補運」者姓名及生辰八字,連同紙錢供品一起祈拜後,由道士口中念念有詞作法後,投入香爐火化,寓喻厄運已被紙人帶走。還有不少來作「稟訴」的善男信女,把心中不平事、冤屈事、煩惱事寫在訴紙上,在城隍爺塑像前焚燒、祭拜,表明心跡,祈求城隍爺在冥冥之中加以保佑,化災解厄。 建築精巧奪天工 城隍廟,是道教的廟觀,供奉著城隍爺,有其特殊的職責。《明史.卷四十九.禮八》載,明洪武三年(1370年),太祖詔告天下,「詔去封號,止稱某府、州縣城隍之神,又令各廟屏去他神,定廟制,高廣視官署廟堂,造木為主,毀塑像。」人們尊旨行事的同時,也根據民間所需創造了廟內的眾神靈,以求達到震懾人心、勸善棄惡的作用,並形成了一定的規範。 閩台的城隍廟一般都是二進式雙落結構建築,前有大埕山門,中有天井拜亭,後堂巨柱開間,規模宏偉。廟頂龍隱矯健,如欲騰飛沖霄;門樓木雕纖巧,勝似皇宮王府;石鼓夾柱,上鐫楹聯;斗拱椽梁,龍鳳相伴;神獸浮雕,躍躍欲騰,精細奢華,極盡紅磚石壁腳古厝建築之風。 廟門上的對聯常常是海峽兩岸的城隍廟共用的,據傳是從建于晉太康年間,距今約有1700多年歷史的全省最高級別「福建都城隍」傳播出來的。如「為善必昌,為善不昌,祖宗有餘殃,殃盡則昌;為惡必滅,為惡不滅,祖宗有餘德,德盡則滅」、「天知,地知,子知,我知何謂不知;善報,惡報,遲報,速報,終須有報」。跨過門檻,轉身抬頭,當可見門樓內側上橫樑上懸吊一具特製大算盤,寓意「人算不如天算」,生前是非善惡功過,並非不報(應),只是時辰未到,先一筆一筆記著呢!正所謂「世事何需多計較,神天自有大乘除」。堂上城隍爺居中,軟翅紗帽頭頂戴,犀角玉帶腰間束,歪頭皂靴腳下踏,果然不怒自威;文判、武判左右相隨,金瓜銅錘懲善惡,朱筆文簿斷生死,的確震懾有餘。這不,您仔細瞧,一切因果報應盡在不言中。當然,作為陰間司法官的城隍爺,除文武判官外,還配祀牛頭馬面,七爺八爺、廿四司等。步入城隍廟,霍然闖入眼簾的是兩尊面目猙獰可怖的塑像,分立前殿兩側惡狠狠地瞪著進進出出的人兒,一黑一白,此即民間流傳的搜魂拘魄之「黑白無常」。高瘦的白無常手執哭喪棒,名「謝必安」,原來是告誡人們,「善(閩南語和「謝」諧音)必安——善良必定平安」,雖然愁眉苦臉,垂眉吐舌,血紅血紅的舌頭雖然吐得老長老長的,令人膽寒,可高帽上卻書「一見大吉」字樣,傳說見到他的人就能往生極樂世界。矮胖的黑無常手舉「賞善罰惡」權杖,名「範無救」,警示世人「犯(範)無救——犯科作奸,誰也救不了」,你看他廣額黑臉,眥牙裂目,怒火燃眉,豹睛虎眼在黝黑的臉龐上忽閃忽閃的,專煉生前作非的惡人,頗為攝人心魂。過廊站著的皂隸,有的神情肅穆,手執棍杖負責行罰;有的青面獠牙,手拿鋼叉、虎頭枷,不啻於夜叉凶煞。後殿兩旁有「束報司」「功德司」等神態各異的廿四房司,他們各司其職,掌管陰陽兩界事宜,乃城隍爺的得力助手。後堂和藹可親的註生娘娘等諸神分祀于城隍爺兩側,神威顯赫的王爺若有公文要事傳遞,只須差遣前殿的馬軍爺,看他慈眉善目,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一定能圓滿地完成城隍爺的指令。 廟內常有虔誠信徒數人自願看護,香火供應,每逢朔望之日,裏人進廟拈香,訴苦祈福,彌災延壽。 神威赫赫鎮陰陽 閩台民眾都深信,城隍是鬼神世界中的一城之主,是彰善懲惡、兼司陰陽兩界之神,在「陰曹地府」他管鬼,在「陽間人世」他則記錄善惡,監察官吏廉貪,翦惡除凶,消災保民,是地方「保護神」。 古時,每座城中都有城隍廟,人們常把城隍廟和陽間官衙相提並論,認為「人間的官有多大,城隍也就官封幾品」,省城隍即為一省之主,府城隍為一府之主,縣城隍為一縣之主,分管陰陽兩界一省一府一縣之事。正如《道門定制》所說,城隍是管領亡魂的神,當道士設醮超度亡魂前,先要發文知照城隍,才能拘解亡魂到壇。《太上老君說城隍感應消災集福妙經》中,則把城隍尊為「剪惡除凶、護國保邦」的神。 其實,為城隍爺加冠晉爵的始作俑者乃明太祖朱元璋,兒時曾在廟裏當小和尚的朱洪武,登基後,對城隍爺倍加青睞、推崇愛戴,傳旨「城隍神歷代所祀,宜新封爵」。據《明史.禮志》,明太祖洪武二年(1369)封京都城隍為乘天鑒國司民升福明靈王;開封、臨濠、太平、和州、滁州等府城隍為王;其餘府為鑒察司民城隍威靈公,秩正二品;州為鑒察司民城隍靈佑侯,秩三品;縣為鑒察司民城隍顯佑伯,秩四品,驟使城隍地位尊貴無比。洪武三年,有詔「去封號,但稱某府某州某縣城隍神」。洪武二十年(1387)改建城隍廟宇如公廨,設座判事,如人間衙門狀,其中當以被敕封上海城隍爺的秦裕伯,流傳最為久遠。秦裕伯,著名詞人秦觀七世孫,元至正年間進士,元亡後,閉門隱居,朱元璋聞其德才,諭請拜翰林院侍制,頗有政績。五年後卒,旨稱,「生不為我臣,死當衛吾土」,遂封為上海城隍爺。 我國最早見於史籍的城隍廟是三國東吳蕪湖城隍廟,迄今已1700餘年。其城隍爺還有一段精彩的傳說,據傳南北朝時,梁朝軍隊攻打郢城(今河南信陽境內),在郢河上游築封鎖線,斷絕郢城糧草,軍民恐慌不已。守城的北齊將領慕容怦到城隍廟祈請保佑,安定民心,未想數日後,雨暴風狂,江水猛漲,沖走梁軍蘆葦,打破了封鎖。北齊軍民一致認為此乃城隍爺顯靈,士氣大振,突圍而出。 城隍爺,自此威名遠揚。 城隍祭典由來早 舊時凡官署所在地,必定有建,以供地方官祭拜。唐文人韓愈、杜牧、李商隱、張九齡等為祈雨、求晴、禳災,謀風調雨順,安居樂業,均有祭城隍文。 那麼,城隍廟祭典從始於何時呢? 據《八閩通志》轉引宋林通《長樂圖經》稱,秦末楚漢戰爭中,劉邦御史大夫周苛守滎陽,堅守城池,後來城破,周苛被項羽處以烹刑。劉邦即位後,「思苛忠烈,令天下郡縣各附城立廟祀之。城隍之祀,疑始於此。」《明史.卷四十九.禮八》強調北京都城隍「凡耶誕節及五月十一日神誕,皆遣太常寺堂上官行禮,國有大災則告廟」,賦予它極大的神威,同時規定地方城隍祭典時主祭者的身份,即「在王國者王親祭之,在各府州縣者守令主之」。清代循明舊制,更通令各府州縣廳建壇(或廟),並將祭城隍列為國家相典,歲增春秋二祭,地方官上任後須前往舉行就任奉告典禮,而後才視事,稱為「城隍齋宿」;此外「每月朔望,守士官詣廟行香,行二跪六叩禮,遇暘雨愆期,則禱於廟」。民國初年,各地城隍在清明節及陰曆七月十五日等節日,均有城隍更衣和出巡之會,以「鑒察民之善惡而禍福之」。 清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臺灣知縣俞兆岳剛上任,即先到當地城隍廟立下三誓:「毋貪財,毋畏勢,毋徇人情。」嘉慶十五年(1810年),臺灣彰化知縣楊桂森到任時,亦先到當地城隍廟宣讀《履任告城隍文》,強調要關心「民之生死安危饑寒飽暖」,要「治民者可公不可私也。」 城隍爺到底是怎麼來的呢? 民間對城隍的認識,主要源於古代蠟祭八神。據《禮記‧郊特牲》記載,早在周代,即有「天子大臘八」之說,一為先嗇神,祭神農;二為司嗇神,祭後稷;三為農神,祭古時田官之神;四為郵表畦神,祭始創田間廬舍、開道路、劃疆界的人;五為貓虎神,祭其吃野鼠野獸,保護了禾苗;六為坊神,祭堤防;七為水雍神,祭水溝;八為昆蟲神,祭以免蟲害。其中,之一的水雍就是最古老的城池守護神靈,《陔余叢考》稱:「水則隍也,雍則城也」,城隍則為「水雍」神,原專管農事中的田中溝渠,後演變成守護城池之神,並逐漸傳承發展為剪凶除惡、護境保邦、統領陰魂、旱時降雨、澇時放晴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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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大哥,」她把頭微微地斜靠在我肩上,柔聲地說:「跟你說著玩的,何必當真。」 她說後,我竟無拘無束地牽起她的手,像小鳥雀躍般地走在蜿蜒的泥土路上。沿途我們有說有笑,悅耳的笑聲在山谷中回響,不管歲月能為我們提昇到那一種層次,且讓我們共同留下一段美麗的回憶在人間。 一輪皎潔的明月早已停留在武揚上空,我們在那株粗壯的尤加利樹下道再見,也許下相互珍重的諾言。它是實際人生的友情?還是虛無飄渺的愛情?相信歲月會給我們一個完美的答案……。 11 經過數次反覆思考,我終於又踏進小美人店裡,那是冬至過後的一個夜晚,來此的理由,似乎很牽強,只想看看久未見面的她而已,並沒有其他的目的。 「陳大哥,真是對不起,」一見面,她就把我拉到裡面,滿懷歉疚地說:「聽我媽說,你好心到我們家幫忙,卻受到我姑姑的奚落和侮辱。」 我搖搖頭,苦澀地笑笑。 「委屈你了,」她伸手摸摸我的臉,柔聲地說:「對不起,陳大哥。」 我無言以對,內心依然充滿著憤激。 「你坐一會,」她急促地,「我去跟老闆娘說一聲,然後我們出去走走。」她說後,以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凝視著我,似乎在期待我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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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爺爺觀念雖有些傳統,但他的話也不無道理。 「沒錯。他是他們家唯一的孩子。但是,他卻從來也不曾想過,日後要承接父母親的家業。志祥是個簡樸的人,他常告訴我──喜歡這裡的工作,喜歡這個清純、富人情味的環境。他還好幾次說,如果可能的話,他很想把根移到在這個小島來。」 「他的家人,可以接受這樣的想法嗎?」 我站在客觀的角度想,覺得不太容易。 「我不知道。也許這就是後來他一去不回的原因吧!」 「一去不回?志祥一去不回?為什麼?」 我再度陷人泥淖中,心中又一陣的納悶。 窗外,柚子樹高高的枝椏,油亮亮的綠葉清楚地在遠處西側門外,迎著微風婆娑起舞。殘留枝頭的柚子花,點點雪白依偎在片片綠葉中,出奇的清新可愛。 早上的濃霧,似乎散得差不多了。我心中的疑問,卻仍陷在五里霧中,心頭又一陣的茫然。 「一去不回?那,你姐呢?她的感情,不就………不就又落空了嗎?」 我猛然想起前兩天剛進這棟大宅院,經過徐大小姐緊閉的房門時,爺爺在身邊輕聲的叮嚀。沒錯,應該是如此。否則,為什麼她會不愛出門。 「那是………。」明珠眼圈又紅了起來。 「小桐,小桐!你不要跑遠,阿姨可不想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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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民間保生大帝信仰
另外一海之隔的烈嶼(小金門),島上除了東林的靈忠廟主奉保生大帝外,還有原奉於上庫村的天后宮所供奉的保生大帝,據《烈嶼鄉志》記載,該廟所奉祀的保生大帝,屬於烈嶼鄉全體信眾所供奉,並由烈嶼鄉的青岐、西方、上庫、上林等四甲於每年的十二月十八、二十、廿二這三天當中,挑一黃道吉日,由下一輪值村落,自原供奉的村落奉請大道公至該村,如此週而復始輪流奉祀。 原建於福上山的大道公宮,於明朝時被紅毛番搗毀,保生大帝神像移奉上庫的天后宮,1996年,由烈嶼鄉民集資三千多萬新台幣,在福上山麓原址動工重建。新建落成的保生大帝廟,不但是烈嶼第一大廟,也是大小金門除了純佛教廟宇之外,規模堪稱最大的一座。該廟依傍福上山,面向廈門島,鋼筋水泥骨架,花崗石的牆體,黃色琉璃瓦屋頂,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儼然是烈嶼島上民眾的信仰中心。(註2) 依前述統計資料顯示,大小金門兩島140處聚落中,供奉保生大帝的有32個村落,其中東半島的金沙和金湖兩鎮最多,共有十九個村落,而全島二十七座廟宇所供奉的保生大帝,有二十二座是主奉,其中有十六座更是該村落的境主(主持全境神職之神祇),可見保生大帝在金門信仰的普遍。 金門還有部分廟宇陪祀著一尊虎爺,也稱下壇爺,關於這尊虎爺的來歷,有人說是傳說中吳 所救治的那隻虎,後來自願跟隨駕前供大帝驅使的虎爺,也有人說,下壇爺是道教信仰中,奉趙公明元神黑虎為下壇元帥。 在金門島各廟宇中,配祀下壇爺的廟宇計有金城鎮北門的北鎮廟、南門睢陽廟、賢厝六姓府廟,后豐港來鳳宮;金寧鄉有湖南吳保殿、中堡寶靈殿、西浦頭靈濟宮;金湖鎮有料羅的代天巡狩、后壟保安廟、西埔妙香寺、新塘天德府;金沙鎮有呂厝鶯山廟、斗門靖海堂、中蘭金德宮、何厝保安殿、西園棲隱堂、新前墩東關廟、大地環江宮等18座,這十八座廟宇,有些是主奉保生大帝的廟宇,有些並不是,究竟那些是下壇元帥,那些是保生大帝駕前的虎爺,尚待作進一步的了解。 金門既然是閩南區域的一部分,早期移民也都是以閩南人為主,其信仰、風俗習慣也與閩南廈漳泉沒什麼分別,長久以來,金門與外界的交通,都不外是「南安水頭」「漳州石馬」,較遠的莫過於泉州惠安或汕頭。自1949年以後,由於人為因素,使金門與閩南各地的往來受阻,反倒與海峽對岸的台灣關係較為密切,不過在民間宗教信仰和風俗習慣上,不但極少受到台灣影響,反而因為在「戰地管制」的時空背景下,保留下許多閩南的風尚習俗,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民間信仰。早期的金門民間,對保生大帝的稱呼,都以「大道公」尊稱,有些人更稱為「大道公祖」,表示更尊一級。 由於吳 是一位濟世救人的醫生,所以神化後的保生大帝,在信眾眼中就成了救苦治病的醫神,在古代醫藥並不普遍的閩南民間,百姓凡有人力不能及的奇疾怪病,大都會求助於大道公,尤其每當疾病流行時,民眾在百般無奈的情況下,只能藉助乩童作神媒,祈求保生大帝惠賜良藥,使藥到病除,病體康癒。 金門民間供奉的保生大帝,當然也不外祈求祂的這項「神職」。古代人們生活貧困,物資缺乏以致營養不良,尤其是嬰孩生病時,無法表達病在何處,更無從知道所得何病,病況如何,這時父母只好求助於大道公。一般人家有人得病時,不但沒錢請醫生,即使有錢,在金門這個小地方也不見得就能找到醫術高明的醫生看病,最方便可行的辦法,就是祈求保生大帝的神力救助,這大概就是保生大帝在金門民間普受供奉的主要因素。 