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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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何必曾相識─閩南文化研討會旁記
閩南文化研討會的第二天,尤其在聚落導覽的午后,我們這組的路線是翟山坑道、金門城明朝老街、酒廠、后浦,在第一站大夥兒下車後,我們集合在坑道前的「大舞臺」前,那可是以前軍管時期將官訓話的場所,那可是歷史的見證!這時忽見不遠處一群看來有別於我們的客人,只見有人一直在他們旁邊小心翼翼的介紹,他們也專心的聽著解說,漸漸的,我知道他們是山后民俗文化村「王敬祥」先生的後代,王先生對中國的「催生」可是貢獻良多,我聽說國父最喜歡吃館長阿嬤煮的鹹飯,而長子的名字是國父親自命名的,他們在當時可是投下重資來幫助國民革命軍建國大業的呢!而今回來的他們都已然是孫字輩了,王館長也已七十好幾了呢。上車後,經車上導覽人員公開熱烈的一番介紹後,我方進一步得知他們的來歷,他們一行不只來自日本,也來自台北,他們是王柏林館長、夫人、女兒及親戚,此行專程回來參與盛會。 在車上,坐在我旁邊的一對夫婦,我們過了陌生期後開始聊開來,王伯伯(大家如是稱呼)的姑姑就是他媽媽,他算半個金門人,卻從未回來過,人就住在台北天母,我也順勢聊到我以前就讀的銘傳就離天母不遠,他也直誇說銘傳畢業的學生不輸高學府的,而且他們也真的比較過,好像是給我這個例外的校友打了一劑強心針。事出巧合,機會也難得,他們接到日本打來邀約一同回來的電話,因為表弟要回金門演講,所以一起回來。他們此行本想把外婆(在鼓浪嶼)的骨灰帶回來,後來才知道這等人生大事不能馬虎,那可是得看日子的,而且必需在清明節前後才行;我說看來那只好以後再等機會了。他們問我金門的學生好不好教、金門的治安好不好等等,關心眼神流露無遺,可惜我說慈湖附近他們也是莫宰羊。我知道他們信天主教,他們也問我金城的教堂在哪裡?不知我手指、口說的左轉、右轉,他們搞得清楚嗎?尤其現在說的和他們住的金瑞飯店剛好相反,只是他們似乎是真的想找時間去一趟。 其實,最有趣的還是我們在金城街道上的時候,我說這裡是「東門菜市場」,她們竟說「我們那裡也有個東門菜市場哦!」王館長夫人在店中買了海蚵乾,還問老闆是不是石頭蚵,買了干貝,問老闆是不是故意切得小小的,還買了二支小巧可愛的秤,雖然一旁的女兒一直嚷著拿不回去了啦!她如獲至寶的高興形於色;在貞節牌坊前,我有意請他們嘗一下金門的「鹹粿」,熱呼呼的捧在我手上,他們吃後直說好吃,然後,女兒帶著媽媽不聽課,自顧自的走離人群,一會兒功夫,手上拿著春捲皮邊撕邊吃,而另一手也是一包鹹粿,後來竟然有了新點子,拿春捲皮包著鹹粿吃,還推薦給其他人吃,真是鮮啊!他們直誇那皮好吃,我說好多台灣觀光客還特地買回去呢!這時媽媽趕緊叫女兒來拍照,我也拿起相機留下這難得的鏡頭。她們的那一包顯然生意比我的好,女兒還不時消遣「你的還沒有賣完啊!我的賣光了。」其實我知道其中有部分是媽媽硬塞給某年輕人的,路上他們和一位年輕人聊到「鼓浪嶼」,夫人問說:「你去過鼓浪嶼啊!那你有沒有去我們的菽莊花園?」聊得可開心呢!在「魁星樓」前許維民主任介紹完後大家開始前進,媽媽才問這是什麼廟?我說是祭拜一些海難喪生的,這時她虔誠的想點上蠟燭,可惜一直點不著,只好用隻手拜。兩位老人家的體力算不錯,只有少數幾次我們提醒他們歇息一下。在總兵署的介紹完後女兒問我這是姓許的地方嗎?我只好簡略的做了一下有關練兵等事。走在陳氏宗祠附近,女兒和媽媽默契十足的和一位老伯聊天,那正是時常會在大街小巷穿梭出現,平易近人、口中大喊「豆花」的袁老伯,她們倆脫隊和老人家聊了開來,前方人群已轉進「城隍廟」,我站在轉角乾著急,待我不得已前去「催」她們時,她們才手提豆花笑容滿面的談論她們的發現,夫人高興的跟他先生說,那老伯稱「何應欽」為舅舅,那老先生已九十多歲,身體硬朗,女兒還一直問我可以買報紙嗎?她想買「金門日報」回去做紀念,她每到一個地方就會買當地的報紙回去,無奈我的回答是明天再拿一份家中的給她,其實真正原因是因為架上沒有那四個大字。 在街上走的時候,我聽到了他們對金門的建言(女兒說的):「其實我們有的可以保存下來,然後有的才再加上一些現代的東西,:::」,晚上他們還得回去山后參加「家庭聚會」,媽媽並且高興的說:「聽說還會上電視呢!」我解釋大概是本地的第四台吧!他們在外人眼中的風光,在我這凡夫俗子看來更有一股樸實,而回到車上前往浦邊吃晚飯的途中,我彷彿又想起稍早大家對他們的歡呼:「給你拍拍手,給你削蘋果,給你放煙火,給你去日本,給你去神戶遊玩(閩南話玩的意思)」而且應眾人要求一再「安可」,嗯!好特別的一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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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父親微嘆了一口氣,「人家是一片好心啊!」 「阿爸,您說的沒錯,但這份人情我們一輩子也還不完。」 「話雖不錯,但她並沒有貪圖我們什麼,她的父母也對你疼愛有加,或許是基於同情和關心,進而願意幫助你!」 「阿爸,我始終認為,凡事靠自己比較踏實;有多少力量就做多少事。與其以後讓人指指點點,不如現在腳踏實地。您不是經常說:窮要窮得有骨氣嗎?」 「孩子,你是長大了,」父親興奮地說:「一年初中竟能把你陶冶成一個知書達理的時代青年,不錯,人要有志氣,窮要窮得有骨氣,這是為人處世不二法門。但你必須把你的想法告訴蔡郁娟,冀求她的諒解,千萬不能把得來不易的友情,讓它在一夕間失去。」 「她現在正在氣頭上,明天見不到我回學校一定更生氣,但我會利用時間寫信向她解釋的。」陳國明說著,竟有些感傷,「阿爸,說真的,我很珍惜這份情誼,她的父母也對我關愛有加。阿爸,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給予我的那份愛!」 「人是有感情的,阿爸能瞭解你此時的心境,」父親慈祥的臉龐,流露出一絲無奈和感傷,「孩子,生長在這個貧困的家庭,的確是委曲你了……」 「阿爸……」陳國明的眼眶,有無數晶瑩的淚珠在蠕動…… 第十五章 鄉村的清晨既寧靜又安祥。 陳國明晨起,就獨自在院子裡背誦副官為他寫的英文單字,復又朗讀補給官送給他的︽古文觀止︾,然後向阿獅伯仔批了燒餅油條,沿著駐軍的碉堡和基地高聲喊著:「燒餅、油條」,或到鄰近的村落喊著:「燒餅、油食粿」。只見他的腳步輕盈,聲音宏亮,待人親切有禮,除了受到天候的影響,平常時日,幾乎費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把批購來的燒餅油條賣完。雖然賺取的是蠅頭小利,但久而久之,必然能積少成多。 陳國明也利用空暇時,給蔡郁娟寫了好幾封信,但卻始終沒有接到她的回音。或許她還在生氣?或許她真的不理他了?但陳國明內心似乎很坦然,他的確沒有接受蔡家資助的權利。雖然蔡郁娟基於同學的情分,以及近一年來兩人如兄如妹般地相處,無形中已衍生出一份深厚的兒女情誼,但這畢竟與金錢無關。再過一段時間,他勢必又是金門中學的學生;雖然蔡郁娟讀初三,他讀初二,兩人的學歷相差一年,但他們何嘗不能成為一對相知相惜、相互鼓勵和照顧的好朋友呢?倘若接受她家的金錢資助來完成學業,這份人情他此生要如何來償還?將來一旦有什麼變化或差錯,他又如何對得起蔡家二老?因而,他始終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和蔡郁娟的友情也禁得起時間的考驗,但這顆友誼之球似乎掌握在蔡郁娟手中,往後是否會有什麼變化,並非是一個貧寒人家子弟所能預料的。 蒙受天公祖的庇蔭,今年的雨水不但充沛,而且沒有受到蟲害,無論是蕃薯、芋頭、花生、高粱、玉米和大小麥,都依時序長成或結果;尤其花生更是粒粒飽滿,高粱和大小麥稈也承受不了結實的果穗而彎了腰。一斤多重的蕃薯,半斤以上的芋頭,幾乎處處可見。欄裡的豬肥了,牛羊壯了;吃了玉米和大麥的雞鴨,不但長得快,蛋也生得多。村中的父老都說:從共軍炮打金門以來,今年是難得的「好年冬」。做穡人一個個眉開眼笑,高粱可換米,花生可換油;小麥可磨麵粉,大麥和玉米可餵養畜牲和家禽;芋頭可賣錢,蕃薯是農家的主食,剩餘的可餵養豬牛,對於一個貧困的農家來說,無形中獲得許多改善,也增加不少收入。 陳國明的父親,挑選了一些蕃薯和芋頭,又盛了半麵粉袋煮熟曬乾的花生,要陳國明專程送到蔡郁娟家,除了感謝蔡家對他的關照外,也要他順便看看蔡郁娟,如果有什麼誤會,必須當面向她解釋清楚。陳國明面對慈祥關愛的父親,一時感動得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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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四首
別永成 (之一) 風沙灰飛流轉煙 半百十二逐浮雲 清瘦長謹慎言 方耳濃眉炯有神 幾回談笑迎風生 豈知有恙病在身 淚對愁眠眼朦朧 恨向天邊未呻吟 (之二) 百年石頭應解裂 千壽黃金亦銷鎔 送君不覺有離傷 且留情誼一萬重 人生名利總相爭 獨兄瀟洒到老翁 憶昔把酒少啣杯 死生猶疑在夢中 漁村十一月七日雨 (之一) 雲端幾堆幾層雪 海岸幾彎幾重霧 遠眺山巒白茫茫 風急雨亂意模糊 曾經醉裏說風涼 孰知風嘯似鬼哭 每當窗前風鈴響 坐對孤燈展書讀 (之二) 門庭樟樹沐浴香 伯玉白楊氣燄新 漁村從來無多巷 恰似羈旅異鄉人 十二華年漁村夢 夢裏乾坤亦難尋 縱使相遇看陌生 似曾相識笑逢君 簡譯: 風沙揚起灰塵,灰塵向四處流竄轉為雲煙。永成兄以六十二華年,像浮雲掠過一般,離開了塵世。想起他那張清的面容、乾癟的臉龐、修長的身影,還有謹慎的言行,真讓我印象深刻。大耳、濃眉、還有炯炯有神的眼珠,令我總覺得特殊。有幾回和他開懷談笑,忘情地訴南道北,此時已些微感覺他身體有不適反應。但那裡會知道他已病了好一陣子呢?當我和縣府人事室主任翁正義去看他時,看他痛苦的躺臥病床,此刻酸澀的苦楚,伴著欲滴的淚水,令人萬分難過與不捨。昔時雄心壯志,亦難掩失意之情,看他望著窗外無涯的天邊,我想他可能還有一些遺恨未了呢! 世間的東西,沒有比金石更長壽了。然而百年的石頭,有時難免也會因脈理而解裂。千年的金子,也會遭到被利用而銷鎔。永成兄你打電話和我道別離,我心悸且悲慟,千言萬語難從頭,但內心非常高興,因為我們這份情誼深厚,比百年石、千年金還堅固一萬重呢!唉!人生在世離不開名利,只有捨棄名利的人,才會在無意中得到名利。而世間到底有不愛名利的人嗎?現在你已瀟洒走完一生,我也已蓋棺論定你就是我說的這個人。想到以前聚在一起喝酒,你不喜愛喝酒,且很少杯觴引滿,如今卻早先離開我們,這是什麼原因啊?還是冥冥之中已經註定了,真令人無法釋懷。 遠方的雲海,像幾堆幾層的雪,高掛天空。漁村重疊彎彎的海岸線,霧一重一重的逼近。太武山巒飄落著細雨,一片白茫茫。此時風驟雨泣令人意識模糊。我曾經在漁村的雨夜說風涼話,同時抗告風雨在此地的暴行。唉!誰知道漁村是太武山與海岸之間的風口,風速急遽,勁道無比,夜裏的風嘯有如鬼哭,又如何能與之抗告呢?每當窗前風鈴聲響起。不管外面風雨如何,我獨自坐對孤寂的檯燈,讀書到深更,搗火至天明。 門庭後面的樟樹,散發淡淡的芳香,這是我每天熟悉的味道。伯玉路上的白楊樹(種於開瑄國小旁又名檸檬安樹),高高聳立於雲霄,令人印象清新,這是我每天路過看到的。但很遺憾的是,我對漁村還是有陌生的感覺。例如漁村只有進而無出路,出路得以私有地打通路,有些居民協調陶瓷廠,打通牆壁開出一條,讓居民出廠至外的聯通道路。再者,漁村居民大多是過客,但我和其他過客不同,我是長期定居的住民。另一說法是,靠海邊的「相打街」因海襲被強制搬遷住此,才是漁村人。不管怎麼說,在漁村住了十二年,就算回憶從前再也難有滿意的答案了。縱使在此地看的都是陌生面孔,再見面時又都是似曾相識者,見面打打招呼、互相問好,想想人生如果不是這樣,那麼又會是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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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哉浯洲遊》浯洲招牌小吃
遊山玩水之餘,也能嘗遍美食,不啻人間至樂,金門遊一遭,正可滿足這般願景。 迥異於台灣「竹蚵仔」的鬆弛口味,金門的「石頭蚵」絕對Q度加級,蚵仔個體雖較嬌小玲瓏,但嚼勁一流。配加金門純手工製作超韌度的麵線,即成美味可口的「蚵仔麵線」,或當正餐,或當點心、宵夜,保證讓饕客吃得齒頰留香。若與金門農家傳統自製純正的地瓜粉混合,煎製成酥?香甜的「蚵仔煎」,其香Q美味可是多少金門鄉親旅居外地最魂牽夢縈的家鄉小吃,更是多少金門旅客遊金必點的風味特餐。一旦包裹地瓜粉的蚵仔則可料理成「蚵仔炸」,趁熱咬下,馨香鮮美蚵仔甜汁頃刻溢滿口內,鬆酥爽脆,三五口保證不能飽足味蕾的要求,最具續吃不罷口的魅力。添加蔬菜細絲,四周以麵粉黏附油炸成的「菜炸」,則是另類的蚵仔小吃,但這款風味須於天寒時節才得品賞。金門盛產海蚵,並以海蚵素材研製出來的多種賞味小吃,確定是不同於台灣夜市或餐館的口感和口味,抵金一遊時,別忘在任何鄉鎮的餐館或小吃店、攤販嘗新一番,只要吃過,相信終生讓你懷想惦念! 海蚵多樣食譜堪列為金門風味小吃首位之外,「廣東粥」亦是可令鄉親回返故里解饞,同時可令老饕遊旅金門的難忘回憶。用白米熬成不見米粒的稀粥湯,再酌添瘦肉片、豬肉丸、雞蛋、豬肝或魚片、芹菜花等,於饑腸轆轆的清晨,邊冒熱氣邊囫圇吞嚥的溫暖景象,稱得上是人生一大享受。若再佐配油條或水煎包進食,油而不膩的飽足,清香滑膩的美滋,又豈只是「民以食為天」的基本果腹要求而已?工作效率在肚飽腸滿之下又豈能不倍增呢? 「黃魚」獨佔鰲頭,曾是金門海鮮魚的專屬代名詞,不知征服過多少金門人和外來賓客的胃囊。可惜近年在大陸沿海濫捕、濫電之後,能巧遇並品嘗到黃魚已是莫大的好運與幸福。倒是透過「小三通」的便捷,純鮮的海產小吃恣意在金門大街小巷的餐館、小吃店攤泛濫,食得方便,食得滿足,也食得難忘! 素被農家視為「拒絕往來戶」的牛肉,在金門曾不普及,但經巧手廚師精心調煮後,已然蔚為飲食的大亨,在小吃界自立當家門戶,那就是位於金沙鎮高坑村,由陳雅商負責的「高坑牛肉店」了。全牛的烹調美味,不但美名遍金門,甚至透過傳媒和口碑早傳播台灣各地。「全牛大餐」如今已是金門風味特餐之一,聽其名,不妨也來嘗其食印證吧! 「滿煎袋」是金城城區街心的甜點心,以兩片麵粉餅皮黏合,內包花生細末或紅豆沙煎成,既可填飽飢腸,且可充塞經濟不富裕時代一般人家的甜點零食,深信是多數金門人成長階段不可避免的零嘴。來一片,遊客必能吃得訝異與驚喜。「潤餅」(俗稱漆餅)是金門的另一項麵餅傳奇,遍布五大鄉鎮,平時即有少數固定攤販出售,逢年過節賣者尤多。超薄韌Q餅皮,可包裹菜絲肉碎,可夾麻米老、貢糖,亦鹹亦甜,以之油炸而成春捲,吃法多樣,各有風味。 一口酥、貢糖、寸棗糖、花生酥、麻米老、米香、麻花、腳車餅…等甜味小吃,是搭配飲茶的小茶點,多以金門自產的大顆粒花生釀製,香酥爽脆,甜而不膩。閩式燒餅,沙美街上獨賣,甜口味滑嫩,鹹口味油潤,廉價又物美的品質是令人吃得滿頰餅香、芝麻香。走筆至此,是否食指大動,躍躍欲試呢?一趟金門兩夜三天跟團行或自由行,保證看倌吃得甜蜜蜜,喝得魂飄飄;捎幾盒特產、小吃,自食、餽贈兩相宜,真可滿載開懷暢心歸! ──系列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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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城中三年永難忘懷
我是金城國中第一屆畢業生,也是全國第一屆國中生,每當有人問起,似乎有一股神 氣與得意的感覺,我也莫名所以,大概是榮獲兩項「第一」吧!民國五十三年,母校以延長義務教育試辦學校誕生,正如校歌所唱:「延長義教,我校首辦,莘莘學子,獲益良多」,當年來自金門各鄉鎮、各角落的國小應屆畢業生,齊聚一堂,展開我們相聚三年的國中生涯。 創校之初,學校就像剛出生的嬰兒,從頭到腳都是新的;也像剛組成的家庭,百端待舉,硬體建設仍在施工,教學設備正待充實,操場尚未整建,沒有圍牆,沒有廚房,沒有:::::,學校伴隨我們一起成長,我們也看著學校日漸茁壯。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們的大家長─唐與程校長,校長慈祥和藹,長得矮矮胖胖,肚子圓圓滾滾,長相極為可愛,當年大約六十歲左右,但身體非常硬朗,遠足時,他一定身先士卒,走在前頭,平日對待學生,視同己出,尤其我們住校生,每個月的伙食費是二百元,一些清寒子弟繳不出來,校長體恤學生之清苦,不但可以延緩繳費,而且可以拿家裡種的蔬菜、地瓜來校抵繳,國三時,我們還可把用不完的作業簿退還賣給學校,這種作風,令我們學生更加敬愛與感動。 校長籍貫江西,道地的鄉音,令我們學生聽得一頭霧水,記得每個禮拜的週會,他都會 在頒完獎後,講了一段話,開頭固定這樣說:「今(ㄐㄧㄣ)天(ㄊㄧㄢ),頒(ㄅㄢ)了(ㄌㄧㄠ)兩 (ㄌㄧㄤ)項(ㄏㄤ)獎(ㄐㄩㄥ),一項(ㄏㄤ)是整(ㄐㄧㄣ)潔(ㄐㄧㄚ),一項是秩(ㄊㄧ)序( ㄕ),:::::」起初,真的不知所云,久而久之,不但聽懂,而且學得很像。他還說上街(ㄍㄞ)賣鞋(ㄏㄞ)子;一些頑皮的同學,有時會故意逗他惹他,而後一溜煙跑掉,他就說: 「你(ㄋㄧ)再跑(ㄆㄠ),我就殺掉你的頭(ㄊㄧㄡ)。」這些鄉音,始終留在腦海。 校長自奉儉約,樸實無華,校長宿舍竟與學生比鄰而居,合住一間教室,中間用甘蔗板分隔,校長住處空間狹小,設備簡陋,僅能一床一桌,由於甘蔗板並無透頂,睡在上鋪的同學,只要站起來,即可一覽無遺,睡在下鋪的同學,有的會偷偷挖洞,一窺校長之動靜,而後躲在被窩,交頭接耳,品頭論足,有時忍不住笑出聲來,此時,校長隨即拿了棍子,悻悻然走了過來,由於不知誰在笑,更無人敢承認,校長有時打錯人,有時也莫可奈何 。 當年師資難求,校長每年都要赴台聘任,當時的老師,大部分都是外省籍的,少部分是本地或台灣籍的,外省籍的老師,鄉音純然道地,加上南腔北調,懸殊頗大,一時要適應各種腔調,實非易事,因此,聽課倍覺吃力,曾有一位公民老師,鄉音重到聽不懂,板書草到看不懂,當我們試著適應時,老師又要調走了。幸好我三年的導師,一直是黃武仁老師,黃老師負責盡職,教學認真,對我日後的影響,至深且鉅。 當年由於交通不便,住校相當踴躍,我們以教室當寢室,睡的是通鋪,分上下兩層,數十人住一間,由於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當時的管理組長,大概是軍中轉任,對我們的生活起居,完全採取軍事教育,每天都要模仿軍中早晚點名,棉被內務要求整齊劃一,最後一名的那一組,晚點名時便要接受打手心的處罰。也許是當年的嚴厲管教;同學大多循規蹈矩,品德端正。後來由蔡新國老師接任,採取比較柔性的教育,他常會在晚自習過後,到寢室與我們聊天,鼓勵我們上進,眼光放遠,並告訴我們大學多彩多姿的生活,無形中,已吸引同學逐漸嚮往大學,且成為努力的目標。 記得國一入學,由於廚房尚未建好,必須上街用餐,當年一大碗白飯是一元,一大碗豬血麵線也是一元,每人一餐的費用大約就是二元,餐餐如此,一成不變,實在捨不得吃些貴的,後來廚房蓋好了,我們便集體在校用餐,男生必須輪流與伙夫於清晨四時左右,至東門市場買菜,然後與伙夫一起扛著那笨重的菜回校,每次扛回之後,總是肩膀痠痛、體力不支。我們以教室當餐廳,書桌當餐桌,每人一盤,當時正在發育,食量很大,深恐飯不夠,男生幾乎是囫圇吞棗,狼吞虎嚥,好像吃飯大賽,比看誰快。 當時我們整天生活在一起,每週六下午返家週日下午來校,一週回家住一宿,那時的我們真是純潔無邪,腦筋所想,只有讀書,同學幾無不良嗜好,書讀累了,轉個身,便與同學較腕力,下課時,我們又玩起立定跳遠、舉水泥磚、推樹幹,放學後,我們或圍一圈打排球,或分兩隊打籃球,生活也是多彩多姿,那時沒有圖書館,清晨起床,同學便會主動找一幽靜角落,背起書來,或到學校的鄰居─墳場(今已遷移),坐在墓碑前,專心看書,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大概是沒做虧心事吧!國中三年,匆匆而過,如今回憶,眷戀不已,想起以前的校長老師,內心充滿感恩;想起昔日的生活點滴,感覺無比溫馨。今年母校已過了卅九歲的生日,從當年的嬰兒期邁入了中年,在這期間,不知曾幾何時,昔日的校舍已經改頭換面,而校園更是披上新衣,景物不再,人事已非,雖然失去了懷舊的色彩,卻增添了成熟的光芒,如今母校已是設備完善,遠近馳名的國中,謹在此祝福母校校運昌隆,校譽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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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景中參禪
風景抒寫 「看不出來的,肯定畫不出來」。所以風景畫家投身自然,首先須要一個觀察的方法。而一部繪畫史不僅是形式的變遷史,其實也是『觀看』的歷史。一般人只會順從生理上的視覺感官限制;藝術家則能見人所未見,而往往化腐朽為神奇,在平凡中發現美的事物。接下來,諸多主、客觀合一的意象,在模擬活動的過程中不斷的閃現;藝術家必須採取有效率的表現形式,將它定著在畫面之上,就如同追捕獵物的獵人。 畫筆、媒材就是狩獵與表現的工具,造形就是方法與形式,想像的注入就成為精神深度。這一連串的模擬過程,須要剪裁、組織、綜合與演繹等複雜且細緻的思維,更須要心手相應的流暢技巧來配合。從藝術家提筆在畫面上畫第一筆開始,他的所有作為都是企圖通過客觀世界以抒寫出其個人的感情、思想或意念。 對藝術家而言,為了達成『風景抒寫』的流暢,藝術家必須日積月累的漸修,精進其媒材的駕御能力與造形能力,那是不可能一蹴可及,一時倖至的。就以媒材而言,藝術家倘若能熟練多種不同的媒材,當他面對不同的「意象獵物」時,他愈能做正確的判斷,從而選擇最恰當稱手的工具與媒材來表現,當他對媒材的特性愈深入探究時,他愈能洞悉媒材的局限性並進一步開發新的表現可能性。所謂「風格」就在這些經驗累積中一點一滴的建構起來。就表現形式而言,藝術家不但要熟悉完形的各種條件要素,並且要突破窠臼,避免表現形式的重複僵化,而成為老生常談的老調,更要以原創的手法,開拓嶄新的美感領域,所以藝術家枯索槁腸,就是企圖建構一個不可絲毫撼動的表現形式,藝術家必須在這一方面建立他的專業信服度,同時顯現藝術表現的嚴肅性,這一切風景抒寫的作為,都是指向同一目標──在於追求超越於形式或敘述之外的目標──藝術表現的精神深度。 風景頓悟 美學家克羅齊主張「直覺即表現」,但是文學家出身的卡萊則主張「直覺的原型,須要運用形式與媒材表現出來,才能完成美感的傳達」。無庸置疑的,文學家的卡萊,深知直覺與表現的鴻溝,而跨越鴻溝的工具,就是媒材與形式。 藝術家的苦衷,就是因為藝術雖然追求超越於形式或敘述以外的目標,可是藝術仍無可避免地受到此二因素的限制。一旦兩者產生落差,就形成「眼高手低」或「眼低手高」的情形;所以藝術家必須一方面磨練表現技法、媒材與形式,另一方面又須要精進自我的精神內涵,並且不斷的審視兩者是否貼切的緊密配合。因此在風景的抒寫中,必須一悟再悟;以毅力不斷地突破與提昇境界,不能讓任何一方有所停滯或退轉,這就形成了藝術表現的無盡追求。 驅山走海自一九九五年一路走來,已經邁入第七個年頭,諸位畫友的熱情固然是有增無減,但在心境上想來必然是與初衷有所不同,風景之「心」應該不只是當初的「一時明白」,而是歷歷寂寂,點滴在心的。 結語 一九九五年潤七月,我第一次佇立在夏墅海邊的浯江口,在夕陽的餘暉中,我告訴自己:我找到了,我終於尋回那失落久遠的夢土──我那遙遠的童年夢土,自那一刻起,夢土與真實結合為一體,兩者在我的意識中「一時明白起來」。 浯江口的夕陽每天按著季節的嬗遞而西沉,但是,就在那一天,它的顏色在我的心中特別鮮明!那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多年來一直如鯁在喉,有說予各位畫友聽聞的衝動,今天藉著這篇言不達意的拙文與大家分享,並就教於金門的畫壇先進與鄉親父老! 汪聞賓於渰雲齋燈下 二○○三年十月三十一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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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妳的心意我瞭解……」陳國明還沒說完,蔡郁娟緊接著說:「你不瞭解,你永遠不會瞭解!如果你真正瞭解,必然會把我當成知己,把你遭遇到的困難告訴我,讓我們共同來解決。但是你沒有,你選擇的是不見我,不告訴我,讓我焦急,讓我擔心和憂慮!」 「我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應當自己來解決,別讓周遭的人也來承受這份苦難。」 「你的理由難道不會太牽強?」她有些兒氣憤。 陳國明神情凝重地搖搖頭。兩人爭爭吵吵地已到了家。 「進去喝杯水?」陳國明說。 「不了,我得趕路,晚了沒車。」蔡郁娟再三叮嚀著,「我知道你現在不能跟我走,明天我在學校等你,我會陪你一起去註冊;不必為學費煩惱,我會為你準備一切。聽到了嗎?」 陳國明沒有回應她,感動的形色卻溢於言表。然而,他能接受這份盛情嗎?真能住到她家去,和她共享家的溫馨?誠然蔡郁娟真有這份誠摯的心意,但他又怎能消受得起。 「陳國明,你聽見沒有?」蔡郁娟又一次地追問著。然而,陳國明的內心依然充滿著矛盾。「如果你明天不到學校來,我永遠不再理你!」蔡郁娟說出了內心難以承受的重話。 陳國明沉默不語地陪著她走,內心所交雜的矛盾和苦楚,並非蔡郁娟所能理解。他含淚地牽著她的手,時而看看她哭紅的眼眶,時而捏捏她柔柔的小手,此時是否真能無聲勝有聲?還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又有誰能瞭解到,這對青年男女心想的是什麼? 「當王美雯她們問起,陳國明為什麼沒來註冊、沒來上課?你可知道,我的心裡有多麼地難過。」蔡郁娟哽咽地說:「陳國明,我再說一遍,如果你明天不來學校,我真的不再理你了!」 「不要這樣說,」陳國明幽幽地,「妳的好意讓我十分感激……」 「我不要你的感激!我只要你回學校讀書!」陳國明還沒說完,蔡郁娟搶著說:「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得不到你在學校的鼓勵,我會讀不下去的!」 「不要忘了,」陳國明看看她,輕聲地說:「書是為自己而讀的,以妳的家境與妳的天賦來說,只要加以用功,妳的前途絕不限於當老闆。」 「什麼事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回學校讀書!」 「我不是說過嗎,明年我一定會復學的,」陳國明試圖以輕鬆的語調,「屆時妳已升上初三了,而我才初二,我要叫妳一聲學姐呢!」 「誰希罕!誰希罕!」蔡郁娟不屑地。 「冷靜點,蔡郁娟,我的所作所為以後妳會明白的。」陳國明輕輕地捏捏她的手。「如果你明天不來學校,我……」她哽咽著說不下去,而後又流下二串悲傷的淚水。 「別再哭了,眼睛都哭腫了……」 「都是你害的!」淚水又從她的眼眶溢了出來,「都是你害的!」她揉揉眼,喃喃地說。 走過東珩,走過西吳,走過他們生命中的燦爛時光、青春歲月。陳國明送走了蔡郁娟,卻承受不了一份無名的失落感,在回程的路上,他竟然悲傷地痛哭著。然而,一踏進家門,他又展現出貧苦人家堅強的一面。 剛從山上回來的父親問他說:「什麼事惹你同學生氣啦?」父親淡淡地,「看她哭得那麼傷心,真教人也難過啊!」 「阿爸,蔡郁娟要我明天回學校讀書,她不僅要幫我繳學費,而且還要我到她家住。」陳國明坦誠地告訴父親。 「你怎麼回答她呢?」父親關心地問。 「我告訴她說:賺足了學費,明年再復學。但她始終不滿意我的答覆,揚言如果我明天不回學校,她以後就不理我了。」(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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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古厝的風
