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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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歲月話艱辛
閱讀本(七)月八日金門日報載:為尊重議員意見,與眷戶權益,「中和五眷村」改建,縣府決採自資籌建,預定八月廿七日前,改建計畫,送中央核定,民國四十九年以前,進入改建階段。又據縣府財政局長林德恭提出三個執行方案:招商合建、自資籌建、讓售土地,其中讓售土地風險最低,但有失信眷戶之嫌,最後多數議員傾向縣府「自資籌建」,由縣府酒廠出資籌建,扣除一百三十一戶外,最少還有百來戶可售,在台鄉親居住。 回溯金門於民國四十五年七月,實施戰地政務後,四十七年再逢「八二三」劇烈砲戰,居民遭受砲火洗劫,死傷民眾數百人,民房倒塌數千間,學校停課,居民如驚弓之鳥,躲在防空洞裡過日子,政委會文職公務員,已編入民防戰鬥序列,不准請假或辭職,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以「死守金門」,置之死地而後生,置之後亡地而後存,戰鬥精神。政務委員會,為安置文職人員眷屬,俾服務戰地人員無後顧之憂,乃選在台北中和積穗,當時原為水田,因「八二三」砲戰後,有數十戶金門逃難鄉親,在此落籍居住,通稱「金門新村」,所以當時政委會第一期眷村「太武山壯」,選中在中和地段與「金門新村」民有街毗鄰,同是金門鄉親,彼此也可相互照應,以後續建復興、九如、太湖、浯江等村。 第一期太武山莊眷舍,於五十年元月十七日,會天字第○二四○號令,劉安祺司令官分配,眷村甲等八戶、乙等十戶、丙等二十二戶,共四十戶,後增建五戶,甲等三房二廳廚廁,三十餘坪,另有前院,乙等二十坪,二房一廳廚廁,造價二萬五千元,丙等一房一廳廚廁十六坪,造價二萬元,甲等分配委員、縣長、監察官、乙等為科室主管、丙等為股長、科員以下文職人員眷屬居住,據所知當時每坪地價新台幣二百元,現增值公告地價每坪為新台幣二十四萬五千元,可謂獲利倍蓰。確是劉安祺司令官對服務戰地公職人員一項惠政。 太武眷村,用杉木洋灰瓦片和紅磚材料建成,水泥地板,且乙丙等級,二十至十六坪,十分窄狹,只可稱之為「可避風雨」而已,唯當時政府財政極度困難,同仁也能共體時艱,政務委員會也盡最大之努力。當時眷村政委會派縣府建設科建設股長陳四德,執行監造,每戶用竹籬笆作圍牆,家戶常遭小偷光顧,小偷將竹籬笆竹片接起,進入後院開鎖偷竊,月有數起,防不勝防,眷戶不安,後請政委會撥款家戶裝防盜鈴,發現小偷蹤跡,即按鈴通報各戶,共同緝盜,晚間請財經學校加派衛兵至村中巡邏,才堵住小偷光顧之懼。 眷村因係水泥瓦片房屋,至為克難簡陋狹小,乙丙等家戶多數用竹片搭建廚房,才可敷用,眷戶甚少使用電器,用煤球生火,晨昏炊煙四起,濃濃一股煤臭味,顯示當年金門戰地軍公眷屬生活之寒愴。眷村房屋、竹籬笆圍牆,數次遇颱風被吹倒,也遇八七水災等數次房屋淹水,全村住戶家具被褥泡水,損失頗大,房屋瓦片被損壞等,後來竹籬圍牆因年久腐爛,改建磚牆,較為美觀堅固,也因地震地層變動時壞時修,住戶瓦片天蓋屋頂,亦因時受颱風侵襲,或白螞蟻蛀蝕侵害,數十年經二、三次大翻修,每次一、二十萬元,住戶自費,尚有門戶窗戶經常換修,概括而言,自五十年元月分配住戶九十二年迄今,四十多年累積,每戶最少花費四五十萬元維護費,如照二十幾年前房價計算,可以買到二十坪左右國宅一間,現在水泥片老舊眷村,已成為古董,多年風雨歲月,已無保留殘餘價值,祇有土地增值一坪二十餘萬元,縣府可獲一二十億元收入報酬。 太武眷村,設有自治會,有會所、會長、幹事服務,年節有時舉辦同樂晚會卡拉OK助興,或家戶烤肉聯誼活動,也是選舉活動拉票戰場,原本平靜無波眷村,此時如過雷雨驚動蟄伏活躍,選民投下神聖一票權利。太武眷村,每年春節元旦,清晨八點鐘,全村戶長同事長官三、四十人,在村內圓環集合,舉行元旦團拜,推由程縣長如垣主持,排兩行相對鞠躬行禮,互祝新年快樂,萬事如意,禮成鳴炮。三十多年來團拜持續不輟。近年來,老一輩眷村住戶,年多古稀,或因體弱血衰,長者逐漸凋零,所剩不過十餘人,新一代又因分出外住者眾,元旦團拜,聊若晨星,因此數年春節團拜,已經停擺,不堪回首,令人唏噓! 中和五眷村,今縣政府已決定「自資籌建」,希望此次能真心誠意,實踐諾言,更祈望能派員到眷村探詢眷戶提供意見,不要閉門造車,瞭解中和發展遠景,住戶需要,放寬房屋居住空間,如三十二坪至四十坪格局,三房兩廳以上,眷戶多已三代同堂,可以集中同住,過小則無法容納。至於房舍分配辦法,假設按甲、乙、丙等級標準分配房舍,甲等三十四坪,乙等三十二坪,丙等二十八坪為基準,假使丙等住戶人多,申請三十四坪才夠住,扣除其二十八坪應有權益外,多出六坪,則按造價自費購買,解決舉家合住問題,又如眷戶如有需要上下樓、或同排左右相連,亦可申請自費購買,其餘多出戶數,更歡迎賣給金門籍鄉親、或同鄉會,因彼此生活、習慣、風土人情相同,有相互照顧安全感,做到各盡所需,雙贏境地。 總之,中和五眷村,渡過漫長四十年艱辛歲月,希望主管當局,拿出魄力早日改建完成,保障住戶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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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風情》紀念性的空間象徵
作為一種空間宣告,紀念性建築是城市不可或缺的元素。一如高聳的方尖碑提示了埃及法老王的戰功,壯麗的凱旋門誇耀了羅馬帝國的榮耀,中國的牌坊一樣藉由空間語言宣告了「忠孝節義」的價值觀。然而,在傳統的年代裡,這種紀念性的空間象徵,背後多少有一些艱辛感人的故事。 後浦城東門觀音亭旁的街上,就有一座旌表清朝浙江水師提督邱良功之母許氏而立的節孝坊,是目前所存台閩地區形制最大、裝飾最精的節孝坊,也是金門地區目前唯一的第一級古蹟。 邱良功,金門後浦人,字玉韞,號琢齋,生於清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襁褓失怙(出生三十五日)的他,時年二十的寡母許氏挑起養育的責任。良功長大從戎,始為金門鎮守李芳園所器,追勦海盜有成,屢獲拔擢,歷任守備、遊擊、署參將、護將等職。嘉慶十一年(1806年),海寇蔡牽自鹿耳門攻入台灣,邱良功率兵會剿,與浙江提督李長庚共同夾擊,多有所獲;他並率舟師至雞籠,進勦黨羽朱濆。嘉慶十四年(1809年),時年四十的邱良功晉陞浙江提督,並晉封三等男爵世襲,是清代金門投身行伍最為顯赫者。爾後九年間,良功專治閩浙二洋,海氛蕩平。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八月,邱良功病歿揚州甘泉縣,授建威將軍,諡剛勇,賜予祭葬。現於金門小徑的邱良功墓為其衣冠塚(嘉慶二十四年所建),墓園配享左右文武翁仲、石馬、虎、羊、序功碑等,肅穆莊嚴,亦指定為第三級古蹟。 邱良功十分孝順,︽金門縣志︾:「良功性恬謹,謙以下人,廉以飾躬,事節母甚慎,母病嘗糞」。嘉慶十七年(1812年),邱母許氏守節二十八載之際,根據︽大清會典事例︾「節婦自三十歲以內守節,至五十歲者即行旌表」之規定,由地方察訪詳報直省督撫後,上報禮部,皇帝欽准後由官方賜銀興建「欽旌節孝」一坊,並誥封為一品夫人,表彰邱母守節撫孤、教子有方的貞節之志。 邱母的欽旌節孝坊為四柱三間、三層五檐式的花崗石造牌坊,高約三丈有餘。節孝坊雖由石造,但接榫的方式、柱不出頭的作法,模仿了木架構的構造方式,這也是中國石造建築的典型特色。柱上築有護檐,共計三層,層層退縮。最高一層的中脊兩側收以鴟尾,似北方宮殿建築屋脊的處理方式,第一、二層則在左右兩側各立石獅一座。在第二層的明間,懸以金漆勒刻之「欽旌節孝」,第三層明間更有「聖旨」一匾,昭告世人,甚為醒目。補間的石板採質軟易刻的青草石,施以透雕,主題以教忠盡孝、福祿吉祥為主,圖案有馬、獅、龍、龜、麒麟、鷹、鶴、竹、蓮、花紋、雲紋、水紋、瓶案器物等,並有司馬光破缸、蘇武牧羊等典故,巧奪天工,栩栩如生。四根柱腳前後共有八個大抱鼓石(或稱夾桿石),石上坐雌雄獅子,這樣一來在結構上就不需再用石柱,造型藝術上亦顯雄偉。 石柱上的聯對,多為名人鐫刻,亦值得駐足賞析。福建水師提督王得祿(清代台灣籍官銜最高者,其墓園於嘉義新港)題有:「鸞鏡分輝,龍駒匝月。麟圖著績,鳳韶千秋」;兵部尚書兩廣總督蔣攸銛題聯:「撫彌月幼孤,麟閣書名標彤管。垂千秋壺範,鸞書褒獎表丹心」;定海總鎮李光顥題聯:「三十五日遺孤,在昔身肩教養,二十八年苦節於今澤沛雲礽」,在在表明對於邱母貞節的推崇。 昔人已遠,歷史也早已物換星移。「守節」這種傳統儒教的價值觀已不適合講求人道立場、性別平等的今日社會。我的女性主義朋友就曾激動地指著節孝坊,責難父權社會的無形禁錮。但對今日汲汲於生活的人們,少有真正睹物思情者。這裡,已是舊城區熱鬧的市集之一,每天穿梭奔忙於其間者,不知凡幾。我常在清晨看到主婦拎著便當鐵盒、騎著摩托車穿過節孝坊買廣東粥,也看到放學時分孩童們逗留於牌坊旁的春捲與滿煎疊的小舖。只有異鄉的觀光客,舉目眺望,嘖嘖稱奇。不像其他古蹟,節孝坊似乎與現代生活不相衝突,雖然它早已淹沒於四周樓房中,不再顯得高大(當然,如果在先進國家,這類古蹟鄰近地區的天際線是需要控制的,對歷史風貌的維護才算完整)。今日,要求女人守節的觀念雖然不妥,節坊所代表的意義也不一定值得提倡,但市井生活就在歷史場景中進行,未嘗不是金門人的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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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一張車票念真情
每次經過中央公路的壓路滾,都忍不住想起那一雙飽經風霜、黝黑的手,那位陌生的長者,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我不記得他的模樣,卻清晰的記得那一雙手的縐褶與溫度,那一雙溫暖的手,讓我的人生路上第一次的危難得以安然的度過。 二十幾年前的夏天,陽光依舊炙熱,蟬鳴依然騷動在蒸騰的熱氣中,中央公路飄搖著木麻黃的單一意象。物資貧乏的當時,私家車少之又少,計程車更不是一般平民百姓所能夠負擔的,搖搖晃晃且充滿汽油味的藍白色公車,與各色標示著不同路線的車票以及車掌小姐喀擦喀擦的剪票聲,是大多數人的共同生活點滴。 那一年,我剛上幼稚園,鄰居的楊姊姊邀我一起找他的同學玩,對一個活動範圍僅止於住家與學校的孩子,搭公車到遠遠的村落,是多麼具有吸引力的一件事,在我的百般哀求之下,母親終於首肯。一早起來,母親幫我梳頭打理,穿上小洋裝與白皮鞋,並再三叮嚀要注意禮貌、要乖乖聽話最重要的是要跟緊鄰居的大姊,別走丟了,我點頭如搗蒜,拚命要讓母親放心,只要讓我出門,什麼條件我都答應,點一百個頭都甘願。 楊姊姊牽著我的手,一路走到車站,那時的金城車站還未翻新,一層圓弧造型的建物,磨石子地上還沾黏著被踏黑的口香糖遺體,漆紅的把手標示著不同的起點,我對這一切都感到好奇,睜大眼睛瞅著周遭的一切,鄰居的姊姊帶著我上車,車上人並不多,我開心的晃著腳,期待目的地到達,長大之後才知道,原來當初去的地方叫做夏興。在楊姊姊的同學家中,還有一些其他的大姊姊,他們一起烤肉、烤蕃薯,到了下午四、五點,一群人才一起搭公車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時間的關係,那班公車特別擁擠,小小的我卡在一群人的腳中間,緊緊抓著姊姊的手不敢放,由於人實在太多了,楊姊姊在車門旁找到一個空隙安置我,自己則抓著車環站著,我們的距離並不遠,只是一路上下車的乘客實在太多,漸漸的,他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所幸,我看到另一個大姊姊,心裡踏實許多,跟著他,總不會出錯吧! 