這種有病向保生大帝求治的現象,在二十世紀前半期的金門民間還非常盛行,當時每逢有人生病找不到醫生時,都會前往保生大帝廟宇中或神像前,或焚香祈求膜拜,或抽籤預卜吉凶,或請保生大帝的乩童起乩開具藥單,然後照單抓藥。之後於病人身體痊癒後,便會攜帶香牲禮及金帛,前往廟中敬拜謝神。即使在本村沒有供奉保生大帝的聚落,也會前往鄰近供有保生大帝村落的廟宇,按一般儀式步驟祈求,在百姓心目中,神佑萬民是不分你我的,雖然神佛之間也有轄地的觀念,但庇佑的對象不分你我,愈是外鄉民眾有所祈求協助,愈能顯出神力無邊與無私無我的神佛精神。 即使到醫藥已經普遍發達的今天,生病時求助保生大帝醫治的情形在金門民間還存在著,當遇到今日醫術束手無策的重病時,民眾還是會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理向神佛求助,金門民間一直流傳著一句話說:「也得神,也得人」,說明有些不明病因的怪病,即使在今日的醫學上也難以解決的,這些非人力所能及的病,只有一方面延請醫生診治,一方面借助神力協助,雙管齊下,才不致耽誤醫治的時機。 金門與烈嶼兩島各聚落,每年都會定期建醮謝神,作醮的日子一般都會選擇該聚落廟宇供奉神祇的生日,每年固定在農曆三月十五保生大帝生日作醮謝神的,計有珠山大道宮、安岐保安殿、中堡寶靈殿、西浦頭靈濟宮、頂埔下保安殿、瓊林保護廟、溪邊順境宮、沙美萬安堂、呂厝拱峰宮、東珩棲堂廟、何厝保安殿、青嶼金山道殿、上庫保生大帝廟,而古寧頭南山的保靈殿,則於二月十五、三月十五和八月十五日,每年敬拜三次。 位在金門中央部分瓊林的保護廟供奉的保生大帝神像,相傳是數百年前遠從白礁漂流至瓊林海灘,當地居民發現以後將其迎回供奉,據金門〈瓊林保護廟重修誌〉云:「本社鄉老虔叩聖駕蒞鄉興宮,蒙恩准聖杯三信,即夤夜恭迎以歸,建廟奉祀。」又云:「保生大帝源自白礁慈濟宮,分尊蒞鄉興宮。」時在明朝中葉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 另據白礁慈濟祖宮所編《真人靈光》一書云:「自明永樂十七年敕封保生大帝後,白礁慈濟祖宮供奉的開基祖神像共有三尊,分稱『一大帝』、『二大帝』、『三大帝』。一大帝坐鎮白礁祖宮,二大帝分遷台灣學甲,三大帝享祀青礁。」據此推測,瓊林現所供奉神像,應是原開基祖神像中的「二大帝」,大帝香火遷至金門的時間,當早於台南學甲慈濟宮約一百一十六年許,而當時白礁慈濟祖宮的廟祝與信眾重塑「二大帝」神像以補填之,一百多年後,補填的二大帝神像再遷往台南學甲。也有一說,遷至金門瓊林的神像是「一大帝」,姑且不論金門瓊林保護廟的神像是一大帝或二大帝,其分靈金門的年代是可以確信的。(註3) 至於金門瓊林村的保護廟,初建於明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初名為「坪林宮」(瓊林原名「平林」,後經明熹宗御賜里名「瓊林」),興建期正是金門文風鼎盛、科舉聯登的明代中葉之際,繼而該廟毀於明末的盜寇及戰亂(明嘉靖三十九年,閩南盜寇上岸肆虐金門五十幾天,瓊林受害嚴重)。清宣宗道光二十八戊申年(公元1848年)重建後,改廟額為「保護廟」,故中殿柱石對聯云:「像塑真人位瓊林之寶殿;神尊大帝傳白礁之香煙。」大門前柱聯亦云:「悟道丹成傳白礁;回春法妙濟瓊林。」由此可證,保生大帝吳真人金身及香火源自同安白礁,極為明確,亦即保生大帝神像乃九百年前宋代之開基祖神像。(註4) 道光年間重建的保護廟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年歷史,該廟甫於2002年再次修建完成,並於2005年12月11日至12日第四度奠安,廟貌重光,美輪美奐,七彩爛然,神光普照,威鎮八方。保護廟凡二進,除主祀保生大帝外,並配祀聖侯恩主及張府厲王,旁祀水府尊王與註生娘娘諸神。 瓊林保護廟之外,今日金門各聚落中的保生大帝廟宇,多數都是百年以上年代久遠的古廟,有些古廟在歷代戰亂中毀壞後沒有再重建者,如後浦北門的保生廟、南山大道廟、西浦頭大道廟都是。 五、結語: 保生大帝在整個閩南民間或台灣島內,都是十分受尊崇的信仰神祇,一方面由於祂是閩南的鄉土神祇,與當地民眾有十分親切的地緣關係,主要還在於大道公在閩南人心目中所受到的崇敬。雖然在醫藥已經普遍發達的今日,有許多人對於求神問卜的觀念已經淡薄,但中國傳統觀念中根本不把「醫生」當作一種行業來看待,而是視為一項善行的事業、一種崇高的道德標竿來尊崇。而在世的吳 和神化的保生大帝,其不分貴賤貧富行醫救人的精神,正是我國傳統「醫生」典型的具體呈現。在今日這個金錢掛帥的社會中,保生大帝吳 秉持著「醫者父母心」、「仁心仁術」的醫道濟世救人,是值得現代醫學界推崇的,也是今日我們在此紀念保生大帝大道公吳 神誕紀念活動時,所必須深切體認與效法的。 註1:楊天厚 林麗寬著《金門寺廟巡禮》頁298至311 稻田出版社 1998年12月。 註2:金門縣烈嶼鄉公所出版《烈嶼鄉志》頁386 2002年1月。 註3:蔡清其撰〈萬壽無極保生大帝〉 金門日報副刊 2006年2月4日 註4:(同前)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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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我
我曾想過,如果以後我回想起我少年時,我會有怎麼樣的心情。或許開心,那笑容,想必是上揚的嘴角;或許傷心,那面容,應該是掛著千斤的憂愁;或許憤怒,那眉間,可能像個蝴蝶結般,緊緊的皺在一塊。這些,都是我們現在無法預料到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要使你的未來,在自己的手中,你就必須把握你少年的時候,好好的掌控自己的未來。 你可以選擇快樂,我不知道你把自己的快樂定義在哪,但是,我知道我快樂的定義,就是能夠達成自己的夢想。我不知道我的夢想現在是什麼,因為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我曾看過一位小說家「藤井樹」所寫的「B棟11樓」,其中有一段話,讓我感受到,原來我現在的夢想,是如此的膚淺。那段話,也令我立刻推翻原先想得到一切,讓我好好的深思了,我真正要的,到底是什麼。 那段是這麼寫的:主角說了許多有關於自己的夢想,包括:我想買一棟房子、我想去洛杉磯看完整季的NBA球賽……等等的許多夢想。他順口問了他的室友:「你的夢想是什麼?」那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室友,他什麼都沒說,只在隔天的早晨,用毛筆在一張白色宣紙上寫著:「我想回浙江,帶著我的爸爸媽媽。」在那一剎那,他才明白,原來一個人的夢想,與他心裡最深處的願望息息相關。 我可以趁著我現在仍有體力、仍有時間時,趕快把我想做的事情做完。這樣子,我就不需要在時間被剝削、或是已經沒有體力的時候,在那默默的哀悼自己未完成的夢想。我正值年輕,我可以好好學習語言,到各國遊學,嘗試我從未試過的東西。我嚮往高空彈跳,我希望在我這個仍是健康的階段,可以利用一次暑假去試試看。沒有身體的束縛,不需要擔心;沒有時間的催促,我不用煩惱。我不需要等到長大後,出社會工作,卻還被公事纏身,無法達成這個夢想。我也不想等到以後退休,人老了、身體也差了,那時,這種激烈運動,可就不適合我了。這可是一大遺憾,不是嗎? 好好把握現在,不要讓自己的夢想溜走,不要讓自己以後留下遺憾,我希望我以後回想起年少的我,是瘋狂的。因為,那是我以後所做不到的。我更希望,我以後想起,嘴角永遠是上揚的,那就代表著,我使夢想實現了,我並沒有放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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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挖沙歲
前兩天天氣好,大家都跑到海邊挖「沙歲」。 花蛤,唸起來太文雅;當地人稱這種貝類叫做『沙ㄙㄨㄟˇ(台語)』,『ㄙㄨㄟˇ』是躲藏之意,應是形容牠躲藏在沙中的習性。 下午兩點多,日頭赤焰,女兒就吵著「下去玩沙」!於是我只好捨命陪君子。到了沙灘,女兒玩沙玩水,甚至在水窪處,整個人趴在上面『游泳』,那模樣讓一個大約五六歲的男孩經過看了,很誇張地大笑了幾分鐘之久。沒關係,這類型的女婿我不是挺中意的;而女兒心裏想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回想去年金湖鎮舉辦『花蛤季』,當時在沙灘上挖沙歲的人大約有上百人吧。各式工具都有,『業餘』的感覺十分有趣。有人拿著種花的工具,一頭是小鋤頭、一頭是小耙子;有人用雙手(像我就是);有人用小朋友的沙灘玩具;我還見到有人拿著砌水泥的工具;家裏的大湯瓢;奇形怪狀不知是原是什麼功用的鐵器……。由此可以看出,挖沙歲是很隨興而且很容易的。沙灘很軟很好挖,所以似乎用什麼工具都行,甚至徒手也可以。不像澎湖,挖蚌蛤就要用小鋤頭;若拿著大湯匙下海,旁人見了心裏會暗笑的。 那時,我旁邊來了一個阿伯,邊挖邊說:『這也無卡多!』一問之下,才知道阿伯特地從官澳來的。他說:『我剛在阮海邊挖了一桶,聽說這裏在辦活動,以為這裏比較多。這無卡多啦,我看來去返啦!』我聽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阿伯的邏輯真好玩,本來辦活動就不表示這裏的沙歲多啊,莫非要主辦單位在沙灘上先放一些沙歲? 我挖了一大碗的沙歲,打算回家製作『醃沙歲』。自從第一次在記德海鮮吃到這道小菜,我就愛吃地不得了。(倒不如說我對海鮮醃製品有興趣,如螺仔、蛤仔等)記德的做法,除了一般材料外,我猜他們又加了豆瓣醬、糖、辣椒、蒜等,爽口好吃。我也想來試試,正好冰箱有瓶我認為世界之最好吃的,岡山眷村媽媽豆腐乳。 單純的挖沙歲動作,讓我回想起澎湖童年海邊的往事。小時候跟大弟二弟到海邊去拾螺挖蚌,除了愛吃外,就是希望獲得阿公的稱讚。小孩子不知要挑大的螺、小螺放生的道理,所以阿公常望著我的籮筐笑道:「那昨暝才出世的螺仔,你也把它撿回來?」阿公實在幽默,他一定沒見過真正昨夜出世的螺仔,那可是要用放大鏡才看得清楚吶! 好久沒有這種海島人血液中流著的『狩獵快感』了。不過,這形容換成『自食其力』可能會好一點。幻想一下——我們家只剩番薯簽了,這碗沙歲,肉沒多少,不過還可供下飯,也可以煮點湯,補充一點蛋白質……。這樣想來,就覺得自己好偉大,還能養活自己! 近二十年,我已經很少去澎湖的海邊拾螺了,原因之一是,我有一個很擅於海事的二弟。他很會捉魚、蝦、蟹、紅蟳,撿螺、大蛤、挖蚌……。上個月他問我,為什麼現在都不跟他去海邊了?我答:當身邊有個這麼強的人,還需要你班門弄斧嗎?二弟笑了。當然我倆也明白另一事實:姊姊越來越懶惰了! 二弟瘋狂於海事,彌補我們的懶。於是,常見他才剛下班,就去下網或收網;再把握潮汐去撿螺挖蚌;夜晚再去照沙蝦、照魚;過不了幾小時,又要上班去……,經常處於睡眠不足的狀態。對此,我曾對大弟說:以後,如果二弟的肝不好,都是我們害的。 還好我們並不需要宣布從此吃素來拯救二弟的肝。今年六月他就要從澎湖本島調到七美去了。我想故鄉中屯島的海洋生態可以稍稍喘息,而七美的海洋甚至魚塭,可就要大大注意啦! 回住處時遇到了鄰人,他看了我少少的沙歲數量,笑著說:「我們只要二小時就可以挖到大桶的——半桶那麼多!」忘了問他:「挖那麼多的沙歲,要作什麼?」送人?拿去賣?煮湯(夠一個學校吃營養午餐了)?醃製(吃到怕)?冰存? 想想人類還是不要有冰箱的好。五十年以前,澎湖的人吃新鮮魚、曬魚干、炒螃蟹(魚)鬆、打魚丸;到了今天,除了新鮮海鮮,也吃冷凍海鮮。不知是否有了冰箱,還是人類貪婪的天性,撈補不知適可而止?否則大海就是我們食物庫啊,想要隨時去拿,最新鮮的。 若以實務的新鮮度來論生活品質,恐怕我們得先拋開『新進國家』、『國民所得多寡』這些制式標準。徐仁修在《英雄埋名》這本西爪哇遊記裏提到,當他送自己收成的菜給原住民鄰居時,對方要求『菜的量要送的剛好,不要讓我煮一餐過多、煮二餐又太少』。這種『剛剛好就好』、『夠用』的哲學不是很好嗎?反之,看看美國人,由於幅員遼闊,路途遙遠,養成『購置大冰箱、吃冷凍食品、大量採購』的生活習慣。你認為:哪種人比較幸福? 還是吃新鮮的、當令食物最幸福。或許再等幾年,移居到東南亞也不錯,前提是治安好、不排華、醫療尚可就好。 誰知道這樣的好地方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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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那套沾滿著牛糞味的衣服還沒洗,姑娘妳如果真對金門有興趣、想嫁給金門人的話,不妨先帶回去聞聞,聞夠了,再幫大哥洗乾淨;如此一來,我保證妳一定會得到金門人的疼愛。」 「你存心讓我笑死是不是?」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不信妳可以去打聽打聽,大部分金門人都是聞著牛糞土味長大的。」 「難怪你身上也充滿著一股濃濃的牛糞土味。」她取笑我說。 「不錯,如果以更貼切的語言來說,那叫鄉土味。」我順機提醒她說。 「這句話含意很深,」她想了一會, 「我必須慢慢來體會,才能領悟出其中的道理。」 假日的新市街道,熱絡的情景讓人有寸步難行之感,我們沒有刻意地從小美人店門口走過,而是繞著大馬路前行。中規中矩地漫步、吃飯、看電影,雖然沒有情人般的浪漫,內心卻盈滿著友情的馨香。往後的星期假日,我絕不會自討沒趣地重赴楊家。當然,我也必須尋機聽聽小美人的心聲,畢竟,同在這塊島嶼長大,彼此的內心,都有血濃於水的鄉土情懷,那是值得我們共同來珍惜的。不能做一對讓人羨慕的情人或夫妻,做一個知心的朋友也不錯,這個島嶼實在太小了,任誰也沒有本錢耗掉自身的青春歲月和金色年華,孤孤單單在這個小島上過一生,誠摯的友情比任何東西都可貴……。 