最近心頭總吹著一陣風。 前些日子,清晨上五樓洗衣服,風卻悠閒的、涼爽的吹過耳際,那樣像是夏日裡一帖涼透心脾的青草茶,那般的打從心底涼快!舒服!於是那風像老朋友一般,有種熟悉的風味,讓我的回憶溫熱了起來,古厝「深井」夏日的風,像一下子穿過時光隧道,叫醒了童年裡的許多記憶,「深井」的風,曾經吹過那滿園的花草,馨香的花在風中傳送夏日風情,古厝的風,總是穿過我們家那敞開的大門,在「深井」鼓動、翻飛,再擠進那窄窄、長長的迴廊,我們一群玩伴,躲著夏日驕陽,在古厝的迴廊笑談、嬉鬧;玩著躲貓貓,要不拿著長長的線二、三人一組玩起變幻莫測的編織遊戲,後來有橡皮筋之後,我們將長長的線改成橡皮筋,仍然可以用巧思編織出許多迷人的花樣,那些青春的日子,特別的熱鬧、豐富!雖然歲月把我們推向成長,在記憶的深處,那些風中的日子,卻是充滿笑聲、充滿快樂! 古厝的風,特別的叫我難忘!以前我們家門前就是一片廣場,所以特別受到風兒的眷戀,那風自由慣了,因此像我們家這樣寬廣的空間,自然成了風兒的最愛,於是夏夜,母親的姐妹伴便常相約來我們古厝的屋外,搬幾張「交椅」就著夏夜的繁星,就是一場盛夏的「屬於風的邀約」,屋後的「清聰舅媽」、「永冰伯母」、「董太太」、左鄰的「淵伯母」、「英姑」,她們總在忙完了家事之後,一起來乘涼,我們一群玩伴也會拿著小椅子擠在一旁,母親卻總是告誡我們「囝仔郎,有耳無嘴」,所以大人說的事我聽聽就忘了,但是那些一起玩「顧關」、「救國」、「救兵」的童玩歲月,卻是那鮮明!動人!那樣充滿活力!彷彿那風中仍有我們的吶喊聲,我總以為那風仍可以把我帶到那些日子一般。 還記得在那夏夜的夜色裡,我們有時拿著扇子撲著「螢火蟲」,大家興高采烈的追著飛舞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的亮光,在黑夜裡閃燦,好像我們帶笑的青春,那時我們是不明白「煩惱」是什麼的,古厝的風見證了我的童年,見證了我那一串快樂的青春歲月。 古厝的北面有窗子,我們喜歡在夏日的午後,一群玩伴守著窄窄的窗,在那裡攀爬,那時一陣陣的風在窗外流連,加入我們玩鬧的行列,風中有一種昆蟲,我們都叫牠「打鐵仔」,還有一首童謠,我們總是發現一隻「打鐵仔」時,大家就很興奮的追著、玩著、鬧著,童謠是這樣唸的:「打鐵啊打剪刀::」,可惜其他的都忘了,好像現在也不太容易看見牠了,我只記得牠的腳長長的,全身都是黑色,有時也會發現「蒼蠅虎」,通常也會有機會欣賞「蜘蛛」的「特異」能力,看牠編織一張「天羅地網」,這樣奇妙的生態之旅,常常讓我們在風中,快樂的分享,窗裡窗外,這一群天真的孩子就讓自己的記憶裝滿了甜蜜。 我家古厝,有東西廂房,應該就是閩南建築「一落二櫸頭」的櫸頭,我記得,那屋頂是平的,所以夏天常用來晒花生,但是夏天的夜裡,有時屋裡太熱,我們會爬到屋頂去乘涼,以前沒有路燈,所以我們可以欣賞到美麗的「星星」,大家爭相吵著:「那是銀河」、「那是織女星」、「那是北極星」,那些一起讀星的美麗夏夜,曾經讓我們的童年豐富而迷人,彷彿那些日子依然在風中閃亮! 我家的「深井」,夏天的艷陽特別的耀眼,所以是母親晒棉被的最佳戰場,而那個時光是我們放暑假的日子,精力旺盛的我們挑了一個可以發揮火力的戰場,在「深井」玩起「打仗」的戰鬥遊戲,於是在棉被下鑽進鑽出,兵分三國大家一起「戰鬥」,常常玩得滿頭大汗,玩累了迴廊涼爽的空間,是我們的最愛,而那一陣「涼透心脾的風」,就這樣善解人意的吹進「深井」穿過我們的心,吹散我們滿心的暑氣。 最近,心頭總是吹著一陣風,讓我回到熟悉的歲月裡,生命中那一群玩伴,在心頭鑽動,那些左鄰右舍的大嬸、舅媽純樸、疼惜我們的聲音,好像仍在風中響著,小鎮的風,曾經陪著我們成長,見證了我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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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呀!
又在發飆了!我的天啊! 傍晚時分,天空是一抹淡淡的澄掠過淺藍色的柔和組合。當那美似畫的夕陽半垂西邊那一頭,和諧的色彩灑落我視線所及之處,清爽的晚風拂面而過,掃去被烈日薰出來的悶熱,好舒服,舒服到想睡了:::::「××!××!」一陣陣的喊叫聲將眼前這般美景─快!狠!準!剎那間撕成碎片!「你怎麼還沒做?」、「晚餐呢?」、「衣服收了沒?摺了沒?」:::::這不是貴婦人在責怪『笨傭人』啦!而是我們家『老夫人』每天必說的詞兒。 生活了20幾個年頭,讓我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模式。因為她對環境品質的嚴格要求,已經是眾人皆知的境界了,就算是難得的周休二日假期,她也不想浪費掉,起個大早整理菜園或來個大掃除。以丹田的力量。把我們一一點兵,叫到我們完全清醒為止,連鄰居都會被她的操兵聲給叫醒呢! 這幾年,因家裡的小孩幾乎都在台北唸書,雖然少了四個『笨傭人』可以「ㄘㄟ」,但家裡的聲音變得『寂寞』許多,加上經濟壓力的擔子落在家中二老肩上,使得她笑口常開的臉龐添上了一些淡淡的憂,身上也因長年累月的『過度操作』,出現了許多病痛,尤其是經歷車禍,肇事者出爾反爾,仗著自己在金門沒財產,不履行法院的判決賠償,讓她愁上加愁,也讓我們看得好心疼啊! 近來,常聽她抱怨這裡痠,那裡疼,身心卻仍舊未曾停止『加班運作』,只要有一件事情沒有解決,她就會輾轉難眠、翻來覆去到天亮。她雖然書沒讀多少,但她總會藉由自身或周遭人的人生經歷,作為警惕我們的範本。這些年來,她的身分已從嚴母漸漸『昇華』成朋友,大部分時間,彼此的溝通是零距離的,只是偶而還是會『老夫人附身』啦。然而最近,我發現我似乎也有點「囉嗦」的前兆:::。 她常說:「你們的成就是我的快樂」,我卻要說:「妳的健康快樂才是我們最大的平安符」。看她連睡容都是眉頭深鎖,真想罵罵她!該好好善待自己,不要連雞毛蒜事都能煩惱到睡不著,也別把自己隨時都繃到『備戰』狀態,「健康、快樂」才是人生最大的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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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不中留
好不容易熬到快畢業了,所以,班上的幹部開始規劃畢業旅行,據說大家都很中意台東三日遊的行程,我這個媽媽學生知道後,一則喜一則憂,喜的是台東風光無限好,憂的是我那超會整人的小磨娘精寶貝女兒,不知道肯不肯放行。 話說做完月子,朋友相約到三義看木雕,被關怕的我,心想難得把女兒交給媽媽照顧一天,就出去放輕鬆一下吧!好不容易出了門,心裡還是惦記女兒,頻頻打電話問寶貝可有乖乖的,媽媽接電話都接煩了,等到快要打道回府,突然接到媽媽打來電話,說寶貝女兒發燒了,我當場竟然就哭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立即飛回女兒身邊。 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假日爸媽的我們絕口不提任何出遊計畫,直到公司辦旅遊活動,兩人悄悄的計畫,想要參加福山植物園的活動,因為這個行程我想了很多年,所以,斗膽接下擔任車長一職,想著星期六回去陪寶貝女兒,星期天出門玩,真的是再好不過的計畫了。誰知道週末下午寶貝就發燒了,黃昏時,帶去看醫生,囑咐要觀察,如有異樣立即回去急診。我想起之前出遊得知女兒發燒的心情,所以,趕緊打電話拜託同仁,請他們忘記曾經安排有車長服務之事宜。星期天早上,女兒醒來,看見媽媽,眼睛立即發亮,撒嬌的依偎到媽媽懷裡,和老公共同的結論是:福山植物園就等女兒長大再一起出遊吧! 趁著暑假晚上不上課,所以,選擇早上學開車,筆試前一週,教練叮嚀星期天一定要回監理站參加總複習的上課,以免連筆試都不能過,路考也甭談了。週末下午,看女兒懶洋洋的,連玩遊戲都提不起勁,晚上,正打算幫她洗澡,誰知道靠在我懷裡竟然就吐一身,嚇得我手忙腳亂的,心想星期天早上再出門吧!天微亮,寶貝竟然又拉肚子了,看她不舒服的樣子,拚著筆試不能過,也捨不得放下她出門去。還好,在得知筆試竟然很高分時,老公笑著說:「女兒知道媽媽考試沒問題的。」 心疼女兒出生就必須與爸媽聚少離多,所以,任何假日的活動我都謝絕參加,而數次的經驗也告訴我,別想丟下這個小磨娘精出門去,因為,她都會數算日子,讓媽媽不能在假日單飛。和老公計畫著,就等她大一些,一家人再一起出遠門吧! 那個週末午後,剛睡午覺醒來的她,看見阿姨拿了車鑰匙要出門,突然就喊出:「我也要去逛街。」我和老公傻眼了,怎麼爸媽都在家,她卻想要出門去,這小傢伙開始自己找鞋子,然後追著阿姨幫她找衣服、換衣服,整裝完畢,還很有禮貌的向在客廳的長輩們說再見。老公看著茫然的我,然後,自我解嘲的說:「老婆,我們未免太快進入『空巢期』吧!」老媽則是看我一臉失落,忍不住調侃我:「看吧!平常你要回台北,都要心酸酸老半天,現在呀!女兒長大了,已經開始『女大不中留』了。」看來,才一歲多的她,已經開始懂得『嚴以律父母,寬以待己』的準則,只許自己出門遊樂,爸媽不可以拋下她出遊。所以,我的畢業旅行還是該好好 想想到底要不要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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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景中參禪
明代的王守仁,發揮了陸九淵的思想,主張「心之本體無所不該」,「天下無心外之物」。是兩宋理學轉變為明代心學的代表人物,在傳習錄有如下的記述: 先生游南鎮,一友指巖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四部叢刊本,王文成公書‧卷三‧語錄‧傳習錄下︾ 風景之心 風景畫││即中國的山水畫,濫觴於宋朝,確立於盛唐李思訓、吳道子的年代,在西方則發展於文藝復興時期的北歐,到十七世紀荷蘭的雷斯達爾才畫出純粹的風景畫,從風景畫在美術史的確立而言,中國比西方領先九百年,可見東方人和西方人對風景的關心及自然觀的懸殊。風景畫始於藝術家對自然風景的模擬,我們可以肯定的:一個風景畫家對於真實風景的模擬能力是基本的能力,對真實風景模擬的活動是最基本的活動。 所謂的「藝術創造的想像」並非指那一憑空杜撰,新奇怪異,胡思亂想的能力,而是指如何剪裁、組織、綜合、演繹那些來自真實世界的資料的能力。我們要特別強調在對真實世界的模擬中,藝術家自我的具現。因為我們所謂的模擬自然;不是無選擇地模擬自然。藝術家對客觀世界的模擬活動,是在藝術家主觀的觀照下的活動;這便是主觀的想像與客觀的具體事物之間的關聯;這便是一個藝術家所依存的世界與自我世界的不可分,在藝術品中這兩個世界已渾然一體而主客觀合一。 就藝術家的主觀世界而言,他的自我感情與意念,不是率直的呼號或渲洩,而是通過客觀的具體事物模擬出來,所以藝術家的模擬活動,又非以逼真自然為滿足。它是藝術家的主觀的觀照下的有目的的製作。即使是極端的自然模擬論者,絕對的寫實主義者的作品中亦莫不如此,絕非只是自然的再現。風景畫家對於自然風景的模擬,必須置於這一基礎上來理解;所以王陽明主張「無心外之物」。因為這雖是通往外界事物的一種表現方法,自表面觀之它是模擬外界事物,逼真於自然;但是在模擬與逼真的過程中,吾人不能忘卻藝術家同時把想像注入了外界的現象與事物之中;也就是藝術家把自己的生命注入外界的現象與事物之內,使藝術家的生命與外界的現象與事物相結合;是藝術家的主觀的關照下的客觀世界,也是通過這一套客觀世界傳達出來的藝術家的主觀世界。所以明代的山水畫王履在其作品(華山圖卷)的序文中說:「:::吾師心,心師目,目師華山」。 風景開眼 日本文學家芥川龍之介曾經寫了一篇短文,將中國的成語故事(黃粱一夢)加以改寫,故事的內容大略與中國相同;有一個書生,不幸急症病逝,前來協助喪事的道士,忙著用爐火煮祭拜用的黃粱,但是黃粱尚未煮熟,書生又起死回生悠悠醒來,道士深感奇怪,就問書生:黃泉路上走一回,可曾看到什麼?書生就把看到的情形述說了一遍:大意是書生經過十年寒窗,終於進士及第,且因皇上選婿;成為駙馬,接下來官運亨通,屢次升遷,可是因為得罪朝中小人,被貶流放外地,歷經困頓波折,其後皇上查明事實,又將他召返京城,並且付予重任,恢復其官職,晚年則子孫滿堂,安渡餘年。 在中國的成語故事中,結局是:當書生將黃泉路上所見的情形敘述完畢後,就領悟了人生無常的道理,所以就隨道士上山修道。但是芥川龍之介改寫的結局則是:當道士問書生是否已經悟道,是否願意隨同前往深山修道?書生卻回答:我沒有真實的活過,怎能領悟呢?所以拒絕同往修道。 原版故事的書生,其思考可以說是「先驗的」,改寫後的書生則是一個「經驗主義」的人。我們常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也常說:「醉後方知酒濃,愛過才知情深」。在藝術論的範疇中,有相當多的篇幅在探討「美感經驗」。美感既然是「經驗」;那麼鑑賞者或藝術家的「體驗」,就是審美活動或創造活動中非常重要的環節,「體驗」有「感於衷而動於外」也有「感於外而動於衷」。而禪宗故事,也有風動、幡動、心動之辯。 前文所謂「藝術品乃是藝術家模擬自然的主客觀合一的產物」,風景畫家的創作既然是始於對自然風景的模擬,畫家對於真實風景的模擬能力是最基本的能力。那麼對自然風景「體驗」的深刻與否,就與模擬的基本能力有密切關係,也就是說對自然風景的「直覺」,其細膩與粗糙程度,會影響到藝術表現的最終結果,所以「真實地體驗」,儼然是藝術模擬論的核心,它構成了風景畫的美學脊椎骨。 藝術家在創造的活動中;進行「體驗」的方式,固然有萬千個法門,而「寫生」則是最普遍的手段,不過,即使是最普遍的手段,也有不同的層次差異。這是因為每一個藝術家的出身不同,其學習過程所累積的意識形態與習氣,不免影響到他的觀察與表現形式,也因此在同一片風景中,不同的畫家一起寫生,風格卻各異其趣。何以致之?因為每一個畫家都通過他們的主觀作了不同的選擇;同一片景色在他們的心靈中必然產生不同的瞬間感覺;為了把握並表現這個瞬間的審美感受,便要選擇不同的色彩、線條、明暗和氣氛。 客觀的自然對象是同一的,但經過藝術家各自的主觀介入,從映入每一個藝術家的眼簾開始到模擬活動結束,其過程是人殊人異,所以同一的對象,對每一個藝術家而言永遠是新鮮的。這種主觀的差異性,造就了人類藝術史上的百花齊放。對驅山走海的諸位畫友而言,那就是:一片風景,九種凝視,一個金門,各自表現。可是大家一致的信守則是:只有回到自然的源頭,重新徹底的審視以往學習的背景,在自然中焠鍊淘洗所有的造形表現方式,並且從中尋找出正確而有助於個人意象表現的方法,才有增進作品精神深度與建立個人風格的可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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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蔡郁娟眼見開學在即,卻始終見不到陳國明的身影,內心的確是慌張到了極點。然而,路途那麼遙遠,她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找到他,才能問明他沒來註冊的原委?或許,不必見面她心裡已有數,一定是籌措不出學費和食宿費,要不,以他的學業成績和勤奮好學,絕對沒有休學的理由。 王美雯和何秋蓮問:為什麼陳國明沒來註冊? 梁玉嬌和林春花問:為什麼陳國明沒來上課? 林維德和李秀珊問:為什麼陳國明要辦休學? 竟連嘉義鱸鰻也問:為什麼沒有看見陳國明? 然而,蔡郁娟知道為什麼嗎?一連串的為什麼問得她啞口無語、心煩意亂。倘若真有什麼困難也應該告訴她一聲,為什麼在這緊要關頭卻不把她當成朋友?如果純粹是經濟因素,更易於解決;只要陳國明啟口,只要告訴她爸爸一聲,絕對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蔡郁娟逕行問過註冊組,在一個星期內還有補救的辦法,於是她向學校請了假,沒有經過父母親的同意,獨自搭乘客運公車,順著那條不太熟悉的蜿蜒小路,走了好久好久,才抵達陳國明的家。而陳國明卻在山上耕作,在他母親的陪同下,又匆匆趕到耕地。當她見到陳國明時,卻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見淚水不停地盈滿著她的眼眶。 「蔡郁娟,」陳國明訝異地,「學校不是開學了嗎?妳怎麼來了?」 「陳國明,你為什麼不去註冊?」說著說著竟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起來。 陳國明輕輕地拍拍她的肩,低聲地安慰她說:「快別哭,快別哭!」 「不,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不去註冊?」她依然失聲地哭泣著。 陳國明轉頭向父母親打過招呼後,右手卻輕輕地放在蔡郁娟的肩上,陪著她緩緩地往回家的路上走,並不停地安慰她說:「別哭了,別哭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讀了?」 「公費又要重新申請,我怕申請不到,」陳國明淡淡地說:「我的家境妳清楚,雖然我利用暑假賣油條、燒餅和枝仔冰賺到了學費,但我實在不忍心再看到父母親,為我每月二百元的伙食費而傷神。」 「陳國明,別忘了我們是同學們公認的好朋友,有什麼困難你應該告訴我,而不是選擇逃避。」蔡郁娟擦了一下淚水,「我爸爸也曾經告訴過你,有困難要告訴他?相信我們全家對你都是誠心的。」 「我知道妳對我好,阿伯阿姆也把我當成自己的子女來看待,我時時刻刻都懷抱著一顆感恩的心。」陳國明有些哽咽地說。 「既然這樣,有困難你為什麼不說?」蔡郁娟有些兒激動,「是不是不要我這個朋友啦?還是二個月暑假的分離,就把我給忘了!」 「不,我沒有忘,我時時刻刻都會記住妳!」陳國明也激動地,「蔡郁娟,我並沒有要放棄讀書,等我賺夠了學費,明年我會申請復學的;很快又可以和妳在一起了。」 「不,不要等明年,為什麼非要那筆公費才能讀書!」她跺了一下腳,依然激動地,「現在就跟我走,住到我家去;早上我們一起幫爸爸的忙,然後一起去上學,放學後一起回家!陳國明,你一定要答應我!答應我!」 「蔡郁娟,」陳國明低聲地喚著,卻情不自禁地,滾下二行悲傷的淚水,「有些事妳是不瞭解的……」 「我瞭解你,我太瞭解你啦!你有你的自尊,有倔強的個性,不願接受人家的幫助,對不對?」她說著說著,竟然又哭了出來,「陳國明,學校有那麼多同學,為什麼我只關心你一人?為什麼爸媽只想幫助你一人?你說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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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動之美
「認真的孩子最可愛。」名城電視台最近都在重播「全縣幼兒健康操觀摩賽」,看著那些天真的孩子,在舞曲的帶動下,認真的舞動著,充滿了童稚的歡樂。也感染了電視外的大人們,分享著他們的喜悅與快樂。 癌症末期的父親,病痛已引起了他身心極大的疲憊,常常笑不出來的他,最近常常「眉開眼笑」的看著名城電視台上「全縣幼兒健康操觀摩賽」的轉播。因為,在電視上有他可愛的小外孫女「多多」在表演,看那些小孩天真自然的演出,撫慰了父親疲憊的身心。尤其,小孫女「多多」還有許多特寫鏡頭,滿足了思念外孫的老人家的心。 看著女兒天真自然的表演,我們一家人都很興奮與快樂。外子在部隊服務,許多時候無法參與女兒的成長,因此,電視上的重播演出,成了他必看的節目,因為它撫慰了一位思念女兒的父親的心。 陪著父親與外子收看重播演出,心中真是快樂極了。聽著那一遍又一遍的音樂聲,我們感染著小孩們的律動之美,享受著滿足的親情,真是感謝電視上的一再重播,讓我們有機會分享孩子們的天真笑容,欣賞他們自然的演出。 感謝幼教老師們的辛勞,你們是一群幕後的功臣。由於你們不厭其煩的苦心教導,才有孩子們今日傑出的表現,在此真是非常感謝。 更感謝主辦單位的辛苦,策劃出這樣一場演出活動,讓孩子們有一個表演的天空,讓他們在人生旅途中,留下一段美麗的回憶。 親愛的家長們,你們還沒看到嗎?那真是太可惜了!請多留意呀!找一找電視上那些可愛的面容,哪一個是你們家的寶貝呢?和他們一起分享,屬於他們的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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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老外眼中的金門