公車開到國校,大姊姊下了車,我也跟著下了車,下車之後,我站在車門口,等著楊姊姊,沒想到下來幾個學生跟阿兵哥之後,車門窣的一關,公車揚長而去,我盯著公車半晌,回頭想要找另一位姊姊,沒想到人已經不見,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看著眼前的柏油路發楞。不知道過了多久,雙腳微微發酸,我蹲了又站,站了又蹲,斗大的汗從額頭落下,我身上沒有半毛錢,站在一個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看不到半個人,也沒有公共電話,更何況,我家根本沒有電話,真的是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或許,真的是嚇呆了,在等待的過程中,我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只是靜靜的等,靜靜的等待奇蹟發生。 也許,真的有奇蹟,一位老伯走過我身邊,慈祥的問我怎麼蹲在路邊,我喃喃的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家。他問了我住的地方,親切的對我說,「你不要怕,我買張車票讓你回家。」我抬頭望,尋找聲音的來源,或許是因為背光,映入眼簾的,就是一件白色的襯衫,一頂白帽,灰色的短褲,跟黑布鞋,再來就是一身的黝黑皮膚,我越努力睜開眼,容顏就越模糊,我拚命抬頭,脖子發酸,他拍拍我的頭,告訴我不要擔心,靜靜地陪我站在路邊,等著下一班往金城的公車。 我的身高僅及於他的手,所以,我依舊記得那雙手的顏色與形狀,那是一雙跟阿公一模一樣的手,一樣的溫暖與親切。公車終於停在我面前,唰一聲門打開,老伯伯扶著我上車,我吃力的走著,找到座位坐下,等著老伯伯上車,沒想到,他只是把錢交給車掌小姐,交代要讓我在金城下車,就揮手跟我告別,車門砰的關上,車子搖搖晃晃的離開,我原以為老伯伯也要等車,所以跟我一起站著,沒想到,他只是為了不放心我,所以一直陪我等著。到了金城,我一路衝回家,母親見到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鄰居的姊姊一臉愧疚站在旁邊,我知道不能怪他,但是那時候的我,或許是因為緊繃的情緒鬆懈了,一頭鑽進被窩,蒙著被子痛哭,大喊著「我再也不要出去了。」 等到我情緒平穩,母親問了我事情的經過,直嘟嚷著要謝謝那位老伯伯,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要問老伯伯的名字,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這樣,這一份報不了的恩情,一直埋在我的心中。還記得那時一張車票半票是八塊錢,老伯無私的關愛,卻不是金錢所能衡量的,若是沒有他,我不知道何時才回得了家,我在心中告訴自己,雖然我無法直接報答他的恩情,但我要把他的愛心傳出去,盡力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我想,這就是對他最好的報答與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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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戰時任務隊的編組與動員
「那時拆屋的方式非常粗魯,真的有點作孽,有些百姓正在吃飯,一群阿兵哥爬上屋頂,扣住樑脊,然後往下一拉,『呼!』一聲作響,屋上的瓦片夾雜灰塵從天而降,百姓倉皇走避。去除瓦片後,屋頂的樑柱很快的被拆走了。那時部隊派駐在本村的教官聶鵬雲,因看不慣這種舉動,出面勸阻說:『「不要拆了,再拆百姓就沒有地方可住了。』『再拆下去,百姓要住那裡?』他的勸阻無助於現狀的改善,反遭率隊拆屋的連長毆打。」 根據筆者訪談調查,毀屋拆門幾乎是全縣普遍的現象,其中以大金門的古寧頭和安岐及小金門的青岐最為嚴重,住安岐村的吳天降先生回憶說:「當初,槍聲響起時,村民紛紛逃離戰場,大部分的村民都跑了;戰後,村民因緊張的氣氛尚未恢復,未立即返回住處,因此被認為是空屋,結果本村被拆的房子幾近本村全數的三分之二,其中還包括宗祠、宮廟。拆下來的石塊,在未拆除的房子外圍,興築一道石頭牆,並在城牆的外圍挖了一條既深且寬的護城河,這座城池之外的房子幾乎全被剷平了。」 又據吳全見先生回憶說:「戰爭期間,絕大多數的村民大都逃離家園;戰爭剛結束,氣氛仍非常緊張,難民心裡尚未平復,所以並沒有立即返家。結果大部分的房子都被認定為無人居住,部隊為獲取建材,於是大肆拆屋;此外,宗祠、宮廟亦是無人居住的房屋,所以也在拆除之列。阿兵哥爬上屋頂,用鐵抓子把屋瓦抓下,然推倒牆面,搬走石頭、樑木,沒人居住的房子全被拆了。」 「戰爭剛結束,我因有傷在身需要療養,又認為戰爭已經打過了,沒有必要再跑。但看部隊大拆房屋,那時不知道拆除的標準是無人居住的房子,看到場面是如此的混亂,家人心生恐懼,也趕緊收拾行李走避,農曆十三日我們避難到后浦(金城);我們走後,我們家的房子也被拆了。總計全村被拆了一百多棟(座)房子,只剩下大約三分之一的房子沒有被拆。」 「當時國軍拆屋取得的石頭,除了加強海岸線的工事碉堡外,多餘的石頭就沿著留存的村屋外圍,築成一座石頭城,牆高約有一公尺多,牆上留了許多射口,只留下一個出口通行。石頭城外圍還挖了一條護城河,深達數人之高,寬亦有六、七公尺,主要是預防戰車越過,城內還挖了許多坑道。」 古城村的老村長陳宗論先生回憶說:「金門在開鑿坑道之前,石頭很少,為構築工事,毀屋取石似乎是不得不爾的選擇。甚至金門唯一明代建造的古城(金門城)亦毀於此時,石牆的石頭被拆的精光,剩下目前的土堆。」只因軍管時期,無人敢提及此事,遂逐漸為人所遺忘。 在軍事緊急的情況下,軍事第一,勝利為先的考量,拆房取石興建工事,我們可以理解;何況那時的士兵有一些是拉伕來的,他們的心裡原本就不服,那會管到百姓死活。但有受訪者表示,政府是有延續性的,現在政府有能力,就應該對當時的一些應急措施採取補救,對人民的一些損害給予應有的補償。政府雖然在民國七十年前後已陸續給予補償,然而據受訪者表示,一棟閩南式的古厝只補償新台幣六萬至八萬,就現在要蓋一棟相同的房子,煮給工人吃點心的錢都不夠,更遑論是一棟閩南式的建材呢?政府對白色恐佈案件的賠償都是數以百萬計,何以唯獨對國家危急之時,金門百姓毀家紓難的補償如此吝嗇呢? 七、戰時任務隊的編組與動員 古寧頭大捷以後,以軍事管制區的型態,成立金東、金西和烈嶼等三個民政處,代替地方政府,為配合戰時需要,開始動員民眾,協助軍隊達成戰鬥任務,即進行民防編組,由部隊派遺軍官兼任行政幹部,著手民力之編組,將全島的壯丁全部納入編組,稱為任務隊,負責運輸、擔架及各項軍勤任務。根據溫仕忠先生回憶說:「我原任四十三師一二九團軍官,這時被任命為金城區少尉指導員,並於三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派任珠山兼舊金城村指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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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芝麻
五十年代農村生活的經濟收入是靠收成高粱、花生、甘藷等農產品買賣,得到微薄的收入來維持生計,社會經濟不如今日的活絡,賺錢何其容易,因此一般農家生活清苦,而農事十分忙碌,那時代典型生活的寫照。我們家世代務農為生,靠種田過日子也和一般人家一樣,種芝麻也是收入的一種。 每年四月春暖時節開始播種,經過三個多月的時光生長,鋤草、施肥的工作是一遍又一遍,直到長成一片綠油油的枝葉,棵棵結滿了一串串的莢果,才是收成的時候。早期農村缺乏機械的搬運,唯有靠人力來運送,因此收成真是件苦差事,每個人的雙肩負起收成的重任。芝麻不如其他作物的收成,當成熟時不能等待果實乾裂,或放在太陽底下曬,必須即刻搬回曬穀場曝曬,等待莢果裂開種子掉落下來。 每當芝麻成熟時,我們全家總動員,由父親帶領大家一起來。他經常袒露上身,那壯碩有力的肩膀,黝黑發亮的身子,不知歷經多少年鍛鍊出來的,我們兄弟們無法與他相比,合力拔完田裡的芝麻,將它捆成一捆,每人各挑一擔回家,我雖然年紀最小,也分配一擔。那剛拔下的芝麻莖幹水分多,十分粗重,距離家約兩公里遠,頂著大太陽又肩負重物,總是汗流浹背,我的年紀最小,大哥總會助我一臂之力,每趟得休息數回才到家,兩肩幾乎紅腫起來。當結實纍纍的芝麻排滿了曬穀場,經過五六天的日曬,翻來覆去兩三回,芝麻莢果自然裂開掉落下來,利用細孔篩子去蕪存菁,留下一粒粒又黑又亮的芝麻子,總算大功告成。採收回來的芝麻可以賣得好價錢,或者與油行兌換麻油,供為冬季進補的好佐料,那是當時農家做月子必備的補品。 每當麻油飄香四散,便勾起昔日採收芝麻的情景,彷彿在眼前重現。那時候的農家生活雖苦,看到田裡作物成長的喜悅,感觸收穫的滿足是筆墨難以形容的;總以為用自己勞力耕耘得來才是甜美的、踏實的,往日農村溫馨的畫面,團結合作的精神在今日的社會不復多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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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窮的有錢人
經濟不景氣的時代人人都希望自己是有錢人,從以前流行的「減少奮鬥二十年」到最近的「一券在手,希望無窮」,人人都做發財夢,希望自己口袋麥克麥克,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然則,台灣有沒有「好野人」?有。但是,懂得做一個「好野人」的,並不多。 說到最不像有錢人的人,非我大學的老闆莫屬,他可是個集大成於一身的經典人物。大一的時候,貓仔在植物病蟲害學系打工,美其名叫做行政助理,實則打雜小妹一名,除了每天開門掃地、照書打字、收信請錢之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當老闆的垃圾桶。他每天都會跟我報告一遍他發生的雞毛蒜皮大小事,順便提醒我「一儉天下無難事」的道理。囉唆龜毛之程度,堪稱全系第一,霹靂無敵。 老闆是大家對他的私下稱呼,實際上是個副教授,雖說不是月入數十萬,但也是屬於高收入族群,夫人的娘家家境也頗富裕,加上老闆生性節儉,連一張紙都不輕言犧牲的個性,多年來打造了厚實的積蓄。 然而,他一點也不像個生活優渥的上班族,白衣灰褲七分頭,一成不變的衣著,堅持每天開一輛轟隆聲震天價響,二十多年,隨時會氣喘心臟病發作的老喜美上班。這輛寶貝老爺車常常讓研究生抱怨連連,深怕哪天要是突然掛在深山林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從林場走到學校,可是走上三天都走不完。問題是,林場不能不去,老闆堅持不換車。只好每次上車前阿彌陀佛先唸上幾遍,順便求求四方神佛庇佑。 或許是「有求有保庇」,上天終於聽到研究生們的心聲,決定拯救眾生於水火。有一天,他突然神秘兮兮的拿出一疊厚厚的型錄,非常高興的問我,要買VOLVOL好還是買BMW好?不會吧!他是受了什麼刺激?還是哪條線沒接好?百萬名車ㄋㄟ?真的假的啊?研究室一片譁然,搞不懂,他究竟是想開了?還是想不開? 