我們直到日薄西山才往武揚走,林玲雖然心直口快,但卻不失其純真。 「你說我們像不像一對情人?」走出山外村,她晃動著我的手,笑著問。 「女貌,郎不才。」我笑著說。 「什麼意思?」她轉頭看我。 「陳大呆永遠配不上林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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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當時,姐和他應該是相談甚歡吧!那一次,母親和我站在遠處觀望,雖聽不見他們談些什麼,但是姐滿是笑容的臉上,清楚告訴我們──這個大男生,姐對他的第一印象應該還不錯。」 有緣千里來相識。這大概就是「緣份」吧?我心裡這麼想著。 「幾天後,果然如我們所料。志祥主動告訴我,很想和姐做個朋友,要我問問姐的意思。我當然也如此希望,早日促成姐的終身大事,免得父母日夜操心。」 「後來,他一有空便來大宅院。有時也常和我閒聊。我看寶珠對他也不錯。兩個人在一起,長相也好、個性也好,看起來都很相配。」爺爺回憶的說。 「這就是我希望介紹給姐的原因。當然,重點是──他是個樂觀開朗的人。不愛計較,事事勤勞誠懇,很會為他人著想。特別是,當我告知姐的過去時,他一點也不在意,反而相當欣賞姐對感情的執著。」 「志祥那孩子,的確是個可靠的對象。他是姓羅吧?明珠!我有沒有記錯?我記得他好像告訴我,他家住………高雄。對,是高雄。沒錯。而且,在熱鬧的高雄市區,家裡頭是做什麼………批發生意的,是嗎?明珠!」 爺爺和志祥,也有過一段相處的日子。因此,對於志祥這個人,他還多少有點印象。 「這些事已經好多年了,爺您的記性還真好,居然都沒記錯呢!他的家境相當不錯,父母親都是商場上的厲害人物。他常告訴我,他不喜歡那種生意人的生活。朝五晚九的日子,生活毫無規律可言。他不喜歡生意人的嘴臉,更不喜歡商場上虛假的應酬。」 「可是,他是他家唯一的孩子,我記得以前他是這麼跟我說的。將來, 無論如何都得繼承家業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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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鴛鴦馬黃昏遊
偶見《仙洲群唱》乙書,是仙洲上的諸多文史工作者,筆耕下譜出點點音符,合唱出屬於這個傳奇小島的一頁。 地區文人林媽肴的一篇《鴛鴦馬黃昏遊》,引發了深度閱讀的興趣。「大絃小絃彈著文風鼎盛的浯洲,嘈嘈切切奏著古江書院講堂的橫匾。許鍾斗那廝準又是沽酒高眠在古江書院的書庫裏。」 「乖張的許鍾斗那匹乖張的鴛鴦馬,在黃昏底黃昏雨下,嘶起了雨打芭蕉,雨鳴紅牆綠瓦的向晚之音。」 「許鍾斗那廝獨騎鴛鴦馬,馱著一囊書香,誰說鴛鴦馬上皆情侶?哦!書中自有顏如玉。他那幅飽餐的醉態,不知饗過多少美女!瞧他那乖張的五指又握起了柳條兒,一鞭鞭的鞭著那匹揚蹄輕漫的小鴛鴦。」 這是一篇以「仙州」上的人事物景為基調,穿越時空,古今交會的「群唱」。 夏墅灘頭上的向晚彩雲、古江書院的朱子遺風、乖張的許獬和他那乖張的鴛鴦馬、古崗湖上的古崗樓、俞虛江的嘯臥、李太白和金門的大、海印寺和節孝坊。 這就是文學的力量,兼容並存、海納百川。 只是許獬的乖張何來?醉態何來?那馱書鴛鴦馬何來? 說他乖張,可能是受了《閩書》作者何喬遠:「為人趣,操高潔,悁急多怒,竟以無年。」的影響;說他那幅飽餐的醉態,不知饗過多少美女,想是受了明熊明遇那句「每見子遜平睨高視,拊膺盱衡,論說裁量,意不可一世,而坦直易,人人喜其親己,………」所影響; 說他那馱書的鴛鴦馬上馱的不是情侶,書中自有顏如玉;可他那誥封孺人真的就是姓顏,是那個傳說中眼盲令他不忍捨去的淒美故事女主角; 說他沽酒高眠在古江書院,想是金門第一才子,本應就是書庫常客,留連忘返,是不是在古江書院,並不重要;也真的就是江南夫子蔡獻臣筆下的:「子遜嘗為余言,其生平讀書,不盡一卷,不復他涉,………」,「盃酒諧謔,往往絕倒,蓋其天機過人殆數等。」可以確定的是,他真是一個愛讀書的人; 這是一篇藝術味濃厚的創作。 不是嗎?金門有著千六百年的歷史,先人自古早就已在群唱著,譜出美麗的傳說,教化、寓化著昂首仰望的我們。 古往今來、前仆後繼,仙洲上的島民,年復一年,依舊群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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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民間保生大帝信仰
一、信仰與文明: 我們常聽到一句話說:「人是萬物之靈」,表象上看,這句話是推崇人類是地球的主人,而從內心上探究,這個「靈」字是一種靈性,是存在於具象與非具象間的一種物性。世界上的各種動物,如果加以分析,可以發現愈是進化的高等動物,愈具有靈性,套句更簡單的話,其腦容量愈大,聰明度愈高。 動物就因為具有這點靈性,所以對於各自賴以生存的大自然界,都懷有某種程度的好奇與探索的衝動,我們從許多動物研究的學術著述中可以發現,除了人類以外,許多較高等的動物,都有自然崇拜的行為,這種現象在低等動物群中是見不到的。高等動物就因為對於大自然界的物理現象懷著敬畏之心,所以從畏懼中先產生依賴與誠服,再由誠服中與自然和諧,進而克服自然障礙,征服自然環境。經過這樣的過程,初期文明就逐漸產生,而人類正由於經過不斷創新與改造,才能從原始走向文明。動物因為具有對自然界的信仰,才得以開創高度的文明,信仰可說是創造文明的原動力。 自原始社會開始,人類對大自然神祕莫測的變化,因為沒有足夠的了解,往往便對自然萬物,心生恐懼,由恐懼轉而對於遙不可及的日月星辰、風雨雷電以及山川河嶽等自然現象,產生信仰和崇拜,這就是人類對自然崇拜的由來。 人類對於自身和其他動物之間的相異,存在著許多無法理解的現象,尤其對人類之起源,存在著許多不了解與猜測,有些人便把某些動物、植物或其他自然物作為本族群的祖先,於是出現了圖騰崇拜的現象。在許多原始部落中,這種情形非常普遍。儘管人類已經進入二十一世紀的文明社會,而這些由原始社會衍化而來的民間信仰,卻依然存在於當今的人類社會中。 世界上各個不同的民族,對於自然現象都有各種不同的神話,基督教聖經的創世紀、古希臘神話、中國神話、印度神話中,對於宇宙形成都有一些傳說,對於自然萬物的起源,也都各有幾則膾炙人口的神話故事,這些故事經過民間的渲染流傳,深入人心後,往往變成了某種信仰。 中國是一個偉大的文明古國,我們有悠久的歷史,有燦爛的文明,也有許許多多美麗的神話傳說,這些傳說經過長久以來的傳誦,深入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於是衍化為豐富瑰麗的民間信仰。這些信仰有些發軔於中原地區,經過先民遷徙而流傳到全國各個角落,再加上各個地區原本已有的傳說,使得各個民族的傳說和神話顯得更加多彩多姿了。 福建位在我國東南海隅,東南臨海,西北隔著武夷山與江西為界,在交通工具不發達的古代,這個區域一則距離遙遠,再則山地阻隔,地理上和中顯得有點隔離,這也是中原移民以此作為避世桃源的原因。即使是在福建內部,一面是高低起伏的丘陵和蜿蜒曲折的海灣,一面是浩瀚無涯的大海,彼此間的往來更是不便,人們在這種環境下,容易養成與大自然搏鬥的性格,從史前遺跡發現,早期生活在這塊地面上的人類,依靠採擷海坪生物維生的情形極為普遍。 二、保生大帝信仰: 中原漢族對福建地區的移民,始於漢代的平閩軍事行動,繼之於東晉五胡亂華之後,移民從原鄉將原本於上古時期早已形成的神祇,帶到福建地區成為移民社會中普受崇拜的信仰。到了宋代時期,福建民間掀起連串的造神運動,這時期陸續出現了幾位生前愛民救民,卒後成為萬民景仰、受民崇拜的神祇,這些原本的鄉土人物,成了後來閩南民間最受崇拜的信仰神祇。其中影響最深、信眾最多者,莫過於「天上聖母」林默娘和「保生大帝」吳 兩位,還有清水祖師陳普足、廣澤尊王郭忠福,以及臨水夫人陳靖姑、青山王、定光古佛等。在這些神佛當中,保生大帝吳 是同安縣人,基於地緣關係和地域性特殊需要,更成了該地區信仰度最高的一尊神佛。 保生大帝俗名吳 ,字華基,宋太平興國四年(979年)三月十五日生於當時隸屬福建省泉州府同安縣的白礁村,相傳他一生不進葷食,一生不婚,以行醫為志,醫人不分貧富貴賤,按病投藥,許多奇疾怪病,無不藥到病除,由於他一生救人無數,卒後鄉人感戴他的盛德,為他造像建廟供奉於白礁村,遇有疾病,常到廟中求藥,也都能一一痊癒,從此神蹟更見靈驗。 古代衛生條件差,醫藥缺乏,人們對於醫藥的需求,對醫生的依賴,更突顯吳 在當時社會的重要性,尤其是當時南方的內陸山區,尚未完成脫離所謂「瘴癘之區」,所以到了南宋時期,民間對吳 信仰及奉祀的廟宇已經逐漸擴大到整個閩南地區。1166年,宋朝皇帝賜吳 廟額為「慈濟」,1195年封他為忠顯伯,後來又受封為「普祐真君」,到了明代先后四次敕封吳 ,其最高神格是「昊天金闕御史慈濟醫靈妙道真君萬壽無極保生大帝」,民間習稱為吳真人、大道公。 閩南信仰中,保生大帝是最普遍、信眾最多的神佛之一,一方面固然因為吳 是閩南人,地緣關係深厚,主要因素還在於保生大帝高超的醫術和慈悲胸懷受到民間的愛戴。 俗世時期的吳 ,是一位醫術高超、醫德普受推崇的神醫,升天成神後的吳真人大道公,更在民間留下許多神奇的傳說故事,諸如多次保佑官軍平定賊寇的故事,為老龍醫癒多年眼疾的故事,路上為老虎將卡在喉頭的骨頭取出而收虎為坐騎的故事,泥馬渡康王後受賜號為「大道真人」的故事,還有為明成祖孝慈皇后以絲線把脈治癒乳疾而受晉封為「保生大帝」名號的故事,往日這些都是閩南民間老少皆知的神話傳說。 其中最引人入勝的,則莫過於「大道公鬥法媽祖婆」的傳說,在舊時代氣象科學尚不十分發達的閩南民間,這則故事更在每年農曆三月十五大道公生日和三月廿三媽祖生日時,都會在民間受檢驗一次。根據傳說,大道公與媽祖婆這兩位神佛,在世時都是未婚的男女,成神後都普受閩南民間所崇拜,因此信眾們有意將其婚配成對,所以才會有「大道公鬥法媽祖婆」這則故事。雖然這只是一則傳說,卻由此可以看出中國民間故事中濃厚的人情味。這也正是民間信仰的可愛之處,儘管近代以來人們對於傳說故事已不再如舊時代那麼熱衷和深信不疑,但故事卻一直都那麼傳神地流傳著。 三、金門的聚落與廟宇: 金門位於九龍江口廈門島的外側,自古稱為浯洲,又有仙洲、浯島、浯江或滄浯之稱,從唐代開發牧馬墾殖,到北宋末期,金門劃為同安縣綏德鄉翔風里所轄,宋朝泉州士族大舉開發浯洲,圍海築埭,墾田曬鹽,著名的有傅家埭、梁府埭、曾府埭等,都是當時泉州士族所開闢,今日金門志書還留著這些開發地的舊地名。宋末元初易統之際,大量移民進入金門後,成了金門早期居民的主幹,自古以來,金門居民也以泉州移民佔絕大部分。 金門民間信仰的神祇,大都是移民從福建原鄉所帶來的,不過和同是漢族移民社會的台灣島比較起來,金門和台灣的移民信仰卻有所不同。閩南人在移民台灣的路途中,因為要跨過一道驚濤駭浪的黑水溝,充滿許許多多的驚險和無法預測的未來,所以有許多移民都會在移居時隨身帶著家鄉守護神的神像或用紅布包裹香灰的香火,而金門因為和閩南漳泉原鄉僅是咫尺之距,沒有相距數百里的重洋,渡海的航程中也少有強風巨浪,所以能由自我掌握的因素較高,佩帶神像渡海的情形也少有聽見。 根據金門現存的許多宗姓譜牒記載,少部分早期移民是因為出海打魚遇強風被吹到這座小島上而後卜址定居,部分移民是為了逃避戰時的兵荒馬亂而遷入,還有部分移民,則可以選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作計畫性的遷居。 這些早期移民到金門後,先選擇一處依山面海的向陽吉地定居下來,搭建茅屋、擇地拓荒墾殖,於子孫繁盛、人口漸多後漸成聚落,再由小聚落發展成大聚落。當有了一個棲身之所,一處聚落逐漸形成之際,先民們最先考慮到的設施,就是糾合全村人力,在聚落中建一座宮廟,如果經濟能力許可的宗姓,還得建一座該姓宗祠,金門有句俗話:「有宮,住得才會興;有祖厝,住得才會富」(閩南語押韻),又說「有宮(廟)、有祖厝(宗祠、家廟)才成鄉里」,由此可見先民們在開發過程中,一座宮廟、一種信仰對於人心之安定具有多大的鼓舞力量。 從金門現有的各廟宇中,目前並無發現先民移居過程中有隨身攜帶「原鄉守護神」的資料,即使是「祖佛信仰」、「地域神祇信仰」的情形,在金門各聚落的宮廟中也很少看到。 移民到達金門島定居之後,隨著人口的繁衍,聚落型態逐漸形成,起初由於經濟能力不足,無法自力營建宮廟,所謂遠親不如近鄰,為了取得鄰近村落神靈的協助庇佑,這時期村人每逢年節,就往鄰近村落的廟宇參拜廟中供奉的神明,當鄰村宮廟中的神明生日或建醮謝神,就會和鄰近村人共同出錢出力,為謝神活動盡一分心力。到了聚落型態漸漸壯大,自村的經濟有了能力之後,就會進行廟宇的籌建工作。往往會在鄰近村落神明的協助之下,向神明詢問建廟的樣式?供奉何方神聖?往後廟宇的落成和奠安的儀式,也都會藉助於鄰村神明乩童,往後兩村的人和神成了好朋友,兩者結成莫逆之交,就稱為「聯鄉之誼」,婚喪喜慶和廟宇慶典,都會相互支援,藉著相同的信仰,達到團結力量、展現交互合作之目的,在金門,相鄰的聚落結成「聯鄉」的情形非常普遍。 四、金門的保生大帝信仰: 從金門現有廟宇奉祀神像的調查統計資料中分析,金門和烈嶼(小金門)兩島140處聚落所擁有的265座宮廟中(目前尚在增加),各聚落廟宇奉祀的境主數,以各姓王爺居第一位,佔56座,奉祀二十多姓王爺;其次是關聖帝君,計22座;第三是保生大帝廟宇,計17座,其餘依次是玄天上帝廟13座,恩主聖侯(開拓金門的恩主公陳淵)廟11座,天上聖母廟10座,十位歷史人物廟宇計12座。如果以單一神祇所佔的數量排列,則17座保生大帝廟的數量在金門島居第二位,僅次於受封為武聖的關帝爺,另外在大金門還有12座廟宇中奉祀的保生大帝,雖非該村的境主,卻是廟宇內的主神。