我有一位長輩,經營民宿多年,因為他的民宿頗具特色,時常吸引外籍人士前來,由於彼此時相過往,所以漸漸成為無所不談的好友;在這些常客當中,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外國朋友,留給他的印象最為深刻。 這位外國友人,是一位事業有成的知名企業的工程師,他說他到過的國家不知凡幾,但是,自從在一個偶然的機緣裡認識金門以後,就戀戀不忘,就算他的工作再忙,他也一定要抽空飛來金門一趟,那怕是只能住上一晚,他也高興。 他認為,金門雖然是戰地,但是在他的心目中,這裡簡直是世外桃源,因為它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清風明月,有玩賞不盡的名山勝水,有獨具一格的閩南古厝,有濃厚的人情味;經營民宿的長輩,以前擔任過教職,外國友人來往金門期間,他都要抽空到機場接送,我問他累不累,他答以能為金門做宣傳,豈有叫累之理?他總是樂此不疲的做著一位「溫馨接送情」的稱職司機。 外國友人喜歡爬山,來到金門的第二天清晨,總會叫這位長輩把他早早喚醒,然後,兩人連袂去爬太武山,一路上,兩人用生硬的國語及英語交談著,碰到比較不容易溝通的語彙,就很自然的比手畫腳起來,儘管如此,兩人還是默契十足的相視而笑,滿足於彼此的心靈相通;我想,到這種境界,我相信「此時無聲勝有聲」,選擇靜默,可能比言語的交會要來得感人,因為,眼前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一山一景,一鳥一石,已經說明了一切,而這些美景,通常只要我們心領神會即可,言語是多餘的;但是有人在一旁默默的相伴,卻往往成了必要。 外國友人的身材高壯,和藹可親,望去大概有五十幾歲,他有一頭金黃色的亮髮,髮絲捲捲的,平添了幾許書卷氣,他在基隆工作有年,台灣也去了許多地方,但是,自從踏上金門這塊土地以後,對她可是一見鍾情,在情有獨鍾之情結下,其他的風景名勝,自然就越來越疏遠了。 他說,他每一次到金門來,都有新的體悟和領會,金門是一個能讓他深思熟慮的地方,儘管他有任何的不如意,只要踏上這塊貴寶地,他的煩惱幾乎馬上會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他喜歡在此沉澱思緒,喜歡在此構思工作計畫,喜歡調整自己的腳步;喜歡分享彼此的人生觀;喜歡有好友做竟夕之長談;他甚至認為這樣的安排,已經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了,至此,他已經把金門當作是他的第二故鄉了。 我在想:他的故鄉,或許像極了我們這種鄉下地方亦未可知?只是,他要回一趟歐洲,幾乎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而來金門一趟,還不要一個小時;我想,他所要尋覓的,應該只是一種全然靜謐、一份恬淡自適而已;因為喧囂與繁華,他已經過膩了!回歸大自然,也許是二十一世紀忙碌人們的唯一選擇! 剛巧上個月中旬,二女兒的日文老師,千里迢迢的從台南首度到金門來遊玩,電話中,他告訴我住在「四海飯店」,因係第一次聽聞此飯店,才知道自己的淺薄,唉,我連家鄉都不十分了解,真是愧對日本友人。 坦白說,本來我對日本人並不十分友善,但是因為自己的長輩,有多人曾經跑過東洋船,和日本的關係十分密切,最近又從一份史料得知:某先祖曾於西元一八九七年到日本做生意,而且還闖出不惡的聲譽跟名號;對日本認識漸深以後,終能從排斥到認知,從認知到理解,從理解到慢慢接受;尤其是最近幾年,日本的長輩兩次返金省親,甚至,自己的女兒也愛上了日本,選讀應用日語系,我想這都是一種因緣際會,我只有任其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 日本友人看到小女的日文作文,小女把金門寫得超美,吸引了老師的注目,所以,他開始上網搜尋金門的旅遊資訊,終致自己約女友跟了團,訂了旅館,沒想到訂的卻是金門最偏遠的一家新旅館,但是,因為他在台南的鄉下住慣了,所以他說在金門的兩個晚上,住得很習慣。 他的國語說得極好,他說,金門確實是一個好地方,我和內人去看他,跟他們兩人侃侃而談,竟然不覺時光流失之快,恍惚才一會兒光景,已經是將進兩個小時的互動悄悄過了。 金門,對他們來說,就像一張白紙,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和內人不厭其詳的為他們一一解疑惑,使他們對金門的神秘面紗一一解開,作為一位土生土長的金門人,為一位初次接觸的日本友人,我的第一類接觸,毋寧是成功的。 這位年輕的日本友人,留給我極為深刻美好的印象,他是那麼的彬彬有禮、那麼的懂得應對進退,那麼的自然與從容,我想,這一代的日本教育,應該是滿成功的,因為,從這一位年輕老師的身上,我看到了許多值得我們年輕人學習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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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十月半不早不晚
近幾年來,金門的冬天特別的綠,到處種植綠油油的小麥和油菜等,主要是受到農業機械化的澤被,到處生氣盎然,春回大地。去年的小麥,因雨水豐潤,見報導,因生產過剩,導致引來酒廠的煩惱。見到此景,真怨嘆怎麼以前不像現在這麼進步樣?害得咱們小時候要那麼辛苦來著,以前不知何故?大夥比較喜歡種植大麥,是收穫量多?豬可食?較易收成?價格高?有一句通俗語「懶惰的查甫愛種麥、懶惰查某愛做客」是因為只要肥力夠,麥子會繁殖成多株,如此雜草就無立足之地,則可以省下鋤草的功夫,只要一次播種後,就可等著成熟收割了。 今年以來,雨水少很多,上半季的高粱因缺雨水,農耕者個個苦哈哈,靠天吃飯的心情直寫在臉上,可以說播種的愈多,損失的愈多,把前一季豐收小麥的盈餘填補了高粱的損失,而今年「十月半,不早不晚」,這是父執輩朗朗上口的一句話,到農曆十月十五日前後,就是小麥、大麥播種得差不多的時段,可是今年入秋以來,天公不作美,見新聞報導台灣地區下雨,而靠近大陸沿岸的金門地區,氣候卻似大陸,只感受到天陰的冷,而見不到雨水的濕,偶爾幾次的小毛雨,對乾燥的大地,並無作用,許多的農地,到目前已將近農曆十二月份了,還不見雨水的到來,就不能播種小麥,真是讓務農者等著乾著急。 愈晚播種的小麥,生長期就較為縮短,約在清明節過後,小麥就陸陸續續感受到氣溫的高升而進入成熟期,在麥穗來不及豐滿前就早熟的情況下,產量會跟著銳減,靠天吃飯的行業,並非你肯辛苦就會有代價,真是苦啊!但在這農業機械化的耕作下,損失的是金錢,勞力付出的成本相較於小時候父執輩的付出,是輕鬆了不少,以前碰上天公不作美,那真是白忙一場,只有挨餓的份。 記憶中,家事忙著,農事播種我較少參與,印象裡當時大多種小麥,在大麥收成時,全家以媽媽為主,把一畦畦的大麥拔起,排成列放在田埂上,讓太陽曬乾後,找個樹蔭底下舖上一層和泥土隔開的布或帆布等物,我們幫忙拿田中經日曬後的大麥梗,送往樹蔭媽媽處,媽則利用一條長板凳,在一頭綁上一個類似梳子狀的大麥梳,媽拿著一把把的大麥梗,往麥梳上一放,用力一拉扯,就可將麥穗和麥梗弄斷分開,麥穗再拿到馬路上曝曬,也靠車子輾壓後,就可以使大麥粒與細梗分開,再趁著車子沒來時刻,將馬路上的大麥等物掃成堆,利用路旁一角落,用畚箕裝著麥粒一次次的經由媽媽高舉過頭的高度,站在風頭處,順著風向,讓風力將麥粒與細梗依重量不同吹分離,這叫做「過篩麥子」。即可收到較純、較乾淨的麥粒,收成後的麥粒拿到曬穀場,經過多日的日曬後,即可裝袋收成。 由於使用者多,曬穀場地不多下,這曝曬大麥可也要搶位置,在曬前就要先到曝曬處做記號佔位置。以前沒設專門的曬穀場,能曬穀的位置,如住家附近的金城國小(現在是中正國小)內的籃球場和校門口外側馬路、社教館前的馬路兩側、金門高中側門處的馬路斜坡、育樂中心前面騎樓、育幼院前的騎樓::::都是我們曬穀用的地方。使用前須先將場地掃乾淨,以免砂石混合在麥粒中,日曬時將麥粒均勻的攤開,讓麥粒平均接受日曬,利用中午時段,我們也會特意的去翻動麥子,使其更能均勻曝曬,以達到一定的乾燥度,將麥粒攤開來較容易,費時較少,日落後的收成,掃成堆收起時,就可麻煩多了,量多時,麥子厚度夠時,可用平板子先推刮起一層,餘者就得用高粱掃把再掃乾淨,但是在水泥地板不是舖得很平整下,每每麥粒藏於水泥高低不平的縫隙中,真是有夠難掃出來收集,這是曬穀時面臨的難題。 風和日麗時,晾曬的麥子,只要趕在日落天黑前收拾完工就可以。若是遇上天公不作美,來場偶陣雨時,那可真忙壞了大家,動作太慢、收成來不及時,先前的辛勤有可能毀於一場小雨。若是運氣再不好,淋到一些小雨的麥子,受到連續幾日的沒太陽天氣,麥子本身就會呼吸、放熱、發酵、發芽、發霉。接下來你只能把它充當餵豬的飼料,也就沒有資格到村里公所前接受酒廠的驗收,以兌換金錢了,這是曬穀時大家的最怕。 而現在的農業機械化,整個農作過程、翻土整地、播種施肥,不用一上午可擺平好幾畝地,收割時更是快速,一區田地,不用半小時,機器來回走上四、五回,整區就清潔溜溜了。而收集好的麥子,經由輸送帶傾倒於車子,裝送往倉庫乾燥機處,順便乾燥、吹風、過篩,幾十分鐘後,純淨乾燥的麥子,就可以分裝成一袋袋封口,排整齊疊放一旁,就等著農會、酒廠來驗收採購了,無怪乎!機械化下的每一位農民,都可以耕種好幾百畝的小麥,和古早時候父母輩的種植方式,效率高上好幾千萬倍以上,又不用那麼辛苦的幹活,這點你不得不佩服工業化所帶來的好處與便利,時代是在進步當中,你若是固守舊法,目前只能當是養身、活動筋骨、休閑娛樂的運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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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三味──驅山走海的回憶點滴
當代美國的懷鄉寫實大家安德魯‧魏斯(Andrew Wyethe一九一七)在戰後抽象表現主義及普普、歐普的浪潮中,孤立頑強的堅持寫實作風,以樸素而鄉土的題材,深刻而精細的技法,畫出深埋在孤寂與哀愁之下如史詩般的人性之堅毅精神。在世道風尚靡靡之際,令人追憶起拓荒時代的勇敢與質樸。他畢生所活動及取材的範圍,僅止於美國東北角的賓州與緬因州的農牧鄉村林野。魏斯的成功,喚醒了世界各地回歸本土之風潮。也啟發了無數藝術家與學子回歸自我的省思意識。 在生活過的土地上,充滿無數的往事陳跡,尋常的平凡事物能勾起無限的回憶與遐思,雖然砲聲已遠,然而躲防空洞的情景,黑夜砲火震撼心肺的驚惶記憶,輒不意在午夜夢迴時想起。在菜園邊寫生,豬屎味則不禁喚起養豬諸事,在清晨拾豬糞者、牽豬哥者,及綁豬時的嚎叫聲的種種回憶,回憶中的每個片斷不也都是一幅幅圖畫嗎? 放眼所見的風土人情、鄉野傳奇、自然景觀、人文環境所呈現的是客觀的世界。畫家經過他主觀的抉擇,透過靈感的凝鑄,而有了藝術的雛形,再以各個不同的技術規範,表現出各種風貌與樣式,有人傾向自然主義,有人則傾向表現主義;或是寫實、或是象徵。創作是先有靈感再尋覓組織題材,或是審視各種題材時能興起靈感,抑或是兩者交互作用,在金門寫生就漫步在這些無盡的情境之中。 寫生與創作 通常寫生是一種繪畫的活動,其結果與成品可視為繪畫作品。寫生是不依照範本臨摹而直接描繪景物,為擺脫陳規,破除僵化與形式主義,對學畫過程與創作表現都是極為重要的方法與手段。 畫家需不斷的進行寫生鍛鍊,一方面能熟練描繪技巧,掌握造形的能力,另一方面則是為搜集儲存各種素材,以作為創作運思的依據。當然創作也非全賴寫生,亦有思維想像等其他途徑。因此寫生常被視為訓練繪畫表現的一個重要途徑。 學院派的訓練過程,主張從觀察、記憶、領悟、描寫,養成眼手合一的教育,初學者從畫幾何石膏模型開始,觀察光線在形體上的轉折變化。以探究明暗、立體。繼而對有色彩之疏果寫生,人物則亦從石膏頭像開始,繼而胸像、半身像而全身像,風景畫亦然,循序漸進率由寫生著手。而中國畫、水墨畫的研習,在學院中承收了素描研習成果外,並且強調基本技法之臨摹,亦重視寫生,寫生成為學習及創作的一個重要策略與方法。 當今,時常可見到背著畫袋在搭乘公車或路上行走者,而在各名勝古蹟或公共場合寫生的人,已儼然成為時下芸芸社會之點景。並且在一般中小學的美術課程中,寫生已經是一種普遍的教學活動。寫生比賽也是習以為常的一種藝文與休閒,不論是地方性或全國性,寫生活動都會定期與不時的展開。 寫生的奧妙是對景抒寫,把臨場的感受,即席揮毫。融會了觀察與體驗,並且把畫家的個性、才思、品藻一一躍然紙上。不論用何種媒材進行寫生,大致可區分為精細描寫與速寫兩大類別。速寫是短時間內以快速作小幅作品的描繪。只能粗略簡要之記錄,或如一同寫意畫般用寥寥幾筆傳達神韻。在金門寫生時雖然受限於時間及環境因素,但仍然盡力作精緻細膩的刻劃,期望有更精確詳實的內容,不論是作為畫稿,抑或作品,都希望達成鉅細靡遺,深刻雋永之意味。 當對景凝視,沉澱心潮之後,景物的特性與遠近層次則逐漸顯現出秩序與韻味,接目不暇與凌亂糾葛的事物,亦呈現其條理與常理。對於美感的領會與創作之衝動油然而興。面對連接不斷的大地,在有限之尺幅之內,只能作局部的截取。如何選擇適切角度?抉擇、篩選、鎖定、刪除、移植::的藝術加工,亦不啻一場與自然之間的肉搏血戰。在前線與景物之對峙,在捕捉形影之際,聚精會神的致力如何去精確掌握。點點滴滴的成敗得失,則牽繫著喜怒哀樂之情緒。幾小時的與風景對話,翻騰出千思萬緒,沉浸在物我兩忘的氛圍之中。 不論曾累積多少知識學理,熟練多少描繪技藝,每回寫生總是會遭遇到不同性質的難題與挑戰。如:在海邊的濕軟沙灘,風中翻舞的芒草,霧靄的叢樹,拍岸的海濤::等等,皆是美不待言,亦是種種難題。如果能夠巧妙表達,必然生趣盎然,反之模糊帶過,則益顯平庸與平淡,而若能適切的畫出金門普遍之林相:如老榕、相思、苦楝、木麻黃、烏 、朴樹等,則可增添一分特色與新意。 在寫生過程中,完成了創作,不論是在現場一次或多次之持續完成,皆誠屬不易;或是以寫生做為起點,再以遷想妙得來賦予新的題意,寫生不僅引導著創作,更是創作的骨幹與精髓。 在戰火煙硝逐漸遠離之際,我們也逐步登臨島上的四處角落,或浮光掠影的輕掃而過,或仔細端詳的描寫。在炎夏的蟬鳴聲中,寒冬的北風呼嘯之下,在山崖、在海嵎、在綠蔭、在田野,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與畫跡。不論是長駐於此的居民,或是返鄉探舊的遊子,在歷史中我們仍只是時間的過客,但願我們所留下的創作將是一有力的印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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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天空依然飄著霏霏細雨,傘下這對小戀人該走向何處,是烽煙下的茫茫人海?抑或是平坦的康莊大道?在那株綠葉蔽天的榕樹下道別,蔡郁娟闊步走在街燈明亮的大道上,陳國明在暗淡的小路上踽踽獨行,他們所欲追求的,雖然同是明日雨後的陽光,但總是有人會喪失希望…… 第十四章 時光匆匆,暑假過後又將開學了。 陳國明依通知到校領取註冊單與繳款單,但卻在佈告欄裡,看到一則令他難過的消息。學校所有的公費生,除了小金門的同學外,其他同學必須檢附貧戶證明書重新申請。這則公告簡直讓陳國明看傻了眼,他在佈告欄前站了很久很久,想起得來不易的公費,如今又要重新申請;他家是政府有案的貧戶,證明書絕對可以輕易地取得,但能不能申請到卻是一個未知數。就像上學年一樣,為了手上這只老錶,第一關就被空坎膦導師刷掉,如果不是校長的特准,或許早就輟學在家了,何能讀完這一年的初中。 雖然他利用暑假的早上,賣油條、賣燒餅,下午又去賣枝仔冰,好不容易賺了學費,但將失去每月二百元的公費。雖然可以提出申請,然而具有貧戶資格的同學並非少數,萬一沒申請到,每月二百元的伙食費,要父親到哪裡去張羅?倘若勉強去註冊,往後勢必更難過。自己的前途雖重要,但也不能不替年邁的父母親著想。 陳國明沒有回到教室,也沒有刻意地和同學打招呼,更從未想過要去找蔡郁娟,請求她的協助。他黯然地移動腳步,步履蹣跚地走過曾經住過的防空洞,打從學校後門的泥土路走。然而,他雖失望,但並沒有絕望,他將在這一年的休學期間,憑自己的勞力賺取學費,繼續未完成的學業。 回到家裡,他把學校的情況以及自己對未來的展望,都一五一十地向父母親稟告。 「講實在話,二百元對有錢人家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一個靠著那幾畝旱田維生的農家來講,的確是一筆沉重的負荷。孩子,你能明瞭這個家庭的處境,處處為這個貧困的家設想,實在是讓我感到『見笑』。」父親自責地說。 「阿爸,您不要這樣講,休學一年沒關係,待明年家境好轉再復學。雖然又晚了一年,就把它當著是功課不好被留級。」陳國明心胸坦然地安慰著父親。 「但願天公祖能保佑這片土地,風調雨順、好收成;欄裡的豬、牛、雞、鴨也能『碰碰大』。屆時阿爸一定會讓你再到后浦讀冊。」 「阿爸,我已經想過,休學的這一段時間,除了幫阿爸種田外,我會繼續去賣油食粿和燒餅,夏天也可以去賣枝仔冰,賺足了學費,再復學。」 「你有如此的想法,阿爸真歡喜。但是不要忘了要利用時間,把以前讀過的書重新複習,以免日久生疏,一旦復學跟不上人家。」 「阿爸,這點您放心啦!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會請教副官或補給官,相信他們會教我的。」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眼見父親滿臉的皺紋,滿頭的華髮;微駝的背脊,整天與山為伍,與海為伴,陳國明的內心,何嘗不是隱隱約約地痛楚著。然而,這畢竟是大環境的使然,與他們同遭此宿命的村人大有人在,豈能怨天尤人。 開學日到了,金門中學又招考了數百名初一新生以及第二屆特師科的學生,整個校園熱鬧滾滾。然而,除了少數留級生不願重讀外,升上初二而休學的同學也大有人在,陳國明就是其中之一。但除了少數平日較親近的同學外,又有誰會去注意他們呢?升學和休學或許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誰也管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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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與自我─「驅山走海」聯展代序
在造形藝術的用語裡,我們習慣將視覺經驗之物象,全然劃歸為自然的範疇之中,因而,目之所及的人工與非人工之物,通常均以「自然」一詞概括稱之。 繪畫藝術的題材,大致可區分為兩類,一為「自然的再現」,描寫的對象是視覺經驗內的物體,如吳昌碩與安格爾等人的具象畫作均屬此類的作品;另一為「非自然的再現」,表現的主題則是作者想像的造形,這就如劉國松與康丁斯基等人的抽象之作。 我們所謂的「再現」,並不是繪畫藝術追求目的,而是表現自我意念的手段,否則,將有背離藝術創作本意的危險,其作品也將淪為缺乏作者創意的照片。 山川、樹林與房舍等物象,自身並不具有愛恨情仇與喜怒哀樂的情愫。山峰之雄偉,蒼松之挺拔,是人類觀之所延生的感覺,倘若人們未付之以情感,「雄偉」與「挺拔」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假藉自然物象作為表現,首先必須走入自然、觀察自然,然後再駕御自然來抒發作者自我的感情。倘若一時追求「形似」,處處受困於自然,自我也必迷失於自然的藩籬之中,自己就成了「自然再現」的奴隸。因之,我們可以肯定的說:自然的物象只是創作者傳遞自我情懷的工具而已,絕非為表現自我意旨的主題。 「驅山走海」的九位青年畫家,不斷地登上山丘、深入叢林、徘徊海灘去接觸自然,以自己的感覺去發掘大自然之情,以自我的情感去塑造大自然之美,也以純熟的技法去表現個人內在的意象。他們的作品雖然風格互異,但都充滿著一股生命的活力,也散發出一股動人的魅力。 在「驅山走海」年度展出之際,謹以此文祝賀展出成功。於03、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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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男女觀念
要談現在大陸男女方面的議題,絕大數的人第一個想法,應該都有「重男輕女」方面的認知,然而,我想「重男輕女」似乎不獨是這一世代的問題,而是中國幾千年來的傳統觀念作祟下的產物;縱使依據中國大陸第五次人口普查資料結果顯示,新生嬰兒的男女比率是一百一十九點二比一百,比正常值的一百零三至一百零七高出很多,新生嬰兒的性別比,顯然已達失衡狀態,在一胎化政策及中國傳宗接代的偏狹認知下,就好像現行台灣每八個新生兒,就有一個人的媽媽是外籍新娘一樣,政策與傳統觀念的影響,造就了這個時代裏,不得不然的男女觀念。 在客居廈門的日子裏,比較讓我驚訝的,其實是他們對男女之間相處的觀念,最常接觸的事實,是他們普遍相當開放的「性觀念」,之所以有這樣的認知,是因為在經驗裏,似乎大多數的年輕世代,都不會把「未婚同居」或「婚前性行為」看成是一件太嚴重的事,這種觀念不只男性如此,一般的女性就算談論起來,也是臉不紅氣不喘,連帶的他們的父母們,似乎也是見怪不怪,想當然爾。婚前的同居行為,在現代社會裏,已經不是一件太了不起的事,事實上現在很多的台灣新世代,非常能認同這種先試後婚的觀念,但在我原始的「錯誤認知」裏,總認為這起碼應該是建立在一種社會資訊暢旺,經濟、教育條件相對較優的社會環境下,就如同我們把現在「試婚」的觀念,拿到我們父執輩的那個年代談的話,必然是驚世駭俗般的狀況。但現在實際的狀況是,在一個經濟起飛,及訊息急速爆炸的時代裏,在大陸一般經濟相對昌旺的城市裏,新世代男女的性觀念,可比我們的草莓族、吞世代來得更開放、更簡易,甚至只是約會幾次的男女,很快的就會加入同居的行列,而且同齡的男女還會互相的比較,似乎沒有一個同床共枕的伴侶,是一件很丟人的事,這種行為無關乎學歷、經濟條件及家庭教養,他們似乎只想證明:「我們是跟得上風潮的新世代」! 在筆者任職的工廠曾聘請過鄰村一個學歷初中,芳齡十八歲的女工,初到職沒多久,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和一個男同事在談戀愛,因為不管是上早班、晚班,男孩都會體貼的接送上下班,在接連的三、四個月裏我們發現接送她上下班的男孩,似乎一直在換,卻又都很熟悉,原來所有接送的男孩都是廠裏的同事,或許是男孩有事委請同事代班,是以我們也不以為意。直到有一次,她與管人事的小姐發生了糾紛,居然夥同男伴「們」前往人事小姐的住處叫囂,還驚動了公安到廠了解,公司的處理原則當然是辭退,但也就是在那次的處理中,我們才發現夥同她去鬧事的,都是她的現任與「眾多」的前任男朋友,而且她對男朋友的定義是同居了才算,我們很訝異,為何這麼複雜的男女關係可以併存在同一個工作場合,而且居然還相安無事,真有事時,還能不計前嫌,挺身相助,真是奇怪! 每每和大陸友人談到這類話題,不可免的一定會被反譏到台商的「包二奶」行為,雖然這絕對不是正確的行為,但似乎也不是什麼新聞,反正在整體性觀念開放的風氣唆使下,不會有太多的人對這類的行為感到奇怪,而且多數的台灣同胞,在「理不直氣不壯」的前提下,通常也不敢太張揚,反正在銀貨兩訖的規範裏,除了大老婆執意跨海捉姦外,在通常的狀況下,也不會引起過多的非議! 當然,此種「非婚同居族」,引發許多社會家庭問題,對傳統價值觀也造成很大衝擊,曾在報端看見大陸的專家們,呼籲當局正視這項問題,並立法規範這類「準婚姻」關係。但在我個人的理解,一則可能是廈門的外來人口多,出門在外難免想有個依靠,這種不必擔負婚姻責任,卻又有具體婚姻之實的生活,想來應是理想的選擇;然而,當我提出這種說法,友人總會吐槽說:「廈門當地人也存在這種狀況啊!」這似乎也指明了,在生活多元化的今天,大陸年輕男女對傳統婚姻的形式及存在的內質,正提出他們的新訴求,在經濟高度發展及起飛的背後,這種失序的男女關係架構,及可能衍生的男女財產、債務上的法律糾紛,早晚會成為大陸當局頭痛的問題! 有人會問:「未婚生子怎麼辦?」說實話,在接觸的經驗裏,很少聽說過有這類的問題發生,在「一胎化」無限上綱的箝制下,這種問題總會在「形成事實前」被處理掉,很少有人會對此心存僥倖!當然,還是會有「婚外子女」的需求,大多數的解決方式,是花錢替女伴在農村找人頭辦假結婚,等孩子有戶口後,再離婚,然後領養「別人」的小孩! 總體看來,不管是否有婚姻關係做為基礎,女性似乎仍是苦難中國裏,更為苦難的一群! ──系列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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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在福和橋的日子