經過旁敲側擊,再三追問,原來是因為他上星期六開著他那聲傳千里的古董喜美載老婆回娘家,岳父大人跟丈母娘覺得自己的女兒太委屈,面子也掛不住,終於受不了,決定出錢讓他買新車,而且一出百來萬,車型隨他挑,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看他笑得嘴巴都合不起來了。 哇!百萬名車ㄟ!可以買一間套房或半間公寓了。坐著半間公寓在路上跑,多帥啊!每個研究生臉上都泛著幸福的光彩,心想,就要出運了。沒想到,連別人出錢讓他買車,他都可以龜毛半天,最直接的受害者,當然就屬我這隻打雜貓了,他每天早上來,問我的第一件事就是: 「要買VOLVOL好還是買BMW好?」 「VOLVOL是作戰車出身的ㄟ,耐超拼第一絕對沒有問題。至於BMW高貴品味,流線外型,又年輕又帥。」雖然不開車,不過,我還是有點概念的。 「對啊!推銷員也是這樣跟我說的。」喵的!那問我幹嘛! 」我看我還是買VOLVOL好了,看起來比較有氣勢,很有身份地位的感覺。」 「很好啊!」車是很好啦,只是不到一百五的身高,與瘦乾的身材,坐進這麼大的車裡,不會看不到嗎? 「要買VOLVOL好還是買BMW好?」不會吧!又來了! 「VOLVOL看起來很氣派。至於BMW一看就身價非凡。」上帝救救我吧!我已經掰不出話來了。 「我看我還是買BMW好了,看起來比較年輕,很有身價的感覺。」 「很好啊!」不管哪一輛,對我這種月入六千的打工族而言,都是高「貴」的,趕快決定吧!到底要不要買啊! 就這樣同樣的對話持續了快要一個月,親愛的老闆終於決定買了一輛墨綠色的BMW,當然,顏色也費盡思量的問了我半個多月,車子開進校園的那一天,全系所的人都去瞻仰了一下這輛讓老闆牽腸掛肚的「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說到牽腸掛肚,惡夢是從買車之後才開始的。每天,老闆都會跟我報告他的愛車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一星期之後,老闆對我說,他最近都睡不好,只要有狗叫,就趕忙爬起來,察看是不是有人要偷車。看著他又黑又大的「黑輪」,我只能寄予無限的同情,幹嘛這樣累啊!後來老闆的失眠症是靠鐵鍊鎖輪胎這一招擺平的。 又過了一個星期,他對我說,他跟鄰居因為停車位的事情吵架,因為他的車較大,鄰居的盆栽離得太近,怕會刮傷他的愛車,他跟鄰居就當起了現代陶侃,只是不搬磚頭,換成搬盆栽,互不相讓的結果,是大吵一頓、不相往來收場。 過了幾天,老爺喜美又出現在校園,理由是因為,不停在樹蔭嚇怕車子曬太陽,停在樹下,怕來往的學生刮到他的愛車。所以百萬名車停在車庫,他還是開著他的「檔工啊掐」較舒坦,看著他恢復往日神彩,突然覺得他很可憐,有千萬家產、百萬名車又如何?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然而,外在的富有不代表一切,真正心靈富有的人,才是快樂的。寧做懂得生活,安心自在的平凡人,也不要做一個有錢的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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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師恩浩蕩永不忘
頂著一頭清湯掛麵,身著一襲素淨的白衣藍裙,臉上洋溢著少女靦腆羞澀的容顏年代。我從偏僻鄉下那簡陋的小學畢業,帶著無限的憧憬幻想,踏入城區這所唯一的國中就讀。開啟了另一番不同體驗的學校生涯。 在諸多陌生的臉孔中,不安與躊躇顯現在我的臉上;緊張的情緒,讓我的心跳亦隨之加速起來。為了安撫這無法抑制的焦躁和不安,只有將自己隱藏在教室的一個角落。原本吵雜的教室,這時突然安靜了下來,這時走進了一位帶著甜甜笑容,個子約一百五十公分高的年輕女老師,短髮中透露著她的精練,但在沈穩的眼神中,卻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親和力。第一眼就讓人莫名的喜歡上她,她就是來自台灣,在我學習生涯中,第一個令我感佩的老師─蔡貝娜老師。 國中的學業,不再似小學般的單純與枯燥,每天面對不同老師的教學風範,猶如春、夏、秋、冬各季節不同的變化。蔡老師除了擔任我們的導師外,也是我們的國文老師,多才多藝的她,除了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外,還有豐富的文學造詣,那美妙的舞姿,更是學校中有名的「舞林高手」。她出身師大國文系的文學專業,讓我們在語文的國度裡,如沐春風般的盡情馳騁,享受那欣愉的文學薰陶。 有一次,身體孱弱的我,趕著「重感冒」的熱潮。從未缺席的我仍一如往常,帶著一顆昏昏的頭,強撐著睜不開的眼皮到學校上課。身體的不適,讓我有如置身虛幻之中,只覺台上老師的身影在晃動著,但老師在說什麼,就無法清楚的聽明白。基於羞怯的個性,使我強忍著不敢向老師明說。下課後,蔡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廳,她帶著關切的口吻問我:「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緊?怎麼不跟老師說?」我感動得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心中深深的為老師那親切的關懷而感動。從那天起,在我的腦海裡印下了對蔡老師永遠的敬愛。 上了二年級,換了另一位導師。蔡老師仍繼續擔任另一班一年級的導師。我在週記上寫著:「一年愛班的同學,你們真幸運,有那麼好的老師擔任你們的導師,你們該好好的珍惜。」國三時,聽說蔡老師被學校一位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男老師「糾纏」,也聽說蔡老師調回台灣,::::就這樣的,蔡老師就如那斷了線的風箏,失去了消息,但她那和藹可親的笑容和曼妙在操場的舞姿,卻永遠在我的腦海裡迴盪:::::。 國中畢業後,靠著差強人意的天賦,僥倖的上了金門地區唯一的一所高中,更幸運的被編到女生班前段班,帶著一分嬌寵的自信,開啟了我另一階段的學生生涯。或許是上天的特別眷顧,另一位學習旅程中的燈塔─陳貴年老師,再次的照亮了我的學習暗角。陳老師是來自臺灣師大生物系畢業的老師,永遠一襲樸素、灰色系列褲裝的她,未施脂粉的臉上架著一副眼鏡,文文靜靜的個性,對這群十六、七歲「為賦新詩強說愁」的少女,永遠是容忍多於苛責,對我們的關懷,常是隱藏在那厚厚鏡片下的一雙深眸眼神裡。 有一次上課,她語重心長的說著另一班後段班的上課情形,提及她們那專注的學習精神,是我們所望塵莫及的。說著說著,她哽咽的聲音,告訴著我們,她對我們這群天之嬌女的厚望與期待,一時全班鴉雀無聲,我的淚珠再也不爭氣的滾滾而下,老師愈說愈激動,我再也強掩不住那泣不成聲的抽噎聲:::::。原來老師對我們的期許竟是如此的高,原來老師對我們的關懷是如此的深,而我們竟深深的傷了她的心:::::。 高中時,家貧得無力繳交每兩星期要上家政課學烹飪的材料費,我在週記上寫著:「建議不要一直上烹飪課,因為我繳不出錢來。」那一年暑假,陳老師已作好調台的準備。臨別前,我們為她舉行了一個惜別會,她躲在學校宿舍,執意不肯出席參加,班上代表一再前去邀請,但在四十三雙殷殷盼望的眼神中,陳老師的身影卻仍是沒有出現,最後班長帶回來了老師的話:「我不敢參加,因為我會哭!」 高三畢業前夕,遠赴他鄉就學的離愁和竊喜,悄悄的在這群即將遠颺的遊子身上發酵。有一天,高一班時的班長召集了原班人馬,告訴我們,陳老師寄來了一筆盤纏,希望我們有需要的同學,可向班長領取。雖然最後全班都沒人去領取,又把老師的好意寄了回去,但我的心裡卻非常明白,老師是為了班上部份家貧似我的同學,而寄來了她的關懷,但她卻怕我們的自尊心受傷害,所以不敢明指要給誰。在好勝心驅使之下,即使那筆急時錢,對我是那麼的迫切與需要,我還是不敢去接受它。但陳老師的恩澤,卻在我的心裡劃下了一個永遠還不完的感恩情懷。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自小到老,經歷無數的老師。有經師,他們的教學方式,甚或對我們的要求,早已在我們的腦海中磨滅殆盡;有人師,他們的風範卻永遠深印在我的腦海,時時感念她們的恩情,永世不忘,她們就是我一世的恩師蔡貝娜老師和陳貴年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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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金小札》乘鐵鳥渡海省親
中台禪寺訪親 孩子的爹在假日時來台與我們會合,豐富了我們遊台行程,這下子就可以借親戚的汽車旅遊,而不是一台機車「凸」全台灣。拜訪小姑新居時,她臨時提議開車前往南投中台禪寺,說是現在中二高與南二高已通車,可節省行車時間,於是一車子的人經過約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在睡眼惺忪中抵達。我們非純粹的觀光客,來此的主要目的是探訪婆婆與兩位小姑,她們已在此皈依一段時日,以近乎全然出世的形式,歸隱在此。我們這些年也先後來訪數次,中台禪寺每次總是以變化性迥異於前的面貌呈現。那高聳入雲霄的大雄寶殿塔樓(高度約三十幾層),入內搭乘快速的電梯直達頂樓,不僅是孩子傻臉式的讚嘆,就連我們成人也不禁咋舌這來自八方信眾匯聚的力量,造就雄偉的巨廈,姑且不細論其背後所象徵的意義或功過,其以宗教的方式塑造的龐大、精工雕琢的建築,將遺留後世探索、保存。 我們入內與寺內的出家眾一同用餐,這裡的素菜烹調得連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同時近千人用餐的廳堂,由於宗教上的自律,整個廳堂安靜得令人擔心,擔心自己就是噪音的製造者。 用膳後,一群人往廣場移動,一場傾盆大雨正在進行中,及時清洗塵埃,將夏日烈日形成的酷熱瞬間降溫,還原中海拔山區該有的清爽度。這時奇妙的天然景象出現了,中央山脈的方向處頓時出現雙層彩虹,彩虹呈現處雲海飄揚、翠山襯底,與寺內遷移栽種於此的千、百年古樹,構築成一幅絕佳的國畫美景。雙層彩虹持續足足兩鐘頭以上。日落西山,也正是我們該告別的時刻,我們得趁黑夜來臨前上高速公路,否則夜行山路、山洞,視線不良,較有風險。 揮手道別後,我回頭凝望婆婆、小姑們駐足處,宗教已改變她們的外在形體呈現,內在的平和也許真能讓她們獲取心靈的歸宿,自在快樂所反射波濤不興的心湖,願一切俗世的牽掛都將淡然處之,不再執著,超脫凡人輪迴! 來去泡湯 這些年泡溫泉、SPA的話題在各媒體上炒得火紅,尤其是後SARS時代,各式各樣強調健康取向的方法及訊息經常出現在各種媒介,搔得我每個毛細孔不斷椄收溫泉的呼喚。與以前在台的好友Jenny、Jennifer共三個家庭,計畫在高溫溽暑中到溫泉區度個輕鬆舒暢的「溫泉假期」;在用完午膳後,直接驅車前往南橫線上的寶來溫泉。最近山區的道路修築得平坦極了,行走其上已少有昔日的巔簸感,這對跋山涉水的旅遊者心情而言,無疑具有加分作用。中途我們稍停甲仙,享用聞名的甲仙芋頭冰,澆澆暑氣,又經過一番折騰人的山路後,我們終於來到六龜鄉的寶來溫泉。這裡的溫泉旅館屬於中低價位,有別於北投、烏來的五星級溫泉會館,但基本的設施已夠我們這一群婦孺為主的「團隊」。進房擱下行李後,孩子們就迫不及待央求火速前進溫泉區。 打點好孩子們的的泳裝裝扮,他們一一撲通下水後,我與Jenny、Jennifer在更衣室不斷調整泳衣,以圖遮掩部分不該凸之處,尤其是我這近乎肥婆似的身材,真不敢踏出更衣室一步,最後依侍著此為陌生地,應無熟識人,才鼓足勇氣步入溫泉池。 