(註1) 大金門島上的一百多座村落中,奉保生大帝為境主者,金城鎮有2座,分別是官裡的仰雲殿、珠山大道宮;金寧鄉有4座,包括南山保靈殿、安岐保安殿、中堡寶靈殿、頂埔下保安殿;金湖鎮的2座是瓊林保護廟、溪邊順境宮;金沙鎮則有沙美萬安堂、呂厝拱峰宮、劉澳奎山宮、斗門靖海堂、東珩棲堂廟、何厝保安殿、西園棲隱堂、青嶼金山道殿計8座廟宇,全島共有16座廟宇奉保生大帝為鎮守該村落的境主(主持全境神職之神祇)。 除奉保生大帝為境主者之外,還有主奉的11座廟宇,分別是金城鎮北門的北鎮廟,金寧鄉西浦頭靈濟宮,金湖鎮后壟保安廟、山外英武山岩、新塘天德府、尚義精忠萬古廟、小徑鏡山岩,金沙鎮則有陽宅會山寺、官澳龍鳳宮、田浦泰山廟、內洋景山宮,因此僅大金門島上就有27座廟宇奉祀大道公,由這項統計中可以看出保生大帝在金門民間普受信仰的程度。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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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吃什麼醋,有什麼醋好吃的!」我不在意地說:「人家已經有了未婚夫,我只是被蒙在鼓裡不知情罷了。」 「既然大哥您看開了一切,本姑娘就奉陪到底了。」她興奮地說。 「不過大哥也得問問妳,妳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的不知道?」 「憑妳林玲的美貌,如果沒有男朋友,那真是天大的笑話!」 「有什麼可笑的?」她反問我,而後笑著說:「你幫我留意一下,如果有較妥當的金門人,你就幫我做做媒吧。」 「此話當真?」我疑惑地。 「不過要有大哥您的才華,也要有大哥您的呆氣。」 「那妳就乾脆嫁給我算了,還要我做什麼鬼媒人。」我開玩笑地說。 「只怕你不敢要。」她笑著說。 「老調重彈,」我指著她,不客氣地說:「妳們這些千金小姐都不適合嫁給金門人。」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聞到一點牛糞味,彷彿要妳的命似的,將來怎麼種田。」 「難道種田非要聞牛糞味嗎?」 「牛糞土是農田必備的肥料,少了它就別想收成。」我看看她,神秘地笑笑,「不過……。」我還未說完。 「不過什麼?」她搶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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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6 「其實,姐好不容易才平靜的心湖,是不應該再激起漣漪的。只是,母親總放心不下姐,耽心她將來孤獨一輩子。好幾次拜託親朋好友,幫忙物色可以和姐匹配的對象。誰知道,所得到的答覆幾乎都是一樣。因為那件事發生後的效應,許多人家一聽說是徐家大小姐,竟二話不說地全給回絕了。」 「真沒頭腦想。這種事,怎能怪到寶珠身上?真叫人生氣。」爺爺憤憤的說。 「我看母親從此更耽憂了。那時,我還在軍中當約顧人員,剛好有位從台灣調來的同事。和藹可親,人緣相當不錯。我和他相處久了,覺得人還算可靠,又還沒結婚。有一天,我請幾位同事吃飯,特地也邀請他。吃完飯,同事陸續回去。他因為不勝酒力,父親看他有幾分醉意,當晚便留他在家中過夜。」 明珠想到當年的情景,和爺爺一樣,彷彿時間又回到了從前。 「第二天一早,沒想到我才剛起來,母親便歡喜地拉我出去。我們一起走到前院西側小門,半掩的門扉清楚地看到──他正和姐高興地談著。爺,他就是志祥。」 「噢,我想起來了。那也是三月天,柚花開得正繁盛的季節。」 「對。是柚子花淡淡的清香,吸引了早起的志祥,也讓志祥自然地走入姐的心中。現在想想,美麗浪漫的柚子花,好像和姐結下不解之緣似的。姐那數十年的人生歲月中,幾乎是年年守候在柚子花叢中。」 「後來,志祥告訴我──那晚,他的確是喝醉了。一整晚,睡得相當沉穩。也許是早睡的關係,第二天一大早他便醒了過來。他看我們都還在睡夢中,不方便吵醒我們,也不好意思不告而別。悶在屋內,陌生的小小斗室,怎悶得住一個大男人。因此,只好在大宅院內四處散步。不想,他居然遇見西側小門外,一大早去看柚子花的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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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小金的日子
那已是五年多前的事了,離開小金至今又匆匆過了數年,回首在那裡的點點滴滴,實在令人難忘,而重提往事,心中則又百感交集,因為那其間發生的種種,足以使我成長,使我體驗人情冷暖。 說來真奇,在這之前,我對所謂的「烈嶼」、「小金」全無概念,當第一年跟著眾人去考代課,幸運的可以有個暫時的工作時,我翩翩然的來到了小金,而更奇的是這一待,待了六年,後來當別人問:「你為什麼要離開」時,我總愛笑笑的答說「我應該要畢業了」,是的,是到了該踏上另一個里程碑的時候了,雖然是習慣那裡的生活,但早晚我要走上自己該走的路。 以校為家的日子結束了,這麼些年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捩點,在那裡,我真實的體會到別人無法替代的經驗。在教學上,我開始展開和學生之間的互動,他們伴我、我伴他們成長,是的,教學相長,而每年異動的人事,我無心的成了少數固定者,漸漸的,一年一年的輪替,我成了無名的班長,為每年來此走一遭的準老師做引領,我漸漸的在那裡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在我後來花師進修的日子,這裡是我的三個家之一。 接了行政工作後,每學期的校外教學我是如此規劃的,一次走東半島,一次走西半島,而一步一腳印,我對小金的情感融入無形中加深了。東林,是我與日常生活最為貼近的地方,因為我得去那兒找我的糧食,而西宅、西路、后頭、羅厝、湖下則因為是學區,不得不常常造訪,九宮碼頭是我出入的地方,我常常是靠著雙腳踏實的走向它。 其實,我還常在放學後,騎著腳踏車遊走,在大小村莊間流連,有時會經過一片芋田,就和田間老牛打個招呼,小金的芋頭可是出名的,有時也到海邊撿拾「燒酒螺」,小小、小小的,多得很;偶爾來到烈女廟,請求王仙姑保佑諸事平安,而後來更知大金門南山的「仙姑廟」和這裡的淵源,而這二者還與表舅有關呢!再不然,就是下班後跟著一群來自大金的同學、學長、學弟妹騎車來到后頭、青岐、羅厝的卡拉OK去盡情高歌,說實話,他們都天生一副好嗓子,我自嘆不如也! 我時而早起,走過八達樓子,沿著小金有名的中央公路走,經過烈中、加油站,來到陽山,陽山,記憶中清楚的記得,我在小金的日子,見證過它的過去與現在,那小一號的「毋忘在莒」是新建的,而蔣經國先生依然笑笑的在哪兒供人拍照留念,我們還曾在那兒辦過隔宿露營呢!後來的我總愛爬上最高點,俯看整個小金門,彷彿一副「登泰山而小天下」之勢,而那時總會有一股感覺,天地之大,我身為凡人到底何所求呢?不妨真誠的與自然同在吧! 在那段不算短的日子裡,記憶深深的除了與小學生的相處,再來就是與成人之間的互動,因為幾乎以校為家,因而必然的接下了晚上的成教班或補校的課,大人,不同於小孩,許多方面其實是難以改變的,但是其中不少人有感於時代造成的遺憾,所以那股求知慾挺讓人感動,雖然也不乏對自己的記憶極端沒有信心的人,說是「今天教,明天就忘」,我們年輕人都會這樣,何況是上了年紀的人呢?事實上,態度最是重要,而看到他們可以樂在其中,倒也是成就感之一吧! 因為曾經把小金當成了第二個家,因而對那裡的感情也特別濃,許多學生家長是熟得可以,常常是天南地北的聊,而即使不是家長,久了也算是朋友了吧!回到大金,常常遇到小金的家長、朋友,他們親切的邀我再回去小金玩,我自然的應「好」;真的回到小金,總是自然的走過,到現在我還不曾把自己當成是小金的過客呢!好特別的一段緣! 久而久之,我成了小金的小小導遊,同學帶朋友回家,自己的親朋好友來,我總是無可避免的引著他們來到我自認為可以好好一遊的景點,即使是生平第一次回到金門的自己的舅舅,我也不例外,事隔多年,他們依然懷念我這個嚮導喔!午餐,我喜歡帶他們來到「新大同」,不吃大魚大肉,我們吃點不一樣的、經濟實惠的,炒飯、炒麵、麵線湯,加點小菜,然後我會告訴老闆「夠我們幾個人吃」的,有經驗的他們總會煮得「不離譜」。 說起那店,最難忘的一次是:一個颱風夜,我們提早來到了學校,而常常我們是吃飽了再來的,那晚特別,我們是有些驚險的來,船始終搖搖晃晃的,即使走到了學校前的大馬路,也得花點力氣跨過那橫在路中的、攔腰折斷的大木麻黃,進入房間,天啊!滿滿的水,見到床下滿滿的是水這是頭一遭,於是開始動手「整理家園」,一番辛苦後決定慰勞一下自己,在那停電的夜晚,放下手邊的工作,我自告奮勇的來到西宅,因為那兒是難得的光明,我走進店裡,開口點了些水餃,說是要拿回學校享用,摸摸口袋,才知自己忘了帶錢,糗得很,不過也創下我生平第一次「賒帳」的記錄,事後再請小朋友拿回去還,這也得因為關係不錯才做得下吧! 船,始終是來往大小金間的唯一交通工具,雖然建不建金烈大橋始終沒個準,而說到現在連影子都未見到,倒是浮動碼頭先行建好了,也方便多了,幸運的我只坐過一次老式的船,以後就是復國號、浯江號了,也曾因颱風的擾亂而混入觀光客中坐上快輪,更曾坐上軍船,體驗有著不一樣身份的滋味,而現在偶然會見到太武輪出動,少數幾次見到機車騎士直接把機車牽上船,時代是改變了,以前手拿一張船票讓剪票員剪,一張用完再換一張,如今進步到用電子IC卡了,用前只要去儲值說可以用許久,真的不同以往!現在最不同的就是小三通,出入水頭碼頭的人多了起來,相形之下,也就複雜了起來。 雞飯,相信是不少人的最愛,或者是離開這個學校之後最為懷念的,即使事隔多年,曾經有人要我記得的話幫她帶一些回來,曾經有同事大言說要跟廚房阿姨學,學到功夫了沒有我不知道,不過能夠讓這麼多人嘴饞、想念,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每回到了村莊裡有熱鬧,廚房阿姨親手煮的硬是跟別人家的不同,常吃流水席的我們最為明智的抉擇是:先到她家吃飽了再說,尤其她常常會變出不同的花樣來。 在小金的日子,我除了代課,也因貴人的相助,我跟著走上了進修之路,每年寒、暑假,我總得自動的背起行囊,來到花蓮當學生,開啟了「狡兔三窟」的歲月,寫在這裡,我漸漸的感受到生活的極端充實,因為要代課、要進修、還要趕回來考試,再趕回去考試,常常笑稱自己是「空中飛人」,坐船、坐車、坐飛機,常常是數個小時前在某個地方,過幾個小時已到另一個地方,因為這一番努力,我才得以在後來有了穩定的「職業」! 在小金,發生在我身上的,我難忘,我見證過的,更是人生旅程中的重要經歷,爸爸在我第一年代課的時候走了,我永生難忘;因為騎車和他人擦撞而心中始終一個陰影;學生好的表現讓我會心一笑,學生偏差行為在我努力之後效果不明顯而讓我想要退縮;我眼見一個生命的漸漸消逝,心生感嘆;我,想要記得應該記得的,我,想要忘記應該忘記的,可是,何其不易! 一次機會,我遇到了第二代的學生,她開口便問「老師,你為什麼後來不教我們了?」我竟呆了幾秒,然後用我那一貫在用的回答說「因為我也該畢業了!」是的,緣起於不知不覺中,而這段緣卻已深植心中!又到烈中研習,已上國中的學生和我說道:「老師,小時候我以為你很高!」已到一個階段的我不得不這樣回答:「是啊!我小時候也以為我們的老師很高!」師生能在一起,總是有緣哪! 當初決定離開,是不習慣了好一陣子,而我這算是悄悄的走嗎?也許吧!只是覺得該是走的時候了,不曾像其他的老師離開一個學校受到特別待遇,我反而是來得自然,走得輕鬆。曾經努力的,日後必會有所回應吧!猶如我常常聽到的「有空來小金門玩啊!來我們家坐坐啊!」 也許,別人對我這平凡人在小金到底多久了末曾在意,數字也只是表面上的罷了,真正經歷的是我,那九二一大地震的夜晚,我不是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只覺得不尋常的床晃了晃,沒想到隔天竟是一次大得足以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的天災。如果真是「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那麼小金在我的生活裡早已留下不可磨滅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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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枝蚊命