在半夢半醒之際,睡不著的我,思緒胡亂的紛飛,飛離了現實的我,回到那一段在福和橋上的日子。曾經的過往,竟因為時間的消逝,拉遠了距離,增添了許多的美感。往事像是片段的影片,一一的閃過腦海,憶起了曾經出現在生命中的許多人物,那一段年輕的歲月,因為有你們的加入,顯得繽紛亮麗。 還記得是因為明能姐的介紹,才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取得一方可以立足之地。明能姐是我生命轉彎處的一個貴人,那年回金奔喪的明能姐,竟然意外的多帶了一件行李回台北,那就是我;一個剛從高職畢業的學生,對台北充滿了許多未知的期待與幻想。經媽媽的一再懇託,明能姐只能攬下這位相差了六足歲,因為就學關係,很少有機會碰在一起的小鄰居,一起返回台北。幸運的是因為明能姐的引介,一到台北即可在明能姐服務的福和橋管理站工作。 有了明能姐的引介,順利謀職的我,在福和橋站上開始了在台北的生活。橋站二樓附設女子宿舍,連居住的地方都有了,真是方便極了。位在福和橋旁的公館,是一個台北人假日常去的熱門景點,成了我們休閒逛街的好地點。 橋站是個大家庭,共有三十一位在橋上工作收費的小姐,加上站長、廚師、工友和三位會計,每天出出入入的將進三、四十位熱鬧極了。當然,我們還有鄰居,隔壁的憲兵營,每天出入都同一條巷子,想不見面,不認識都難;有時,還真會以為彼此不分家一般。 明能姐是個感情內斂之人,也因為彼此的年齡差距,雖然住在同一個寢室,卻無法成為無所不談的密友,因此,當我交了一些「好」玩的朋友,每天上山下海的四處旅遊之時,明能姐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觀察著,並不干涉我的交友情形。後來,幾次的晚歸,偌大的客廳,常常只剩下明能姐一人在看小說。許多次,只要我一出現,明能姐一定小說闔起,閃入房中。從初始的不自覺,漸漸的我發覺到;其實,明能姐像母親一般的關切我的安危,怕年輕的我,太晚歸會有危險;也怕年輕的我,如果太明白告訴我會嫌煩。所以他總是在一旁看著我,默默的關心我的安危。當明白了明能姐的心意之後,我漸漸的控制自己的行為,不在外面逗留太久,以避免明能姐太過擔心。 憶起和明能姐相處的那段日子,身邊總是有個人默默的關心著你。是受了母親之託或是同鄉之誼,總之,在明能姐身上好像多出了一個包袱、一份責任,成了她必須扛起的責任。 在橋站的日子,總是多采多姿。我們是四班制的架構,一天的上班時數是六小時,再扣去上、下午四個鐘頭的交通巔峰時刻不收費,實際上,一天的上班時間是四個半小時。享受著類似公務員的待遇與福利,卻上著一天四個半鐘頭的班,難怪我們經常在遊山玩水,加上調班的方便,常常是連續上半個月班,休假半個月。 三十一位收費小姐,分住六間宿舍。每一位的習性都很不一樣,有的很上進,下了班的時刻,都在補習銀行特考考試。當然,最後也如願的考上銀行行員,成了橋站的美談。有些人很愛玩,經常國內的觀光景點都跑遍了,開始跑國際線,出國旅遊成了新熱門。也有些人很「哈」錢,不斷的接別人丟出來的班(一天一千元,付現金,且只有四個半鐘頭。),總之,各式各樣的人才都有,像一個大熔爐似的,匯集了各樣的人種。 當然,人數的眾多,包含了臺灣各縣市的人口都有,在那樣的情況之下,每當有南部的姊妹返鄉之際,身邊總會多出三、四位隨行的,由於吃住全免,又有得玩,所以呀!「不跟白不跟」我也經常要蹚那渾水,順便跟了去玩。 橋站經常有各種流行。有一次大家流行考台北市國家停車場管理員,聽說那是某種國家特考,欲參加考試者有數千人;因為人數眾多,還得分兩梯次,三十幾位通通去報名了,我也不落人後的搶搭列車,跟著報名,K了沒幾天的書,就和人家一起去應考了,見識到了某間外借的國中,滿滿都是考生的景象,真是熱鬧。考完了試,課本一丟,工作安排妥當,又跟著住「宜蘭」的同事返鄉,去「頭城」看「搶孤」,去「梨山」住「工寮」採梨子,還去花蓮的原住民家中「搭伙」,看他們喝酒像喝開水一般,怪嚇人的。一連半個月的假期,見識了各地的風情。玩的正開心的我,當然不知道明能姐又四處的找不著我(我們住在梨山上的工寮,沒水沒電,當時又還沒流行大哥大,也沒有扣機,要找一個人四處跑的人,並不容易。) 原來,國家停車場管理員第一階段的筆試放榜了,榜上有名的我,必須參與第二階段的口試,才算錄取。(在當時第一階段筆試非常嚴格,一旦通過,即代表接近可以錄取了,口試只是一個形式,只要有去口試,就會被錄取,不然就淘汰。) 去玩的人,真的不會想太多。明能姐盡力了,想盡辦法,打了數通電話,依然找不著我,只能焦急的等待,口試的日期漸漸逼近。整個橋站,三十幾位小姐,只有我和一位姓張同事榜上有名,張同事去參加口試,也如願的錄取,分發到自己家門口的青年公園停車場,羨煞了許多流著口水的同事。 當假期結束,回到橋站時,明能姐簡單的告訴我,她已經盡力了,真的找不著我。些許的遺憾,很快的就被丟到腦後。因為,對台北人生地不熟的我,真的是無從去選擇某一個地點,對自己來說是最好的。且年輕的我,未來還長的很,並不急在此時。 很高興曾經在人生的某階段上,有著這麼一位照顧我的同鄉姐姐,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對我如此的照顧。從來也沒好好說過謝謝,今借報端,真心的說出感謝!在那段年輕的歲月裏,有妳的陪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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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三味──驅山走海的回憶點滴
在金門做認真的寫生,以本島風土民情作為描寫對象,那是入大學之前的一段少年往事。憧憬著未來的人生,對將要踏離這塊土地之前所做的一些眷顧。當時雖已在此生活了十八、九年,但對這戰地孤島仍有相當的陌生。就讀大學時,師長們揭示「寫生」大纛,因此每逢寒暑假時,則繼續在家鄉擴大腳步。二十多年來以寫生作為自我鍛鍊以及作為創作表現的方式,至今一直持續著。 探索寫生活動與創作的精義及至今日,仍然面臨著諸多的難題與挑戰。今不揣淺薄,提出三組疑問與心得,淺述一下與「驅山走海」諸位畫友的寫生心路與體驗。 時間與空間 優秀的藝術作品以其超凡美感、精妙技巧,及豐厚的內涵,滋潤我們的心靈。創作者的才思巧藝或表現其獨特美感,或對生命有深層之探究,形諸筆墨,化成藝術結晶。使後人能夠超越時代、種族、地域、及文化之隔閡,領會其匠心與藝境。藝術的欣賞是可以超越時間與空間之藩籬;而藝術之創作則大多據有其特有的時間與空間因素。換言之,美術史是歷史長河中由各時代的藝術家及其所創作出來的藝術品所構造而成的。是因為不同的創作背景亦讓藝術家有不同的風格與面貌,因此歷史與個人都有不同的分期。 晉代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書跡,雖真跡成謎,但是各種摩仿臨本仍令人神往不已。其文章道訴人生感懷,對景物與生命之詠歎,文筆典麗高曠。而行之以流暢靈動的書體書寫,把世事無常之哲理凝化成造形藝術之書法傑作,其文章與字體皆佳,為傳頌千古之不朽篇章。王羲之是南遷的東晉望族,一心期望北伐還鄉,對時局國運及變幻無常之世事滿腹憂懷。永和九年,王羲之時年三十二,參加在山陰蘭亭所舉行的一場修 集會,飲酒作詩。為與會者臨場所作的詩文合集所寫的一篇序文。述說生命短暫而藝術無窮,與當時魏晉寄託玄虛的作風大有不同。王羲之寫此序,用鼠鬚筆、蠶繭紙,乘著酒興文思泉湧,情意並茂,書法作品仍有塗抹更改、脫落補插的草稿形跡,傳說事後王羲之對此手蹟並不滿意,幾度重抄又不愜意。更說明了情意交融的創作臨界點,在直覺最真摯最飽和的高峰是理性所無法達到的。時空的轉移會使直覺淡褪,情境若消失了,只留下形式之空架子,作品的靈魂與魅力必然消減,則興味也隨之降低與索然。因此(蘭亭集序)之奧妙也在此。 特有的時空環境造就了金門自然與人文景觀,在不同季節不同時間去巡逡島上,可領略到各種不同風情。寒暑假期有較長久的時日和寬鬆的心境在金門四處寫生,寒暑兩種極端會左右寫作的題材與地點,夏日為躲避烈日曝曬與蚊蟲侵擾。多選擇海邊與村落或大樹濃蔭。而冬天的寒冷與強風,則無法在海邊與曠野駐足,雜木林與村郊則是不錯的選擇。 風景之美,以朝暉夕映之最,而此際時刻最為短暫,不容易仔細端詳,援引作畫,而風景絕佳之處又未必能有駐足寫生之餘地,在軍管年代,尤不可為,處處是禁地,能鼓起勇氣,穿過鐵絲網,偷窺幾眼海天之勝已算不錯了。今日雖已解嚴,多數地區已無管束,空間已拓展了,時間才是真正之難題。 一是金門的原貌已正急速的改變中,自解嚴開放以來,現代化的腳步急劇推進,已難再維持其原有之面貌。興廢更替之際,環保與荒蕪(軍營的棄守與農田的荒廢及空屋之坍塌:::等等),加上粗糙的興建工程改建等等,均加速使這原鄉頓然變貌失色。已物色好的、待畫的景物常悄然消失無蹤,這是心理上的一種急迫性。 二是作畫時須與時間競速:日昇日落本是自然常態,陽光的移動與雲層的聚散會造成光影的變化,使物象之輪廓、層次、色彩呈現不停變幻,是寫生時不可避免的迷惑與困擾。日落西山後,則夜幕低垂四野闇然,是沒有辦法再繼續作畫了。畫海景潮間帶,若遇漲潮時,原有的蚵田、沙渚、岸汀、曲流水徑,這些自然巧設美景,瞬間全遭汪洋的吞蝕淹沒。與海潮搶灘,必然愴然失守,徒留未竟之圖畫。也正因為這些種種侷限,更益發寫生探索的珍奇與難得,使寫生之作品在時空的交會中,留下了永恆的停佇。 題材與靈感 藝術家創作之前的心靈作用與想像力,是隨機而觸發,靈感乍現。或許靈感是在剎那間突發而至,但卻多屬於經過長時期的觀察體驗,以及窮研究理所累積而來的。在想像的創造思維中,藝術家把自身投注於事物環境之中,再因其個人的性格、學識、修養、情感與品味並經主觀的重組與醞釀,而能把現實事物的雜俗平庸,陳舊殘缺者,轉化成為神奇美妙的作品。 創作固然有賴於媒材的魅力,與掌握形式和表現技巧的高超,更重要的是常面對環境和對象所給予的激發。然而在學習的過程中,前賢師友的傑出作品曾經給予我們不少的啟發,在追隨的旅程之中他們所給予的影響啟示之重點並非是靈感意境的主題意識,而是題材、技法這些內容與形式。因此極山川之勝、丘壑之美者,方是心儀摹寫之對象,常覺得周邊的景物平凡而不夠可觀,縱然寫生素描,也僅是聊備一格。求學時,常無法以家鄉景物作為創作之原因在於所具有的表現技巧不足,筆墨能力無法適切畫出現代的題材,也因此而影響見解與判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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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真的?」他訝異地,而後卻興奮地哈哈大笑,「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蔡郁娟代他回答後,老人家喜悅的形色溢於言表,三個人幾乎笑成一團。 「如果家裡有什麼困難,要告訴阿伯,知道嗎?」他關心地說。 「謝謝阿伯,」陳國明淡淡地,「沒有什麼困難啦。」 「阿爸,」蔡郁娟看了一眼陳國明,轉而對著父親,「有困難他也不會說的。」 「戇囝仔,」父親指著她,「難道妳不會主動去關心嗎?還要人家說。」 蔡郁娟被父親頂得啞口無語,然而,她要如何來關心他呢?或許,陳家唯一缺少的就是金錢,但陳國明會接受她以金錢來資助嗎?這是一個她必須思索的問題;除非世事有所變化,要不,想談這些事情似乎還早,因為他們尚未真正面對到難題。 天空細雨霏霏,蔡郁娟執意地要陪他走一段路,然而他們並沒有走在燈光明亮的街道上,而是順著東門郊外人車稀少的馬路走。原先各撐各的傘,但只走了一小段,蔡郁娟卻把傘合下,一股兒鑽進陳國明的傘裡,輕輕地挽著他的手臂,彷彿是雨中的一對小戀人。陳國明雖沒有拒絕,但卻感到混身的不自在。 「膽小鬼,發什麼抖?」蔡郁娟說著,竟然把他挽得更緊。 「妳不怕讓人看見啊?」陳國明目視著前面,不敢看她,「這麼親密,人家會笑的!」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蔡郁娟不在意,「我還想親你呢。」說著、說著,竟然一轉頭,真的在他頰上親了一下,「香不香?」 陳國明依然不敢看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感到有一股像剛才喝過酒時的熾熱。 「怎麼了?」蔡郁娟俏皮地問:「口水沾到你的臉頰啦?」 「沒有啦,」陳國明又摸摸臉,「可能是雨水。」 「說你笨嘛,書又讀得那麼好;犁起田來有模有樣,搬起貨來也乾脆俐落;」蔡郁娟笑著數落他,「說你不笨嘛,卻把口水當雨水。」 「蔡郁娟,妳別笑我笨,」陳國明含笑地看看她,「有一天我會長大的,但我不會親妳的臉頰,而是要親妳的嘴。」 「來呀!來呀!」蔡郁娟把臉轉向他,「現在就讓你親呀!」 陳國明不知所措地傻笑著,只感到雙頰熾熱無比,「我是說等我們長大。」 「我們不都是青年了嗎?還能算小呀?」 「可是我們現在還在讀書啊,是學生耶。」 「難道學生就不能有感情?不能相愛?」蔡郁娟有些兒激動,「你有沒有發覺到,自從我們在一起後,我們的功課都比以前進步很多,我爸媽也很高興我們在一起!」 「但總不能親嘴吧!」陳國明有些憂慮地,「萬一我們的行為出現差池時,妳爸媽還會歡迎我到妳家嗎?說不定還要被揍一頓呢!」 「陳國明,說你笨,你還真不笨!」蔡郁娟笑著說:「你設想得很週到,有些事我是沒想過那麼多的,只感到和你在一起很快樂。」 「蔡郁娟,現在我們是如兄如妹,如姐如弟,如老闆和伙計,除了相互照顧和鼓勵,更要用功讀書,才對得起父母和師長。知影嘸?」 「知影啦,」蔡郁娟興奮地拉著他的手,卻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陳國明,我發現到,我愈來愈愛你了!」 陳國明沒有回應,僅以他深情的眼望望她,而卻情不自禁地捏了她一下手。是默許?是接受?還是這個美麗的故事剛開始又要結束?世事總教人難以預料。(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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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亦父亦師的姑丈
時光荏苒,我最敬愛的姑丈蔡金皮撒手人寰,屈指一算,迄今已過了十三個年頭了,緬懷姑丈在世,一生純樸克勤克儉、奉公守法、對黨國之忠誠、對教育的奉獻、對家庭長上父母的孝順;與姑媽陳瓊華夫妻恩愛情深、對子女慈祥、對親朋好友謙恭、對童軍熱愛執著…等種種生平事蹟,或許早被許多人遺忘,但卻永遠遺留在我心中,時常會一幕幕湧現腦海,是那麼的清晰可見,歷久彌新,教人難以忘懷。 回憶民國四十一年,我剛上小學一年級,那年姑丈經瓊林外婆的媒介娶了賢慧的姑媽之後,從此,在我的生命裡就多了一位疼惜我且把我視為己出的好父親。每一次他陪姑媽回斗門娘家省親的日子,就是我最感快樂的時光了。姑丈他身高近一百八十公分,當時因家境貧寒務農為生,父母年邁,所以當時姑丈一面教書,下班後仍要上山耕作,所以練就一身孔武有力,常把我抱起舉得高高的,有時用兩手放在我頭兩側用力將我整個身體提起秤重說:「大概又重半公斤了。」又要我靠牆壁站好,在大廳門框上劃記號代表我身高長多少。又教我寫阿拉伯數字及國語字的正確筆順,並利用「勝利之光」書刊畫頁紙將我的課本一冊冊包裝好保護封底外觀完整。最難忘的是經由他的設計,而由姑媽巧手親自裁剪縫製的藍色布書包,可說在當年就讀何斗國校第一個背有正式書包的稀客,一時羨煞所有同學。因為當時同學們所用的不是用洋灰袋改糊製的大紙袋,了不起就是用鐵的餅乾盒盛書本。而姑丈為我設計的書包是以藍色布為底,分成前後兩格,而以兩層夾裡縫製,書包正面貼了一紅一黃大小不一的帆船,一前一後,行駛在海浪上,並上「迎頭趕上」四個字。姑丈說: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學海無涯,唯勤是岸;要見賢思齊,迎頭趕上。」那個書包我很珍惜的使用,一直伴隨我到小學畢業。姑丈真是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每到元宵節前夕,他就會尋找燈籠材料為我這姪女做花燈,每次與兒時玩伴們提燈出遊時,我總感到最驕傲,因為我的花燈最漂亮。後來鈺麟、彩月、鈺鑫、鈺龍、彩娟、鈺永、鈺泰等表弟妹們每隔兩年就多出一個,姑媽與姑丈共育有五男兩女,後來我小學畢業考上金門初中。因逢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為了躲砲擊常年就住進瓊林姑媽家,因未遷台就讀而停學兩年,白天除幫姑媽分擔一些洗衣掃地家事外,就是陪伴協助照料表弟妹們,那時姑丈任教金瓊中心國校,他擔任五六年級的數學、公民、自然科教學,每晚上我就成了幫他批改各科習作的助手,也因此有複習功課的機會,使我在輟學兩年後,在民國四十九年金門中學復校時我很輕易又考上初中。之後六年的初高中寒暑假,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姑媽家,一方面與表弟妹們伴讀功課,另一方面是課業有疑難時,姑丈是我個人免費的義務家教老師,當然另一原因是同班好友蔡彩兒、蔡彩秀也家住瓊林,常能就近來往共同切磋課業。 姑丈一生待人忠恕仁厚,從不與人計較;對地方公益十分熱心,對瓊林村中大小事務皆率先參與,任勞任怨無私無我的奉獻與服務精神深受宗親之敬重與愛戴。姑丈喜好閱讀,寫得一手好字,每天再忙也要抽空看報紙,他一直鼓勵我與表弟妹們一定要看各種報紙的社論,並指導我們要寫好一篇文章的方法。他管教表弟妹們皆秉持嚴而不苛,他很懂得運用「比馬龍效應」來作為學生子女行為改變技巧,及至後來我當上老師,他還是常常提醒我說:「教育之道無他,唯愛與榜樣而已。」、「對學生要愛之深、教之切」、「要理直氣和」、「要注重個別差異,因材施教,有教無類」、「要外圓內方,擇善固執」、「要廣結善緣、從善如流」、「要無欲則剛,有容乃大」、「要…………」。 敬愛的姑丈:從小到大,我何其有幸地一直就沐浴在您如慈父與恩師般的呵護與諄諄教誨之中,您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奈何尚未能回報您大恩大德於萬一時,您竟離我們遠去另一國度,遺留給我的是您父親般的慈愛與恩師的榜樣,讓我永遠追思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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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金色童年
「媽咪!玉米是什麼『做』的?」兒子滋滋有味地啃著涮涮鍋中的玉米塊,一臉好奇的問。唉!唉!兒子從小在都市裡生活,別說是沒看過一整棵的玉米「欉」,餐桌上的玉米也都切成塊了,他連一整ㄙㄨㄟˋ(條)的玉米都沒瞧過哩!這也不能怪他五穀不分,只能說是都市孩子的悲哀吧! 雖然,玉米被稱為「金色蔬菜」,但我對玉米的「印象」並不好。 才過完寒假開學沒幾天,一到放假日,阿爸就說要種玉米了。阿爸牽了大黃牛扛著犁,阿母用「勾籃」擔著茶水和種籽,領著我們幾個孩子一路往「大路溝」走去。雖然已是春天,但天氣仍好冷,我想起老師說的「料峭春寒」或許就是這意思。路上踫到粗皮伯仔:「真乖!放假日會逗相扛(幫忙)種玉米」阿皮叔如此地「歐漏」(稱讚)我們。待他離去後我聽到三哥喃喃唸著:「我們是被『暴政』逼迫的」(那是電視布袋戲裡的詞兒)。阿爸瞪了他一眼,三哥趕忙閉了嘴。 阿爸犁好了田,種玉米的工作就開始了。每人分得一盆種籽,阿母教我們前腳跟緊接著後腳尖每步丟兩粒;每人都低頭像現在的模特兒一樣踩著「貓步」前進,連調皮的愛哭弟都安份地專注看著地下,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因為重心不穩摔個四腳朝天。待全部都播種完畢,阿爸再犁土翻蓋就算大功告成了。 玉米長出嫩綠的幼苗,阿母說玉米是一種極「草賤」(生命力旺盛)的作物,不太需要照顧,但是,我不喜歡玉米的原因在後頭│││。 收成時節到了,假日大清早我們全家又都在玉米田裡採收玉米,一棵棵的玉米欉長得比我還要高,我一手揮汗摘玉米一手吃力地拖著布袋裝玉米,從清早到近午;阿爸心性躁急,沒有做完是不會「善罷干休」的,太陽很大但誰也不敢叫苦。 玉米帶回家卸在門口的大埕上,中午吃完午飯我要跟阿嬤和阿母一起剝玉米葉,阿嬤說著「卡早伊時陣(從前那時候):::」我都聽膩了。剝開的玉米葉裡有長長的玉米鬚,愛哭弟拿來當鬍子玩耍,阿嬤撿起了些說要煮茶喝,阿嬤說玉米鬚茶可以治病哩!剝下的玉米葉阿母又撿了些較大片較乾淨的留下來過年炊紅龜粿時墊粿用,│││還沒完哩!嫩黃色的的玉米條要放在太陽下曬成金黃,待其中的水分曬乾便要進行脫粒的工作。用火興伯幫我們做的「銼仔」(一種刨器)銼掉玉米粒;別小看這件工作,可是十分耗時費事的。 夏天的暑意逼得人想打盹,這時賣「好吃糖仔」(麥芽糖)噹噹地敲著鐵板片來了,想到好吃糖那甜甜的滋味我就流口水,可是阿母絕對嘸倘(不肯)給我們五角銀去買好吃糖。但是么鬼囝仔就是有撇步:我和愛哭弟趁阿母不注意時,偷偷自門口埕曬著的玉米堆裡翻撿出形狀較長顆粒較大的米玉條去換好吃糖,兩ㄙㄨㄟˋ玉米可以換一支好吃糖,我和愛哭弟換了一支又一支,吃得嘴角「牽絲」。阿母發現了大罵:「死囝仔,那卡水耶是抹留下做種(育種):::」 愛哭弟仍覺吃「不夠氣」(不滿足)又到廚房把阿母半矸(瓶)醬油倒到ㄆㄨㄣ桶(餿水涌)裡,拿了空矸去換好吃糖,最後他甚至拿了煮開水的大茶古(茶壺)去,賣好吃糖仔的大概看不下去了,拎著茶古來還:::。夏日的午后,小農村裡上演著:「夭壽死囝仔,汝這細漢就會偷提茶古去賣,今日我不甲汝打乎腳骨折我著輸汝:::」「阿母我後擺不敢啊啦:::」│││的追逐大戲。 脫下的玉米粒除了給人吃,大部分都是碾碎後給豬吃的。脫粒後的玉米心和田裡的玉米桿曬乾後都是很好的燃料,整株玉米欉算是都物盡其用。碾得細細的玉米用來煮「玉米糊」;看著鍋中黃黃稠稠的玉米糊稀飯,那樣子有些似現在北方麵食館裡賣的小米粥,可小米粥還不便宜哩!但玉米糊就一股怪味道,吃起來渣渣的口感也不好,煮的時候要時時攪動否則會焦鍋;尤其不易散熱,夏天時一頓玉米粥吃下來往往一身熱汗,真是令人討厭又無奈。 而今,市面上賣的不同品種烤的、蒸的、煮的玉米讓人大快朵頤;但我,就是不會想要買來吃。 可我,卻懷念;那幅全家在田埂中間走「貓步」播種的畫面,那陽光下門前、屋後都一片金黃澄澄代表著豐收的顏色,那些個阿嬤說:「卡早伊時陣:::」已成絕響的夏天;還有,還有那至今想起嘴角仍有著甜絲味道的好吃糖仔││那些屬於我││卻已流逝遠走的金色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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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世界︾倆 兄 弟︾
安安、邦邦,我的兩個兒子,活寶一對。 一日爸比買了超人玩具一紅一藍兩個,邦邦弟弟搶先拿了藍色 ,安安哥哥只得拿紅色。 一會兒,安安說:「邦,哥哥的紅色比較酷借給你,藍色比較不酷給哥哥好了!」 「嗯!藍色不酷給哥哥,哥哥的紅色比較酷借給我,謝謝哥哥」邦邦無限感激的說。 一會兒:「邦,紅色是哥哥的現在要還給哥哥,藍色是你剛才不要送給我的,所以兩個都是哥哥的,你一個都沒有了。」 「:::」邦邦兩手空空的望著安安手上的兩個雙超人,怎麼想都想不透「哪按呢?:::。」 ※※※※※※※※※※※※ 倆兄弟在浴缸裡洗澡玩水。 「邦,你看哥哥會變魔術喲!哥哥會在水裡變出泡泡哦!:::。」 「哇!好神奇啊!哥哥你好厲害ㄟ!」邦邦發出驚呼。 「你是如何變的?」聽了邦邦「繪聲繪影」的形容,連我也好奇的想一問究竟。 「很簡單啊!就在水裡放個屁呀!泡泡就出來了嘛!」安安慢條斯理的說。 「::::::」 被戲弄的不是只有邦邦---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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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福漁民的閆縣長——浯江奔波留痕記