此處的溫泉屬無色無味的碳酸溫泉,沒有硫磺的嗆鼻味,挺適合全家一起泡溫泉。由冷泉入溫泉,毛細孔的感覺較舒服,之後再轉往蒸氣室把身體中廢氣逼出,重複這行程就是典型的三溫暖了。黃昏的落日射出它最後的光芒,溫泉池上只剩我們這三家子,孩子們的爹領著小蘿蔔頭,轉移陣地到近荖濃溪畔的泳池去了,我們這三位老媽子才行偷得浮生半日閒,橫在躺椅上享受飄邈在青山綠水間蘊育的靈氣。 晚餐,我們選擇到市街上的小餐館。山區的餐館幾乎都富有當地特色的菜色,如:高山龍鬚菜、現撈溪蝦、土雞藥膳湯、山蘇菜、野溪鯽魚等,都進了我們泡湯後飢腸轆轆的大肚裡。夜晚的山區大約只有20度左右,難怪整條街的餐館全不用裝冷氣機,清涼且比金門乾爽的空氣,讓我們不捨得睡覺。於是,孩子們的爹領著小蘿蔔頭再度泡湯,我與Jenny、Jennife圍坐在歐風噴水池畔泡茶聊天敘舊,時間彷彿停格,停格在此刻自在優游的空間裡,真是所謂「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向荖儂溪告別 隔日清晨,由房間步向飯店的餐廳,身旁的荖儂溪發出清脆的聲響,與山上的蟬鳴、鳥叫,正熱鬧的合奏交響曲。一群用過早餐的團體正在商議泛舟事宜,要不是我們今天將搭機回金門,否則真想共襄盛舉,試試身手哩!在孩子一陣吵鬧「下次一定要再來」聲中,我們得趕緊開車下山去,今天回金門的機位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得,飛機可是不等人的,我們這才哼著歌曲,心滿意足飛回金門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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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增強防務毀屋拆門的景象
六、增強防務毀屋拆門的景象 古寧頭戰役,國軍雖然取得勝利,但情勢並沒有因此緩和,反而日益緊張,胡璉將軍在︽泛述古寧頭之戰︾有一段回憶:「民國三十九年初,毛匪曾委任陳毅為偽『台灣解放軍司令員』,並立下口號『堅決打金門,渡海攻台灣』。又標出了十條戰法,如火力壓制、多點登陸,一處撕破,四面開花、隔絕阻塞、各個擊破等狂妄辭句。此時又喊出所謂『血洗台灣』及『挖國民黨的根』之誓言。每日黃昏,便編組船團,從事操作,實彈演習,爬鑽障礙,聲勢洶洶,志在必得。」當時預測第二次金門大戰的言論亦聲囂塵上,國軍為防中共軍隊再度來襲,全島投入防禦工事的構建,挖壕溝、建碉堡,當時台灣運補不及。在軍事優先下,只有就地取材,為取得這些材料,所以不得不拆除民房,那時拆屋的標準是有沒有住人,如果沒有住人,就不論新舊全部拆除,無人住的破房及尚未完工的建築都被列為優先拆除的對象。 那時擔任村指導員的鄭世華先生回憶說:「當時我的重點工作之一是協助國軍工事整建。中共由於在金門慘敗,遂放下狠話還要再來攻打金門,為防備中共再來攻打金門,各部隊在各軍事要地構築碉堡工事,當時缺乏鋼筋、水泥,於是就地向百姓徵集門板、木頭及石塊,尤其是金寧鄉更是防區的重點地區,因需要大量樑木、石頭等建材,戰時打毀的民房都被拆下來興築防禦工事,當時僅存的一些老樹也全被砍光。」 在古寧頭任教的李天送先生說:「三十八年底三十九年初,部隊一直在加強防禦工事,特別是古寧頭地區,所有的石頭全被收集去構築防禦工事,山上的墓碑,海上的蚵石,全部被搬光了,南山、北山兩村受損不輕,尤其是林厝一帶受損最為嚴重,目前林厝一帶沒有海蚵可採食,就是因為那時全部的蚵石全被拔光了。還有,慈湖一帶的土坵石(用石塊圍起來曬鹽)也全被搬走了。」 「拆屋取材也是主要的途徑,第一期拆屋,胡璉將軍曾發給收據,言明等到反攻大陸之後再行賠償;但第二期就沒有發給收據,那時上級只規定要做防禦工事,但並沒有發給建築材料,下級必須自己想辦法,既然是自己想辦法,當然只有就地取材,就地取材最簡便的方法就是拆屋了取得石頭和樑柱,因為金門房子的樑柱都是最好的大陸杉木,在缺乏鋼筋、水泥等建築材料的時候,這些杉木無疑的是最好的建材。這時候所拆的房子都是空房,所謂『空屋』是指沒有人住的房子,這些『空屋』,不論新舊全部拆除,當然學校、寺廟、宗祠因為沒有人住,所以是必拆的,不過宗祠放神主牌位的那一落沒有拆,沒有放神主牌位的前落(前進)就拆了;寺廟則全被拆了,神像則移到民家停放,例如大道公廟、關帝廟、武德宮就是如此,寺廟是沒有收據,因為那時的人很怕事,愈省事愈好,反正廟是公產,所以沒有人主動索取收據。至於學校部分,民國三十八年旅菲華僑募捐興建了一所國小,以現在的幣值估計也有好幾千萬,校址在現在的村公所那裡,結果也被拆除了。幸好留有一幀照片,所以目前也正申請補償。」 「還有一些被冤枉認定『空屋』的房子,當時有些村民因戰爭逃離家園,人還沒有回來,因為沒有人在家,因而被認定是『空屋』,等到返回家園時,房子已經被拆,也只有搖頭嘆息自認倒楣。據統計古寧地區前前後後被拆了一百多棟的房子,其他地區也有,但沒有像古寧地區這樣嚴重。」住小金門的洪福田先生回憶說:「民國三十九年初,情勢非常緊急,駐守在青岐的部隊為構築工事,開始拆我們青岐、上林一帶的房子,以取得石頭和木料。青岐總共被拆了980幾間,起初只拆宗祠、宮廟,後來看中大的房子,因為大房子都是真材實料。他們拆除石頭去構築工事碉堡的牆,再用樑柱橫排其上,然後再蓋上門板,最後再培上泥土,這是當時最堅固的工事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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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 親子會
我帶著姊的十歲女兒葦葦參加學校的親子座談,校長笑著迎接我們,「葦葦的爸爸嗎?好年輕。」 我尷尬的搖搖頭。 校長摸摸葦葦的頭,隨口又問:「ㄛ,那你自己有幾個小孩了?」 「我沒小孩。」我故做輕鬆狀。 校長有些不好意思:「頂客族喔,太太呢?在那高就?」 我沉了下臉:「我還沒結婚。」 「喔!」校長遲疑了一晌,看看有點年紀、卻又一副娃娃臉的我,笑著說:「哈、哈、哈,還年輕嘛,婚姻非兒戲,慢慢找、慢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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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一星敬禮」
以前的金門,號稱「海濱鄒魯」、「禮儀之邦」,晚近更有「禮節的金門」的美稱,可見各方對金門的期許之深,及我們對自己的要求之嚴;證諸我們讀小學時代的禮貌要求,越讓人相信:我們不是浪得虛名! 我就讀的迷你小學,對學生的禮貌要求,和當時各級學校的要求並無二致,猶記得訓導主任陳水土老師,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豪語,他引述項羽的話說:「地球是沒有圈子,要不然,我要把地球舉起來!」那種豪氣干雲的氣勢,那種鏗鏘有力的聲調,讓我到現在回憶、反芻起來,依舊動容! 陳老師管教學生嚴格是出了名的,當時,我幾乎集「三千寵愛在一身」,我是班上的班長、放學路隊的路隊長、糾察隊的隊長、晨操運動的示範員,學校所有學生所能擔任的位子,都是我在擔任,如此之下,受到同學的排擠和羨慕兼而有之,但是,我謹守分際,勉勵自己不出差錯,我總是盡力的為大家服務,所以,很快的就博得師長的信任與愛護。 陳老師時常耳提面命的話是:「要特別注意行進間的禮節,碰到師長要問早、問好,路隊在行進當中,一看到有吉普車經過,不管它裡面坐的是甚麼人,都要由路隊長帶領同學行舉手禮;沒有做到的路隊,路隊長要受嚴厲的處分,其他同學也都不能倖免!」 「師令如山,校規似鐵」,對於陳老師的要求,我們沒有人敢打折扣,小學六年,就在這種近似軍事教育的要求下,很嚴肅的遵循著學校的要求,把它像聖旨一樣的敬謹奉行著;如今,自己凡事一板一眼的處世風格、待人接物的嚴謹態度,應該是不知不覺的映現了陳老師的「遺風」(敬愛的陳老師,已不幸往生多年),但是,我不曾後悔。 也許,一板一眼是我的缺點,但是,相對的,它,也是許多人,學都學不來的「人格特質」。 猶記得有一次,中午放學回家,路隊中有人莫名其妙的鼓譟起來,長長的一條路隊,一路上不得安寧的走上回家的路,我忙不迭的前面安撫完了,後面吵;後面安撫完後,前面吵;儘管我用盡各種方法,就是不能讓路隊安靜下來,叫我好生焦急! 無巧不巧的,這時,剛好有一部吉普車經過,我還來不及反應,已經有同學此起彼落的喊起「長官好」來,並訓練有素的行起舉手禮,此時此刻,我也僅能跟著行禮如儀。 事為陳老師所知,當天下午,排放學路隊的時候,我們這個路隊被留了下來,陳老師罰我們繞操場來回走十圈,在還沒開步走之前,陳老師特別把我叫出隊伍,並且義正辭嚴的告誡路隊成員:「中午這件事,我已經調查清楚,我認為路隊長沒有錯,他已經盡到應盡的責任,所以他不用處罰,其他同學如敢再犯,一定加倍處罰,絕不寬待!」 我,路隊長的威望建立以後,同學們從此變得更加配合,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的路隊,一直是學校的模範路隊,不管老師任何時段巡察,幾乎都抓不到我們的小辮子;從此,老師對我更加信任,同學們也因為老師的諸多讚美之詞,而建立了屹立如山的自信心,這種「良性循環」的結果,使我們各方面的表現也越來越傑出,這真是始料所未及的完美結局! 五十年代的下坑村東,有一陸軍修砲組單位,營區裡,到處都擺滿了從各地撿拾來的各式各樣的匪砲,但因修砲組屬軍事重地,閒雜人等不得擅入,我們所能得知及掌握的訊息,也只是星期假日欲上山砍柴時,必須從軍營的外圍經過,隱隱約約所看到的情景! 在遙遠的記憶裡,時常有大官員來此巡視、參觀,當年,只要是上校以上的軍官,按規定,都必須在其乘坐的吉普車前,插上一面旗子,猶記得:上校插草綠色的三角旗,旗子上面有三朵梅花和國軍標誌;至於少將以上,就要插草綠色的長方四角旗,少將的旗子上,懸掛著一顆星星;中將,則懸掛兩顆星星;二級上將,則懸掛三顆星星;一級上將,懸掛四顆星星;至於三軍統帥蒞臨,則在廂型車的正前方,懸掛一塊紅底金黃色的五顆星星特級上將牌。 有一次,我們在放學途中,遇見老總統的座車,沒能一睹他老人家的廬山真面目,覺得非常遺憾!後來,可能因為懸掛旗子太過招搖、醒目,容易成為別人覬覦的目標,方才下令解下旗子,大家也才鬆了一口氣。 樂山曰:「小時候,玩伴口中的阿兵哥,如今早成了『阿兵弟』、『阿兵侄』,甚至『阿兵兒』,因為,以我們目前的年齡,足以當他們的父兄而有餘,時光飛逝,任誰都不能否認:我們的童顏已老,我們的黃金歲月不再,我們最可寶貴的青春,已一去不復返!」 今天,當別人對我的稱謂不斷的更新:從阿兄到阿叔、從阿叔到阿伯、從阿伯到叔公、從叔公到伯公,我不能不開始擔心了:對我更高輩份的稱呼,不知那一天,就會悄悄的出現? 到時候,我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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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豬舍