先民把「香」的「枝」與「蚊」的「命」,組合成一句大家一聽就懂的俗語話,就生態而言,香的枝是細竹,是已枯死的植物;蚊的命是「活跳跳」既刁鑽又靈巧,且十足狡猾,常與人類糾纏不清的小精靈,儘管植物動物雖同是「物」,卻不同類,靜態動態亦不相融,但「生命力」的超級「脆弱」是共同的特徵。「香枝」輕折即斷,「蚊命」輕拍即亡,凡是經不起輕輕一擊,甚至遇風就倒的人和事,都是「香枝蚊命」形容,警示的範圍。對人,意含著無比的憐惜,對事有著非常直接的警告與提示。畢竟,承受不了衝擊與磨練,總是不可取,也是大家不樂見的。 如果有人的體型與體質像「香枝」那樣修長,而纖細孱弱,遇風搖晃不穩,一旦加上「臉有菜色」,親朋戚友見到,誰不會關心憐憫,探問究因,沒有聯想到「蚊命」的,恐怕少之又少,這一類型的人,與常人相較,「生命週期」顯然的必將受到嚴重的壓縮,除非能適時得到後天的「調理」與「補強」,否則「香枝蚊命」的宿命就成了他在這個世上沒有多少日子好過的「代名詞」。 以前判斷一個人的健康狀態,常常只憑肉眼對體型的觀察就直接地轉變為對體質健康與否的結論,是不太科學,也不太精準,現在醫學界研訂一則體型標準的計算公式:體重(公斤)除以身高(公尺公分)的平方,得數在二十三者就是標準身型,二十四者屬於稍胖,二十五者則是過胖,二十以下的就屬瘦子,「香枝蚊命」型的乖離過大,恐怕在十八左右。有的喜歡壯一點的,有的意愛較「瘦抽」的,在人「甲意」,無可厚非,但太肥與過瘦就不是常態了,會對健康造成影響是公認的。早時有幾句俚謠:「胸崁若樓梯(瘦到排骨露現),腹肚若水櫃(肥腫大肚,營養不良),兩枝腳若鼙鼓仔槌」。(又瘦又長,又僵又硬)就是非常不均衡的體型,都不是現在帥哥美女所追求的,於是「健身中心」「減肥診所」生意興旺,健身教練、減肥醫師、塑身業者紅到不行,有發大財的,有設分店的,有被綁架的,有跟女顧客去「車震」的。 健身、強身、減肥、塑身絕對是好事一件,一走偏鋒,抄歪路,急性速成,用錯方法,就不是好事,會傷到個人,也會污染社會。現在常見的減肥塑身,除藥物控制外,有整型、有手術(割胃、堵胃、塞胃),有減食,有禁食,有斷食(輔以飲楓葉糖漿),有抽脂、有放血、有蘋果餐、蔬菜餐、水煮蛋餐、瘦肉餐、肥肉餐、五穀雜糧餐、有減眠、有綁身的,真是多得像長長的,「功德榜」,五花八門與琳琅滿目尚不足以形容。追求健康、美麗、帥氣是共同的願望,也是時尚、是趨勢,縱然過火了一點,也是不足怪的。 太胖與太瘦都不是正常的現象,太胖減肥與太瘦增補也都是有點不得已的方法,醫生建議,減肥與增補都必須以決心與恆心順序漸進,持之不懈,欲速常常不達,有決心沒有恆心,五分鐘熱度,一曝十寒,是得不到效果的。醫生提醒:規律的生活、均衡的飲食與適量的運動是減肥與增補的三大良方,否則越減越肥,越補越虛,未得其益反受其害。這是不可不慎的。 最近從友人處獲贈「人生百歲不是夢」的小冊子,這是前幾年中國大陸「國家心臟血管病科研領導小組組長」洪紹光教授在中南海對中共中央領導階層以「生活方式與身心健康」為題的講稿,全文近二萬字,儘是一些珍貴的醫學知識與保健常識,其中提到科學家對老年人要注意三個「半分鐘」與三個「半小時」,謹提供分享:第一個「半分鐘」是醒過來不要馬上起床,再躺「半分鐘」;坐起來又坐「半分鐘」;然後兩條腿垂在床沿又等「半分鐘」,有這三個「半分鐘」可以使腦不會缺血,血壓不會過低、心臟不會驟停,減少很多不必要的猝死,心肌梗塞與腦中風。三個「半小時」是早上起來運動「半小時」,打打拳、跑步健走或其他適當的項目,但千萬不可勉強;其次是中午小睡「半小時」;三是傍晚六七點左右慢步「半小時」。以上看似簡單易做,不花錢也不費事,但實際卻很難做到,除非決心加恆心。 本文寫到一半,忽然新聞報導前法務部長「陳定南」先生得肺癌已在台大住院二個月,這位以「陳青天」聞世的「宜蘭經驗」締造者短小精幹,一向身材好,身體好,竟罹癌症,驚訝身體生命何其脆弱,此時此刻,何異「香枝蚊命」,令人惋歎再三。 高雄捷運的「泰勞」因為深感受到不合理的管理,不人道的待遇,不合法的剋扣,以「暴動」抗議的風波迄未平息,捷運工安紅燈連連,工程命運一度瀕「香枝蚊命」邊緣。 有關單位統計,每天平均有一百七十一對離婚,四個半人中就有一個「離婚者」,幾乎三分之一社會賴以穩定的家庭破碎,何嘗不是另一種「香枝蚊命」的現象。 新聞揭露,前中國鋼鐵公司董事長林文淵一年的「合法」收入(林文淵一再說是合法)是新台幣肆仟肆佰萬元,有人統計命運已經夠「香枝蚊命」的「喜憨兒」要連續不斷工作一百七十一年。上天啊,您真「不公」得沒有「天理」! 「香枝蚊命」對人與事,都是非「常態」、非「常理」、非「常道」,均衡、適當、適度、適中,不過之也無不及,溫溫地補強,漸漸地增固,總有身強體壯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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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爺爺語帶不平,憤憤地發出內心多年來的疑問。 「小地方就是如此。特別是以前的年代,大家彷彿閒著沒事做。總有一些人愛張家、李家的說長論短。」 「奇怪,那些人不怪那一晚的無情炮火,怎的如此胡亂打擊一個心靈遭受重創的女子呢?」 那可怕的一夜、那黑暗的一夜,是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的。 如今,倖免於那一場大災難的我,依然是餘悸猶存。這兩種災難,不管是人為或來自大自然,都足以讓經歷過的人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像是徐家的一份子似的,不等明珠說完,我也情不自禁地,發出了心中的不平。也許,是感染了幾許爺爺的憤怒。不,應該是自己的感情,已融入徐家這個大宅院了。 「的確。姐的心靈是受到嚴重的打擊。那個時候,姐雖不太說話,心中的苦總在她深鎖的雙眉中流露。還好,她也是個理智的人,母親耽心她想不開而做出不理智的事,並沒有發生。」 「五、六年的感情,不是說忘就忘得了的。不過,我看她後來的臉上,已慢慢有了笑容。可是,後來又怎麼會認識志祥呢?」 爺爺這時居然又提出另一個,他也不太了解的問題來。只是,這個問題又把我給困住了。 志祥?志祥是誰?他和徐大小姐又是什麼關係?我心中又一陣的納悶。看來,徐大小姐的故事還真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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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
不經意間,再度望見李嬸眼裡的愁煩,好心探究此事,期盼能否解除其心底的憂愁,卻使不上勁,她就是不肯說出來。 幾天後村裡遭逢洪水肆虐,處處滿目瘡痍,待洪水褪去後,當下放去手邊工作忙著找李嬸,豈知走進家門,只見她那兒水流尚未褪去,被水浸濕的枯槁大門在風中搖晃,裡頭一屋子的家當一個接著一個陸續漂流出來,我忙不迭的撿了幾個看似值錢的小酒瓶,趕忙進去找人。 「李嬸!李嬸啊!」裡頭的所有家當皆裹著厚厚瘀泥,猶似先前洪水已高過那屋頭。「李嬸!李嬸啊!」那櫃子大木箱一落一落的倒在跟前,簡直讓我無法前進,我急得大聲呼吼她的名,卻老出不了力,任由那流水呼嚕嚕地流竄,冷風不斷掠掃家裡每一處晦暗的角落……… 我抿著嘴強忍住淚,步履蹣跚的走出那屋子,看著腳踩進泥沙深烙上一個窟窿又一個窟窿的腳印,腦際如急流般湧入兒時與李嬸間點點滴滴的往事……… 孩提時代,李嬸即是個童養媳,生活清苦,夫家對她百般苛刻,小小年紀硬是扛下家中所有大小事,還要忍受小姑們的頤指氣使。從早起趕羊背娃兒,到睡前給全家老小燒滾一鍋的泡腳水伺候,那烈火枯枝燃起的大火濃煙? 硬是燻得她睜不開眼來!至於夜半三更還有一家子的衣服要洗,即使那雙手已凍得沒有知覺,她亦不敢吭上一聲半個字來,彷彿這艱苦的人生一刻也不得閒。 猶記得那刺骨的寒冬時節,只見她僵硬潮紅的手滿是硬硬的皮繭,怎麼看上去也不像十二歲年紀的纖纖玉手啊!令這做姐姐的我忍不住握著她的手頻拭淚。而她那靜默的五官,卻絲毫沒有丁點氣息,有的只是深鎖眉間的兩道皺紋,似乎與其揪結的心一樣層疊交替,它宛若默默承受這大環境下所帶來的壓力與不公,看了不禁令人憐惜,更令人為之膽寒……… 也許命運坎坷,從小即被人喚李嬸,隨後我也跟著如是叫嚷著。記得當初放著家裡的活不幹,老愛往李嬸家裡跑去陪她一塊幹活,母親為此曾三天兩頭追著我打,她打得越兇我就噘著嘴跑得越快,最後把我給打皮了,她又能奈我何? 印象中,我與李嬸一塊輪流砍材的當兒,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只見她扶著木頭我砍著材,我扶著木頭換她來砍材,這樣的景況竟也能讓我樂不可支的笑開懷。相反的,她卻呈現一臉的木然,與其說那張臉是刀工般的傑作,不如說是棄置暗角的木頭,因為怎麼看去均叫人猜不透是喜還是悲? 這一生我只見過她唯一一次的笑臉,那即是二十來歲的時候,我倆一塊在河前趕鴨,襯著夕陽染紅了天邊,她那粉嫩的臉蛋亦被染織得白裡透紅,隨即她那脫皮的嘴角竟微微揚起,心喜的笑了!好似冬日初醒的微陽般暖透人心。頓時我終於恍然,原來李嬸的笑靨竟讓天邊的彩霞也要相形失色了!豈知這時候她竟手指著那雲彩道:「若我早點死了!藏在那雲窩裡,不知該有多舒坦啊?」 李嬸啊!妳這是何苦來哉?可知妳無心的這句話,可讓我這做姐姐的難過得矇著被子哭了好幾天,妳難道也不心疼嗎? 晚年夫家那兒一家老小不知怎的一個接著一個離去,最後竟留下兩個沒爹的孩子陪伴她,殊不知這上蒼巧妙的安排對她來說是慶幸抑是悲哀?那蒼漠的神韻烙上沒有丁點起伏的深層紋路,直令兩個至親的孩子也嗅不出其心底一絲的心事啊! 怎料就在李嬸晚年享清福的時候,因那一場洪水淹蓋了整個村子同時也毀了她的家,至今二十來天過去了,仍不見她以及兩個孩子的蹤影,這不禁要讓我大聲責呼上天的造化弄人了! 如今屋守人不在,徒留一屋的家當在風雨中漂搖枯守,守著這殘破的家,也苦等著主人的歸返。李嬸啊!妳究竟在哪呀!我這做姐姐的對妳聲聲呼喚,妳可聽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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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鶯初啼
全縣教孝月合唱觀摩演唱會的前夕,女兒跟她媽說明天要我們記得去聆聽欣賞,小學組被安排在週日的下午,與我慣例會到野外寫生的時間衝突,正在兩難之際,不料隔天醒來,陰慘的天色就讓我暗自竊喜,不久一波接一波的雨就下個不停,下雨天是我名正言順的「收工日」,可以安心的去聽合唱表演了。 事實上我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參加這樣的活動,依稀記得早些年會經常去聽,也是因為孩子還在小學階段,參加學校團體或個人的比賽,那種為人父母對子女的期待,總是不忘去加油打氣的。那無數次在金門中學大禮堂和現在省政府二樓(當時的社會教育館館址)為孩子舉辦的音樂饗宴,如今都已成為我腦海中的一抹記憶。後來孩子日漸長大,課業繁重,音樂的活動就相對的減少了,再一轉眼又一個接一個的赴台求學,離巢遠去,我那陪孩子親近音樂的經驗也跟著被束之高閣,一直不曾啟封過。這回女兒初為人師,與同校的兩位老師一起指導合唱,她希望我們去分享成果,我也樂得能再次咀嚼當年陪孩子學習和欣賞音樂的那份滋味。 去到會場的時候,節目已經開始,深怕打擾演出的氣氛,便放輕腳步的從後門進入。此時整個表演廳一片漆黑,待眼睛適應過來才看出黑壓壓的人頭,竟大都是小朋友的身影,有些人還穿著鮮豔整齊的服裝呢,這才讓我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既是觀眾也是表演者。這樣的景況突然使人對全縣教孝月合唱觀摩表演這一主題的「觀摩」二字,有了比較深切的領會——人人都是主角,可也都是聽眾,同一個時間要在台上台下演好兩個角色並不容易,但對孩子來說,這樣的一個機會倒是彌足珍貴的。 坐定後,台上金湖國小的小朋友正在展喉高唱,聚光燈投射在整齊的淡色制服上,每個孩子正以和悅的眼神注視著指揮,總希望抓住這短短的幾分鐘,將最好的歌聲呈現出來。仔細聆賞,不只聽出齊唱的清純,也能感覺到二部合聲的生動美妙。接著輪到何浦國小,當學生一出場,我差一點就為那奇特的隊伍笑了出來,制服是整齊的,但高矮胖瘦,站在舞台上那種不協調的畫面,卻是詼諧、可愛的。稀稀落落二十來個人,無不卯足全力的把「芒草香」和「快樂在哪裡」兩首歌,盡量唱得字正腔圓,可圈可點。特別是能結合表演藝術,教孩子用行動劇演一齣因考試成績的挫敗而讓生命掉進不快樂深淵的短劇,再引出「快樂在哪裡」這首合唱歌曲。在合唱的主體性注入舞台表演,將九年一貫人文藝術學科,做了一次統整的呈現,是一種嘗試,也頗富創意。接下來古城、述美、卓環、多年、開瑄、賢庵等隊伍陸續出場,這些幾乎都是青一色的迷你小學校,也都能盡情的發揮他們有限的資源,很有模樣的完成這項年度的任務,看在我這個外行人的眼裡,那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真該豎起大拇指,為這群天真無邪的表演者和替地區音樂教育奉獻心力的老師們致敬的。 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觸是有原因的,雖事隔多年,但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當年考師專的一件糗事。能通過師專的初試是一件教人興奮的事,但一週之後的複試,我幾乎栽在那個「認譜試唱」的項目上。猶記得一進場,也不知道自己是怕還是怎樣,當接過老師遞給我的一張樂譜,便低著頭跟著高來低去的「豆芽菜」努力的唱著。正入神之際,一個小小的巴掌竟落在我的後腦勺,待一回頭,嚴肅的監考官已經擺出一副吃驚的臉色並大聲的說道:「嘿,你好厲害,竟然可以倒著譜來唱呢!你還真是唱得夠『離譜』了。」彼時我真是羞愧到極點,要不是仁厚的老師見我一臉傻相,大發慈悲的再用一個簡單不過的音樂問題考我,恐怕我是進不了師專之門的,往後的人生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吧? 回想起我早年的音樂教育,哪有今天這般的欣欣向榮,那只能以「貧乏」二字來形容了。小學階段,還隱約記得音樂課大都是隨著老師,一段譜一句詞依樣畫葫蘆的唱著,不過這樣的方式倒也讓我練就了簡單的識譜能力,如今我猶能背唱出那時教過的「西風的話」,多少也能證明當時還是有些成效的。但上了國中,可能是因為師資的缺乏,印象中音樂老師好像都是一些穿著軍服的軍官,而唱得最多的歌曲無非是行進間的軍歌了,往往是誰敢唱、大聲唱,分數就特別高一些。在那青澀的年代,大夥好似可以藉著這樣的「嘶喊」,抒發掉心中的「方剛血氣」,彼時音樂的「溫柔優雅」是完全無法讓這些「粗枝闊葉」的孩子感受到的。更由於老師的經常變動,音樂要在年少的心靈裡生根發芽,實在有它「先天不良,後天失調」的困難。我想後來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應聲倒地,應該是一種必然而非只是純屬偶然的事件了。 