海上討生活的漁民,在風雲變化莫測下,與洶湧的浪濤搏鬥,既極難辛,且冒很大風險,而金門的漁民們長年的辛勞,卻仰不足以奉父母,俯不足蓄妻兒,多靠借貸維持,這確是值得主政者重視的課題。 閆修篆縣長有見及此,著相關人員深入研究,找出兩大原因:一、是遭受「魚販子」的剝削:一是當時在軍管時期,漁民作業受到太多的限制。為謀求改善造福漁民,閆縣長雙管齊下,「他山之石,可以攻錯」,一方面著漁會派幹員,至台灣參觀魚貨拍賣作業情形,返金後積極策劃籌備辦理:一方面向秘書長、司令官簡報,申請放寬「漁船(民)出海作業管制」,筆者在民防總隊部承辦漁船(民)業務多年,對以上兩項改進實況,追述如下: ‧魚貨拍賣 在那時金門有所謂「魚販子」,這個三百六十行之外的行業,是地區流行既久的陋習,「魚販子」與漁民間有項不成文的協定:漁民返航時所捕撈的魚貨,交由守候在港口的「魚販子」,用「魚販子」所攜帶的秤,稱出魚貨的重量,交給「魚販子」,到市場轉售,結帳時多少錢壹斤,也由「魚販子」,單方面認定。漁民如遇婚喪喜慶,添製漁具,修購漁船等情事,可向「魚販子」無息貸款,而由魚貨款中扣還。「魚販子」大秤買進,小秤賣出,進貨價格全操在「魚販子」的一方,他所得到的好處多多,因此金門地區的「魚販子」,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而漁民辛苦一輩子,還是苦哈哈的。 漁民像是中了魔咒似的,對剝削他的「魚販子」,一直深信不疑,還認為「魚販子」是大好人哩!那時漁民多欠「魚販子」的錢,而任「魚販子」長期剝削,深陷泥淖無法自拔。 為推行魚貨拍賣,造福漁民,閆縣長最初構想是,縣政府無息貸款給漁民,將欠「魚販子」的錢一次還清,而從魚貨拍賣,其所得款項逐次扣還。並由漁會、民防總隊,及警察局調查,漁民向「魚販子」借貸情形,但三個單位查的結果是「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再經第二三次的調查,非但是「各說各話」,且數目愈來愈大。也許你感到奇怪,但事實的確如此,究其原因,乃漁民與「魚販子」長期依存,互動良好,漁民把「魚販子」當成好朋友「魚販子」把漁民視同金雞母,在「魚販子」巧、言、令、色鼓惑下,竟有部份漁民,隨著「魚販子」的魔笛起舞,企圖阻擾「魚貨拍賣」。 閆縣長具有標準北方人性格,他認定該作的事,絕不中途而止,於是召集漁民代表,「魚販子」及相關人員,宣布推行「魚貨拍賣」是政府既定的政策,是保證漁民權益的一項德政,並曾飄洋渡海取經台灣,漁會已遴派經驗豐富承辦魚貨拍賣工作,至於漁民欠「魚販子」的錢,則由漁民自行償還,「魚販子」對漁民,不得有逼債,或藉機增加利息等情,否則經查屬實,定嚴懲不貸。 此外縣政府並貸款給漁會,購買機器三輪數輛,分至魚港接運魚貨到魚市場拍賣,漁會僅收取少許的手續費,並在三日內,即可結賬付款。金門漁民長期遭到中間剝削的枷鎖,至霍然擺脫,漁民收益因此大幅提升,縣漁會也因「魚貨拍賣」特遴幹員負責主辦,故進展極為順利。 ‧漁船夜間作業 基於防務需要,軍方對漁船(民)出海作業,軍方加以限制,是可以理解,但站在漁民立場,則希望儘量放寬,我這名小小的承辦人,則彙整轉防衛部,也情理兼顧,在不妨礙防務安全下,酌予放寬。尤其是夜間出海作業,則是漁民努力爭取目標。閆縣長對本案極為重視,不辭辛勞的至防衛部向有關單位協調、拜託,並分別向秘書長、司令官簡報,終於核准修訂漁船(民)出海作業管制辦法,規定每年二月下旬至四月底,鰣魚季,金湯港(遇有風浪改至后豐港)、成功港、料羅港及復國墩(蚵殼墩)等四個港口機動漁船准予夜間出海作業。其重要規定計有:1、每天十九時三十分出海,翌日天明後,至十九時前返港。2、漁船夜間作業,必須懸燈號,白天返港必須懸旗號,漁船不得於夜間返港。3、漁船夜間作業,必須離岸五千公尺(詳細規定由於時間久遠,不復記憶)。 漁船夜間作業,果然經常是魚滿艙,尤其是鰣魚和黃魚等高級魚類,是老饕們的最愛,非但賣得好價錢,且在漁市場成了搶手貨,小金門漁民見狀,以為政府厚此薄彼,紛紛要求比照辦理,經轉報奉司令官核定,烈與羅厝、青岐兩村機動漁船,參加金湯港夜間作業行列,來個利益均霑,有福共享,以免一「金」兩制之譏。 推行「魚貨拍賣」開放「漁船夜間作業」,使得漁民、漁會雙贏,為示慶祝,漁會擇於五十九年七月一日,擴大舉行漁民節大會,請閆修篆縣長主持,來賓有地區各機關首長、金防部及各守備區官員、漁民代表,是日冠蓋雲集,盛況空前,開金門縣漁會有史以來的先例,會中頒發生產競賽成績優良漁民及模範漁民獎項,並遊園品嘗海鮮酒會。會中最辛苦的漁會總幹事王金鎗,主辦此次漁民節大會,大大小小的事務,都事必躬親,希望達到零缺點;最高興的是漁友們,他們今天的主人,以辦喜事的心情,參加大會,最開心的閆縣長、漁友們都知道,「魚貨拍賣」及「夜間作業」,是他施展鐵腕,及努力爭取的結果,漁民們紛紛向他敬酒,吆呼乾杯,八馬五魁的猜放,平時表情嚴肅不苟顏笑的閆縣長,也被熱情的漁民所感動,一直像是彌勒佛似的笑口常開,大口乾杯,雖然這祗是「雞尾酒」,但我們縣太爺,還是喝得臉紅腹脹,有些飄飄然的。漁民節大會歷經三個多小時,始賓主盡歡而散。而為漁民節大會畫下完善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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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我本來就不難看嘛,」蔡郁娟含笑而低聲地說:「怎麼你現在才看出來呢?」 陳國明傻傻地笑笑,不知如何來回應她。 「喂,」蔡郁娟依然輕聲地,「怎麼不說話呢?」 「妳不僅好看,也很純情,」陳國明看看她細聲地,「很多男生都是這樣說的。」 「你管其他男生幹什麼?」蔡郁娟也看著他,「我只問你一個人啊!」 陳國明靦腆地笑笑,沉默不語。 「喝完這口酒,壯壯膽再說。」蔡郁娟舉杯乾下。陳國明也跟著喝完。 「蔡郁娟,」陳國明低喚著,而後看了一下門外,「我沒騙妳,在我心目中,妳比其他女生都好看,我真的愈來愈喜歡妳了。」 「你沒騙我吧?」蔡郁娟雖不感到意外,但還是加強語氣,認真地問。 「君無戲言!」陳國明鏗鏘有力地說。 蔡郁娟滿意地笑笑,也笑出雙頰二朵燦爛的紅玫瑰,在柔和的燈光映照下,更顯得她的清純和艷麗;看在陳國明青春熾熱的心中,卻也有一份難以言喻的飄然感,情不自禁地看了她好久好久。 「你怎麼這樣看人?」蔡郁娟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什麼理由啦,只是想看而已。」 陳國明坦誠地說:「而且我發現到,妳愈看愈好看。」 蔡郁娟的雙頰似乎更紅了,竟微微地低下頭。 「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妳怎麼低下頭啦,是不是我說錯了?」陳國明不解地問。 蔡郁娟抬起頭,夾了一塊排骨,放進陳國明的碗裡來化解自己的尷尬,而後轉變話題說:「怎麼沒看到你吃排骨呢?」 「妳沒看見,我已夠排了。」 陳國明笑著,「排骨應該讓妳吃,我吃肥肉。」 「說來也是,你應該多吃點肉,快一點長大,」蔡郁娟也笑著,「別讓人看來,老像一個小弟弟的樣子。」 「不,近一年來我不僅長高也長胖了很多,」陳國明幽幽地說:「或許是吃了學校的大米飯,以及三不五時來妳家打牙祭。」 「但願我們都能快一點長大。」蔡郁娟的語氣有些兒急促。 「妳想快一點當老闆是不是?」 「不,我深恐你這位伙計走失。」 「不會啦,我們不是經常說:君無戲言嗎!」 「現在是君無戲言,但願爾後不要言而無信!」 「蔡郁娟,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但願如此!」 飯後陳國明快速地收拾碗筷,他的動作乾淨俐落,讓蔡郁娟也自嘆弗如,看在她母親眼裡,更是萬分的感動。 他們相偕來到店內,門外卻細雨依稀,時而有雨絲飄在騎樓下的貨物上,陳國明主動地拿了一塊抹布,輕輕地擦拭著,而後說:「阿伯,外面的貨先搬進去好不好?」 「你先來喝杯茶再說。」蔡郁娟的父親從小小的老人茶壺裡,倒了三小杯茶,神情愉悅地說。 陳國明走到櫃台,端起茶,雙手遞給蔡郁娟的父親,「阿伯,您先請!」復又端了一杯給蔡郁娟。 「國明,」蔡郁娟的父親啜了一口茶,慈祥的眼神對著他,笑著問:「你將來讀完書,準備做什麼啊?」 「小時候的志願是從軍報國,」陳國明坦誠地說:「現在卻答應郁娟,如果有一天她做了老闆,我要做她的伙計,她要幫我種田,但這畢竟是以後的事。」(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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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貪字貧字殼──先民的文化遺珍
小時候,想要多吃一點什麼東西,或者多拿一點什麼東西,先母都會說「貪字貧字 殼」,那個時候,只知道母親的意思是小孩子不能多拿,但不知道「貪」與「貧」怎麼跟「殼」有關係,到長大讀書了,才知道原來是一句非常有內涵的俗語,先母雖出身前水頭黃家望族,外祖三烈公、大舅榮虎、二舅積雲、三舅積雨,望重鄉里,卻無緣入學,而能脫口說出深具警示惕勵的典雅話語,可見金門文化氣質的厚重,不露痕跡地在生活言談中顯現出來。離開家鄉近十八年,隨著年歲的增長,深深感受到,家鄉的美,不在於湖光山色,自然美景,而是濃濃郁郁的文化「內在美」,這是無比珍貴的資產與寶藏。 幾次與鄉彥台大工學院院長楊永斌、師大教授許乃紅、中華電信督察許文鉅、健保局主任林德取、任重辦公室主任許金龍及許明呼、蔡清森、洪當權、鄭樹啟、董漢根等好友的聚會中談起,都認為通俗諺語如果在日常過往中不常運用,將會逐漸淡化消逝,尤其鄉親因子弟求學、工作、家庭重心外移者比例大幅增加,家鄉話語的使用率則大幅下降,那些先民鄉賢遺留的文化結晶流失於無形將是可以預見的,這是警訊,也是危機,蒐集、保存、運用、流傳是每一位熱愛金門的鄉親的神聖責任。絕不要因它的通俗(絕不低俗、粗俗、庸俗)與淺明(絕非膚淺、淺見)而有所輕鄙。 我們常常會無事找事,對不相干的事,想要勉力參與,這就是「隔壁噴(吹)熄燈火」,不但多管閒事,而且白費氣力,隔壁的燈火是別人家的事,你想好心要吹也吹不熄,真是「管過科」,「鐵路警察,管不到那一段」,以前六部尚書侍郎之下設「主事」,再分「分科辦事」,與現行職掌分工一樣,各有所司,別部門的職權就不必去費心了,否則制度不立,天下大亂,安份守己,無所偏廢才是正理。 「年怕中秋,月怕十九」,時光的運轉快速無比,到了中秋,年就漸近,過了十九,月也差不多,正如有人說:「無情歲月增中減,有味詩書苦後甜」,提醒我們要珍惜少年時,不要讓時序的遞嬗,模糊了人生奮鬥的焦點。 有的人講話機鋒畢露,霸氣十足,不但強詞奪理,還自以為是天下的理都被他佔光,這種人講話,我們說他是「三尖六角」,何如學學「理直氣緩」,退一步真是海闊天空,先賢的智慧就是這樣一語點破,「一錄對狀」,收潛移默化之功於無形。 同樣地,「五叉十耙」的人,也是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高姿態,不管理直理虧,先佔上理頭再說,就心理學的角度看,這種「赤耙耙」的人,往往是「理不直」而強要「氣壯」,標準的「色厲內荏」的典型,先民以農具來彰顯粗魯草色的嘴臉,一絕。 「五鄉八保」指涵蓋遠近周遭,如果有事情傳遍「五鄉八保」那一定是大「代誌」,早年在交通、資訊尚未發達,人際往來也不頻繁綿密的環境下,這款「代誌」說不定會驚動「五營五廳」,一旦官府衙門嚴重關切,或者插手管事,那準是「羅天大醮」,這種天大地大的事,轟動與震撼是不在話下了。從這三句俗語,我們可以合理地推定,如非胸蘊大見識,經歷大事故,走過大地方,深具大氣度者,何如輕易地將尋常的名詞,轉化為傳神的形容詞,我們也可以推定,先民雖侷居蕞爾浯島,卻器識不凡,令人心慕神馳,身為後進,沐榮沾光,能不思齊奮進。 先民遺珍豐厚浩瀚,處在現在的環境中,能在日常交往言談中運用上的機率已愈來愈低,筆者才識魯鈍,無能用適切的文字詮釋真義,力有未逮之餘,懇盼關心先民文化遺產者同蒐集、保存、運用、流傳,致力宏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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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怎麼教孩子?
「孟母三遷」這是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說明環境對小孩子教育的重要。孟子能成為中國的『亞聖』,成為地位僅次於孔子的聖人,多得力於他的母親。孟子小時候,家住在墳場附近,每天都會有出殯或掃墓的人,哭哭啼啼的從家旁經過,孟子見了覺得很好玩,就學著玩起出殯的遊戲,孟母知道了以後,決定換個環境,以免讓孟子學壞。這一次,他們搬到鎮上,沒想到附近住著一位屠夫,孟子又學著屠夫拿起刀子,玩起剁豬肉的遊戲,孟母看了又決定搬家,因為她知道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於是決定帶著孟子搬到學校附近。果然,從此以後,孟子聽到學生們讀書朗讀的聲音,就跟著拿起書本,模仿學生們搖頭晃腦的吟哦朗誦;言行舉止也變得規規矩矩,謙虛有理。孟母看了,心裡非常高興,認為這才是適合住家的好地方,便決定在學校旁邊定居下來。後來孟子果然認真讀書,成為中國偉大的思想家。 童年,是一個人人格塑造非常重要的時期,小孩子的心靈就像一張白紙,你給他塗上什麼顏色,他就是什麼色彩。所以大人的一言一行,一定要小心謹慎,以免塗污了小孩子的思想與行為。身為教育使者,我也常勉勵自己,要言行一致,讓小孩子的行為有所依歸。可是近來看到社會上的一些亂象,突然覺得不知要如何教導小朋友了! 原來,政治人物可以為了勝選,不顧青紅皂白的抹黑對方!那我要如何教導小孩子誠實的重要。我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告訴小朋友「誠實為上策」嗎?告訴他們誠實是做人的基礎,一個誠實的人才能獲得別人的信任,才可能有成功的事業嗎?當散播謠言者已爬上事業的高峰,而不懂得編織謊言的人卻才開始從錯愕中,以嬰兒學起步般緩慢的速度,學著如何去澄清別人對自己的抹黑,而這時,一切是不是已為時太晚!身為一個負責任的教育人員,我可以仍然「墨守成規」,教導小孩子「誠實的美德」嗎?當有一天他們進入這是非不明、烏煙瘴氣的社會時,是不是又要成為另一個「誠實的受害者」!然後在震驚、傷心、掙扎與痛定思痛後,再重新調整自己的價值觀,順便抱怨一下以前的老師為什麼要教導他們「誠實是美德」,讓他們「受害匪淺」? 原來,只要當上了大官,就可以從貧民的身份,幾年之中,馬上擁有上億身價!那我要如何告訴小朋友 國父孫中山先生所說的一句話「立志做大事,不要做大官」,當會做事的人在社會上埋首苦幹、默默耕耘時,那位高的人,早已仗者自己音量大,把功勞全攬上身;當認真做事的人只獲取生活所得時,而那權重早已不知中飽私囊幾回了。在這個社會,有錢(權)的人,做什麼事都方便,還可以福蔭子孫,兒子可以不用當兵或當個享受的兵,女兒不怕沒有人來攀權附勢,來拜倒石榴裙下::::各種人知的或不為人知的好處,說也說不完,就算達不到「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程度,也絕對是「金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萬萬不能」這一句話可以概括。在這笑貧不笑娼的社會,錢幾乎是萬能寶,而如何有錢?從政倒是一條捷徑,如此,怎麼可以教導我所愛的小朋友要「立志做大事,不要做大官」的「美德」!我可是「孩子,你一定要過的比我好」這句廣告詞的忠實擁護者,所以,要讓他們將來過得有錢又享受,當官真是不錯的選擇。 原來,要坐過牢才可以當總統,所以我一定要教小朋友現在學著做壞事,以後才有機會坐牢,然後走向總統之途;原來,要:::::想著,寫著,我突然發覺到我不知道要拿什麼教導我們的小孩了。望著台下一個個稚嫩的臉龐,一朵朵燦爛的笑容,我在想,孩子啊,我能否像孟母一樣,找到一個適合你們學習、居住的好地方,讓你們遠離這比墳墓更可怕,比豬圈更骯髒的地方,好好的,幸福的,心安理得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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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團」與「菜買車」
拜讀︽浯江副刊︾九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所載震撼先生︿菜買車來了﹀一文,有兩點補充。 一、該文第二段說:「但是三十八年後,國軍第十八軍團的二十二兵團、十二兵團先後駐防金門:::。」 按:國軍在抗戰期間,係採「戰區」及「方面軍」制,下有「集團軍」,各轄若干軍師。內戰時,分別改作「行營」及「緩靖公署」,後又改為區域性「剿匪總部」和「長官公署」(有些緩靖公署仍舊),下轄若干兵團,兵團轄二至三個軍,三十八年由閩南增援或撤退到金門的部隊,有李良榮將軍的第二十二兵團(沈白奎的第二十五軍係臨時歸屬該兵團),及胡璉將軍的第十二兵團(轄十八、十九兩軍)。兵團之上,只有陳誠的東南長官公署,沒有所謂的「第十八軍團」。撤台後的國軍,因接受美援之故,四十三年夏天,才成立南北兩軍團,胡璉將軍由金門轉任第一軍團首屆司令。 二、該文標題中的「菜買車」,應是「採買車」之誤。 按:國軍向以連隊為起伙單位,對副食品的採購,均以輪流或派公差的方式行之,那時的士兵素質較低,常由班長或副班長率領工差及伙伕,挑著籮筐,揹著麻袋去買菜。僅師以上或特殊的獨立單位才可能有「菜買車」,因為,那時的營長都是「無車階級」,其次,民國四十一年前,金門的菜蔬、魚鮮、豬肉等的產量非常有限,部隊通常是六人一桌,桌上只有一盆大鍋菜,有時是把黃豆磨成豆渣,加空心菜或地瓜葉煮成的。而副食費不夠,也是原因之一。後來,部隊在「克難生產」的號召下,利用駐地附近的空地種菜、養豬,加上「兵工建設」(挖陶土、採鋁礦),得了些福利,可以去「粵華合作社」採購些「梅林牌」的豬肉罐頭等食品,至於一般蔬菜,部隊幾可自給;所以,連隊的採購數量,往往不夠一個伙伕挑的,那裡還用得著「菜買車」? 其次,關於「菜買」一詞,或許是金門民間的習稱。正確的說法是「採買」,這個詞,是由古時的「采集」、「采辦」演變而來,「采」是古字。︽詩經︾中「采薇、采蘋、采葑」,都是用手去擷取那些野菜的意思,後來就以「採」代「采」。「採集」是搜集的意思。「採辦」是民間進貢的土產不夠一定數量,地方官員怕交不了差,便用銀錢去搜購辦理,湊足額定的意思,應該說,在曹雪芹寫︽紅樓夢︾之前,就有「採買」一詞了。且看︽紅樓夢︾第十六回:「賈薔又近前回說:『下姑蘇請聘教習,採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等事:::』」 至於軍中,武器彈藥,糧秣補給,乃至被服裝具,都有過去的「軍需」,現在的「後勤」部門負責供應無缺。行軍鍋可以挑著走,大米可用炒米袋揹著走,惟獨那塊菜園,沒有誰能扛著走。因此,部隊每到紮營的時候,第一要務,就是趕緊派人去「買菜」,偏偏,派出去買菜的人叫「採買」。雖然,「採買」一詞有出處,但還是有演繹的空間,意即可「採」可「買」,像抗戰中期及剿匪後期,「軍人五月穿棉衣,早上發餉晚上光」,絕非誇大不實,在幣值劇貶時,區區副食費無濟於事,採買們那有見「菜」不「採」的道理!若被主人看到,那就「買」了,反正,就是那幾個錢,嫌少也沒辦法啊!不信,你來當當兵,就知道了。而當年撤退及增援到金門的部隊,有沒有那種「採買」?今天金門的阿公阿婆,當很清楚。 以前的「採買」,早已成為國軍建軍史上不太光輝的「古事」。古寧頭戰役之後,金門的地位、聲譽,日日高陞,加以幣值趨於穩定,國軍補給漸上軌道,且換裝快速,營級單位也配備有吉甫車了,這個時候,各單位便有「採買車」的派遣,有的還在擋風玻璃上貼有蓋著關防的「採買車」識別證。菜販一見這種車輛,恨不得馬上接去喝豆漿(台北菜市有此現象)。因為,這是大買主。 總之,隔行如隔山,怪不得震撼先生不知,更怪不得早年宜蘭有某賣菜西施,會訝問通校某學員採買「你幾時能升伙伕班長?」的笑談了。(二○○三、十一、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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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印象
金門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卻也是半生魂縈夢牽的所在! 因為家庭因素,我在金門完成了國中學業後,便赴台求學、就業,印象中的金門,街道乾淨,人們大方、純樸,時而出現的軍裝,更為這本屬翠綠的桃源,增添了幾許躍動的生氣;赴台後,常有朋友問我,對金門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在想不到具體答案的同時,我通常會俏皮的問:「那你覺得呢?」一般聽到的答案,不外是炮戰、防空洞、高粱田之類的,初始,我總覺得應該不外如是吧!但在離金多年後的一個偶然返鄉機會,深刻的喚醒了我塵封的記憶,我終於有幸了解到金門什麼最讓人印象深刻! 還記得那是一個初春的早晨,凌晨五點左右,一絲絲的暖意,在床榻邊緩和的蔓延,初不以為意,只是側翻過身來,繼續未完的美夢;然而,不止歇的滲透直將我逼到了床沿,在啾啾鳥鳴與嘹亮雞鳴的伴奏下,不得不睜開惺忪的睡眼,查看一下周遭的環境,在擾人清夢的喟歎下,我坐起身,望著滲過窗櫺的縷縷晨曦,瞬時好像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清新,很難形容是種什麼感覺,就若觸踫了一個神奇樞紐般的,令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不眷戀的起身披上薄衣,逕往院子走去,瞥見客廳裏讀報的父親,還笑話我是把日出看成日落,對早已習慣在假期裏,睡個昏天暗地的我而言,不啻是個實在的「恭維」! 院子裏,未經修剪的雜草爭相的探出頭來,前宿的露珠正垂在梢頭凝成一球球的透亮,用手觸了觸,一縷滲心的冰涼從指梢擴散,不知名的幸福,油然而生!深深的吸一口氣,便似鼓足了滿溢幸福般的,有種直襲心坎的喜悅,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真叫人難以形容,也是我在都市叢林裏,未曾有過的感受;我慵懶的席坐在草叢間,任透涼的感覺在下身擴散,貪婪似的感受著大自然的恩賜! 過了許久,總覺得還有點意猶未盡,便敞步向戶外走去,夾蔭的綠道,滲透著柔和的光影,隨著踢踏的腳步,揉碎了片片的躍動,仰望那高聳的枝椏,一望屬於金門獨有的綠放任的開展著,空氣中那種「新綠」的滋味,至今讓人難以忘懷!遠望掃馬路的阿兵哥,微揚的塵埃反映著漸漸甦醒的朝氣,猶若他們稚嫩臉龐般的清新可人! 許久,只要有人問我,金門什麼最令你印象深刻?我會毫不猶豫的大聲說:「空氣!」 聽過我建議的友人,在有機會抵金一窺堂奧後,有的會雀躍的跟我回應說:真的耶!那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一種屬於金門獨有的幸福! 注意過你身邊那些微不足道的喜悅嗎?起個大早,深呼吸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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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將來的變化還很大,」蔡郁娟的父親啜了一口酒說:「一切攏是命啦!」 陳國明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時而端菜,時而洗碗盤,時而掃地,看在蔡郁娟母親的眼裡,的確是疼愛有加。好不容易客人都走了,他又幫忙清理桌面,收拾殘局。待剩菜重新熱鍋端上桌時,外面的雨卻愈下愈大。 「阿伯,要不要先把騎樓下的東西搬進來?」 「先去吃飯吧,」蔡郁娟的父親看看他說:「看你忙了一晚上,真讓我過意不去。」 「阿伯,您不要客氣啦,」陳國明誠摯地說:「這樣才能讓我有一份參與感,待會兒吃起飯來才會更自在。」 「好,」他興奮地站起來,拍拍陳國明的肩膀說:「我不僅喜歡你的勤勞也喜歡你的坦率!」 蔡郁娟的母親忙了一整天,面對桌上的菜餚,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只喝了少許湯就離桌。 「陳國明,」蔡郁娟端起了汽水,笑咪咪地說:「喝一口吧,辛苦你了!」 「謝謝妳,老闆。」陳國明也舉起了杯,笑著說。 「今晚有一個人特別高興,」蔡郁娟賣著關子,「你猜猜是誰?」 「妳!」陳國明肯定地說。 「錯!」蔡郁娟搖搖手,「是我爸爸。」 「是不是因為他多喝了一點酒?」 「豈止一點,我看見他乾了好幾杯啤酒。」蔡郁娟頓了一下又說:「以前從沒見過他如此的喝法。」 「我爸他是心情不好時才會多喝點。」陳國明說。 「我爸正好相反,高興時會多喝點,」蔡郁娟笑著說:「今晚比中了愛國獎券還高興,自己一個人起碼喝了二瓶啤酒。」 「會不會酒醉啊?」 「從來沒見他醉過。」 「好酒品。」 「待會兒我去問問他,看他到底高興什麼?」蔡郁娟話剛說完,爸爸已站在她的面前。 「阿伯。」陳國明趕緊站起,他把他按下。 「妳這個戇囝仔,」他先拍拍陳國明的肩,又摸摸蔡郁娟的頭,笑著說:「高興是從人的內心發出來的,我怎麼能說出為什麼而高興。如果妳非要我說出一個理由,只好坦白告訴妳:我見到國明這孩子,心裡就高興。」 「我就知道,絕對有什麼讓您特別高興的事;要不,您不會喝那麼多酒。」蔡郁娟笑著說。 「這叫著知父莫若女啊!」他仍然興奮地,「櫃子還有半瓶啤酒,放久了會苦,不把它喝掉太可惜,我看你們就把它分了吧!」說後,緩緩地移動著腳步,含笑地走了出去。 「先把汽水喝完,」蔡郁娟舉杯一飲而盡,順手把櫃子裡的半瓶啤酒取了過來, 「你喝過沒有?」 「沒喝過。」陳國明坦誠地說。 「來,試試看。」蔡郁娟拿起陳國明的杯子,各倒了半杯。 「別開玩笑了,待會兒喝醉了就回不了學校。」陳國明不敢輕易地嚐試。 「膽小鬼,喝醉了我扶你回去。」蔡郁娟舉起杯,催促著說:「來,喝一口看看,啤酒的酒精濃度不高,不會醉的!」 陳國明舉起杯,喝了一小口,在感覺上雖然有一點苦澀,但並不難下嚥。心想:原來酒只不過如此而已。