「哇!好臭。」每當走過這個地方小孩們總是這般的嚷嚷著。我並不想去對他們述訴童年的種種,畢竟那年代和現在他們的生活水平之間的落差太大,我不想也不能要求他們去理解,我為何嗅覺失靈的原因在走過這個地方的時候。 轉眼已屆不惑之年;太多的回憶總會在這個地方勾起,對於小時候務農的我們,它曾是我家的保險庫和聚財屋;養豬對於一家十餘口人的我們,那是每年註冊費與年節開銷的最大支柱。而放學後挨家挨戶去挑餿水該是我們兄弟第一份職業,喬光水果行、電信局、郵局::::均有我們兄弟的足跡。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從兩人扛一桶「一根扁擔中間吊著四方長形的筍桶,兩兄弟一前一後的扛回家。」到一人挑一擔。從模範街後挑餿水到鎮公所後方約五百公尺的地方餵豬,從中間休息數次讓肩膀呼吸一下,到能一路不用休息挑到底已是幾個寒暑。從桶繩要繞兩圈挑起來才能離地到不用,一批批的衣食父母換得我們的成長。隨著鄰居生活的富裕不養豬時我家買的豬舍增至八間,除了一間作為牛舍兩間放置寒冬時的牛飼料「花生藤和地瓜藤」其餘的就是養豬。餿水、菜葉、地瓜皮、蕪菁:::取代了養豬專用的飼料。在這個時節母親會在豬舍旁種幾株南瓜,將瓜藤架上豬舍頂,夏季一到豬舍的水泥瓦上滿滿的南瓜葉,不但豬舍有隔熱的效果,結實纍纍的南瓜更是我們幼時餐桌上的佳餚。在當時豬屎豬尿是農作物肥料的大宗,肥粉只是配角「因為要發錢買」。地瓜、玉米、高粱:::收成全仰賴它們。而我們就在那一排排豬舍旁走過了我們的童年,而那熟悉的味道在我離開金門之後才消失在生活中,十餘年前回到金門時,我路過此地時還曾佇足許久,事隔多年後的大溝「昔日金城鎮公所後方的稱呼。因當時該地為運輸連,為作掩護以防砲擊將營區挖低,故有此俗稱。」的駐軍早已撤離。軍營房舍早已拆除,紅土操場成了清潔隊和環保垃圾回收的地方。滿地的廢紙箱和數輛的垃圾車取代了當年的卡車和軍隊。轉彎處彈藥庫旁的小路早已不見了,通往豬舍的道路是以前軍用卡車專用的那條斜坡,唯一不變的還是那一排排的豬舍,豬舍旁的幼小的苦苓樹如今竟長到了二樓那般的高,讓人感覺昔日的豬舍矮了很多。水泥瓦在歲月的洗禮下烏黑得可以,用殘破老舊來形容它們會較為貼切。昔日的養豬戶都棄養了,只剩呆叔仔兩老還每天推著手推車養著幾頭豬,但那種如作運動一般的心情是我們當年所不曾有的。或許是不堪使用,呆叔仔在破瓦上加層了鐵皮,我想現在應該沒有人再在印製這種水泥瓦了吧?而它坐北朝南的建築智慧我竟是在多年以後才發覺的。旁邊新建的一排三樓洋房,相形之下豬舍真的更老舊了,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個味道,我在想這和那排洋房到目前還沒人入住是否和它有關係?而當年第一戶在豬舍附近「現今工業區」落腳的朝查叔,早在數年前回到榜林老家蓋了新屋,但每天在這裡依然會瞧見他黝黑得發亮的身影,當年的黑朝查如今老當益壯。那畝田還是整理得井然有序,豬舍後方新舖的RC道路旁芋葉高過我頭頂的芋頭就是他種的。我曾想過那是否也是豬屎豬尿的傑作,然而他昔日居住的瓦房和相連的豬舍,如今豬去舍空,井上的枷拉「滑輪」柱子仍然佇立,只是抽水馬達取代了當年的漏桶「現今澆花的桶子相似」,以前餵豬洗豬舍的水都是在這口井提的,那井井水依然清涼。朝查叔燦爛笑容下雪白的牙潔白得令我懷疑,在使用了八十幾年後那牙會那樣的漂亮?忘了問他是否是用這井水刷牙的。 兒孫成群衣食富裕的他和老伴每天還是從榜林新居走路來這裡,這是他們打發時間的方式。但我了解那份對這塊土地的情感才是難以割捨的主因;這塊土地和他一起養活了一家老小,走過了戰亂和多少的悲喜歲月,這裡寫滿著他年輕時的點點滴滴,記錄了太多兒女的成長記憶,那心情應該就像我對那豬舍難以釋懷的感覺是一樣的,因為它貯藏的不只是記憶更有一份深深感激的心,專業的飼養和環保意識的抬頭,零星的養豬戶在不符經濟效益及鄉村整建的壓力下,老舊的豬舍多數早就功成身退,而在鎮公所將這塊公有地出租給某家石材廠後,拆除也就是豬舍唯一的宿命,以後從這裡走過那味道將隨豬舍消失,但我知道再經過這裡時那影子會在腦海起浮,今天我不禁的多看了它一眼,或許有天我會再聞到那豬屎的味道,但它絕對不會有這裡的那種親切感,這點我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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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金小札》乘鐵鳥渡海省親
前一陣子SARS正嚴重時,我就擔心今年暑假無法到台灣探視阿爸、阿母。所幸暑假一開始,警報也同時解除了,我與孩子們又可興高采烈的打包行李,展開我們的台灣之行。 也許是航空公司促銷活動奏效,或者是大家都悶壞了,尚義機場的人潮,似乎比往年暑假更擁擠些,地區的觀光從業人員,應可一掃兩個月來的陰霾,欣然重新上工囉! 飛機在孩子們興奮喧騰中緩緩升空,眼皮底下盡是一片蒼翠,火材盒般古厝、西式房子交互錯落其中,米色系的沙灘鑲邊似圍繞金門島,其餘就是那一望無際深淺不一藍色的海洋,暫別啦浯洲!數日後將重回您懷抱!小寐後,飛機將降落在大樓群聚的古都,一下機場椄駁巴士,遠遠我就望見阿爸,他急切的四處張望,直到我們眼光交會,阿爸才露出開懷燦爛的笑容。 台灣南部的確較金門酷熱,柏油路上瀝青冒出輕煙,宣告這一年中最高級的「熱」。車行至我所熟悉的街道,大熱天,阿母竟站在大門口等候我們,也和阿爸一樣露出同典型開懷的微笑。 歡喜城市行 回台灣我最愛逛菜市場,舉凡早市、下午市、夜市,這半年一次的大採購,大部分都是在這個領域完成。別以為逛菜市場是稀鬆平常的事,快、狠、準,外加眼明手快,是不可或缺的基本功夫哩!否則怎能在洶湧人潮中,殺出重圍,而又完成自己的採購目標呢!台灣大都市裡的菜市場,場地之大通常無法一眼望穿(規模上與咱們金門相異),貨樣齊全,心神若不定,還真難以下手,且眼花撩亂。別以為菜市場是上不了檯面的地方,精挑細選後,一定讓你物超所值(百貨公司的品質,批發市場的價格),直呼過癮。我們家的人好吃水果,回台灣又怎能錯過水果大餐呢?當然是火速趕往菜市場,不買些當季又便宜的水果,祭祭咱們的五臟廟,怎對得住自己呢?台灣今年的水果價格,比往年便宜很多,因SARS之故,外銷市場受創,價格一下子下降了一大半,果農心中一定嗚呼哀哉!阿彌陀佛! 百貨公司、麥當勞及肯德基是孩子們到台灣指定場所,一是購物環境舒適,另一則是廣告時時提醒,一再誘惑,想要拒絕她們,鐵定換來疲勞轟炸,只好如她們所願。 大型書店是我們訪台期間幾乎天天造訪的地方,這幾家大型書店,準備塑膠地板、小椅子,或者是舖大面積的原木地板,空間中瀰漫悅耳音符,提供顧客冷氣房裡輕鬆自在的購書、看書環境,這些貼心的設計,真真切切的收留顧客的心,想不消費,都覺得不好意思呢!金門現就缺少像這類的大型書店,兒童圖書館藏書闕如、破舊的程度,讓人不忍心再翻閱它們。 求醫記 地區的醫療,一向是整個生活機能中較脆弱的一環。在加上我們昔日在台居住,已有「長期配合」默契的醫生,留台期間我必定帶著孩子,重點式的「巡迴」看醫生。牙醫是我們必然造訪的診所,鄭醫師已形同我們的家庭醫生。 每半年一次,當我們母女三人出現在櫃檯時,護士小姐就會大聲的嚷嚷:「金門的回來了」,每次她們一嚷嚷,整個診所包含兩位醫生、所有的護士、顧客,大家總會不自覺會心一笑,算是為這戰區回來的同胞行招呼禮。 鄭醫師曾在金門服兵役,看診時他總會聊些他當年在金門當兵的趣事,看到我們的現身,依稀再度喚起他在地區的所有回憶,雖然有些往事包含抱怨,我仍然聽得興趣盎然,將他所言儲存在我的資料庫中。 我樂於帶孩子到此求診,並非鄭醫師曾在山外當兵,而是他的診所乾淨清爽,且每個看診台上都有電腦螢幕,螢幕上會播放小朋友喜愛的卡通影片,這樣有效的轉移小朋友的注意力,看牙就不再是苦差事了。再者,看診完畢後,醫生、護士會根據小朋友的配合情形,送小禮物作適當的鼓勵。禮物除了貼紙、造型橡皮擦之外,還可以現做酷似卡通或動物外型的氣球。這樣的行銷方式,取得孩子們的歡心,為人父母者也可輕鬆的陪診,而非嚴陣以待,從而成為忠實客戶。 皮膚科是我們另一站。我與大女兒一向為皮膚毛病所困擾,回金門居住這兩年,我們的皮膚更因濕氣頗重的氣候,嚐了不少苦頭。大女兒懂事後,對於這種負面遺傳基因抱怨不已,常須對眾多喜愛的食物禁口,這對成人來說都很有障礙,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孩子。 古都的這家皮膚科赫赫有名,每天預約看診人數總是不下數百人,明明已經預約了,卻還是得等上2、3個小時,真有點兒無奈。今天下午我們不到六點就到達。摩登、寬敞的候診大廳,已經擠了數十人,於是帶著兩個孩子到隔壁的商場逛逛,我們就這樣兩地來回三次,還是沒有輪到我們! 看看腕上的錶已經晚上八點鐘了,孩子們吵著肚子餓,還剩十號就等到了,我安撫她們再忍耐一下,外婆已經為我們準備好飯菜,今天絕不可外食,我這狠心的媽媽將決定複誦兩次,以期拒絕她們的要求。 經過一番長期的等待後,號碼顯示器上終於有我們的號碼了,今天看診的醫生不是院長,而是另一位陌生的醫生,我主動告知我們特地從金門回來,請醫生在能力範圍內多給一些外敷藥膏,站立一旁的護士可能第一次見到離島居民,驚訝好奇得頻頻問小女兒一些我們想聳聳肩的問題。這位醫生很清楚金門缺乏皮膚專科醫生,我及時請命,邀請醫生可否前往「前線」看診,醫生答說因有家眷,不便往離島看診。我退而求其次,請其代為宣傳,徵求相關專科醫生「偶而」到金門看診,醫生給我的回應卻是不置可否的表情!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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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軍事幹部取代行政幹部
符文敏先生回憶說:「四十年元月,李德廉接替沈敏出任金門行政公署行政長,李行政長是我們「怒潮學校」的老師,他非常照顧學生,知道部隊升遷管道壅塞,佔缺非常不容易,剛好那時金門缺少基層幹部,因此把我們從部隊抽調出來,轉任村里幹部,來負擔基層行政工作。」「我那時的工作除了民防訓練外,還要教唱軍歌,督導任務隊的識字教育,那時任務隊員大都不識字,為了灌輸他們國家民族的觀念,宣揚反共抗俄的政策,堅定他們反共必勝的信心,所以強制任務隊員集中受教,一般都在夜間舉行,由國小教師或部隊幹部負責教授,使用國民小學的教材;還教授三民主義、地方自治等政治教材,這些教材都是上級頒發的。」 邱仕財先生對掃盲運動也有深刻的回憶:「民國三十九年底我調水頭村指導員,任內記憶較為深刻的事是掃除文盲運動。那時任務隊員大都不識字,上級為了掃除文盲,同時提升任務隊員的學習效果,貫輸反共抗俄的觀念,因而利用晚上教導任務隊讀書識字,聘請小學教師和部隊幹部擔任教官。大概是一禮拜上課一、二次,當時是選擇農閒的季節,將任務隊集合起來,教導他們識字。除部定之小學教材外,還灌輸一些反共抗俄及保密防諜的觀念。我在水頭擔任村指導員時,上課時間一到,我就把任務隊、婦女隊隊員集合,然後親自帶到學校,交給負責教學的校長、老師,我則坐在教室後排,督導他們學習。那時很多婦女為免除出操訓練,參加的學員特別多。」 任務隊的勤務最煩的一項要算是環境衛生的打掃,村指導員和民眾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張,根據張奇才先生回憶說:「早期軍隊借住在民房,『軍民一家』的情形很普遍,但憑良心說,民眾的衛生習慣很不好,不但家禽養在家裡,甚至豬牛羊都養在家裡。為了維持戰力,上級很重視環境衛生,『村指導員』是命令的執行人,他每天都要檢查環境衛生,但民防隊員各為自己家庭的生計在打拚,何況扣除訓練、演習、集合及公差之外,那還有多餘的時間去整理環境,因此環境髒亂似乎是必然的,所以『村指導員』走到那裡就罵到那裡,他罵到那裡任務(民防)隊員才跟著做到那裡。他和民眾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張,也成為民眾抱怨的對象。並非百姓不罵不做,而是時間太少了,那時候民眾根本沒有衛生的知識,他們直覺填飽家人的肚皮遠比環境的衛生重要多了。後來,『村指導員』將全村的區域平均分發給每一位隊員一塊責任區,隊員沒有空時,由家人來負責打掃,制度的改變,也使得工作得以順利推展。」 