再看看今日的音樂現況,公部門有教育主管單位的重視不說,文化局美輪美奐的演藝廳提供了最好的舞台與設施。民間則有金門縣音樂協會每年舉辦定期的鋼琴比賽,讓諸多音樂早慧的孩子有一顯身手的機會。而這當中,一批批音樂科系保送或自費生的返鄉任教,在國民教育的崗位上默默的奉獻心力,啟迪學子,那才是促成音樂整體水平提升的主要原因。從今年的合唱觀摩,多少已能讓人意會到這一幕因各方面的努力而顯現出的繁花盛放景致,坦白說,整個欣賞的過程,我的內心確實有不少的感觸。 節目最後,那位來自台北當評審的女校長上台,她說的好多話我已不記得了,但她從頭到尾一直不斷的重複著「感動」兩字卻深植我心,無法忘懷。她的感動是屬於行家的觀點,能深入的看出門道。而我的感動純粹是門外漢,屬於直覺的觸發,感情的自然流洩。 此時,我不禁好奇,兩個音樂素養如此天壤之別的人,這感動究竟有無相通之處?如果有的話,那大概是一份心情還不時的停留在那些稚氣未脫的孩子身上,畢竟他們的真心與努力,已經替這一片土地唱出了和諧,唱出了希望,更唱出了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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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怎麼洗那麼久,」她看了一下腕錶,埋怨著說:「餐廳開動快二十分鐘了,鐵定是有飯無菜了。」她拉了我一下衣袖,「走吧,吃碗麵本姑娘還請得起。」 「我請妳到山外吃好了,」我看看她,正經地說:「吃完飯,我們到僑聲戲院看電影。」 「我沒有聽錯吧?」她故意用手指挖挖耳朵,而後摸摸頭,「也不是在做夢吧?」 「做妳的大頭夢啦,」我伸手想敲她,她快速地一閃,「今天大哥沒有聽妳的話,受到滿腹的委屈,好不容易現在心情好了,想請妳吃飯看電影,妳還在這裡裝瘋賣傻。」 「受到什麼委屈啦?」她關心地問。 「碰到一個不可理喻的老婦人。」我說。 「誰?」 「小美人的姑姑。」 「怎麼回事啦?」她急促地問。 我把上午發生過的事向她敘述了一遍,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你應該找機會告訴小美人,別讓她誤以為你不夠朋友。」她為我出點子。 「以後再說吧,」我轉頭看了她一眼,「走,我請妳吃飯看電影。」 「先講好哦,萬一在山外讓小美人看見、吃起醋來,可不關我的事喲!」她似乎有點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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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小說〉吻痕
她愛在他的脖子留下深深的吻痕,說這是愛的草莓,卻常使他去學校時得穿套頭毛衣,困擾不已。 然而,他還是愛她的。雖然關於她背叛偷吃的傳言從沒斷過。那天他生日,他說有事不能陪她過,他索性一個人上街消磨時間。等紅燈的時候,他在馬路對面看見她。她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手牽著手很親密。 ‘是不是想給我驚喜特地瞞著我出來買禮物呢?’他想,高興的打手機給她。 手機響了,她從背包拿出來,看是他的號碼又丟回背包去。他再打給她一次,她接了,騙他在家裡。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騙 他,但後來,他明白了。 他看見………她,和那女孩,接吻了。 妒火,在他眼中點燃。 他忽然發覺,之前再多的吻痕,都不如眼前這個吻更像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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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太武山下─哀亡靈
他們靜靜躺著 不再張開疲憊的雙眼 任山風翻起 翻起那思念的一頁 想慈母髮上盤的那團雪 想嚴父額頭皺的那條溪 想嬌妻繡花鞋上的那朵花 想稚子咿唔口中的那聲爹 他們靜靜躺著 不再張開疑惑的雙眼 讓烏雲鎖住 鎖住那沒有答案的答案 是什麼樣的槍管必須噴出一堆火 是什麼樣的刺刀非得染上一片紅 是怎樣的吆喝要把枯骨堆成一座山 是怎樣的命令能把鮮血匯成一條河 他們靜靜躺著 不再張開鄙視的雙眼 當細雨飄過 飄在冰冰涼涼的墳上 笑冷冷墓碑鑴刻英雄 笑厚厚石板堆砌烈士 笑袞袞權貴虔虔膜拜 笑漫天風塵飛揚歷史的悲哀 他們靜靜躺著 說不出口中的那句話 他們靜靜躺著 唱不出心中的那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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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姐那之後,一整天都不說話,連大門也未踏出一步。父親憐惜她、母親心疼她,就是二叔、二嬸他們,在大宅院裡的每個人,也都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一句刺激姐的話。後來,七、八個年頭過去了,姐靜靜地守在後院的房間內,仍然是連大門也未踏出一步。」 「七、八個年頭都沒出大門,就在這棟大宅院內?」我有點不相信、也有點納悶的問。 「的確是如此。除了前院這個西側小門。」爺爺補充說明。 「那也是柚花盛開的季節………,淡淡的柚香從前院飄到後院,姐會一大早就步出西側小門,對著一樹的柚子花,默默不語。柚花開了,高高掛在油亮的大片綠葉中,姐只靜靜地站在滿是柚花的柚子樹下。偶而,朝巷子的另一頭引領企盼。柚花謝了,一地雪白的花毯依舊如昔,姐常不自覺地流下淚來。雖然那時年紀小,我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那是悲傷的淚水。」 柚子花開,徐家大小姐就會出現在柚子樹下。如今,又是柚花盛開時,也許我有機會看見她了………。明兒一早,我可別再貪睡了。我心中如此提醒著自己。 「其實,那個時候的寶珠也還好。只是不出門,話也少了。見了我,也還是爺早、爺好的,一切都一如往常。不是嗎?明珠。」 「沒錯。爺,您是看著我們長大的,天天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有誰能比您更了解我們?可是,從那件事情發生後,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好意關懷的雖然很多,卻也有不少人開始閒言閒語的。什麼命中帶剋、精神出了問題………等等。真讓人受不了。」 「有什麼問題,寶珠會有什麼問題?對人有禮,說話從來也不顛三倒四的。怎麼個不正常?那些人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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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黃色的音符
第一次在校園觀看到密密麻麻的樹枝上,結著一小顆一小顆棕褐色的小小花苞,兒子被高聳入雲的木棉樹吸引著。兒子興奮地說:「那一顆顆像核桃巧克力的果子是什麼?」兒子因曾經患牙疼,痛得他警惕自己:不能吃糖,不能吃巧克力。兒子也很有定力,一概敬謝不敏。這時,兒子也不掩其色,流露出欣喜愉悅的表情繼續說著:「那一顆顆黑黑的小圓圓,好像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喔!」兒子將他內心曾有的「甜蜜蜜」滋味,透過聯想表現在實際生活當中。將他生活裡所接觸的音樂,透過聯想直抒心靈裡的單純夢想。 這六株木棉樹矗立在校園門口旁,不若五彩繽紛的杜鵑花詫紫嫣紅,不及一團團彩球似的非洲合歡引人注意,更不像鞭炮似的一串紅熱鬧非凡。它不與世爭,彷彿遺世獨立,獨不見它飄香,只瞧它傲視群芳。卻讓兒子尋找到生活裡的美感,有一種「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距離美感。原來我常認為的「常態」完全佔領了我的意識,「常態」以外的形相便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原來經驗日益豐富,視野也就可能日益狹隘。兒子的天真無邪,就在偶然間發現事物的美,而我天天見到的事物卻未窺其堂奧,誠如叔本華所言:「丟開尋常看待事物的方法」也許我就不會凝滯於事物的形相,超脫距離而擁有對事物美感的體驗。 學習鋼琴,一直是兒子很大夢想。在他三歲時,第一次到嘉義拜訪大姑姑。兒子看到兩位姊姊輪流彈鋼琴動人的模樣,竟也架式十足地彈起黑白相間的琴鍵——鏗鏗鏘鏘隨意彈著單調音符,錚錚鏦鏦流瀉著不成調的曲子。兒子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樣,沉浸在自己的「悠揚琴聲」裡。我們也不忍心打斷他所編織的琴音夢想,仍然讓他胡亂彈奏或間傾身高歌一番。忽然間,兒子往後倒栽「口通 」一聲,哭了起來。他仍堅持要再彈奏,爬起來縱身一躍,又叮叮鼕鼕彈著另一首無名曲。兒子意氣昂揚,間些低聲沉吟,有一種渾然忘我之境。 今年過年,兒子仍然記得前年暑假,在大姑姑家發生的「鋼琴事件」,兒子說他很想學鋼琴,而我靜默不語,靜觀其變。最近我又聽到兒子在叨叨絮絮講著學鋼琴的事情,兒子說著:「媽媽,聽說學鋼琴,人會變得更聰明喔!」我發現兒子長大了,其實他只是幼稚園中班的孩兒。他的學習機會是不是要幫他掌握呢?這讓我思考到:「生命裡錯失了什麼?是不是因為蹉跎的緣故?又能不能找回來呢!」一種遺憾的美感是不是也會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發生。 鄰近兒子就讀幼兒園的音樂教室如雨後春筍。下班之後,我們仍一如往常經過幼兒園附近的音樂坊,那不時傳來的鋼琴樂音「錚錚鏦鏦」,縈繞耳際不已。兒子突如其來大聲叫著:「媽媽,就是這裡!就是這裡!我要來這裡彈鋼琴。」我仔細一瞧,赫然發現音樂教室的門前,也有一排木棉樹。那一排木棉樹上的密密花蕾像是百花齊放的模樣,追逐似地綻開所有橙黃色的花朵。意恐誰遲些花開,就將與塵土化為春泥,而朵朵意氣飛揚似地爭妍比美。原來兒子早就觀察到大自然的現象,也能夠進一步以聯想力發揮創意。兒子將木棉樹上未開的棕褐色花苞與音符做一連結,而木棉花燦爛繽紛,竟是音符譜成樂歌的曲子。兒子的想像世界,是我意想不到的生活美感,這樣的美感給予我很大的啟示:大自然賦予了許多豐富的意象,讓我盡情發揮創意,也得到生活情趣的美感。我讚歎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 欲擁有音符的美感,從生活裡出發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音符,那並不是一件難事。我常常鼓勵兒子去發現大自然裡的奇花異草,無論是上學與放學途中,或是在學校裡。眼前亮麗得有些闌珊的嬌紅嫩綠與燦爛濃郁的世界,或是飄忽得有些失落的雲繞霧鎖與雷電風雨的疾馳,也都能變成我們賞心悅目的對象。一如宋詩云:「細數落花因坐久,緩尋芳草得歸遲」的悠遠意境。在空間靜謐、閒適片刻中,我體會到萬物靜觀皆自得,暮春時分的晚來興味。當我的生活被瑣瑣碎碎的情事干擾著,是不是該去尋找生活裡的美感?尋找生活裡的共鳴?把生活找回來,便不再有挫折;把美感找回來,便不會有遺憾。只要我懷抱一顆素樸的心,相信我也會像兒子一樣,發現生活裡處處是音符,時時擁有曼妙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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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漢平黃克全楊樹清吳鈴瑤四家入列閩南籍知名文化人