他們又陸續地喝著。 「怎樣?我沒騙你吧!」蔡郁娟又喝了一口,「但酒不能空著肚子喝,那樣容易醉,要先吃點菜。」 「看妳對酒好像挺內行的嘛?」 「偶爾地陪我爸喝點啤酒,也聽他談酒經。」 「醉過沒有?」 「只是臉紅,沒醉過。」 「蔡郁娟,喝過後,整個臉真的感到有點熱呢!」陳國明摸摸臉說。 「我也是。」蔡郁娟也摸摸自己的臉。 「蔡郁娟,」陳國明指著她,低聲地說:「妳的臉真紅了呢,很好看。」(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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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見聞錄》我當台幹的心路歷程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自1996年起開始往大陸工作,屆今已邁入第七個年頭了,每工作滿二個月可休一週的返台假,休假期間一天用來探望雙親,一天用來探望泰山泰水,兩天帶著家人遊山玩水、吃吃館子,剩下的時間就是茶餘飯後與朋友聊大山,擺龍門陣了。拜「小三通」之賜,由廈門返鄉可是省了銀子又省了約一天的時間。期間談及在大陸工作的點點滴滴,往往是朋友最感興趣的。這時就如『好漢正提當時勇』,可抖起來了。其中有欣慰有感觸,更多的是感謝。但因時空、人事的交織很容易混淆,也很容易忘記,趁此記憶尚清晰的時光,聊為文記之,預定就(一)心路歷程:從個人、長輩、家人角度說明感受。(二)一般台資企業生態:記錄台籍老闆、兩岸幹部、陸籍員工的種類、習性。(三)食、衣、住、行、娛樂、教育:記錄兩岸生活的差異、趣味點滴。(四)大陸地區就業市場:記錄、分析兩岸就業市場的差異。(五)感想與因應建議篇:就就業市場提出感想與建言。等五方面逐篇撰寫,一來整理留存,一來以饗讀者及交流,也讓有心往大陸發展的朋友參考。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咱亦是土生土長的金門地瓜,早期負笈台灣,工作在台灣。隨著西進政策的開放,台商自1991年起,中小企業較多人西進大陸。公司亦跟上潮流,觸角開始進入大陸,身為公司幹部的我,就開始了大陸神州行。由開始的陪同老闆考察觀摹,到公司設廠,生產線局部轉移的協助與教育訓練及內部稽核。到整公司轉移的長駐大陸,就這樣開始了我的「台幹」歲月。 在此期間或隨著公司業務的擴展、交流,及旅遊走過廣東、福建、北京、天津、上海、四川、貴州等大都會或地區。熟悉的行業主要以製造工廠為主,有不鏽鋼製品業、塑膠製品業、釣具製品業、鑄鐵搪瓷製品業、包裝帶製品業等。也因為接觸的行業多,加以十幾年的基層歷練,及跟上潮流的腳步,除工廠管理基本的生產管理、物料管理、人事薪資管理、品質管理、財務管理、幕僚系統運作外,凡ISO管理系統、工廠E(環保)H(勞工健康)S(工業安全)管理系統,及熱門的6Q(sigma)管理系統皆因工作機會或學習整合而具一定水平,因此在就業市場,沒有因年齡而受淘汰,反而像老酒越陳越香。在此亦感謝一路走來所遇到的所有貴人,一揖,感謝。 離鄉背井、拋家棄子出外去打拚,其間的心路歷程,有辛酸有苦楚,但只要熬過來,總是回味多,以下就幾方面分析,提供給讀者參考。 在個人方面:為工作走天涯。除少數天生流浪者,一般人除非別有心境,否則誰願離鄉背井?如早期金門、馬祖、澎湖等離島子弟,凡高中職畢業要升學、要就業,就得離鄉背井到台灣。一樣的心境,由於工作的公司亦受潮流所趨,為取大陸的廉價勞工及土地、原物料、動力等資源優勢,不得不西進,亦因產業外移降低了臺灣的就業機會,為保持既有薪資條件及工作滿意度、未來性也沒得選擇。只是以往年輕,沒有家累只有憧憬,只要埋頭苦幹一路向前衝即可,現在除了掛心老婆、長輩們,更有孩子們的教育問題。所以是帶著使命感、責任感出去工作的,而且幾乎沒退路。 在長輩方面:賺少一點,留在臺灣(大陸把金門亦當台灣)就可以了。當然不希望自己晚輩把一個家撂在臺灣,孤身出外。大抵的原因有:「這樣不成一個家」,提出的理由有:「台商在大陸危險啦」、「大陸女孩卡利害哦」。你只能耐著性子,解釋著、保證著,但此路還是得走。 在老婆方面:不願又何奈?記得老婆日後說:『你第一次出門,車走後我就哭了』,一個家的生活重心突然間變化了,變得空虛且沒有安全感。這需要彼此間能相知相惜,更能相互打氣,彼此間各自潔身自愛,才能有小別勝新婚的體會,也才有未來的希望。否則會失去出外打拚的意義。在此也要特別感謝老婆大人的配合與支持,沒有老婆的為家付出,現在說不定得領失業救濟金過日子或家不像家了。所以要說:『老婆!謝謝妳,愛妳一輩子。』 在孩子方面:無知小子不知愁。小孩子們沒什感覺,有的還說爸爸不在家最好,因為就沒人管我。而且回來還會帶回一堆吃的、玩的東西,回來期間全家更能上餐廳吃飯與旅遊,真好。但讀國中的女兒就較貼心了,會體會老爸離家的意義,會幫忙做家事,給媽媽打氣,功課也不錯,終究是患難家庭的孩子較早熟。 在其他方面:最掛心的是孩子的教育問題,現階段學校的教育比以往需要家庭教育的配合,尤其是家有初中以上的孩子的家庭,重要的除了學業還有生活教育,因為此點一般都是靠家庭教育來養成的。在學業方面,我們金門不容否認與台灣還是有城鄉差異的,除了上補習班外,靠的就是家長們的自行輔導了。這一點是目前我最沒辦法的事,但至少靠網路多少可彌補一些。所以出外的朋友,學會上網「伊媚兒」吧,家裏申請個ADSL則更跟上潮流了,只是得管制好小孩上網的時間及內容了,否則別太早高興,有時可真會罵「夭壽填海哦」。 以上是個人及家庭因身為「台幹」及「台幹眷屬」的心路歷程,總歸一句:『記住為什麼離家去討生活,潔身自愛,努力工作,愛自己、愛家人、愛公司,全心投入,才能體會其酸苦後的甘甜』。本文獻給所有為家出外奮鬥的遊子。(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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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書
每隔三兩天,期刊室陳小姐就會打給我一通只有兩個字的電話,話是這樣說的:「來了!」,這是我們的「秘密」─意思是從小島寄來的報紙到了!我會馬上放下手邊的工作,飛快往地下一樓去,興奮取回那幾份滿含油墨味從家鄉寄來的報紙! 時光一下子要倒回三四十年前,回想起和這份報紙的種種因緣與淵源::: 進入金門島上唯一的高中,教國文的班導師劉老師年紀似乎不小,但觀念很新─每學期寫好幾篇作文,按規定由老師統一出題目,全班一起作。我覺得老師題目太中規中矩,難以發揮泉湧的文思,鼓起勇氣向老師建議,請他老人家准許我題目自訂,我願意整學期幾篇作文一次繳清,或多寫幾篇也可以。料想不到竟然獲得允准,回家整夜興奮得無法安睡,乾脆連夜無病呻吟,用毛筆奮筆疾書寫成全學期的文章,隔天一早到學校,興沖沖把作文簿交給老師。 可敬的老師很細心的看了我的文章,給我不少指導。至今還清楚記得,在一篇不知所云的現代詩上,批「好像寫得不錯,可惜我有點看不懂!」老師的包容與鼓勵,引起我投稿的念頭,偷偷抄在稿紙上編一個筆名,鼓起勇氣寄給副刊主編,怕被退稿沒面子,附小紙條說:不採用勿退稿。當時的主編是誰無法得知,但寄去的稿子常被刊登,讓我又驚又喜。因虛榮心作祟,後來乾脆用真名見報,引起同學爭相傳讀討論,心中的得意全寫在臉上! 記得第一次接獲報社通知領稿費,自己騎單車從金城到成功,爬上報社那個大斜坡,領了幾十塊錢,怕被別人認出(好幾位童年好友當時已在報社工作),不顧危險像小偷般地飛奔下坡的情景,回想起來那份生澀年少情懷,叫人不禁莞爾! 高中畢業那年,考量家中經濟狀況,決定放棄赴台參加聯考。但又不甘心遵照父親指示,留在家鄉讀特師科,一年結業即可當小學教師。私下作了一個大逆不道的決定:投考軍校!父親得悉時堅決反對,家人無一贊成,老師同學也來相勸。親友們眼中溫順的人,竟然不顧一切執意應試。考試當天早晨出發前,發現准考證被偷─這件事,過了幾十年迄今仍是懸案,因事先已知家人會阻撓,將准考證暗藏在牆內,上面貼著春牛圖,心想萬無一失,結果竟然失竊!如今父親及大哥已先後往生,以前因怕傷他們的心不敢問,現在已找不到人問,謎底永遠解不開了! 找不到准考證讓我心急如焚,更糟糕的是一大早父親及大哥,帶了粗麻繩堵在門口,為避免令他們心啟疑竇,我身僅著背心短褲,腳穿木屐,手推腳踏車想悄悄出門。父親起先不動聲色,見我邁出大門,猛然大吼說:「你要做什麼?」並出手抓住單車後座,眼看狀況不妙,將車放手拔腿就跑,他們緊追在後,且邊罵邊撿起路邊石塊襲擊我,幸好未被擊中,否則不堪設想!在小巷三轉兩拐就擺脫了他們,倉皇進了設在金城國中的軍校聯招考場,父親隨後趕到,在試場外咆哮驚動了主辦單位。事情鬧大了!軍警出面保護,警察局長拍胸保證,讓我全程考完。報社記者到考場連拍好幾張相片,第二天斗大標題:「好男兒志在四方─軍校聯招第一天一個感人的故事」!相片第一次見報竟然是這種場合,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張身著花格子襯衫的考生相片(襯衫是臨時向同學借的)!在這篇報導的鼓勵下,我作了逆子,毅然投身軍旅,為國家無怨無悔奉獻了幾十年的歲月,這份報紙的力量,真的改變了我的一生! 軍旅生涯移防是家常便飯,外島本島調去又調回,那一年駐守家鄉的一個高地。黃河部隊的努力,透過報紙的報導變得更有聲有色,優異的表現獲得長官力薦,參加國軍政戰楷模選拔,彙集成厚厚的一冊事蹟剪報,助我獲得殊榮:當選國軍第十四屆政戰楷模。搭機返台接受英雄式的表揚,頒授的金質獎章及與高級長官合照,至今珍藏將成我傳家之寶!團隊屢創佳績聲名遠播,消息傳來主任高昇中央的喜訊,長官愛護提攜,命我追隨左右,打完高地圓滿的仗,準備調職返台。 年餘在砲宣彈下穿梭,一番深情也在此時贏得美人芳心,自己設計喜訊紅帖,交報社印製後裝入喜糖袋分送親友,讓大家驚喜連連那份創意,報社的高度配合叫人倍感窩心!親友滿版的祝福在報紙上連登好幾天,感覺整個島都喜氣洋洋,懷抱滿滿的祝福離開家鄉,再一次陪我走向人生另一個轉折點。 長年旅居異鄉,島上的一切讓我魂牽夢繫,看她蛻變成繁榮心有喜悅,但也擔心開放觀光使她走了樣,駐軍越來越少,短缺的地方人力,無法經營如此美麗的島,治安變壞了,人情淡薄了:::,因為有這份報紙,像一條無形的線,拉住幾近掙脫的風箏,雖然沒有參加同鄉會,也能知曉家鄉大小事。 那個嚴冬,風好強好大,用幾張大帆布圍成的靈堂,白燭點了被吹熄,熄了又再點。父親走了!從刊登在報上的訃聞裡,才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認識的親友。遠從台灣來的友人說:「好大的家族!」守靈那段日子,找回了很多童年的記憶!錐心泣血的痛,報上都曾經留下家人的淚痕! 家鄉多年已無烽火,但海峽依然尚未平靜!夜半醒來不免還是有些怕怕!雖然空運暢通,但幾經轉投也要兩三天才能收到,等久了心中會惴惴不安,家鄉安在否?會不會一夜之間起什麼變化?總是放不下牽掛,對我而言,捎來家鄉的安然,期待的是價抵萬金的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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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強摃掠傳││之三:「賊途末路」
浯島金門自明鄭以降,鄭成功標舉「反清復明」,以金、廈島嶼整經軍武,與清政府週旋,經多年的征戰,不論勝負,浯島金門的歷史地位,僅係扮演統治者的「踏腳石」,去則揮揮征衣戰袍,帶走的是砍伐巨樹充當戰艦,流下的是滾滾黃沙,及不堪耕種的荒土田園,且交戰火光未熄,另邊統治者勒命遷界內地,除了寄人籬下,遠離家鄉故土,就連清明時節,浯島先祖的墳頭,早已荒煙漫漫,雜草叢生,是悲情宿命下的犧牲品,還是老天爺不經意的開玩笑,特別給予磨難勞苦的加重訓練,想來皆非浯島應有的命格,老天爺做正事,更不會無端開例,對我們特別的「關照」,追究原因,是「人」惹的禍,是「恩怨」擺不平惹的禍,更是浯島淪為兩軍交戰的「戰場」惹的禍,所以衍生後來「強摃」肆無忌憚的劫掠坐大,官府鎮日開戰不休,還要征調百姓稅賦糧草,被剝兩層皮,在浯島順民傷口撒鹽,是誰造成的?我想歷史自有公斷,因為「凡走過必有痕跡」嘛,但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俗話更提及:「人要遵天理,天要照甲子」。對歷史公案無力追討,因為目標太大,內情複雜,非凡夫俗輩所能比手劃腳,那麼交還給歷史,留給後人一些差事做,應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至於「強摃」劫掠浯島的這筆帳,總要算一算,並非筆者偏私單挑「強摃」,刻意找他們麻煩,理由實則很簡單,「強摃」為尋常百姓組成,既是同為百姓,當然有資格對他們談生論死,且浯島到處多是受害人的第二、三代苦主,更想知道「壞人」後來的結局,「賊途」到底是光明、還是黑暗,此時若不釐清,浯島當年經歷苦難的父老長輩,一提起「強摃」為惡,全身還是「皮皮剉」,入夜還難入眠。話說民國三十八年,兩岸兄弟相爭,打了數十年的內戰終於有了結果,中國共產黨獲勝取得大陸江山,戰敗的國民黨撤守台、澎、金、馬,此時雙方勝負已分,孰是老大、孰是老二已然見分曉,在輩份底定的同時,對同安「強摃」賊窟,亦起了致命性的改變,賊人的運勢隨即陷入窮途末路,尤其民國三十八年敗退的國軍,由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率所部進駐金門,旗下二十五軍守本島,第五軍駐防小金門,同年十月十二日原屬金門管轄之大嶝、小嶝島亦被共軍攻克佔領,斯時兩岸兄弟「幹架」分家產,已告一段落,猶如俗話所說:「一人一家台、公嬤隨人拜」。雙方既已分家吃食自己,各自家法內規,當然自己訂定,其中各自家內有匪類壞份子,當然要自行管教整治,也就是在這種氛圍底下,所謂:新人新政新氣象。向來強悍心狠手辣的「強摃」,既使有毛瑟槍、長管獵槍,加上「摃油」石樁,如何能與戰備精良的正規軍相比,所謂:「惡馬惡人騎,真珠馬果真遇到那位『毛老爺』」。此時的「強摃」已是日暮西山,聰明的當然是自行解散賊眾,從此改過向善,倘若反應慢半拍,或心存觀望,圖謀不軌,接連所要面對的是發配勞改、砍頭槍斃,絕不會對你客氣,因此家鄉有一句:「嚴官府出厚賊」,想來對「強摃」賊徒並不適用,「強摃」既是凡人,人都會怕死,在「治亂世用重典」的管理下,囂張的狠勁自然磨除,那雙沾滿血腥的雙手,自然被嚴峻的刑度沖刷還原本來的膚色,如此被迫放下屠刀,想必心不甘情不願,然既已捨下罪孽,昔日「強摃」加諸在浯島的傷害苦痛,我們還要深究或報復嗎?放眼台灣「二二八事件」,肇始於族群相殘,遺下的矛盾對立,表象上已弭平,然每逢選舉族群問題,始終被有心人一再的操弄炒作,仇視相怨的情緒,還是回到原點,倘若我們始終活在仇恨的陰影,無法跳脫出來,試問「冤冤相報」,何時何日才能善了。況且今非昔比,兩岸中國人早已一笑泯恩仇,百萬台商大軍早已登陸做生意,不談過往恩怨,齊心開創中國人的光彩新世紀,回想民國九十年金廈進行小三通,那時候浯島金門,何種生意最好,答案竟然是鐵窗業,原因為何?竟然是我們的阿公阿嬤,擔憂昔日的內地「強摃」為害,深怕通航後,又回復到「強摃」劫掠、綁票勒索的恐怖經驗,因此咸認按裝鐵窗才能安心睡覺,對於老人家擔憂,筆者要說:阿公阿嬤恁多慮了,現今廈門治安良好,同安早就不出「強摃」,更沒有「拖竹篙仔」半眠來「摃油」,可以安心睡大覺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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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第一個對不起的當然是你,」王美雯拿起陳國明的碗,為他夾了滿滿的一碗鍋貼,「今天林春花也是因你而請,我們只是陪客。小弟,您就慢慢地享用吧!如果要與蔡郁娟同享,我們絕不反對。如果想請在座的任何人代勞,可得給老娘小心!」 「夭壽,實在真夭壽,」梁玉嬌一副驚異的搞笑狀,一一點著名,「蔡郁娟,林春花,何秋蓮妳們看到沒有?這個某大姐還真歹死呢!」梁玉嬌剛說完,王美雯的手已打了過來。 「三八阿嬌,老娘這輩子欠妳啦,」王美雯用力捏了她一下手臂,又搥了她一下肩膀,「偏偏喜歡和老娘作對!」 「王美雯,」蔡郁娟笑著說:「嘉義鱸鰻說過,追不到林春花就要追妳,可見妳是我們學校的第二美人;但不知妳那一條神經沒拴緊,開口老娘,閉口也老娘,現在仔細看看,妳真的愈來愈有老娘的味道!」說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蔡郁娟,妳要讓我笑死是不是?」林春花幾乎笑得前仰後合。 「別鬧了,」何秋蓮向櫃台使了一個眼色,「老闆不高興啦!」 老闆含笑地站在櫃台前,並沒有不高興,因為他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然而,他們卻不能不有所收歛,只因為他們是這個時代裡的主人翁,必須接受時代的考驗,將來好報效國家。 第十三章 春假過後,緊接著是農曆四月十二的到來。 那天是浯島邑主城隍遷治紀念日,依例城隍爺遶境巡安,雖然天空下著綿綿細雨,但在城隍爺出巡時刻,依然擋不住隨香的善男信女。在「玉旨敕封顯佑伯」遷治紀念旗的前導下,依序是大鑼、托燈、范謝將軍、顏柳督察、開浯恩主公、關帝爺、文武判官、馬軍爺與神駒、道士、十音、南管、城隍爺神轎、蜈蚣座、旗陣、獅陣、以及化妝遊行隊伍……等等。只見遊行隊伍經過之處,無不人山人海、萬頭鑽動,把窄小的后浦街道,擠得水泄不通。但這只是民間的迎神賽會,並非是國定紀念日,金門中學的師生,依然按原訂的課目表上課。當遊行的隊伍抵達西門時,悅耳的十音、南管,以及咚咚鏘的鑼鼓聲,幾乎讓同學們無心聽課。家住后浦的同學,更期盼著學校能早點放學,好邀請三五好友到家裡聚一聚,以盡地主之誼。陳國明受邀到蔡郁娟家是很自然的事,同學們早已見怪不怪。 蔡郁娟家的生意做得不小,來往的客人很多,每年的四月十二,幾乎都會擺上幾桌酒席,由母親親自烹飪,宴請少數交情較深厚的客戶和親朋好友。陳國明事先已和蔡郁娟講好,不能叫他上桌,他要幫忙端菜。蔡郁娟也把他的心意稟告了父母親。二老對於這個識大體的青年,的確是讚揚有加。 許多親友都未曾在蔡家見過陳國明,今天見到這位彬彬有禮、勤奮樸實的年青人,無不紛紛地打聽他和蔡家的關係。 「他是郁娟的同學啦,」蔡郁娟的父親解釋著說:「貧苦家庭出身的孩子,不僅勤奮也懂禮,書又讀得好。自從郁娟認識他後,兩人一起讀書、相互鼓勵。你們看到沒有,郁娟這個孩子簡直變成另外一個人;除了聽話、懂事,功課也進步很多。郁娟她母親,幾乎把這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來對待。」 「這個年頭,務實的青年人已經不多啦,如果將來有緣,是一個得力的好幫手啊!」其中一人說。 「這要看郁娟有沒有這個福份呀!」蔡郁娟的父親笑著說。 「如果他家兄弟多,將來不妨替郁娟招個『囝婿』。」又有人說。 「時代不一樣囉,」蔡郁娟的父親感嘆地說:「艱苦家庭出身的好孩子,不僅自尊心強,也有骨氣,誰願意入贅?」 「說來也是,我們也看過很多;願意入贅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的『懊少年』。」另一個人說。 「實際上,『囝』跟『囝婿』沒有兩樣,有些親生囝反而沒有囝婿來得孝順。」又有一個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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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在海邊游─給董振良導演的一封信
你好,這是一封密謀寫給董振良導演的信。 今天剛和你打完照面,回家立刻動筆,好在我尚能為我記憶負責的時空下完成這篇文稿。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你所執導的片子,「火車在海邊游」,也是我第一次看了那麼久的黑畫面電影。 這部影片,是你長久累積執影下來,預謀已久的計畫嘛?對我而言,一切看來似是陰謀。毫不負責地讓觀者去想像了,強迫思考,或選擇放棄,這是我在今天的夏潮報導文藝營時聽到的兩種極端反應。「乖乖(ㄍㄨㄞ‧ㄍㄨㄞ)!你好伙子竟然將了大家一軍呀!」 刻意選擇海岸的鏡頭,去掉兩岸人民現身可能;卻又看似雜亂、卻似具脈絡可循地,你置入長到令觀眾受不了的黑暗,迫使我不得不懷疑你那邪惡而善意的創意,狡猾聰明如你,在採取這類攝影剪輯時,你的刻意與買賣者間自然的喊價恰成對比,一種導演意圖跳出來打人的衝動。 所以,我看完你的攝影輯其中一些畫面後,並不意外。當有工作人員提出質疑時,我更不意外。這樣的反動聲浪與女權爭議,絕對是你發行前可以預知的(或者,你早就希望如此?),而你樂於和大眾(小眾!?)做這樣理念的交流或再教育。 這應該是你密謀已久的炸彈,投下來了,沒回響也不行。畢竟我是讚許你勇氣、與認同這理念的,你這好小子。 其實你今天交代所謂「金門三部曲」概念時是不明快的,這或許是我主觀的感覺,但我相信主觀是美的一切代言,因而,我順從直覺,寫這封信給你。我想鼓勵你,你知道嗎?(雖然,我百分之三萬是個沒有地位的小後輩、小觀眾) 今年七月,剛與家人一同自金門玩了三天兩夜行程,菜刀貢糖加麵線的,消費了不少,卻也感到一種觀光化的奇特氛圍,或許,這和我活這麼大,首次踏上金門的土地上有關。而你的影片卻給一個剛滿二十歲的,與金門陌生又感興趣的我,另一個觀光看不到的金門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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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心小札》我家的餐桌上─魚蝦篇
「魚和蝦」在我們家一直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因為老公很愛吃「魚」,舉凡乾煎.紅燒.油炸.清蒸或加蒜茸.薑絲.蒜苗皆可,唯「二」不吃「糖醋和煮湯」。若餐桌上出現這兩款食物,準看不到他有好臉色的,否則他應該都會大喊──「哇!有好菜吃ㄌ,兒子們快來吃飯了!」而「蝦」則是咱家老二及老三的最愛,雖然身為他們老媽的我,有時也蠻「愛」吃的,但基於愛子心切,總是割愛得多! 先說說魚吧!因為此乃咱一家之主(煮)最愛的代表性食物,也不知是不是處於島形地區的緣故,老公總愛在魚身上大作文章,而他的一手好廚藝,更能把魚料理的淋漓盡致.美味無比;譬如一般人較會退避三舍的「鯊魚」和「飛碟魚」(魟魚),這兩款魚一定要非常新鮮才行,否則易有腥味及臭尿破味,但咱家處理過的魚,保證聞不到那種難以入鼻的異味,像鯊魚的身價也不低,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我們是寧願放棄(鐵定不買牠),免得浪費牠或糟蹋了自己! 通常在作法上,我們會先將醃魚的材料(薑末.蒜頭.米酒.胡椒粉.鹽.糖等)備妥,把切好的鯊魚條放入,用竹筷稍加攪拌均勻,再以約半斤袋分裝成一餐餐的份量,置於冷凍或冷藏(想即時即可享用的),剛調好味的鯊魚亦可於烹煮時,另加入咖哩粉調和,此作法乃道地的金門人處理鯊魚的原始方法,先入薑絲爆炒一下,下魚條速速翻動,不要使牠黏鍋,喜愛辣味的我們,常會再加入辣椒片提味,起鍋時撒點香油,剎時可聞到一股難以抗拒的香味撲鼻,陣陣催人舉箸入口;老公由於剛做完此道美食,肯定較沒食慾,那我們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配上一碗白飯一口接ㄧ口,有時連話都沒空講呢!母子四人一股腦兒地沈浸在滿室的咖哩香裡了! 隔天想吃點「炸魚條」作變化也沒問題,將昨日醃過的魚條裹上麵衣,由麵粉.水.加點太白粉(如此麵體會較Q軟有彈性,且下回想回鍋亦不易變硬)和著蛋液調成的麵糊炸,油鍋溫度須熱透,轉小火放入魚條,等外皮成形才可翻面,當麵皮呈金黃色時,速轉大火將多餘的油逼出來,不含過多的油才會清爽不膩口,再加些香菜或泡菜裝飾,現即可裝盤上桌囉!瞬間發現兒子們正虎視眈眈這盤中美食,不等老爸張口呼喚,已人手一塊又一塊了,且回味無窮的咀嚼著,這還只是用鯊魚炸喔!若用鮸魚.鯃魚或鱈魚等口感較綿密鬆軟.不易有怪味的魚類來做,則更快見到盤底朝天呢! 兒子今兒個又想吃另一種炸「魚片」,可上市場買點鮸魚之類的魚,請魚販順便幫忙去魚骨,留兩大片魚肉,回家後將其切成約1.5X3公分的片狀,調味和前者略同,只是米酒可少放一點,因此類魚本身有獨具一格的香氣,不須用太多的酒來提味去腥,裹魚片的粉皮改用太白粉,且不要沾太厚的粉入鍋,因這種沾乾粉的炸法,易使炸油混濁沈澱變焦黑,且起鍋後能吃到魚兒特有的原始味道及香軟,故建議不沾太多外粉裹炸;不管是酥炸加些蒜末現嘗,或做糖醋.紅燒.醋溜.豆瓣:::等二次變身的吃法,都是上上之選哦! 再者,一般人較不善處理的飛碟魚,在料理上須很注意細節,烹調此道膳食在時間和火候.技巧上都不得馬虎,否則根本吃不著牠美妙的滋味;添加太多的調味料來掩蓋牠,會破壞牠的精髓所在,實在很可惜耶!找天心血來潮上市場,瞧見了肉質鮮紅.軟硬適中.彈性佳且晶瑩剔透者,下手一定要快準狠,趕緊買回家大啖品鮮一番!薑絲一定要多放點,下魚塊爆炒.醬油.米酒.辣椒絲快速拌炒過,熟透但不能炒過久,滴點香油裝盤須趁熱食用,感受香甜可口的滑嫩,倘冷掉再吃,則因魟魚本來含豐富膠質,會變Q硬又有嚼勁,感覺倒也是挺不賴的,可有些人覺得像咬橡皮筋般,所以反而沒那麼受歡迎,但為牠著迷上癮者亦不少呢! 差點忘了兒子的最愛。「蝦子」為何會造成這大風行?家中兩個寶貝蛋常為了搶蝦吃,險些大打出手,更大發嬌嗔地責我偏心?故這老媽子必須無奈的執行著「瓜分」的任務;再仔細分析下,是老爸烹煮的口味一極棒,無論煎蝦餅.炒蝦仁.炸蝦球.烤蝦排.鹹酥蝦.水煮白蝦.燴海鮮:::等,看在兒子眼裡,簡直是樣樣精采.道道美味,加上食材之新鮮,在入口之際,體驗舌根觸動酥脆,甘甜在喉嚨舞動的誘人感覺。嗯!緩緩滑下,好個咀得捨不得的滿足滋味啊! 而我雖不是十分挑食,但總覺舉凡入口之食物一定要新鮮,若能再配合時宜節令的東西,就會對味又好吃。加上吃東西的心情很重要,一定要保持愉悅.順暢.期待又感恩的好心情來品嘗美食,所以一道懂得調配的美食,如沒有一個好心情來搭配,就如同嚼蠟般索然無味,真得很枉然,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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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強摃掠傳─之二:「摃油」