就村指導員的素質來說,張奇才先生說:「這些『村指導員』有的很不錯,有的則大字不識一字,是標準的老粗。」曾在民國四十三年至四十六年擔任軍事科長的徐榮祥先生回憶說:「那時候指導員也沒有制度化,就待遇來說是有一定的標準;就資格來說,符合任用資格者就送銓敘部銓敘,不符合任用資格條件的由縣政府審查,經過審查,按照一定等級發給他們薪資。現在公務人員,如果沒有公務人員任用資格是不可能幹的,但是那個時候要你幹,你就得幹;不讓你幹,就是有資格也不能幹。老實說,當時人事制度很不很健全,但工作還是不受影響。」 村指導員取代了保甲長,但也減輕保甲長的責任,上級的一些攤派也由他來承受,上級的命令也由他來執行,他也成為百姓抱怨的眾矢之的。張奇才先生回憶說:「民國三十八年大部隊剛到金門,因為運補不及,於是向民眾攤派糧草,徵集建材,那時都直接找保長、甲長及街長,這些基層幹部遂成為抱怨的對象,因此造成這些人心理沈重的負擔,許多人因此棄職潛逃,行政事務嚴重停滯。現在改由『村指導員』承受,民眾的怨氣因而轉移,這些『村指導員』執行命令絕不手軟,不講情面,命令下達必定奉行到底,有些『村指導員』更因品德和操守問題,更造成百姓抱怨的眾矢之的,很多民眾因此私下稱「指導員」為『死不完』(閩南語取其諧音相近)。」「『村指導員』因個人的特質以及執行命令的態度,村民的反應極為不同,有的反應很好,有的則反應不佳。不過他長期住在村裡,相處久了也培養出濃厚的感情,大家都能夠相互了解,所以村民也能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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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深情歸鄉路
記得在我國中一年級的寒假,有一天家中來了一位客人,年齡大約六十歲,正和祖母握著手,並肩而坐說話,祖母見我進門要我對客人喊聲姑媽,進了廚房,母親正忙著做晚飯,我很好奇的問母親,阿嬤不是沒有女兒嗎?什麼時候又出現一位姑媽,而且她看起來比較像姑婆!母親說:我也不太清楚,就連你父親也是第一次和她見面。 看樣子我該去問阿嬤比較清楚,阿嬤告訴我:「妳這位姑媽叫荷花,是姑婆的女兒,也就是妳阿公的姊姊唯一的女兒,講起來是妳父親的表姊,所以妳應該叫表姑,但是叫姑媽會更親。知道嗎?」 這位荷花姑媽從新加坡回來,彼時(民國五十幾年)從新加坡回金門是件不容易的事,光旅費就要花不少錢,首先搭機到台灣,再轉機返回金門,加上那時金門沒有民航機,坐軍機要靠關係,雖然華僑可以優先安排,但仍舊得等上十天半個月是常有的事,在台灣等候飛機的旅館費相當可觀,是什麼原因讓荷花姑媽,千里迢迢不畏旅途辛勞,返來金門呢? 荷花姑媽告訴我:她八歲時父母因病相繼過世,她上無兄姊,下無弟妹,僅她一人孤伶伶的,她的舅舅(我的祖父)十分心疼她的處境,雖然家境亦十分拮据,勉強能夠溫飽,舅媽(我的祖母)也贊同接她一起回家過日子,於是這樣共同生活了十年,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祖母教荷花姑媽如何生活,如何做家事,尤其是針線活,荷花姑媽心靈手巧,做得非常出色,受村人十分稱讚。阿嬤雖然是她的長輩,因為年齡相差不到十歲,所以把她當親妹妹來看待,彼此感情十分融洽,直到荷花姑媽十八歲出嫁。 後來荷花姑媽隨夫婿離開金門,下南洋到新加坡謀生,由於荷花姑媽不識字,姑丈生活忙碌,與故鄉幾乎斷了音訊,難怪我不曾聽阿嬤提起有這麼一段故事,而父親是在荷花姑媽離開金門才出生的,所以也不認識這位大表姊。 但是荷花姑媽並沒有忘記那段和祖母相處的時光,她把它藏在心裡,總有一天一定要返回故里看看親愛的舅舅和舅媽。她陸陸續續的打聽有關金門家鄉的事,知道舅舅已過世,只要有華僑從金門返僑居地,她就會打聽舅媽一家的情形。 荷花姑媽在新加坡的生活並不寬裕,因為姑丈到南洋不久就因水土不服,時常生病,工作斷斷續續,幸好她有一手好針手藝,幫人做裁縫,一針一線賺錢來維持生活,姑丈後來因病逝世,留下荷花姑媽和一位養女,母女兩人相依為命,為生活奮鬥,荷花姑媽堅忍的支持下去,終於養女長大成人招了一位女婿,生活的重擔卸下來,荷花姑媽開始她的返鄉計劃,她繼續為人縫製衣裳,一針一線都有她的思鄉情,省吃儉用,一塊錢,一塊錢的存下來,後來她的孫子、孫女知道她的唯一心願,就是在她有生之年,一定要返回故里,看望她的舅媽。 他們也加入了這個計劃,把零用錢存下來,希望能夠幫得上忙,幸虧荷花姑媽的孫子後來從事教職,孫女學會裁縫,賺錢的速度加快,計劃才漸漸地實現,終於能夠返鄉,這整整四十年的歸鄉路就要完成,荷花姑媽興奮的睡不著覺,苦於不識字,又不知道住址,情感都無處訴,難怪她看到阿嬤會一直緊握著手不放。 荷花姑媽從南洋帶來一些中藥材及一樣很特別的東西,要送給祖母,就是壽衣的布料,祖母當年已七十歲,看了熱淚盈眶,對她的真情餽贈十分感動。荷花姑媽說她要親手縫製送給阿嬤,我記得那些布料有綢的、緞的,有白、紅、藍、咖啡、黑等色,摸起來涼涼、滑滑的很舒服,還有帶回來的珍珠,要縫製在頭巾及繡花鞋上面。另外還有一大盒各色的奶油夾心餅乾,一包咖啡,咖啡我們不懂得品嚐,至於那盒好吃的餅乾,卻是令人十分垂涎,本來是要給阿嬤當點心,但是卻被我們幾個貪吃鬼,偷偷摸摸的吃掉一大半,有一天姑媽和阿嬤打開一看已所剩無幾,兩人只能相視大笑不已。現在想起來我們當時實在不懂事。 阿嬤要姑媽安心的住下來,年歲大了縫衣服很傷眼,找人代勞就可以,母親在這段時間,非常體貼的招呼她。母親怕她冷還特地買一件厚外套及衛生衣等保暖的衣服給她穿,讓她在金門過冬特別溫暖,時常問她喜歡吃什麼,深怕招待不週。記得有一天母親做了一道麻油雞,用小火爐燒木炭,上面置上瓦片,瓦片上舖一層粗鹽再放上陶罐,慢慢的燉熟,香氣四溢,荷花姑媽吃了讚不絕口,她說在新加坡一年四季天氣都很熱,從來不曾吃過這種美味。阿嬤更是噓寒問暖,整日形影不離,陪她走遍金門的大小廟宇,為她祈福,讓她在金門再次感受到溫情的甜蜜。 荷花姑媽在我家由寒冬住到盛夏,大約有六個多月,因護照的關係,必須返回僑居地,才依依不捨的離開金門,我們一家人都對荷花姑媽的重情重義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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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憶往》海怪到處爬
半夜時分,當大地一片寂靜時,你曾聽過鱟的走路聲嗎?父母下海抓魚,由於是用漁網圍堵,待退潮後,去捕捉不知逃生的網中之物,常常逃跑不及的鱟會一對對的被活捉回家。鱟;只因其外形奇特,有如盔甲的外殼護身、色澤呈墨綠近黑色,所以我們又叫牠海怪。牠那看似張揚五爪的凶惡外觀,全身長刺、短刺的分布每個地方,似乎只會嚇走沒見過的,沒膽的,亦或不熟悉牠的人,對於從小就見過牠的我們而言,牠還真是虛有其表的海怪。 金門水產試驗所,近年來舉辦「金門情、鱟情」的活動,有實物,有圖片,供大家欣賞,相信大家對於牠的長相,應不陌生。在海域中,成鱟牠們是成雙成對在一起,由體型較小公鱟在上,體型較大的母鱟在下,背著公鱟的上下相疊地行動。所以,在活捉牠們的手法上,聽以前老爸說過,只要捉住位於下方的母鱟,就可以活捉一對,若只捉住上面的公鱟,則母鱟會逃之么么。 以前夏日時,父親也常利用滿水漲潮時,全身浸於海水,潛入水中捉鱟。常常有所獲,捉時,只須捉住母鱟長約三十公分的三角型硬長尾巴,即可活捉到,捉到時,先將公鱟置放於母鱟上面,再以繩子繞過牠們的腰節處,再迴繞於尾巴上,形成拱形的綁法,沒綁過的人,難以學會。在父親日夜不停捉的結果,有時家中地板上,有一、二十對的鱟遊走其間,不管是空地、桌椅下、廚櫃下、甚至床鋪下、都有牠們的身影,密度很高,一個不小心,你很容易踢著牠,而被牠的護身刺給刺傷流血。 牠們慢速而有節奏的「嘎!嘎!」移走聲,就好像在演奏一曲變調的交響曲,隨時伴著你。尤其,在夜深人靜時,牠好似不知要睡覺休息,「嘎!嘎!」聲的此起彼落的相互輝映,你只能以欣賞一首免費的合奏曲心態來面對,自然而然的陶醉其中,而享得一夜好眠,若碰上心裡有事,睡不著時,牠可就成了噪音製造者,嘎得讓人心煩氣躁,一夜難安。 鱟的身價,從一對三十元,賣到二百五十元,這段歷經了一、二十年的演變,金城海域鱟的數量,也漸漸受到污染而減量。以前小的時候,夏日裡,你往海邊走去,隨處可撿拾到小隻的母鱟。近年來,這現象已不復在,拜污染之賜也。至於何以皆是母鱟幼種,據專家解釋,生態上分配如是,到交配期一到,大陸沿海的公鱟,就會往金門海域移動,以繁衍下一代。 鱟的食用與宰殺,不是人人皆會,牠的價格抬不高,不好賣,就是因為受宰殺麻煩不易而受到限制。小時候,父母在宰殺鱟時,我們多少會在旁邊觀看與幫忙,記憶中,先將鱟腳割下,再將幾片滑水用的扁平狀物(我們稱牠為舌頭)不可食的部分去掉,最後得動用到鐵鎚敲擊刀背,才夠力量將鱟殼割開,再用湯匙將鱟清、鱟卵、鱟肉取出,去掉牠的排泄器官後,所有的物質皆是可以吃的。 煮鱟時,先煮沸一鍋清水,再將前述的全部拿出物倒入沸水中共煮,待沸騰後,鱟的成分會結成硬塊狀,鱟清變成白色蓬鬆狀,鱟卵成黃色顆粒狀,鱟肉成淡乳黃色的肉串,依吃食習慣需要,我們將鱟卵、鱟清用薑絲爆炒,炒時,卵受熱後的爆破聲不斷傳來,有的跳躍出來而打擊到手、臉,或是蓋上鍋蓋後,跳開敲擊到鍋蓋而發出聲響,有夠熱鬧的,它可是愈炒愈香,愈嚼愈有勁。鱟肉可煮清湯,肉鮮味美,吃鱟卵時,那咬嚼勁,瞨噗聲不絕於耳,全家大小皆愛吃,小時雖窮,但海產類的產物,只要是可食的,不管是會躦的、會爬的、會走的、會游的,幾乎皆嚐過,這或許比別人吃得太過量了,記得以前的螃蟹是一籠一籠的抬回家,賣不完的就吃下牠們,猶記得上國三時,冬天遇到寒風吹來,我全身就過敏起疹子,每天升旗典禮未結束,就得先離開躲進教室裡,須過二小時左右,疹子才會自動消退,有自知之明的我,自動斷食螃蟹,從國三後,一直就不曾在食用牠,當然,疹子也自動痊癒了,此皆因過量食用所引起的,凡事過與不及皆不好,當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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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夜