●陳漢平等四家列閩南文化人 今天是五四文藝節,屬於文藝人的日子。金門陽翟籍的留法博士,義守大學副教授陳慶瀚,自中國大陸官方網站取得一份「發揮台灣閩南籍文化人士積極作用─當代台灣閩南籍文化人士簡介」的資料,共有林語堂、余光中等十七人上榜,其中金門籍文化人就佔了四位,排列順序是:陳漢平、黃克全、楊樹清、吳鈴瑤。這份資料記載:「在台灣生活著許多閩南籍文化人士,其中有享譽海內外的學者作家,也有台灣地區頗具影響力的知名人物。他們成長於閩南,與閩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又生活在台灣地區,受到台灣大眾的擁戴、敬愛甚至某種程度的追隨………當代閩南著名文化人士有兩人:林語堂和余光中。其他知名文化人士又可以分為三項,上世紀二十年代出生的閩南文化人士,如子敏、林貞祥、龔書綿、雪韻、陳其茂、楊思諶等六人;上世紀四十年代前後出生的閩南知名文化人士,如謝霏霏、黃碧端、李舫、呂大明、于墨等五人;金門籍知名文化人士,如陳漢平、黃克全、楊樹清、吳鈴瑤等四人。」被中國官方列入當代台灣閩南籍文化人的名錄四位金門人,都在金門出生,兩人居美國,兩人居台灣。陳漢平一九四九年生,美國加州大學電腦博士、南加州大學電機系教授,曾主持美國太空總署「星戰計劃」第五代電腦設計工程,著有《誰怕電腦》、《生活方程式》等多種,黃克全一九五二年生,輔仁大學中文系畢業,曾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吳濁流文學獎等,著有小說集《太人性的小鎮》、詩集《兩百個玩笑》等九種;楊樹清一九六二年生,報導文學作家,曾獲聯合報及時報報導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金鼎獎、文學獎章等,著有《番薯王》、《金門島嶼邊緣》等二十一種;吳鈴瑤一九五一年生,美國加州大學比較文學碩士,曾獲文藝獎章,著有《洛城隨筆》、《幽默伊甸》等四十三種,現任北美華文作家協會北加州分會會長。黃克全與楊樹清,現亦是《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作家。 ●栗國軫投書遠見為金門發聲 二○○六年四月號《遠見雜誌》推出游常山、張元祥深度專題報導「金門,兩岸第二春」後,引發熱烈回響,五月號刊登了栗國軫一篇發人深省的讀者投書〈金門應更有機會國際化〉:………雖然金門在一九九二年戰地政務就解除了,但政府一直用舊思惟實施二○○一年後的小三通政策,反而諸多限制。讓人不禁想問,為什麼台商必須經過港澳才能入境大陸,而不讓金門賺個商機?『寧予外人不給家奴』,難怪李炷烽縣長會有這麼大火氣向中央嗆聲。當執政者執意用鴕鳥心態治國,但事實上,金門居民相信自己更有機會國際化。當加拿大魁北克全民公投範例觸動了金門人尊嚴的底線時,誰知道下一步會有多大的變化?」 ●王錦華為壹週刊瞄準李錫奇 甫結束國父紀念館中山國家畫廊「七十‧本位‧李錫奇——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李錫奇被《壹週刊》給「盯上」了!《壹週刊》派出記者王錦華及攝影記者一行,自四月五日畫展開始至四月二十一日李錫奇回金門,一路緊追李錫奇,過程中,還在金門縣政發展研討會的晚宴上撞見與會的前行政院長郝柏村,郝伯伯聞《壹週刊》而「色變」,趕緊閃人。其實《壹週刊》這一回不是挖八卦,而是要以五頁《非常人語》專輯、正面深入報導李錫奇的藝術故事;李錫奇被王錦華的專業精神感動,談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成長「秘辛」,訪後又希望她「有所保留」。第一屆台南藝術大學研究所畢業的王錦華,就讀彰化女中時,金門籍畫家陳瓦木是她的美術老師,去年六月詩人鄭愁予落籍金門,王錦華遺憾沒跟上,這一次因為瞄準李錫奇,圓了首度踏上金門土地的夢。 ●張清忠公子結婚喜帖有創意 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工務建設課課長張清忠,拜油畫家梁文勇等人為師,習畫有成,二○○一年起即不曾在金門縣美術家聯展缺席,二○○三獲中央機關美展西畫類入選獎。一九五四年出生的張清忠,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原來他與夫人蕭慧敏的公子張邦彥和廖冠雯小姐愛情長跑後,五月七日在台北結婚,兒子的請柬設計得非常有詩情、畫意,寫著「距離:從台北到台中,分不開我們對彼此的思念;時間:在二六○○多個日子裡,見證了我們的此情不渝;曾經:我們憑藉兩張車票來維繫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現在:我們以這張喜帖做為車票,前往一個叫永恆的車站;未來: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距離,兩顆心緊緊相連;歡迎您來參加我們的婚禮,見證這份幸福。」 ●李苡甄等十家台北藝博聯展 二○○六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明天五月五日起至五月九日在台北華山文化園區登場,閩台二十五縣市文化局都應邀闢專區展示地方青年藝術家作品,金門文化局一改去年以美術史為主題的「迷彩文化」,這一次集中打點以「驅山走海」畫會李苡甄、唐敏達、洪明燦、洪永善、楊天澤、汪聞賓、張國英、楊文斌、董皓雲、顏國榮等十家聯展聯手出擊,藉予和連江縣「馬祖—海上桃花園」、澎湖縣「海上明珠超藝思」共同開展島嶼與美術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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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簿子極短篇
粈有憂鬱症的天空下著雨。聲音沉濁像胡德夫拉著嗓子的長短調。一路唱不停,唱給有靈魂的人聽。 粍一個旅人。從浮世繪走出來,帶著飛白焦灼筆觸,細微婉約的打理曾經走過的璀璨逼問。 粅台北烏雲悄悄撥開。草率的笑聲從第十九層樓直曳而下。有人買到一本絕版佛陀。二本聖經。得救。 紞穿越停格時間。從新生北路再往羅斯福路巷內,直達武昌街夜暮盡頭。熟悉又陌生。「紫藤廬」。「唐山」。「明星咖啡屋」。人生中途,尋索曾經是我們共同情緒的發源地。聆聽一個個微弱的世代符號慢慢又在空氣中對白。飛揚。沉著。孤獨的片段,我彷彿再次複習到一張老老的台北容顏。 紝手工咖啡正在沸騰的時候。我剛讀完「愛比死更強」的莫泊桑句子。途經包法利夫人剛剛從浪漫夢想中甦醒。三個燒炭身亡的失意男女在晚報第一版辦完告別式。整個下午我承受不輕的肺俯鬱重。卡布基諾可以不加奶精嗎?肉桂比較接近存在。 紑詩的口腹傳來了飢渴。沒有人理會詩和心臟跳動的關係。沒有人瞭解北島和周夢蝶可以在銀行上班。我的工人朋友說,他決定放棄打零工。準備以全職詩人身分,對抗命運。 紎一群群低著頭從櫥窗走出來的人影。喃喃私語;衛生紙又漲價了。 紘手機簡訊傳來了耶穌自殺消息。眾神忙著祈禱。整條街靜默無聲。LV的女人仍然忙著打扮,準備出席林志鈴新妝發表會。 紖看見用功的北一女沿著黃昏的牯嶺街舊址捧著一頁頁的張愛玲。一個時代忽然停住呼吸。另一個新生又開始。人的位置各有佈局。我無端的想起黑黑的羅大佑。灰灰的李雙澤。默默的李子恆。很久的聲音和夜一起被埋沒。遺忘、遺忘之後。台北剩下空盪盪窟窿。 ??我必須再尋找記憶而發現的心靈救贖。記憶禁書裡的戒嚴逃亡。記憶地瓜湯裡的半邊容顏倒影。記憶暴黑風雨裡叫不醒的鄉愁。歲月印記。抹不掉我們共同走過滄海成形的皺紋。站在時間街口。我似乎喚不起太多的況味記憶。 ??星巴克安穩了每個酸痛的心魂。太多人的寂寞在這裡找到棲息。平撫。我一個人躲進一個彼此陌生的位置上。沉默。然後用一根菸吐露自己的心事。整個下午。沒有人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又一場的遭遇和遺憾。 ??疲憊的數字在錶框裡叫喊。我小規模的肢體正逐漸伸縮拆卸。窗外半枚月芽不斷重複的催眠,難逃今天行程的蒸騰,滿滿都是故事。 ??夜深了。聽到有押韻的腳步聲走來。侍者說:今夜適合荒繆。但不能太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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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沒有騙你啦,」她不屑地推了我一下,「趕快回去洗澡換衣服啦!」 「妳真的沒騙我?」我故意聞聞衣袖,「沒有什麼味道嘛,可能是妳的鼻子太敏感。」 「拜託,大哥,」她再次地催促我,「趕快去洗澡換衣服啦!」 「話先講好,如果趕不上吃飯,妳要請我。」我提出交換條件,笑著說。 「好啦、好啦,趕快去啦,」她用手搧搧鼻子,「臭死了!」 「妳乖乖坐在石椅上等我,」我指著尤加利樹下的椅子說:「如果沒等我來,逕行進去吃飯的話,不把妳丟到武揚塘裡餵魚才怪!」我笑著警告她。 「趕快去啦,」她推著我走,「別像老太婆囉哩囉唆的好不好?」 我快步地走著,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上,確實有一股牛糞土的味道,這在農家是極其自然的景象,並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然而,聞在這些在溫室裡長大的大小姐鼻子裡,卻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洗完澡、更好衣,走出武揚坑道,遠遠就看見林玲還坐在文康中心圍籬旁的石椅上。餐廳門外一片冷清,或許午餐已開動,所有的官兵和雇員,正在裡面享用異於一般部隊伙食的飯菜。倘若開動已久,的確也不好意思進去吃那些剩飯剩菜,以免引來一些奇異的眼光。 林玲這個小鬼頭還蠻守信用的,她真的枯坐在樹下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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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現在好了。一切都雨過天晴。爺爺,您看現在──兩岸不必等反攻號角響起,就能往返於中國大陸各大、小城鎮了。」 看爺爺如此感受,我趕緊試著安慰他老人家。 「是啊,我也回老家兩次了。」 「噢,是嗎?老家好嗎?還有那些親人?」 我用興奮的語調問爺爺,希望能激起他心中一些快樂的期待。 「都沒了。故舊凋零,還有誰可讓我去探訪?老家,早已不復當年情景。年輕的一代不知去向,那日夜想念的柚子樹也沒了蹤影。回去兩次後,就再也沒了回家的念頭。三十多年來,這個大宅院、這株高高的柚子樹,比老家的庭院更像我的家呀!小老弟。」 「爺,您高興住多久就住多久。您平常不也和父親一樣,那麼照顧我們嗎?」 明珠又開口說話了,看來她的心情已逐漸平靜。 「徐老對我,真是沒話說。從我退休之後,他就未曾調漲房租。其實,我生活還過得去,是不必耽心這一點的。明珠,妳的生活美滿。夫家個個對妳好,這就是妳的福氣。只是寶珠………真叫人放心不下呀!」 「寶珠──徐大小姐,後來呢?為什麼兩天來,都不曾見她步出房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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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看了一下腕錶,如果走快一點,回到組裡洗臉更衣後還趕得上午餐。於是我抄著山外村後的小路直回武揚,當我走進操場,交通車已停在文康中心旁邊,外出回來的官兵正相繼地下車,當然也包含藝工隊那些千金小姐們。我故意停下腳步,等人群散去再繼續走,以免讓他們看到我這副邋遢相。然而,多數人並沒有走離,留在操場聊天漫步等吃飯。目睹這個情景,不知該前進或後退,正當猶豫不決、進退兩難時,我的身影已被林玲那個雞婆發現了。 「陳大呆,你不是去幫小美人家犁田嗎,怎麼那麼快回來了?」她緩緩地走近,消遣我說。 我找不出迴避她的理由,只好站在原地,對她笑笑。 「你身上有一股什麼味道,」她摀住鼻子,皺了一下眉,「臭死了!」 「只有妳身上香,別人身上都是臭的。」我故意說。 「你自己聞聞,」她拉著我的衣袖,「好像是牛屎的味道,臭死人了。」 「我怎麼沒聞到,也沒感覺。」我假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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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樹
———在日本名古屋往京都的車上 墨綠與翠綠 交錯 淡褐色的枯枝 抖落一身的落葉 宛如 減瘦成功的美女 皚皚白雪中 映照成 一抹蒼茫的瘦意 蜿蜒的路 纖細 如脫水的麵包 輕輕的吟唱 在巴士駛過的路面 陽光 照進窗裡 白雪 瀉成一條銀帶 蒼茫的樹 綠意 從春的指尖 點在枝頭 雪水 滲入根部 彷彿一首 樹歌 推擠著 山與樹 音符 在琴鍵跳舞 葉子 是一張張被歲月壓皺的臉譜 吸了雪水 快樂在枝頭 伸懶腰 春天 走過田野 春天 在白雪山頭 大聲歡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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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打氣燈與土油爐到電器與五金出入口商的楊清芳