「摃油」之意,就是「強摃」運用懸吊的巨石、或巨木撞破大門,公然進入屋內劫掠財物,或是綁架屋主作人質,作為日後勒索錢財的手段,昔日同安「拖竹篙」(強摃的別稱)的賊人,劫掠浯島金門,慣用的並不是他們擁有超凡的武功,他們所憑靠的是人多勢眾,擁有龐大精良的槍械及刀劍,加上一顆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歹毒心肝,像如此亡命匪徒,試想浯島一般手無寸鐵的良善平民,當然祇有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份,況且「強摃」為惡,並不是俗話所說:「惡人無膽」。他們不但惡向膽邊生,而且還有一顆聰慧奸巧的頭腦,懂得如何製造鄉人驚悚恐慌,懂得如何先期派人偽裝摸底探路,更懂得如何用金錢利誘收買鄉人,作他的內應,供他作馬前卒的驅策。因此「強摃」為害浯島,不論主客觀因素,均佔優勢,若以今日的角度來言,該死夭壽「強摃」,根本將浯島金門,視為他們私人的「提款機」,且漫無止境的自編「額度」壓搾、再壓搾,而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無須使用提款卡,所採用的較不文明,且較粗魯的「摃油」作為工具。話說賊人「摃油」的目標,一般選定南洋致富返鄉定居的「番客」,其次係鎮上生意活絡,或是規模較龐大的商家,還有鄉下財產豐厚的大地主(田僑仔),而劫掠對象不同,方式及手段亦有調整,例如「番客」泰半係以劫奪財物為主,應是視之為有錢的大肥羊,且以當時的幣值,「番屏錢」較為值錢,加上洞悉有錢人較為「惜性命」的心理,「摃油」較不會遭到頑強的抵抗容易得手,至於鎮上的商家,被洗劫的往往不單是一家受害,誇張的是經常整條街同時遭殃,另外對鄉下大地主的劫掠方式略有不同,多數是以綁票勒索為主,其中的原因大概是,鄉下人較為財不露白,且房屋寬廣,財物易於藏匿,不容易被賊人識破之故。再談「強摃」劫掠浯島容易得手,靠的是一顆奸巧的頭腦,在他們欲渡海「做買賣」之前,必定會派遣一批探子來金門四處探路,通常穿著平凡樸實,喬裝賣胭脂水粉的賣貨郎,四處查探走動,天性善良的浯島百姓,根本無法察覺來者的底細,一旦探子鎖定那一戶是肥羊後,會暗中在牆上畫一圓圈的符號作為識別,入夜後賊人出動,那戶人家便要倒大楣。另外「強摃」花錢收買內應,一般是選定賭徒,及鎮日遊手好閒不學好的「浪蕩子」下手,抓住他們「欲食不討賺」的「貧段骨」特性,給些金錢或好處後,便甘心為賊人所驅使。民國二十三年七月間,同安「強摃」百餘人連夜洗劫沙尾街上,強奪財物數萬元,並綁走商人張義足等五人,據鄉內耆老「龍伯公」口述:當年沙尾街上之所以被「強摃」洗劫,原因是「墨賊同仔」積欠布行三百元無力償還,且經布行數次催討,雙方結下仇怨,「墨賊同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勾結同安「三點會」「強摃」前來「摃油」,導致沙尾街上數間無辜的商家,同受無妄之災連帶被劫。最可憐的還是張義足等五人無端被綁走,彼等皆為良善好人,從不「拗人秤頭」,可是「強摃」根本不辨善惡,照樣綁人壓榨錢財,十足可惡至極。另外民國三十四年抗戰勝利,是年十月間「強摃」不因對日抗戰,取得勝利而歡慶或縮手,反而於翌年三月間,青嶼旅菲華僑張仲謀之住宅,遭到同安「強摃」的「摃油」,該場浩劫聽聞起因是有一位同村外號叫「筆串盼仔」的仁兄,其人每日遊手好閒,為村內公認的「浪蕩子」,有一天「筆串盼仔」看準菲僑張仲謀家所飼養的一隻大公雞,正欲偷抓的時候,突然遭張家所養的一條大黑狗,很不客氣的在左大腿啃咬一口,此時「筆串盼仔」賊星敗露,非但不思檢討,反而獅子大開口,向張家索賠五百塊錢醫藥費,張家當然不是省油的燈,知道「浪蕩子」的底細,且現場雞毛掉落滿地,當然拒絕無理的敲詐,雙方因此結下樑子,「筆串盼仔」為報「狗咬」之仇,乃勾結內地同安的「強摃」,前來「摃油」洗劫,所幸張家僅是財物受到劫奪,人命並未受到傷害。民國三十七年四月間,也就是國軍敗退台、澎、金、馬的前夕,吳坑旅菲歸僑鄭廷海之住家,遭到「強摃」大肆的「摃油」,人員雖無傷,惟錢財損失慘重,計估損失法幣二十餘億元(按概因當年的幣值較薄,否則簡直是天文數字),聽說事件的起因令人匪夷所思,有一位綽號「鱸鰻火仔」,一日傍晚因尿急,也顧不得禮數,在鄭家大厝牆上撒一大泡的尿,適巧被菲僑鄭廷海看到,出言訓斥一番,如此輕微小衝突,卻引來「鱸鰻火仔」不爽報復,招來的是一群悍匪「強摃」無情的「摃油」洗劫。若說浯島當年悲慘遭遇,應僅能用「業命」(苦命)來形容(本文遭「強摃」劫奪案例,引用「金門縣志」卷一(大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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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滅的雕刀———悼「酒雕高手」陳智榮先生
收到︽葡萄園詩刊︾一六○期,不意在「詩壇動態」一欄,讀到一條不愉快的消息: 「曾於本刊創刊卅週年舉行『窯外壺雕展』義賣贊助本刊的雕刻家陳智榮,於今年九月二十五日因小腸癌病逝,得年四十一歲,與陳氏私交甚篤的本刊發行人賴益成,當日護送其遺體返回宜蘭老家。」 讀完這不幸的的消息,久久無言,只聽著窗外的簷滴,有氣無力地不規則的滴答著,像一滴滴冰涼的淚水,滴在心頭。 陳智榮先生,台灣宜蘭人,民國五十一年二月三日生。電工是他的本行。業餘,則喜歡和三兩好友品茗聊天,因而跟茶壺結了不解緣。久而久之,不但喜歡「養壺」,而且把壺看成了一種有機生命。進而體認到壺也有完美與缺憾的兩面,而在缺憾的一面中,又有先天與後天之別。難道缺憾就不能變成完美嗎?這個新鮮的思維,啟動了他「修補茶壺」的列車。對先天性的缺憾,他以藝術的手法進行加工,把不美的部分質變為美;對後天性的損傷,他以陶藝加其他技巧來修補,使它完好如初。這些構思與作為,表面的解釋是追求完美的必然,若進一步去透視,則和他對電工的學養與實作有密切的關係,因為,一個認真從事電工的人,「零缺點」是他的座右銘。同時,要在這個基礎上,把工作成果昇華成一種藝術製品(設計安全,有原則、有條理,乾淨俐落,整齊美觀,不偷工減料的室內佈線,就是技藝同在的藝品)。而就在追求藝美的修補茶壺的過程中,璀璨的靈感火花,照亮了他「窯外壺雕」的新藝天地。 我認識智榮兄,是十二年前︽葡萄園詩刊︾三十週年慶時,為了使週年慶更有「看頭」,他應邀在酒會上展出他的「窯外壺雕」作品,其中有一組是專為︽葡萄園︾同仁雕的,每人一壺,雕上各人的詩,然後義賣,得款數萬元,悉數捐助詩社。 那天,他留給我的印象,是高高瘦瘦的個子,手指的關節如竹節,很像個勤拿鋤頭的農夫,但言談舉止,又不像個種田耕地的莊稼人,對我們這些坐六望七的「詩人」,總是「敬老尊賢」地尊稱「前輩」、「老師」,喊得我有點心虛與膽怯。因為,他雕出來的作品,比我寫出來的作品要美上好幾倍。 從那以後,他的「窯外壺雕」就日漸為藝壇人士所注目。首先,︽國語日報︾就把他的作品以「壺與詩」的專題,連載了三個月。接著,發表了一套新作「春色壺」。這個系列,是以「春生楊柳綠,色映杏花紅」的意象為主題的玻璃瓶雕。他以女性為題材,以古典、浪漫、寫意的手法,表現出一幅幅樂而不淫的柔美色相。這系列作品,也是「酒雕」的暖身運動。 接下來,台中市國粹茶器藝術館、國立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先後邀請他舉行個展,並典藏他的作品。民國八十六年,他進一步創立了窯外雕的「氣質壺」及窯內雕的「飛天系列」,把創作內涵推向禪佛境界。︽世界日報︾暨國內各大報刊、雜誌競相刊載。 「千禧年」是個很熱鬧的藝術季節,陳智榮先生先後受邀在台北的文化局、金門的縣立文化中心舉行「二○○○年窯外壺雕掌印篆刻」及「千禧年金門高粱酒文化節」的「酒雕」個展並現場表演。金門回來,又受邀參加台北新店市立圖書館等單位的個展與聯展,口碑不絕,各有:無線電視台爭相訪問與報導。民國九十年年底,受邀於金門縣文化中心舉行「九九酒雕」個展,在金門的軍民心中,留下了「在高粱酒瓶上雕刻」的深刻印象。此外,桃園中正機場、立法院國會藝廊、海軍陸戰隊,及台北福華飯店,都有他雕光刻影的駐足。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是他的「原本巨印」。那方重達八十公斤「巨印」,不僅讓人大開眼界,也使人感覺到一股「永鎮江山」的磅礡氣勢。當時,拓印的來賓,前推後擠,每拓一紙,如獲至寶,笑逐顏開而去,二是他在金門「金酒節」(89年),於金門酒廠的「窯內雕」表演。但見一瓶在手,雕刀過處,龍飛蛇舞,看得大夥兒目瞪口呆,可惜他的「九九酒雕」無緣得見(他獨自在工作室精雕細琢)。後來在新店市的藝文聯展會場,欣賞到幾件「酒雕」作品,並承賜︽陳智榮酒雕︾一冊。歸後仔細賞讀,直覺刀隨意至。而書法、構圖,及掌控工具的底子,已到純青的地步,否則,難有此雄渾蒼勁的境界。現在,那近百件留在金門的作品,已成了他一生留在金門的珍貴紀念品了。 嗚呼,陳智榮先生在默默中出道,一出道便鵬飛萬里。無奈「玉樓詔急」,十年一閃,便丟下孤寡和一堆已成和未成的作品,匆匆而去。傷心者又豈止是他的家人?而天縱奇才,見好就收,似乎又成了律例,誰能抗拒?噫!人壽脩短,功名大小,上天已是定下反比的成例。智榮兄,你就無憾無愧地安息吧!(二○○三,十一,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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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他看了一下林春花,想不到林春花也正看著他。 「不了,我要回家去。」他推辭著說。 「一起去嘛,沒有關係啦!」林春花說。 「謝謝妳,我真的要趕回家拿東西。」他走到陳國明的身旁,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彼此有心照不宣之感。 「林春花,妳親眼看到的,頑石總會點頭。」他走後,陳國明笑著對她說。 「謝謝你這個大恩人,待會兒請你和蔡郁娟多吃幾個鍋貼總可以了吧!」林春花慢條斯理地說。 「其實該請客的何止是妳一人。」陳國明賣著關子說。 「還有誰?」林春花不解地問。其他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 「王美雯、何秋蓮、梁玉嬌……」陳國明像點名似地說。 「為什麼?」 「想當初嘉義鱸鰻手中就拿著一個如意算盤,如果追不到林春花;就追王美雯,如果追不到王美雯;就追何秋蓮,如果追不到何秋蓮;就追梁玉嬌……」陳國明笑著說。 「就單單沒有蔡郁娟的份?」林春花反問。 「當然。」陳國明說著,卻突然地被王美雯搥了一下。 「當然,當你這個大頭啦!」王美雯又要搥他,陳國明一閃,「我們都該死,只有蔡郁娟倖免?如果不說出一個理由,你就倒大楣!」王美雯提出警告。 「美雯姐,妳先別發火,嘉義鱸鰻想追的,都是美女啊?」 「美你的頭!」王美雯又想搥他,「明明知道我既老又醜,你還想吃老娘的豆腐是不是?」 「美雯姐,請息怒,」陳國明舉起手,笑著說:「小弟我宣佈投降!」 「蔡郁娟,」王美雯指著她,「妳給我好好的管教管教,別在老娘面前撒野!」 「王美雯,這干我何事?」蔡郁娟笑著說。 「妳說的,不干妳的事是嗎?」她逼人地問。 「蔡郁娟,我看妳還是舉手投降算了,」梁玉嬌似乎另有盤算,「論理說是不干妳的事,可是某大姐她肯罷休嗎?」 「什麼?」王美雯一聽到某大姐這三個字,神經就大條,直指著梁玉嬌說:「沒人像妳那麼『夭壽骨』,妳這個『袂好』的三八嬌!」王美雯邊罵邊搥她。 「看你們這些青年要野到幾時,」林春花老氣橫秋地說:「時代如果真有你們這些主人翁,不悲哀才怪!」 「哎喲,我的小美人,」王美雯輕輕地摸了她一下臉,「竟然變得多愁善感、懂得憂國憂民啦?」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林春花指著王美雯笑著,「難道妳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我不懂,妳懂?」王美雯趁她不注意,伸手捏了她一下臉頰,一字一字地唸著:「真不愧是我們縣長大人的乾女兒!」 「王美雯,妳別酸溜溜的好不好,」梁玉嬌又插了嘴,「這不正是: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嗎?」 「好了,」蔡郁娟打了圓場,「再考驗下去,林春花不變臉才怪!」 「可不是,」何秋蓮幫著說:「瘋了一上午啦,如果繼續瘋下去,鍋貼鐵定吃不成。」 嬌艷的春陽已停留在木麻樹上的頂端,微微的春風吹在他們熾熱的臉上,走了那麼遠的路,又瘋了一上午,的確是有點倦了。他們走到紅大埕,一個個無精打采地進入鍋貼大王,前來消費的客人已剩下不多,六人圍著一張大桌子,看到那盤油膩膩的鍋貼,竟然沒有了胃口。 「列位,」陳國明笑著說:「現在正是時代考驗青年的時候,如果不把這盤鍋貼吃完,非但對不起林春花,又怎能對得起苦難的國家。」他含笑地看看她們,「列位都聽過,馬山播音站的播音小姐對大陸同胞廣播時,經常說:你們穿的是草鞋,吃的是地瓜皮。而列位面對這盤大陸同胞吃不到的佳餚卻無動於衷,妳們對得起誰呀?」 「第一個對不起的當然是你,」王美雯拿起陳國明的碗,為他夾了滿滿的一碗鍋貼,「今天林春花也是因你而請,我們只是陪客。小弟,您就慢慢地享用吧!如果要與蔡郁娟同享,我們絕不反對。如果想請在座的任何人代勞,可得給老娘小心!」 「夭壽,實在真夭壽,」梁玉嬌一副驚異的搞笑狀,一一點著名,「蔡郁娟,林春花,何秋蓮妳們看到沒有?這個某大姐還真歹死呢!」梁玉嬌剛說完,王美雯的手已打了過來。 「三八阿嬌,老娘這輩子欠妳啦,」王美雯用力捏了她一下手臂,又搥了她一下肩膀,「偏偏喜歡和老娘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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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血」鮮事多
自從立志做個快樂的捐血人以來,常常是很自動的就去捐血中心報到,也常常在那兒有著讓我難忘的回憶。那裡的醫護人員常有輪換,不過都是和氣、有禮的,有一陣子一位先生常跟我閒聊,只因他妹妹跟我同名,因而拉近一點距離;有一陣子我心情極端沮喪,但不忘這件大事,只是一入內,醫護人員見情形不對,馬上叫我量了體重,哇!不足捐血體重不能捐,真是糟糕!有一次,那是我常識不足的情況下發生的事,醫護人員問我最近有沒有出國,我誠實的回答,結果,我被「驅逐出院」或者說我被拒於千里之外,因為馬來西亞是瘧疾傳染的疫區,我只能一年後再來,那時還得知中國大陸也被列管,難怪乎我們會大嘆血源不足! 從來都只是拿證件對照身份,不曾說自己的職業或工作,那天,一位先生在還我證件後突然補上一句「你是老師?」我嚇了一跳,忽有所悟的點頭說了「科學園遊會」五個字,原來他來金門後常看的是名城電視台,而其中可看到的是金門的活動錄影,他竟也注意到了我,真是不好意思!那護士小姐的口氣也不得不讓我佩服,她常在插管、拔管時給我一句「好勇敢哦!」好像我是個怕打針的小孩似的,她似乎也記得我住在機場附近,話題就從「今天霧霧的」、「飛機正常嗎」開始,不知是捐血的女性本不多,或是他們的記憶力超強! 那天,其實是收到台北捐血中心來的email,它提醒我如果身體狀況可以的話,該去捐血了,我啊其實最想做的是影響周遭的人加入這個行列,猶記得馬英九市長曾說過我認為挺有意義的話:「要跟人分享你的金錢,那就是捐錢;要跟人分享你的健康,那就是捐血;要跟人分享你的時間,那就是做義工。」您覺得有道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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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南瓜情
最近瓊林家靠牆的花台,自己長了一棵瓜苗,大嫂和姪女珍,任由它長著,澆水時和那一花台的花一起澆著,誰知它竟快樂的順著花台旁的牆間攀爬了出來,外面是一大片的草地,彷彿是它的快樂天堂,只見它寬闊的葉子長得像一把傘一般,我家那一片草地成了它的地盤,鮮黃色的花,在陽光下,一朵朵都如帶著酒窩的微笑,每當我和先生回瓊林,我們總是要去仔細巡禮一番,最近居然在那嫩綠的葉下,找到一個、二個、三個、四個,啊!有四棵壯碩的瓜,正在澎澎大呢! 南瓜,望著它,我總會掀起自己塵封的記憶,民國五○到六○年代,那時我的阿爸服務於金城鎮公所,他的職務是照顧那時東門圓環旁的「金門精神堡壘」(目前已被遷往機場旁的環保公園),那裡的花花草草都歸他管,我們姐妹每當放學回來,阿爸還未下班,母親就會要我們去「草埔頂」把爸找回來,我記得去時經常要協助阿爸把花澆完,再一起回家吃晚飯,當我和妹妹協助拉著水管澆花,才知道看似輕巧的水管,在注滿水時,是那般的沈重!才體會到阿爸為我們賣力工作的艱辛。 印象中,在靠南面的牆角,阿爸種有幾棵南瓜苗,那些瓜總是爬滿一牆的綠意,到了收成時,只見那片片的葉子下,常常都會讓我們雀躍的是,瓜兒飽滿的躺在泥土上,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母親常說阿爸是種瓜的好手,就是金門人說的「好手肆!」只要有一朵花幾乎就會有一棵瓜,我們常是瓜兒堆滿舊屋的小客廳,母親為人「澎湃」,就是我們常說的「海派」,有好東西總是喜歡和好朋友分享,所以我們姐妹就會幫忙把瓜送給親朋好友,大家因此知道阿爸是種瓜好手! 金門人其實在料理上,也是很喜歡南瓜的,所以我印象中母親的「南瓜拌麵」是很迷人的,因為金黃色的南瓜再加上金黃色的黃麵,亮亮、晶晶的色澤,是非常引人垂涎的!記得旅居新加坡的堂哥第一次回金門時說,他七歲離開金門,隔了四十九年才再踏上故鄉的土地,他說想念金門的「南瓜拌麵」,所以我就帶著他一起到金城的菜市場買南瓜,那時我還在金門高中任教,結果在市場買南瓜時,居然遇上學生,她說要送給我,堂哥覺得很開心,可以和我分享學生的心意,回家下廚煮「南瓜拌麵」的主廚是先生,因為這一道麵他的功夫比我還要好,所以我們家如果有貴賓,主廚的是老公哩! 八十七年我和金門國家公園的同事一起參訪澎湖,我記得澎湖有一道讓人難忘的料理就是「南瓜炒米粉」,澎湖和我們一樣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島嶼,和我們一樣有著勤奮的天性,而且有很多都是和金門有淵源的鄉親,所以倍感親切,吃了當地不同方式的料理,我回來也想學著做不同的南瓜風味料理哩! 其實南瓜還有很多料理,可以吃出不同的風味,像南瓜蒸肉就有很特別的滋味,因為肉和切塊的南瓜一起蒸,肉的口感變得清淡而有南瓜的清香,那金黃色的討喜色澤,更讓人胃口大開,有時也可把南瓜切一個小口,把要蒸的材料放入南瓜內,會蒸出特別的風味! 先生天性也是喜歡田園生活的,今年年初我們到高雄,他要好的同學帶我們到附近的景點參訪,我記得那裡有人賣觀賞的南瓜,各式各樣的造型都有,特別的吸引人,先生的興趣被引了出來,有機會就買來不同的南瓜種子,帶回瓊林讓姪女珍試種,也有不錯的成績哦! 吃過南瓜的人,都知道南瓜的瓜肉,口感較為鬆軟,且甘甜好吃,它的種子又富含維生素及脂肪,炒食香脆可口,與西瓜子同樣被列為受歡迎的零食,而且曾被醫學界報導為是攝護腺患者的良好保健食品。南瓜之調理法可多樣化,做為菜餚、點心或飲料食用均適宜。由於其具有豔美的黃色是調理菜餚的最佳天然色彩,更是蔬果彫刻的好材料。 據稱南瓜的野生祖先,原產於墨西哥、瓜地馬拉一帶。古代的阿茲特克、印加和馬雅印第安人用南瓜子天然食物。現代品種有大量甜果肉,很可能是印第安人選擇突變種栽培的結果。又據資料顯示,南瓜的胡蘿蔔素比青椒多,而胡蘿蔔素在體內會變成維他命A,有保護皮膚和黏膜的作用,對治療冷虛、胃潰瘍、預防感冒、美容等很有效。 南瓜中的維他命C也很多,又有礦物質,能夠促進代謝和血液循環。如果加上含有維他命E的油脂類一起食用,能有更佳的效果。南瓜實為一種含有冬天較難攝取到的營養素的珍貴蔬菜。 南瓜種子含有很多蛋白質和脂肪,在漢方裏稱其為南瓜仁,有降低血壓、防止白髮、止咳化痰的作用。 南瓜,是一種耐藏的食物,且營養價值又高,料理口味又多變化,尤其更是一種平價的食物,很值得大家來喜歡,而它和我更有一份深濃的情誼,如今,它仍和我的生活結合在一起,我常吃了瓜之後,就會把種子晒一晒,想要它的生命再一次昂揚,所以金城家裡的陽台上,會有南瓜的綠苗,觀察生命的成長,分享快樂的生長,是我活力的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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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強摃掠傳─之一:「賊窟」
俗話說:送葬卡好「強摃」。意思是說人死出殯、親朋好友基於情誼,專程陪同喪家,送往生者入土為安,過程中雖然要冒幾分犯沖、著煞的風險,惟送葬者祗要謹遵「師公」的提點,適度的迴避,均能輕易的避煞擋災,且事情結束後,還能飽餐一頓喪家準備的宴席招待。至於「強摃」則就不是「好空頭」的事,「強摃」之意:就是強行攻破門戶,公然進入內堂搶奪財物的劫匪。因此在家鄉,若對「送葬」與「強摃」作一民調公投,「送葬」必獲壓倒性的勝利,倘若有人鐵齒,膽敢選擇「強摃」,則那位仁兄想必是「壽星吃砒霜」,自尋死路。到底「強摃」有多麼恐怖呢?話說昔日的浯島金門,做「安娘」(母親)的哄騙「細子」入睡,最快速有效的辦法,不是今日的大野狼與小紅帽的新戲碼,若說是虎姑婆專食不睡覺小孩的手指頭,倒也有之,祗是浯島金門不產老虎,若戲碼一再濫用,容易被拆穿就不靈了,而最佳安撫嬰孩入睡良方,莫過於威嚇:呣緊睏若乎「強摃」聽到,汝著乎掠去賣等方。此語一出,再怎麼「九怪」(頑皮)的嬰孩,必定會識趣地「惦惦」睏覺去也,由此可見「強摃」的可怕,早已深植入嬰幼兒的小小心靈中。而「強摃」的惡狠霸道,終究還是人,他們還是要娶某子,生養後代,他們還是要有一處可供棲身的窩,我們稱它為「賊窟」,一般較為呆板印象,總是認為賊窟必然位處深山林內,然實則並非如此,以明、清至民國初年,劫掠浯島金門最甚的「強摃」來言,他們賊窟距離金門僅一水之隔的大陸同安,提起同安看倌們必然印象深刻,泰半均知曉昔日浯島金門,屬於同安縣管轄,有一句俗諺:「無金不成同」。說明雙方的淵源關係,論理有所謂:兔子不食窩邊草。自己縣內的人,不應劫掠自己人,然事實並非如此,若深入探究原因,除了飢寒起盜心,造就「人」無法飽食三頓,扮起強樑為禍鄉里,真正原因應是浯島金門,四面環海的蕞爾小島,賊人犯境劫掠,如同籠中待捕的小鳥,更由於早年浯島先民「落番」求發展,致富返鄉定居者眾多,彼等皆為「強摃」眼中的待宰肥羊,且洞悉浯島政府之兵力薄弱,缺乏自衛能力,加上同安連接廣大的大陸幅員,「強摃」得手財物後,即能遠走高飛,逃避官府追捕。所謂:「軟土蝕骨」,既然浯島人善好欺,劫掠又沒有什麼風險,在賊人的心中想法,當然是「食好逗相報」,不搶白不搶,至於受害者的命運生死,則全然不在賊人的思考之列,否則他們就不叫作「強摃」了。而「強摃」之所以張狂胡為,是有組織及帶頭首領,若細數同安「強摃」中的翹楚,不得不提清朝嘉慶年間的大海盜蔡牽,他雖然無劫掠浯島的具體事證,然背後的原因,應是金門僅係彈丸小島,在蔡牽的眼中,不夠肥厚,根本看不上眼,否則我看難逃浩劫,而蔡牽與金門到底有否瓜葛,否則其同安的「強摃」同鄉,為何老是陰魂不散,老是找金門下手呢?依筆者推斷,應是同安後輩「強摃」,為替蔡牽報一段「老鼠仔冤」有關,據「金門縣志」之邱良功傳記載:清嘉慶十四年,邱良功升任浙江提督,與王得祿所率閩師會軍,聯手夾攻蔡牽,逼得蔡牽與妻投海自盡。而剿牽有功之邱良功,正是我們金門後浦人,因此賊人「挾怨」報復,衍生對金門的劫掠並非不可能。而「賊窟」知曉在與浯島金門僅一海之隔的同安,那麼兩地近在咫尺,即使有通天遁地之能,他們的老巢賊窩不論是怎麼隱密,外界總能窺探出些許端倪。據鄉內耆老年過八十的「碰皮伯仔」透露:據渠少年「時拵」在同安一戶有錢人家,受雇擔任長工時,經常聽當地老輩提起「強摃」的賊窟所在地,分別遍佈在同安縣之「過任」、「瓊頭」、「石任」等村落(按耆老口述音譯均屬舊地名,與現今地名恐有出入,若有不足謬誤,冀望地方文史前輩提點補正)彼等幾乎是全村扮強樑,戶戶皆「好漢」,舉凡他們派出先遣人馬過海,選定金門的下手目標後,翌日入夜前,必定會有一名賊首肩上扛著一支七、八公尺拖地的大竹竿,發出「掠」、「掠」、「掠」的聲響,目的是在提醒村內「強摃」同夥,示意做好準備,入夜將渡海「做買賣」。因此浯島金門老一輩的長者,亦將「強摃」的特殊舉動,統稱為「拖竹篙仔」,意為劫掠欺壓良善的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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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文化的盛宴──「二○○三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籌備紀事