回憶起流星夜當天,據新聞報導指稱,今晚凌晨時段,夜空將會出現百年罕見的獅子座流星群:::。此消息放出後,許多有興趣的民眾更是趨之若鶩般,驅車赴陽明山山嶺不畏寒冷的氣候,去苦苦等候並期待親眼目睹這難能可貴的天文景象。 聞悉此消息的我,對於那些「聞」人的舉動,更是感到百思不解地可笑啊!因為;我一直認為,很多事情是無法強求取得的,如果你註定有機會看到,不管在任何地方的夜空,它依然會出現在你的眼前,但是,如果偏偏註定你沒這個機緣看到,即使你做太多刻意地舉動,最後也可能只是白費心思,徒勞無功罷了呀!舉個實例來說吧!記得;上次也發生過這樣如出一轍的事件,經新聞熱烈報導之後。許多人炒熱了這份看流星雨的熱誠:::然後,便出現了一大群興致勃勃的人,翻山越嶺,大費周章,而身體力行的結果:::實際上並沒有預料那般精采::::卻讓那些刻意想捕捉流星群的人們,可謂乘興,但敗興而歸啊!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啊! 有了這前車之鑑,讓我理智得很呢!心想:::如果半夜尿急,起床解手的話!就順便走去外面看一下好了,一如往常地睡覺去了!到凌晨近一點的時候,我還真如我所預料地起床尿尿順便看流星呢!停留一會兒的我,果然沒有看到半顆流星出現,所以便折回房間睡大頭覺囉!在這平靜的夜晚,突然一陣嘟嘟嘟的電話聲響起,打電話的那一頭還真有耐心連響了近十聲。於是我便被這通電話吵醒了!當時心裡還咒罵::到底是哪個無無聊的王八蛋,這麼晚了!還擾人清夢::真象大白,原來是我二哥臺衛打來的。因為還在趕公文沒睡的他,聽同事說:現在金門的夜空不斷地出現獅子座流星!好東西跟好弟妹分享::所以二哥便來電通知我們起床看流星來許願::。得知此「明確」消息後,睡眼惺忪的我,便趕忙去找老姊。於是我們穿好大外套之後,便相結一起在外面抬頭觀望::。果然,不久之後天空便乍現了一道白光呢!哇::這就是流星 !腦袋原本昏沈沈的我們被這絢麗的美麗流星吸引,頓時精神百倍呢!於是我和姊姊便屏氣凝神地觀看著接二連三的罕見景象│獅子座流星雨::。一直抬著頭望夜空,這動作久了之後,還真的有點吃不消,脖子很酸啊!於是我突發想了一個瘋狂的主意,決定爬上我們家那輛九人座的廂行車的車頂上,平躺著慢慢欣賞::,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果然這個方法還真好呢!而我老姊原本站在挖土機那邊看,可是看我躺著很舒服又能看得很清楚的模樣,於是便要求我把她拉上車頂。於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幫我姊拉上車頂,完成這使命,就緒之後,我便和老姊倆人像情侶那般,相偎著(因為要取暖之故啦!)::一起看流星,一起許著願,一起享受這幸福,難忘的氣氛,直到凌晨三點多我們便滿足地各自回房間睡覺了。 這一夜,流星夜,在我心底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心想;能再跟我姊有機會是空前,也可能是絕後了吧!有句話說得好!珍惜你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這句話就像我觀看流星雨之後,在感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之餘,最大的啟發與收穫,縱然「天長地久有時盡」,但是只要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抱著惜福、知足、感恩、樂觀的心態去「活在當下」,即使歲月匆匆過了,我仍相信:此情可待成追憶,因為它綿綿無絕期地駐留在吾們心坎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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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幸福
今天我梳了一個整齊雅緻的髮髻,打開放髮飾的抽屜,髮夾髮簪琳琅滿目。層層疊疊得看得我眼花撩亂,看了十來分鐘,還找不出今天想給自己一個怎樣的心情,把頭一撇卻遇見了去年大兒子送給我的那個髮夾,拿起它前後仔細端詳了一遍,我決定今天就給自己一個洋溢夏日.沙灘.海風和親情的心情,剎那間思緒也跟著飛奔到去年暑假::::::。 那是個熾熱的午後,整個人浮燥不安.懶洋洋的不想動。可是明明已答應了兒子們,要去嚮往已久的八仙樂園,又不能食言,否則難逃肥死了;正愁如何向他們啟口這件欲毀約的事,轉過頭一看,怎麼大包小包的行囊排排站著,還未回神,咱家老大開口說:「媽咪!東西都準備好了,只差弟弟的一副泳鏡,前幾天弄丟了,所以要重新買一副了。」喔喔我的天呀!這下子想賴都賴不掉了,只好挪動沈重的腳步,來去海邊走走吧! 我們佇足在海邊,海風迎面拂來,濕濕鹹鹹的味道,黏答答的好不舒服。此時大兒子自顧自地往遊樂區鑽動,可我心裡並不十分放心,望著那十幾層樓高的高空滑水設施,還真要有百分百的勇氣,才敢嘗試呢!以一個小四的小男孩能夠信心滿滿的不畏高空的恐懼,一次又一次的上上下下滑入水中,他的興奮之情溢於顏表,而我卻只能尾隨其後,正當他精疲力竭時,才恍然發覺五臟廟正在哇哇大叫提出抗議,趁這個機會讓他打道回府,不要再等到他體力稍稍恢復,這小子可不會放過我這個老媽的。 摩托車騎呀騎,怎麼突然喊停呢?「媽咪這裡有夜市!」他又來了,每次都給我出狀況。哎!也好吧就進去逛逛,或許可以填飽肚子,免得待會回到他外婆家還要麻煩她老人家,我倆猶如劉姥姥進大觀園,母子走呀走到一攤賣髮飾的攤位,只瞧見這小子拚命的翻找,老板的眼珠子溜啊溜的死盯著我們瞧,害我很尷尬得直催他快點啦!「小男生買什麼女孩子用的飾品呢?」,終於挑到了他問我「媽媽你覺得這個怎樣,好不好看?」兒子又請我蹲下來一下,我越來越覺得難為情的問:「你到底在幹嘛?」此時他將髮夾別在我的頭髮上還說:「媽咪你頭髮太亂了,要別好別掉了!」,此刻心中的喜悅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付了錢還順便拍拍我的肩膀,我站起來緊握他的手,心中暖洋洋的甜湧上心頭,這小子平時那麼有他的主見和思想,也老愛和我唱反調,但卻也有細心善體人意的時候耶。 對於那件事我一直忘了向他說聲「謝謝」,但每次打開抽屜不經意的瞧見這個髮夾,那一份感覺就會浮上心頭,雖然說只是一個髮夾,但對我而言它有著一份深深的喜悅與溫暖,我別上髮夾彷彿看到藍藍的海,有精神奕奕的感覺,今天的風格外的舒爽,在髮夾下我徜徉並享受著在那份濃濃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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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軍事幹部取代行政幹部
第一民政處設沙尾(沙美),轄滄湖區、碧湖區、金沙區、瓊浦區;第二民政處設後浦,轄城廂區、金城區、金盤區、古寧區;第三民政處設烈嶼,轄烈嶼區。民政處處長由軍政治部主任兼任,下設軍事、民政、總務三科;指派軍事幹部擔任行政工作,區設區指導員,村設村指導員。鄭世華先生回憶說:「戰後,我們部隊開到林厝清理戰場,搶救傷兵,掩埋死屍,工作完成後,我們的部隊奉令退到后湖一帶整訓。稍後,一部分撥發台灣,一部分轉發到行政單位,一部分仍留駐后湖整訓。我就是在這時候轉到民政處服務,我由民政處指派,分發到區公所工作。三十八年十一月,我被派到金盤區公所盤山村擔任村指導員。」 三十九年三月撤消三個民政處,設立金門軍管區行政公署,以統一事權,安定社會,促進建設。置行政長,下設辦公廳、督導室主任各一,及政務、軍事、總務三科,及警察局、公醫事務所、苗圃場。 四十年十二月行政區由九區歸併為金城、金寧、金山、金湖、金碧、烈嶼等六個區。 民國四十二年二月恢復縣治後,依自治規章將原有區、村、伍之組織調整為鄉(鎮)、村(里)、鄰;全縣編為金城鎮、金寧鄉、金山鄉、金湖鄉、金沙鎮、烈嶼鄉,計六鄉鎮五十三行政村里。四十三年十一月,烏坵鄉劃歸代管,迄今。 五、軍事幹部取代行政幹部 戰後,實施軍事管制,以軍事幹部代替行政幹部。公署成立,改保甲為區村(街),保留原有之村伍組織。村(街)設村(街)長、村(街)指導員各一員。四十二年二月恢復縣治後,改街為里,伍為鄰。村(街)長村裡名譽上的首長,一般是本地人,不必天天上班,雖然是官派的,但沒有薪水,只有二人份的米糧津貼。村務實際由村指導員負責,對外連繫也由他負責,與部隊協調也是他的事務,上級交付的任務也由他負責執行。四十三年七月增設專任幹事一員,幹事的工作是協助村指導員處理一些幕僚作業,如公文書寫、通知單轉發、名冊的繕寫等工作。 上級的命令通常不經過村長而直接傳達給村指導員,他的權力很大,但相對的責任也非常重。因時局很亂,村務千頭萬緒,需要配合上級的要求很多,工作非常繁重,村指導員若未能如期完成,輕者警告、申誡,重者記過、撤職;根據邱仕財先生回憶說:「我們的工作和任務都很繁重,沒有白天、夜晚的區分,沒有上班、下班的分別,隨時有事都要立即處理。」 村指導員的首要任務即是民防組訓,所以要確實明瞭各該區村之人口狀況,作組訓與征集之依據,並加強組訓,掌握壯丁。村指導員對各種戰時任務隊及居民應於一個月內全部認識,指導員應駐宿公所內,對上級所頒佈之一切命令,務須督導迅速確實執行。 金門地區民眾接受軍訓,始自對日抗戰之前;但大規模實施民防組訓,應該是國軍進駐以後的事。民國三十七、八年,大部隊進駐到金門,動員民眾,協助構築工事,搬運軍需糧粖;古寧頭戰役更動員壯丁,搬運彈藥,搶救傷患,但這些動員都是軍方臨時性的措施,尚非制度化的系統動員,此時亦無軍事性的民防組織,當時強制力尚不足,動員亦非全島普遍的現象。 金門軍事性的民防組織,應自軍管區派出村指導員起算。古寧頭戰役在十月二十七日結束,第二軍管區即在十一月一日派任少尉隊員趙德孫兼任村指導員,此後一個月內在古寧區、城廂區、金盤區、金城區各區村落均有村指導員進駐,共計三十九人。三十九年元月第一軍管區發佈各區、村指導員,計發佈三十四名。行政公署成立後,大金門之指導員重行調整,小金門則始設指導員。 根據洪福田先生回憶說:「我原任青岐村的副村長,村長是洪天從,各村還派有一位村指導員。最初,村的指導員都由駐軍直接派出,那時部隊的營指導員是少校,幹事是上尉,某營駐某村,即由營部派出幹事擔任該村的村指導員,例如某營駐上林,即由營部派出幹事擔任上林村的指導員。不過,我們青岐村是小金門一個較大的村落,所以派到本村的是一位少校,名叫聶鵬雲,我們稱他為教官。四十一年行政公署才招訓了一批怒潮學校畢業的學生,來小金門擔任村指導員。」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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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十行
不再介意夢的梯子伸向何方 管他誰先誰後抵達理想 一枚吻落在那朵花身上 已無關前世今生辯證循環 暗夜新增的灰白髮根 鐘表會作青春過後的計量 魚尾紋後面的那塊旱地 管他遲墾或蔓草叢生 壓在枕頭底下的天真 也與早衰的童年失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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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島上的石獅子