1921年生於金門湖下村的楊清芳,系金門楊姓開基祖亮節公(仕宋,於德佑間從帝南遷)長房三支人房仲敬公一脈之苗裔,雁行有二,排行居次,在金門楊姓族譜裏屬「誠」字輩。 父務農,上有大他三歲的兄長,一家生活尚過得去。楊清芳在家鄉讀完初中後,已是十多歲的少年了。由於金門乃一蕞爾小島,發展受到限制,少懷大志的楊清芳遂萌起離鄉出外拼博的念頭。其時,金門每戶人家都有村人下南洋掏「金」的經歷,楊清芳遂於1943年,大約二十二歲時乘桴渡海,南下新加坡。 初抵獅城當雜工,月薪三十元 初抵獅城,在親戚介紹下,楊清芳進入經營打氣燈與土油爐生意的「立興有限公司」當雜工,月薪三十元。那是四十年代初,新加坡還是英殖民地,貿易主要是轉口。新加坡由於地處東南亞中心,許多貨物都經由這裏轉往鄰國,例如印尼和馬來亞等地。 回憶那段日子,楊清芳說:「離鄉背井從金門來南洋,目的就是謀生、賺錢。開始時,月薪雖然不多,但省吃儉用,倒還是夠用的。我還儘量省一些錢,按月匯款回家鄉。」 雜工,當然是無所不包,工作時間亦長。遇到卸貨或出貨的日子,更是忙得透不過氣來。逢到較為空閒的日子,晚上沒趕工,也都是躲在店裏休息,頂多是到附近走走,捨不得花錢去逛遊藝場,例如到當時非常熱鬧的大世界遊藝場去看電影,或是光顧遊戲攤。 「那個年代,電視還未出現,所以即使沒趕夜工,也多是在店裏休息;沒有什麼好消遣,至多是看看書,不斷地自己進修吧了!」 楊清芳說道。 轉眼六年過去,由於楊清芳精明練達,勤勉慎行,因而深得老闆的器重,逐漸擢升到經理之職,月薪高達三百元。在當時,這已是一個很高的數目了! 創立「利興(私人)有限公司」 然而,待遇再高,終究是為人作嫁衣裳。升任經理後的楊清芳,其後八年給了他擴大生意網路和人脈關係的機會,他慢慢掌握了生意策略,醞釀自己創業的方向。「那時,不是沒有顧忌。不過,不給自己機會,怎麼證明自己也能呢?」 楊清芳說。主意既定,他遂在三十六歲辭去工作,並在1959年在橋南路創立了「利興(私人)有限公司」。 「利興(私人)有限公司」創業初期,主要是經營打氣燈、土油爐、燈沙、燈罩、電風扇、吹風筒、電池時鐘、日光燈和電燈泡等。公司業務主要是在馬來亞、印尼和菲律賓等。「那時,這些地方的農村,對打油燈和土油爐的需求較大,所以銷量頗廣。」 1980年,「利興(私人)有限公司」擴大營業範圍,批發各國裝飾燈、日光燈管、節能燈,以及其他家庭電器用品、五金等。其中,有價廉物美的中國產品,也有設計高雅、款式各異的歐洲燈飾,特別是來自義大利和西班牙的時尚產品。楊清芳表示,該公司提供多樣化和價格不等的產品,讓顧客有更多的選擇。顧客可就自己的經濟能力、品味時尚,挑選心儀的產品。 生意網路趨向全球化 八十年代中,公司也向中東和非洲發展,生意網路趨向全球化。不久,「利興(私人)有限公司」在新加坡與馬來西亞、印尼、香港等地設廠,逐漸擴展成為集團。每個月,楊清芳約有一半的時間「巡視」這些廠地。他美其名為「生意之旅」,意即出國並非旅遊,而是巡視生意,確保集團業務進行順利無阻。 利興集團也回應生產真正節省能源的節能燈,讓節能燈真正節能,並使產品往個性化方向發展。他指出,單純的照明已經不能滿足消費者對燈飾的需求,燈飾的裝飾功能日漸重要,因此,產品必須是既環保省錢,又有個性;也就是說,產品必須有一些獨特的風格和樣式。 在現代家庭裝飾中,燈飾是不可或缺,但又往住被忽略的環節。在燈具產品極為豐富的今天,巧妙的燈飾往往能起著畫龍點睛的作用。消費者面對風格迥異、品質各有千秋的燈具,例如:吊燈、壁燈、吸頂燈、臺燈、落地燈、浴室燈、鏡箱燈、射燈、軌道燈、壁畫燈、窗簾燈、櫃燈、地腳燈等,應該如何選擇呢? 家庭燈飾的「貼士」 擁有多年經驗的楊清芳,簡明扼要地給消費者一些家庭燈飾的「貼士」。他表示,選擇燈具,除了應該注意燈具的顏色、形狀與空間的搭配外,由於房間面積與用途各不相同,更要注意燈光開啟後給家居帶來的氛圍。 客廳是家人、朋友聚會聊天的場所,所以要求燈具除基本的照明功能外,還要有一定的裝飾性和欣賞性。客廳的照明燈具應與其他傢俱相互諧調,以營造良好的會客環境和家居氣氛,從而突顯主人的品位和風格。因此,如果客廳較大,而且層高3米以上,應選擇大一些的多頭吊燈。吊燈因明亮的照明、引人注目的款式,會使客廳顯得更加豪華氣派、舒適高雅。至於局部,可配以筒燈、射燈、壁燈進行輔助。 層面不高、面積較小的客廳,則應該 選擇吸頂燈。這是因為,光源距地面2.3米左右,照明效果最好;如果客廳只有2.5米高,燈具本身就應該在20釐米高左右,厚度小的吸頂燈可以達到良好的整 體照明效果。 臥室是人們工作累了休息的私人空間,與客廳需要較強的光源不同,臥室燈光應該儘量柔和,予人以溫馨、舒適的感覺。因此,燈光的顏色最好是橘色、淡黃色等中性色或是暖色。除了選擇主燈外,還應有臺燈、地燈和壁燈等,以營造浪漫溫馨的氛圍。 如果有書房,則照明的目的乃在滿足閱讀、寫作之用,故應以局部照明為主,款式簡單大方即可。應該考慮的是燈光的功能性,光線要柔和明亮,避免眩光;也可在書桌上放置一盞臺燈作為局部照明,使人舒適地學習和工作。 廚房適用的燈有吊燈、吸頂燈、筒燈等。在選擇這類燈具時,除了要有足夠的亮度,還需要考慮防潮濕。廚房燈具的造型應盡可能簡單,方便擦拭,但也應慮到造型而否與家庭總體裝修風格相統一。 浴室方面,目前市場上正在銷售一種防水燈,這種技術含量較高的燈具最適合在浴室使用,使用壽命也較長。浴室安裝防水燈,現已成為一種潮流。 人生理念與啟示 從最初的一間小公司,到今天擁有十多間公司和工廠,員工數百人的利興集團,將近半個世紀走來,楊清芳的人生理念與啟示是:一個人只要努力,他就有機會從低層,逐漸向上發展。處於任何境遇或地位,只要傾力以赴,必能從中吸取經驗,為他日後的工作鋪平道路。最忌的是:對自己的職位和薪酬不滿,卻不思如何上進。許多員工常有「要我幹這些撈什子的工作,豈非大才小用」的不滿和牢騷;其實,任何一個職位都是向上發展的階梯。 當然,楊清芳也不否認一個人的成功,除了勤奮努力之外,多少也得靠運氣;但這運氣卻非從天而降,而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巧妙結合。他進一步地闡釋:命運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能否成功,全憑個人的努力;一分耕耘,自有一分收穫,那是肯定的! 領導宗鄉團體,不遺餘力 初抵新加坡,在未找到工作之前,楊清芳曾寄住在湖峰社五天。事業有成之後,他不忘過去湖峰社對他的照顧,因而在各方面予以大力的支持,現為該社榮譽會長。 楊清芳於五十年代末加入金門會館成為會員。1975年,他獲選成為董事,先後擔任過副財政、正總務、正交際、正福利等職,現為副主席。他也同時在當年浯江公會副主席蔡普中的推薦下加入該會,於八十年代開始擔任主席幾近二十年,後退位讓賢;現為該會信託兼會務顧問。 浯江公會原置有屋業於芽籠九巷。楊清芳擔任主席期間,浯江公會於1990年遷入金門會館大廈。楊清芳說:「與金門會館同在一個屋簷下,旨在與金門會館相輔相成,避免活動的重復。例如:金門會館頒發大專學院獎助學金,浯江公會就專注中小學獎助學金;浯江公會附設互助會,金門會館就不必再設。總之,金門會館開辦的班級,浯江公會不必開辦。其他如新春團拜、歡迎海外嘉賓,以及節日慶祝,都可商酌聯合主辦,集中人力、物力和財力,把活動搞得更好,為鄉親作出更大的貢獻。」 星洲福建楊氏公會,顧名思義,即是所有居住在新加坡福建籍的楊氏族人總會。楊清芳於1999年出任這間公會的主席至今。星洲福建楊氏公會的前身為「四知堂」。該堂成立於前清宣統三年(西元1910年)。1920年易名為福建楊氏弘農公所。日治時期,該公所遭受破壞,檔檔案盡失。1945年新加坡光復後,重新展開活動,1947年7月26日舉行復興第一屆職員就職典禮,1959年再次易為今名,凡屬福建省楊氏宗人均可參加成為會員。 楊清芳說:「這組織已有近百年歷史,它在敦睦宗誼方面作出了重大的貢獻。目前,公會除了頒發中小學獎助學金,也設立卡拉OK活動中心,以鼓勵更多族人前來會所活動。公會也多次組團赴閩尋根溯源,並參加全球董楊童懇親大會。我們希望能藉此加強年輕一代的尋根意識,促進宗親之間的情誼。」 新加坡大大小小的楊氏宗親會約有七、八個。1949年,有鑒於一些宗親會各自為政,鮮通聲息,隔閡殊深,楊氏宗親賢達之士乃倡議組織楊氏總會,旨在團結宗親,聯絡宗誼,進而發揚祖宗美德,為社會、國家作出貢獻。楊氏總會歷任會長為楊惺華、楊天球、楊紹和、楊啟霖、楊順來、楊慶勤、楊雙標。2004年,楊清芳眾望所歸,由副會長升任會長乙職。之前,他已是該會永遠榮譽會長,出錢出力,對楊氏總會貢獻殊大。 擔任懇親大會籌委會主席,顯見領導魄力 楊清芳領導楊氏總會之後,繼續以團結宗親為己任,俾謀求宗親更大的福利。在這之前,他於2001年擔任全球第七屆董楊童懇親大會籌委會主席,協助楊雙標會長籌辦懇親大會,更顯見了楊清芳的領導魄力。是屆懇親大會,參加者來自中國、臺灣、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緬甸、泰國、韓國、香港,嘉賓雲集,多達數百名,熱鬧非常。 「宗鄉團體在新的環境裏,依然得負起發揚傳統文化、灌輸傳統價值觀的任務。但固守本土還是不夠的;擴大國際網路,與各國宗鄉團體交流,將有助於加強彼此在文化、教育、科技與商業上的合作,從而把宗鄉團體的功能發揮得更淋漓盡致。」楊清芳衷心地說道。 楊清芳也是新加坡傳統南音社名譽會長,極力支持傳統南音在新加坡的活動與發展。他指出,南音是優良的中華文化傳統地方音東,再不好好扶持,這門音樂就要消聲匿跡了!此外,他也是附屬在星洲福建楊氏公會內的仁愛慈善中心的名譽會長。 注重飲食,散步軟體操以養生 雖然已是八十五高齡,但楊清芳依然精神奕奕,這和他平素注重飲食健康,每天進行有規律性的運動有關。每天早上五時左右起身後,他必定在自家的庭院裏散步和做軟體操。「早上空氣清新,每天固定做半小時的運動,即便只是散步和做軟體操,一樣有益身體健康。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不宜做劇烈的運動,散步和做軟體操是最適宜不過的了。重要的是,要持之以恆,不可一曝十寒,做一天,體息三天。」他說。 飲食方面,他和其他南來的鄉親一樣,喜歡吃蕃薯糜,數十年來如一日。「金門受風沙摧殘之苦,地瘠缺水利,只有蕃薯、花生、大小麥、玉米、馬鈴薯等農作物,三餐常以雜糧、海產裹腹;而以蕃薯糜為主食。從小,金門人就是吃蕃薯糜長大的。來到南洋,飲食習慣依然難改;蕃薯糜還是在家用餐的必備膳食。」他說。 每逢星期日中午,金門會館必備蕃薯糜,讓在會館活動的鄉親們享受家鄉菜。楊清芳亦必儘量抽空前來會館,一者搓搓衛生麻將消遣;同時也可與鄉親們共用家鄉菜,聚敘話家常。 期望金門成為世界旅遊焦點 楊清芳在事業有成之後,對家鄉公益,例如在祠堂廟宇與學校機構設獎助學金,輸財出力,不落人後。近二十年來,他幾乎年年都回鄉,或參加慶典,或省親訪友;對家鄉的發展神速亦表示非常地欣慰。他說:「早年,金門交通不便,島民往往得翻山越嶺,才能到另一個村莊。日據時代,道路系統已具雛形。五十年代,金門成為前線,由於軍事防禦與補給的需要,公路的興建乃成為刻不客緩的基本公共設施。經過多年的發展,今日的金門,公路四通八達,景點處處,我們期望金門成為世界旅遊焦點。」 國共對峙,金門曾有數次戰役。為防禦戰爭而留下的軍事設施與戰事遺跡,更成了金門的特色。這些地方,例如「翟山坑道」、「古甯頭戰史館」、「八二三戰史館」、「馬山觀測所與播音站」、「九宮坑道」、「瓊林戰鬥村」、「太武山公墓」等等。楊清芳說:「金門人永遠忘不了戰爭帶來的災痛。逝者已矣,希望這些戰事遺跡能警惕後人勿重蹈覆轍,並認識戰爭的可怕!」 楊清芳於二十八歲結婚,德配蔡氏夫人亦金門人,育有五子,名慶麟、慶祥、慶隆、慶強、慶富,都在集團裏襄理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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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那個時候,每逢單號的晚上,七點一到,如雷的炮聲便準時在耳邊響起。有時炮聲先遠而近,有時先近而遠。當震耳欲聾的炮聲近在身邊時,死亡的陰影便籠罩在每個人的心中………。因為,每一個巨大的炮聲,都深深威脅著──躲在防空洞的每一個大人和懂事的孩子。那時,大家所期盼的,就只有「平安」二字。只要能平安走出防空洞,只要明早還能再看到日出,那就是………就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爺爺說到難過處,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我忙站起身來,幫爺爺和明珠再倒杯柚花茶,讓他們也潤潤喉。 「當年,跟隨著政府來台之前,那段逃難似的苦難歲月,現在還深刻地烙印在心中。沒想到,在這個小島一住就是五十多年。這之中,島上曾有過的大大小小戰役,有那一次我沒有親身經歷過。烽火連天的日子,生命如蜉蝣,總是讓人有朝不保夕的惶恐。炮聲隆隆的生活中,任誰也不敢奢求──明天會是什麼樣的日子。想想,人真是不能生長在亂世中,那樣的日子是很難熬的。小老弟。」 爺爺的心情平復了許多,內心的感受卻依然是強烈的。 我沒有經歷過戰爭,也感受不到生活在槍林彈雨中的恐懼。但是,幾年前「921」的那一場大地震,那一場天搖地動的大災難,把人的心都震得魂飛魄散的。我是親身體驗了,那一場九死一生的恐佈。 那一天,我忙到凌晨一點半過後,才剛把前些天採集到的資料,整理告一段落,準備存進個人電腦裡。突然,一陣的強震,把我整個人都震得倒地不起。一屋子的物品,全都掉得滿地都是。耳邊,都是東西掉落、碎裂的聲音。甚至,屋子塌陷、倒下的巨響,如雷貫耳的陣陣傳來。沒多久,左鄰右舍呼叫、哭喊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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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話可不能這樣說,人家是一片好心才肯來幫忙。」 「人心隔肚皮,」她不屑地,「他存的是什麼心,妳知道嗎?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來幫忙,妳清楚嗎?我說大嫂啊,妳不僅不瞭解這個社會,也不懂險惡的人心,將來絕對會吃虧的。」 我無語地拿起鋤頭和畚箕,想繼續未完的工作。 「不必麻煩你了,」她搶過我手中的鋤頭,「這些糞土我明天會叫我們家戇牛來處理,你就省省力氣吧!」 我的自尊已受到嚴重的傷害,內心有無比的難過和憤怒,但我並不能在這裡大吼大叫,或出言來頂撞一位愛子心切的老婦人。仔細地想想,我是為何而來,難道真如林玲所說,想以勞力來換取小美人的愛情?起初或許是如此的,但今天的來到,絕對是遵守對一位老年人的承諾,不願失信於一位老年人。而此時,面對一位不可理喻的婦人,熱臉貼著人家的冷屁股,我又有何顏面留在這裡。 我禮貌地向楊伯母告辭。 「孩子,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她緊握我又髒又臭的手,無奈地說。 「伯母,沒什麼,」我苦澀地笑笑,「改天再來看您。」 「你最好離小紅遠一點,不要再來搗亂,’婦人咬牙切齒地警告我說:「楊家的田地由楊家人自己來耕作,不必勞你這個外人來做幫手!」 這裡已沒有我留戀的地方,我極端氣憤地瞪了她一眼,而後轉身就走。 跨上公車,我心想,是否應該先到山外,把這件不愉快的事告訴小美人?但繼而地一想,人家已是一個有婚約在身的女人,我理應離她遠一點,以免瓜田李下、製造更多的是非。況且,滿身髒兮兮的,也不適合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