經過了半年的籌備,「2003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即將於十二月六、七、八日三天登場。這場盛會乃是由行政院文建會、金門縣政府及金門縣立文化中心所主辦,金門技術學院所承辦之學術活動,有近五十篇的論文、七十餘位專家學者及一百五十位的學員參與。除了台灣中央研究院、各大專院校的學者、文史工作者外,還有一部分的學者來自日本、香港、中國大陸、瑞典等地,期能在三天的時間內充分交流,提升閩南文化研究的水準。 對我來說,一直有個未竟的夢想,就是努力促成金門成為閩南文化學術的重鎮。這些想法,不僅是基於主觀的期待,也是客觀呈現金門擁有豐厚文化資產的競爭優勢。因此,當自2001年於廈門、2003年夏天於泉州相繼舉辦過「閩南文化研討會」之後,如何讓金門急起直追、甚至超越,成了我所關心的焦點。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在地的金門技術學院爭取了這次學術研討會的承辦權,也傾力要將這次會議辦好。 不同於大陸廈門與泉州兩次會議以宣揚「兩岸一脈相傳」的文化關聯、「促統防獨」的政治目的之單調(這並非我個人的過度詮釋,事實上從與會代表多有鮮明的官方身分,以及會議中的談話即可映證),我的構想是讓在本地舉辦的研討會回歸學術的本質,讓金門短期間內成為「閩南文化圈」的交流平台,使得閩南地區、金門、台灣、東亞其他華人地區之共同或衍生變異的文化面貌得以在此交集,探討其社會組織、文化風俗、語言、聚落與建築等多元議題,進而有比較研究與學術對話的可能性。換言之,唯有擺脫政治先入為主的大帽子,並精準定位在閩南文化圈交流平台的角色,如此金門才有可能在已經先行的閩南城市中後來居上,並逐步從平台角色發展成中心、重鎮的地位。 因此,我以這個想法架構了研討會的議程。首先,邀集中央各部會、縣長及學界代表舉行「金門文化論壇」,討論閩南文化發展及金門歷史保存的相關課題;接著,邀請旅日金僑王柏林先生(山后王敬祥先生的長孫,現日本華僑歷史博物館館長)、成大建築系傅朝卿教授(建築史及世界遺產的專家)、中研院李豐楙教授(專研漢人信仰)、北京大學考古系齊東方教授(專研早期閩南文化)、廈門大學楊國禎教授(閩南海洋貿易史)、陳支平教授(閩南宗族研究)、周長楫教授(閩南語言與文學)教授等知名學者,針對不同領域發表專題演講;再來則以分組研討的方式,針對「歷史學」、「社會與文化」、「傳統聚落與建築」、「文化資產保存與社區營造」等四方面深入探討,並按照學術規範,安排評論人加以講評,期望激盪出更多的火花。論文中不僅有不同地域的研究案例,也提出對於閩南文化發展具有開創性的思考。 由於報名人數過多,受限於場地(頃刻,金門可容納二百人以上的場地幾乎都在維修,無法及時完工),我們僅能錄取一百五十名學員,其中有一半是台灣自費前來參加的,熱誠令人感動。前二天的會場在縣府多媒體室,由於停車空間不足,我們拜託學員多利用大眾運輸、摩托車或共乘,避免當日交通上的困擾。對於向隅的有心人,我們感到抱歉,但仍願意開放旁聽,並提供五十份的論文摘要資料,特別是第三天假金門技術學院各會場舉行的論文發表,由於已採分散會場,可以容納較多的人數,非常歡迎本地的朋友前來,相信如此豐富多樣的學術主題,必能讓各位滿載而歸。 然而,讓一個長期只是當成研究對象的離島,擁有向外發聲的主動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幸在籌備的過程中,獲得了不少人的協助,如監察院黃煌雄委員、成大傅朝卿教授、中研院台史所林玉茹博士、台師大蔡慧敏博士等人的協助,他們協助爭取資源、關切進度、徵求稿件,讓許多工作得以順利。我的工作夥伴張慧雯、陳佳佳、詹智匡、徐國城、蕭偉權、吳秀嬌、吳增允、莊羽涵、蔡羽博、蔡秀茵、鄭欣怡、許郁雯、林佳蓁等,幾乎日以繼夜的工作,從外地學者入境手續的申請到學員報名、交通安排、場地佈置、論文編輯、人員接待等,可謂巨細靡遺,沒有這些幕後的夥伴義工,這些事情不可成功。 「2003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是閩南文化提升到國際學術標準的努力,是金門邁向閩南文化研究重鎮的第一步。閩南文化的保存與開展,也是塑造金門地域魅力、推動文化觀光的基礎工程,更是台閩城市之間競爭中一個可以領先的項目。我衷心盼望,這只是一個起點,未來至少兩年可以舉辦一次,長期下來我們就有機會實現這些願景。 「心遠地自偏」說的是身處紅塵中寧靜心境的可貴,但我想把這句話演譯成對於中心與邊緣地理位置之思考。如果我們的心視金門為閩南文化的寶庫,是一個不可取代的中心地位,那麼我們才有可能擺脫邊陲的角色,「心不遠,地自不偏」。這一場文化盛宴的眾多參與者,正以行動寫出金門未來不一樣的歷史,希望有您的參與及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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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你不覺得想多了也是一種苦惱,」蔡郁娟幽幽地,「俗語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 「但願真能如此。」陳國明有些感慨,「有時想想,造物者的確也太不公平了,富人更富,窮人則永難翻身。」 「人生的價值似乎也不能用金錢來衡量,」蔡郁娟用安慰的口吻說:「富人並不一定快樂,窮人的日子卻過得很踏實。」 「話雖不錯,但妳看到的,或許只是它的層面,」陳國明說著,喉頭有些哽咽,「妳沒看到這一學期,我爸為了籌措幾百塊錢學費讓我去註冊,幾乎費盡了心思,看了真教人鼻酸啊!」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蔡郁娟關心地說。 「我能告訴妳什麼,」陳國明淡淡地,「難道要博取妳的同情?」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可沒這麼說。」她有些不悅地,「我很珍惜我們相處的時光,以及相互的承諾。」 「那畢竟是以後的事了。」 「如果不珍惜現在,怎麼還會有以後呢?」 陳國明沒有回應她,低頭看著那青蒼翠綠的太武山谷,復又抬頭看看那巨巖重疊的山頭。他的情緒似乎受到貧窮家境的感染,此時有些低落。 「陳國明,蔡郁娟你們走快一點好不好?」走在前面的王美雯,高聲地喊著。 他們沒有說話,沒有笑容,各自快步地走著。 「怎麼啦,剛才不是有說有笑的,」和他們會合時,王美雯訝異地問:「吵架了?」 「林春花,我看今天的鍋貼也別吃了,」梁玉嬌看看陳國明和蔡郁娟,「你們仔細看看他倆的面孔,簡直比鍋貼大王煎焦的鍋貼還難看,我不相信有誰吃得下。」 陳國明和蔡郁娟情不自禁地抬起頭,相互地看了看;然而他們看到的是彼此間未曾有過的臉色,倒也覺得好笑。 「我們怎麼啦?」蔡郁娟故意走到陳國明身旁,對著他們說:「列位小姐先生請看看,我們那一點不搭配?」 「當然搭配,」林春花笑著說:「雖然郎才女貌……」 「但欠缺了一份溫柔!」林春花還未說完,何秋蓮搶著說。 蔡郁娟趁何秋蓮不注意,一把揪住她,把她拉到陳國明身旁,笑著說:「妳來示範看看,什麼叫做溫柔?」 「妳放開何秋蓮,」梁玉嬌主動地走過來,笑嘻嘻地對蔡郁娟說:「我來做示範!」只見她手一伸,輕輕地摸了一下陳國明的臉頰,眼角一勾,柔軟的身段加上嬌滴滴的表情,嗲聲嗲氣地叫了一聲:「國明哥…」 大夥兒眼見梁玉嬌這種扣人心弦的三八表情,幾乎都笑得前仰後合,拍手稱好。 「肉麻!」蔡郁娟說後,看了陳國明一眼,罵了一聲:「三八阿嬌!」 「列位,請你們本著良心評評理,是我梁玉嬌三八?還是蔡郁娟缺少了叫國明哥的那份溫柔?」梁玉嬌像演講似地說:「剛才我已經示範過了,現在就請蔡郁娟依樣表演,好不好?」 「好!」大夥兒拍著手,尖叫著。陳國明卻傻傻地看著蔡郁娟。 「我看算了,別為難他們了,」王美雯說:「在這個眾人矚目的高山上,叫她怎麼溫柔得起來。」 「王美雯,誰說在高山上不能溫柔,」梁玉嬌轉向她,「難道妳溫柔過?」 「妳這個死阿嬌,」王美雯捉住她,「活得不耐煩了,等一下把妳丟到山下去!」 他們吵吵鬧鬧已走回太武公園,林維德和李秀珊先回家了,卻意外碰到楊平江。林春花很有風度地和他打招呼,他卻顯得有些不自在。以前不是大言不慚地說要追林春花嗎?而此時碰到她,卻如碰見他娘般地躲躲閃閃。 「楊平江,待會兒林春花要請我們吃鍋貼,一起去好不好?」陳國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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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延平郡王祠有感
之一 哀延平 無盡庭闈淚,臨風猶自揮; 海天一孤憤,黃泉路上隨。 之二 庭月 庭月無心照,落花豈情多; 雲漢秋風裡,何需覓閒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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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衛生」紙今古談
利用假日到金聯社、金城聯購物,見到堆放在牆角如山的成串衛生紙;看到購物人潮,毫不心疼的把一條、兩條衛生紙帶回家;在教室裡,看到學生座椅下,一盒、一包的衛生紙;在家裡,看到餐桌上抽取式的衛生紙,沒兩天的功夫,就被抽取一空。我的思緒總是飄回小時候那物資貧窮、缺乏的年代:::::。 五、六十年代的小孩子,除了一臉的「蕃薯臉」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掛在鼻孔下那兩條潺潺不絕的鼻涕了。在衛生紙不普及的那時,比較「骯髒」的小孩,舌頭往上一捲,把鼻涕舔個精光,那景象讓人回想起來,還真的打從心底欲嘔還吐。比較「清潔」的小孩,便是左右開弓,用袖子擦鼻涕了。所以那時的小孩,除了「清風」兩袖外,兩個袖子還黑得發亮呢! 讀小學時,家中的衛生紙是稀有之物。猶記得每次如廁,用的就是學校寫書方剩下的書方紙,書方紙用起來雖不甚舒服,但那已算是高級的了。平時「粗桶」(裝全家肥水的桶子)旁的地上,一塊沾滿大便的破布,在那裡放置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整塊破布,都沾滿了大便,它才會「功成身退」的被捨棄。讀國中時,開始對衛生紙有了迫切的需要,但家中的衛生紙仍是屬奢侈品。老媽偶爾買個一包,沒幾天的光景,就被搶收一空。遇到急需之時,我只好跟老爸要兩塊錢,跑到小商店,畏首畏尾的向老板小聲的說:「老板!買兩塊錢的衛生紙。」老板聽後,總是拆開一整包的衛生紙,然後從中抽取一疊給我,我如獲至寶的、小心翼翼的捧著跑回家,把它妥善收藏好,深怕一個不慎,它會消失無蹤了呢?用它時就如細細品嚐自己珍藏的私房菜一般,每張衛生紙是摺了又摺,直到不能再擦拭時,才捨得丟棄。這不是譁眾取寵,是千真萬確發生在六十幾年代的事。 如今物質生活富裕了,人民各方面的生活必需品都不匱乏了,買衛生紙是整條整條的買。兒子上完廁所,總見垃圾桶堆滿了擦拭過的衛生紙,少說也有十幾張,每張都只是擦過一次而已。我常罵他太浪費,但下次他如廁完後,仍是如此光景,從無改善。只怪現在衛生紙取之實在太方便了,所以孩子不知道珍惜。兩個女兒承襲老媽我的遺傳,素有過敏體質,所以每天不打幾個噴嚏,流些鼻涕,就不算正常。她們的衛生紙使用量更是驚人,一疊一疊「慷慨」的用,就像衛生紙是咱們家自己生產似的,看在老媽我的眼裡,嘴裡不得不犯嘀咕:「咱們家的衛生紙是不用錢買的?」 猶記得女兒讀小學時,有時幫她們整理書包,我總是不忘記叮嚀她們要帶衛生紙,瞧她們放在書包裡頭的,也不過是一疊數十張的衛生紙而已。現在女兒讀國中了,也不過幾年的光景,每天在班上檢查小朋友的衛生紙和手帕,小朋友放在桌上給老師檢查的衛生紙,不是一包,便是一盒,雖然也有人只拿一疊的,但那已是少數了。這幾年來,這種衛生紙使用的「膨脹」速度,令人想來,還真不覺要咋舌呢! 現在人們的生活富裕了,我想歷史上的「太平盛世」也不過如此吧!走一趟菜市場,琳瑯滿目的生鮮魚肉、蔬果,任君選擇,要什麼有什麼,但我卻常空手而回,不是因為口袋裡欠「東風」,而是不知道要買什麼;全家出外用餐時,一向挑嘴的兒女想盡了各小館的名菜,卻想不出要吃什麼,不是口袋裡不夠「麥克」,而是沒什麼好吃的。對物質上都不欠缺的人而言,這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空虛感」。也無怪乎尋求各種刺激的古怪行徑會應運而生:飆車、吸毒、吃搖頭丸、:::::,只因現在的人,物質生活富裕了,但精神生活卻是極限的空虛、貧乏,所以不得不另尋疏通、發洩的管道。 古有明訓:「物極必反」,這是一條不變的真理。地球上的資源,在現在人們窮奢極侈的浪費之後,還有多少能讓我們繼續揮霍?人們的生活能永遠是如此的富裕嗎?我想那是不必費什麼大腦思考,就可以得到答案的。要知道區區的每一張衛生紙,都是地球上資源的使用,為了我們的下一代,也為了地球資源的永續使用,就讓我們從珍惜使用每一張衛生紙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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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遙憶兒時鄉俗諺
我生長在一個家教甚嚴的大家庭,祖父、三叔公、伯父和父親都讀過古書,尤其是父親,更讀了五年的私塾,雖不能說學富五車,也可說是學識淵博了。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是在長輩們有意無意間,所自然流瀉的俗語中長大的,所以事隔至今,雖已三、四十年的流光過去了,但是,他們在俗語中所帶給我的啟發和智慧,才正要影響我的人生觀和生活觀,可見俗語的深植人心、無遠弗屆,幾乎是不受時空限制的特性,實在是令人既驚訝又稱羨的。 現在,謹就記憶所及的幾則發人深省的俗語,而且,至今記憶猶新的敘述如下,以饗閱讀諸君子: 「嬰仔人,有耳無嘴」:每當大人在談話的時候,我因為在一旁聽得入神,輪到有共同的話題與經驗時,總是有一股不吐不快的衝動,顧不得大人談話正談得投機,我就不時的插上一兩句,往往惹得大人一陣白眼相向,此舉,如果正巧被父親撞見或聽到了,他總是以嚴厲的眼神投向我:「嬰仔人,有耳無嘴」,然後,我只有知難而退的份兒了。 「是不是,問該己」:小時候,我絕對是一個壞小孩,和同年齡層的夥伴吵架、打架,可以說是家常便飯,每當鄰家的長輩帶著她們的寶貝兒子「上門踏戶」來興師問罪時,父親從來沒有數落過別人的不是,只是連聲的向長輩道歉,等他們退散去後,他一定會把我痛罵個狗血淋頭,並且一面教訓,一面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是不是,問該己」。有時候,就算明明是玩伴的錯,父親還是要把我訓斥一番,說甚麼:「一個銅板玩不響」,意思是說,打架滋事,絕對不是一個人可以興風作浪的,如果沒有兩個好勇鬥狠的人,是玩不起來的,所以,有錯也是兩個人都有錯,不能單單責罰一個人。 「三歲兆到老」:每次,當我和弟妹們做錯了事,而且,是屢犯不知悔改,父親在責備我們以後,總會以不屑的眼光和語氣,若有所思、似有所指的告誡我們:『「三歲兆到老」,別以為你們現在還年輕,「吃老」,你們就知道了。』當時,我們都只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看著父親,靜聽他發表的高論,只覺得這沒有甚麼了不起,總有一天我們會徹底改正陋習的。可是,父親的話語言猶在耳,而我們的陋習,卻「數十年如一日」的因循下去,一直到今天,三、四十年的歲月流失了,但是,我們的「積習」卻依然存在;唉,父親真有先見之明,沒有錯,科學家已經證明:一個人的大腦,在三歲以前,幾乎已經發展完成。所以,發憤要趁早,因為「三歲兆到老」啊! 「陪太子讀書」:我讀小學的成績一向很好,幾乎都保持前三名,到現在我還保留當年的成績單,每到發成績單時,總是會有長輩喜歡「大比一番」,當他們看到我的成績單時,常是說:『某某人的成績那麼好,我看你們只有「陪太子讀書」的份兒了。』當時,我不能深解其中的涵義,但多少知道那是在讚美我、揶揄同伴的一句話,長大後,才恍然大悟,喔,「陪太子讀書」的人,永遠都只是配角,不可能成為主角的! 「又在糯米眼了」:小時候,因為沒有電燈可以照明,所以,當以煤油燈照明做完功課,並溫過書後,通常就是就寢的時間了;嬸婆喜歡到櫸頭嬸婆祖家串門子,偏偏我跟她們沒有甚麼共同的話題,只是,喜歡吃她老人家的橄欖而已;有橄欖可吃的夜晚還好,難捱的是碰到沒橄欖可吃食時,總是在她們天南地北的聊得起勁時,我卻開始「釣魚」了(縣籍俊彥卓播英先生,美其名叫「琢龜」),嬸婆或櫸頭嬸婆祖看到了,都會不約而同的說:「某某人,又在糯米眼了」;我把這句傳神的俗語話說給大家聽,沒想到聽得懂的人並不多,看他們一個個只能面面相覷,一副大惑不解、如墮入五里霧中的無辜樣子,我只好如小時候出謎語給人家猜後,連忙連問數次:要不要「出現」了? 我的解答是:糯米可以做年糕,是一種很黏、很黏的食物,試想,一個人的眼睛能黏到像糯米一樣,不是說他的眼睛就快要合起來了嗎?那麼,這不就表示他就快要夢見周公了?俗語之傳神有如是者,你說是不是奇哉?怪哉? 兒時歡樂,雖然已經漸趨遙遠,但是,那一句句發人深省的俗語話,卻正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發酵著,它們的智慧之幽光,正是潛移默化我們心智的最好素材,所以我要說:「咱的俗語話,一點都不會落伍,一點都不會退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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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追懷──寫在「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之前
驚艷的事物尚不僅此,太武山滿山遍谷的海桐,六、七月間,肥綠的葉子,點綴著數也數不清的小白花,掩映之際予人繁碩的美感。夏野海邊貧瘠的沙地上,一整個夏季佈滿了鮮黃的待宵花,那匍匐前進,四散漫生的態勢,展現似柔弱實堅韌的生命特質。浯江溪口浮在水面,株株相連的海茄苳,從金城南門的這頭延伸至對岸的伯玉亭。一海的墨綠,好不壯觀。莒光樓前那兩排整齊的楓樹,隨著季節變換不同的衣裳,秋日滿地的落葉,行走其間,沙沙聲響,頗有詩味。初秋車過伯玉路,兩側田埂成行成列的甜根子草,正用潔白似雪的花絮,鋪成一片片白茫茫的花海,隨風搖擺生姿,引人沈醉。昔果山村外,那一大片黑松林,深綠的樹影,常引來過路人的「側目」。另苦楝、朴樹、烏臼、相思、潺槁等原生樹種,隨處生發,隨地結緣,海隅、山巔、曠野都可以看到他們千姿百樣的蹤影。只要你願意,請隨興地走走,這塊無言的土地當以其絕美的風采同你招呼。 (三)戰事遺痕 戰爭是殘酷的,像我這個年紀,歷經八二三砲戰,知道要逃命躲砲彈。因太小,有逃命的印象卻沒有害怕的記憶。稍長,單打雙不打,幾乎每個單號的夜晚總要躲那射在家附近的「致命砲彈」,那種心驚膽戰的經驗,至今難以抹滅。那段日子,鄰人、同儕、玩伴受到傷亡的事件屢聞不鮮,躲砲彈的歲月,讓我似乎在一夕之間,對生命無常有了深切的體悟。 唸師專一年級時的某個夏夜,全家人正以無比驚懼的心情,想熬過那要命的三發砲彈時,偏偏那無眼的一發落在我出世的前房,此時母親正抱著發高燒的幼妹躲在房內,第一個直覺是:這下母親和妹妹完了。一種不祥的情緒湧上心頭,待煙塵散去,看到母親抱著妹妹倉皇走出來,那種彷如隔世,悲欣交集的心情久久不去。至今那幕情景似乎已潛入我的下意識,左右著我對事物的看法與判斷。 現在戰事已杳,留存在這塊土地上的各種防禦工事,常是我寫生的素材,曾在壟口海邊,畫過那固若金湯的碉堡王。因迷戀那成堆向海直奔的貓公石和樹立在其上成排的軌條砦,我守住那個寒冷的冬季,留下數張烽火遺物的圖畫。無數次造訪翟山,繞過山頭到海岬的那一端,冷冷的水泥岬角,轟然吼叫的海浪,炙熱的陽光,清涼的海風,此情此景足夠我消磨一個美麗的下午。浯江溪口的瞭望塔,數十年來隨著潮來潮往,屹立不動,如今海茄冬已漫生到它的腳下,這一處有著白沙和潮間帶的海域,一直是城區百姓閒散暢懷的好地方。今年夏天,聽說建功嶼(鄉人稱其為麻瘋嶼)已開放,某日寫生畢,與三、五友好,踩著花崗石鋪成的海路上島,巡禮過島上的構築工事後,找了一塊巨岩,便天南地北的抬槓起來,言談中,有人說:「什麼時候,我們來個金門海防工事畫展,算是對戰爭的告別吧!」雖是玩笑,卻頗有深意。 蔡蔭棠畫展的啟示 今年三月底,陪孩子赴彰化參加推甄入學第二關考試,之後順便北上與三個女兒見面。隔天因是下午的飛機,早上尚有空閒,便偕齡兒一道去歷史博物館,孩子好奇地問我:現在誰在展?回道:不清楚,去了再說,反正那種地方對於喜好藝術的人來說,都有可看的事物。到了門口,才知道正在展蔡蔭棠的畫,我原先也不知他為何許人,待買了票,隨人潮湧入,在柔和的燈光下懸掛著一、二百張的油畫和水彩,富麗輝煌的氛圍,已讓我的心跟著盪漾起來。 讀過他的年表後,才對作者有了輪廓:「一九○九年蔡蔭棠生於新竹新埔,一九一七年入新埔公學校,五年級時開始和導師松尾壽治習畫。一九二九年進入台北高專學校文科,受到鹽月桃甫影響。一九三五年日本京都帝國大學經濟系畢業。一九四○年新竹州學校美術展覽會銀牌獎。一九四六年任新竹中學教導主任,並常與陳進討論藝術。一九五三年任大同中學教務主任與美術老師張萬傳、陳德旺交誼頗深。一生熱愛藝術,雖未進入專門的美術學校,然與藝術界密切接觸。成熟期畫風近野獸派與表現派之間。」一路看著走著,因是回顧展,所以可以從早期一直看到晚期,他的每一幅畫皆為寫生作品,由早年的新埔、淡水甚至移居美國加州,皆不改變此種對景寫生的創作方式。齡兒見我看得入神,便在一旁輕聲道:「爸爸,這下你可找到一位前輩同好了。」我莞爾,孩子的話我懂,這些年我幾乎將所有的假日拋給大自然,但今日面對這位純情至誠的畫者,才確知自己的小巫見大巫。想到人家的寫生創作八、九十年如一日,而自己的區區數年算得了什麼?要走的路還長得很呢! 展場內側放了好幾個櫥窗,擺著畫者的手稿,大多是在野外時隨心所感的片言隻字。有那麼一段寫著:「我是完全以自己真實感受為憑藉,因為我沒有受過正規的美術教育,所以我的畫並不蘊藏高深的理論。」誠哉斯言,繪畫是一門很獨立的心靈活動,當你找到了自己的創作方式,不論你的內容是具象、抽象、半具象或是超現實,終得與自己的性格相呼應。「在繪畫裡不去做太多勉強自己性格的事是我這些年驅山走海的心得之一。不刻意製造悚動的形式,只一心一意地跟著陽光走在美麗的家鄉土地上,虛心的領受四時景物所呈現的不同特質,再按自己的性情去詮釋。 蔡蔭棠如此,多年來自己也如此。無意間邂逅相契的心靈,相信這條路是可以走下去的。願以此和「驅山走海」的同伴共勉。 癸未(二○○三)初冬脫稿於北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