因業務之便,八年後,我再度登上大膽島。景觀依舊,時間,似乎在島上止步。 提起大膽,立刻令人想起它那孤懸外海、捍禦疆土的英雄形象,民國四十七年大二膽戰役時,當時任總政治作戰部主任的蔣經國先生,為訓勉島上官兵,特書「大膽挑大擔,島孤人不孤」,此後,大擔島遂更名為大膽島。 大膽島上著名景點包括:大膽勒石、大膽醫院、生明路、生明廳、神雞墓、北安寺、心戰牆、神泉井、神泉茶坊、明威公園。 島上弟兄口中六百公尺長的「中央公路」︿生明路﹀,係紀念當年賴生明冒險通過之道路,這位大膽之役的十八歲戰鬥英雄,莒光樓頭,還有他親題的字。十八歲的你和我,是怎樣的模樣呢?可能都埋首在成堆的書本中,計較著增或減的零星分數吧! 其中有段長六十公尺的石橋,連接島上南、北二山,橋兩側設置二百一十二對石獅柱,每對均有公、母、幼獅共六百三十六隻石獅,神態各異,栩栩如生,橋身雖窄雖短,卻讓我想起北京盧溝橋上的石獅子。 盧溝橋全長二百六十六點五公尺,橋身兩側石雕護欄各有望柱140根,柱頭上均雕有臥伏的大小石獅共485個。大膽島的石獅,當然較盧溝橋遜色許多。但是,當年的盧溝橋,燃起抗日烈火,今日的大膽島,同樣在護國的戰役中發光,把眼光聚焦,盧溝橋的身影,依稀可見。 大膽島上的石獅子,在南方的孤島上,靜靜翹首著,燕京八景的盧溝曉月。 島上僅有條環島的「高賓道」,不過,官兵們卻巧妙地將各路段區分成「西藏路」、「北平路」、「忠誠路」、「南京路」,增添趣味。而滿山的石獅、放山雞,則讓寂寞的大膽島,多了幾分生氣。 生明廳建於民國六十六年,為島上官兵休閒活動場所,大二膽戰役時,島上南北二山通訊中斷,為瞭解狀況,營長特別派傳令兵賴生明冒著敵火,前往北山連絡,中途雖然腳部負傷,仍然堅忍地裹傷完成任務,名為「生明廳」,旨在紀念這位小英雄。 神雞墓,也有段傳說,話說八二三砲戰時,守軍飼養的「落都紅」雞,每逢中共砲擊前夕,此雞都會展翅鳴啼,讓官兵得以躲避戰火,民國四十九年,因疾葬身於島上,官兵特立此碑以茲感念。 北安寺建於民國五十四年,並於七十九年改建,供祀玄天上帝,八二三砲戰時,大膽島平均每一平方公尺落彈三至五發,只有北安寺未遭波及,蔚為神蹟,成為島上官兵精神之寄託。 建於民國七十五年,長二十公尺,高三點二公尺,上書「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心戰牆,與廈門「一國兩制統一中國」面板遙遙相望,戰火已歇,昔日誓不兩立的反共標語,今日成了廈門招攬大陸客的觀光景點。歷史的捉弄,令人啼笑皆非。 明威公園,建於民國八十一年,用以紀念清康熙時代剿寇、後來歸隱於大二膽的劉姓大將軍。 神泉井已有三百五十年的歷史,當年鄭成功插劍成泉的傳奇,造就今日的神泉風光。後方神泉茶坊的神泉蛋糕,赫赫有名,一想到製作的不易,越覺得蛋糕好吃。神泉茶坊進門處有副對聯,右聯為「防空防海防罷沒事,招三兩好友聊天」,左聯為「想家想妞想來煩心,泡一壺茶解悶」,道盡島上弟兄的心情。「有媽媽的味道」、「我們都是喝神泉水長大的喔」、「謝謝陪我們一個夏天」,留言板上則訴說著一個個離鄉遊子的心情故事。 返航時,因潮汐之故,必須在大膽碼頭搭小船到外海換交通船,弟兄們使盡力氣拉住小船,以方便大家登船,烈日下,汗水模糊了他們的臉,我只能清楚的看見,「大膽挑大擔,島孤人不孤」的斗大勒石,在海水那頭,驕傲的挺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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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二十元的自助餐
婚前,一個人在外頭租房子住,公司雖然提供三餐,不過,喫久也會膩,所以,下班後會到公司附近的自助餐店點一些自己喜歡吃的菜色解解饞。那一天,和平常一樣來到這家自助餐店排隊點餐,在我前面是一位年紀頗大的老婆婆,手上捏著二十塊,頗為靦腆的向老闆娘點菜:「我要飯一碗,還有這個青菜。」她指著較為平價的炒空心菜,老闆娘笑咪咪的回答她:「好!」手上一邊忙著打菜,而且都是高單價的排骨、魚肉等,這位老婆婆好緊張的揮揮手,小小聲的說:「可是,我只有二十元喔!」老闆娘也很小聲的回答:「對啊!我這個便當就賣你二十元啊!」如果我不是正好排隊在她後面,也許,無法聽到老闆娘這句令人動容的回答。那一刻,這位老婆婆感動的眼神,讓我怎麼也忘不了,當然,印象更深刻的是老闆娘那種敬老的神情是如此的令人動容。 多年前的金門,物資非常貧乏,家裡大概都在有節日或祖先的忌日,才有可能吃到平常難得一吃的肉類食品,我的阿嬤總會要我這個她信得過的長孫女幫忙作一件事,就是豐盛的菜餚煮好就先端一碗公的湯或菜,送到村子裡金針伯仔家裡與他老人家分享,我曾偷偷地問媽媽:「為什麼金針伯仔的眼睛看不見呢?」媽媽回答我他老人家眼睛生病了,回憶當年,也沒發現金針伯仔的眼睛怎麼了,只除了眼球蒙上一層薄薄的白霧,或許這個症狀就是現在視為普通眼科疾病的白內障,不過,就當時的醫療水準而言,金針伯終究得在晚年面對失明的事實。從家裡到金針伯仔家裡雖然路不長,可是,小小年紀的我,可是得小心翼翼的走,以免湯濺了或菜翻了,來到金針伯仔家裡,門檻前就先要打招呼,他老人家認得我的聲音,總是開心的對我一再說謝謝,讓我覺得自己能順利執行任務,不愧是阿嬤最疼愛的孫女。 許久之後,我的這項工作仍被要求繼續執行,如果由台灣回金門,帶點好吃的要讓阿嬤嚐鮮,她總是要我這個鄰居的長輩送一些,那個鄰居的長輩邀請到家裡來一起分享,讓我們這些兒孫輩多少會心裡怪怪的,因為,最後阿嬤可以享用的其實所剩不多。倏忽三年走過眼前,阿嬤的忌日即將到來,我想:老天有眼,都看見阿嬤一直默默行善,所以,讓她不曾挨過一針一藥的安詳離開人世。 我一直不曾問過阿嬤或媽媽,為什麼我們要對金針伯仔那麼好,可是,卻很清楚的感受到一位老者,在垂暮之年還能被關心的滿足,以及被尊重的心情。也在婚後,我發現每次我由娘家要回婆家時,媽媽都會幫我準備許多等路(食物),初時,我都會笑媽媽要巴結親家母,讓女兒可以當好命的媳婦,媽媽都要很慎重其事的告訴我:「你的公公婆婆已經八十幾歲了,再孝順還有幾年呢?如果你外公、外婆還在,也是這個歲數,當然也希望兒子、媳婦們能夠孝順這個歲數的老人家,就算是外人都要尊敬,更何況你公公婆婆幫你調教了一個好老公。」 或許這樣的身教,讓做兒女的我們,也非常尊敬長者。前些時日,曾與我在同一家公司服務的小妹,打電話叮嚀我要幫她還給某位同事十五元,我問她怎麼這麼糊塗,常搭公車竟然不帶零錢,她很理直氣壯的回答:「我等車時,看見有個老婆婆心情很不好的唉聲歎氣,我問她才知道原來身上沒零錢坐車回家,我就從口袋撈出十五元給她,誰知道自己上車後,才發現剛才那十五元其實是我身上唯一的零錢,換我心情不好,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有這位老同事看我神情不對,主動問我,所以,才能順利解決沒零錢的問題,所以,別忘了先幫我還錢。」 或許,因為這樣的耳濡目染,就連我那一歲多的寶貝女兒,每天傍晚的散步時間,遠遠看見鄰居的老婆婆坐在門口納涼,她都會熱情招呼,讓老人家又歡喜又開心的。我始終相信因果,也知道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老去,我們現在敬重老人家,其實,也是尊重未來的自己。而賣二十元便當的那家自助餐店,我恆常看見店裡客人多如潮水,除了菜色好,我更相信是因為老闆娘敬老的態度,感動了財神爺常駐此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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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從龍富,無從龍厝
四、「有山后富、無山后厝」 金沙鎮的山后。分成頂(上)堡、中堡和下堡三角頭,本俗語的山后厝指中堡的古厝群,即通稱的山后民俗文化村。 山后頂堡王氏,開基於南宋初,歷代務農討海為生,至第十六世的王國珍(又名明玉,字孝匣),約於清同治七年(西元一八六八年)遷居日本,初以演布袋戲維生,後開設貿易商號「復興號」,往從商之路發展。 王國珍在日本發展穩定順遂後,即引領許多家族成員相率來日本,共同投入貿易行列,族人團結合作,共同打拚下,王氏家族以神戶為大本營,開創了相當龐大的貿易網路,在中國大陸、南洋、越南等地,均有設立貿易商號或分號。 致富後的王國珍,攜鉅款返回金門山后故里,購買山后中堡現址,整體規劃後,再將土地分配給在日本的王氏各房份的家族成員,由他們匯款回鄉,共同興建了中堡聚落。 中堡聚落建於五虎山之緩坡上,呈依山面海之勢,光緒二年(西元一八七六年)動工,至二十六年(西元一九00年)完工,在二十五年間,先後完成了十八棟傳統建築,包含十六棟民居,一棟學堂(海珠堂)和一棟宗祠,建材講究,施工精緻細膩,棋盤式的布局,整齊劃一,各棟建物之間有隘門防禦,前排建物頂上並設銃樓,是金門惟一整體規劃興建的傳統聚落,「有山后富,無山后厝」實當之無愧。慕名前來參觀者,四時不絕。(參考:江柏煒︿晚清時期的華僑家族及其僑資聚落:福建金門山后王氏中堡之個案研究﹀) 五、「有水頭厝,無山仔兜富」 珠山習稱「山仔兜」,閩南語的「兜」是家的意思,「山仔」形容山勢低矮,山仔兜意指位於小山丘處的聚落。 本句俗語與上列數句不同,非誇讚山仔兜之庴,而是借水頭厝為比喻,來襯托山仔兜的富有程度。 往昔,金門之經濟普遍困頓,整個聚落能夠富有,委實罕見,山仔兜何時以富裕聞名於金門?其財富又從何而來? 清末民初,金門民生凋敝,許多人不得不飄洋過海到南洋謀生,山仔兜往呂宋、星洲、印尼者極多,在鄉之婦孺老幼靠僑匯生活者占十分之九,故有「金門第一僑村」之稱號。 據︽金門薛氏族譜︾記載:山仔兜最先往菲律賓謀生,可考者以信房十三世的薛紹鑽最早,約在清咸同年間(西元一八五一至一八七四年),之後薛百年繼之,短期內皆致富榮歸,紹鑽並在廈門開設「隆記」商行,且為其父親捐得從二品的通奉大夫銜,在故里建雙落雙護龍的大宅第,門額題「大夫第」,村人亦稱為「隆記內」,左側空地並建書齋和花園,用來招待賓客,其三弟也在薛氏家廟左前建三落大厝,村民稱為「下三落」。 其他如義房二十世的薛學瀚(名將薛師儀長兄師弼之子),在同治四年(西元一八六五年)遷至菲律賓之依里岸市,經營土產及什貨買賣,三子如阜也於光緒六年至菲律賓,薛永南兄弟於光緒十五年亦遷來此地,山仔兜薛氏族人居依里岸者達數百人,儼如山仔兜的第二故鄉,就在南洋親人的互相提攜引領下,薛氏族人不斷的移往南洋,一直到民國二、三十年代仍然如此,源源而至的僑匯,造就了山仔兜的富有。 但山仔兜真正富有的是對教育的重視,與公共建設的推展,民國六年,僑民支助下,成立珠山學校,鼓勵男女接受教育,開全島風氣之先,約民國十四年成立「珠山學校校友會」,設立珠山圖書報社,徵收的校友會費用於訂報章雜誌數十種,同時設置體育康樂器材,提倡運動、康樂等活動。珠山學校校董會議決,凡由海外寄回的款項,每百元抽取十元,用作學校的經常費與教員的薪資,山仔兜的教育,辦得有聲有色,僑匯功不可沒。 另一項不凡的成就是出版「顯影月刊」,報導該村新聞、珠小學生作品,後來又增加全島新聞,並有許多建設性的論述,成為溝通海內外的橋樑,對提升村民視野,灌輸新觀念與新思維,及維繫僑民愛鄉之情操與熱力,影響深遠。 值得稱述的是在校友會的籌劃下,民國十七年成立「修造會」,積極進行社區建設,鼓勵返鄉的僑民自由捐獻,資金用於公共建設和環境衛生的加強,諸如道路舖設、珠山公園之設置等等。 由於山仔兜教育之成效,與村內公共建設井然有序,又較注重環境清潔,使到訪者感到耳目一新,贏得「模範村」的美譽,僑匯也使得村民的消費能力居於全島之冠,小販最樂於來此販售,「有水頭厝,無山仔兜富」之名不逕而走,一直到民國二十六年十月,日本強佔金門達八年之久,僑匯中斷,山仔兜人頓失經濟支柱,日子苦不堪言。(參考:︽珠山薛氏族譜︾、李金生︽雞奄山談珠山歷史︾、︽顯影月刊︾) 參、結語 依據上述之分析,此五句俗語形成的先後為:「有水頭富,無水頭厝」、「有青岐富、無青岐庴」等二句形成於清乾隆年間,餘依序為「有從龍富,無從龍厝」、「有山后富,無山后厝」,屆山后厝建好,其他村的宅第實難以相比美,山仔兜雖有二棟三落大庴和二棟洋樓,但規模與精美度明顯比不上山后,故變通成說「有水頭厝,無山仔兜富」,顯見民間俗語融通可愛的一面。 此五聚落中,前水頭、珠山、山后皆列為金門國家公園的傳統聚落,浦邊村也有許多精緻的閩南古厝和十棟的洋樓,均是珍貴的文化資產,值得細心去欣賞品味,透過這些俗語,有助於了解此五村莊的歷史。 昔前水頭、山仔兜、山后村民於致富後,都積極加強族人之教育,水頭於清乾隆年間之富,雖靠往大陸之經商,但到清末民初,仍仰賴僑匯,金門之移民海外史,與僑匯對是時金門經濟教育民生等等之影響,無疑是值得吾人進一步探討的課題。早期僑民心繫故里,奉獻心力與金錢來建設家鄉,那份血濃於水的情感,更是可貴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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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動盪時局開啟了軍管時代
軍方又大量動員民工,拆屋及搬運石塊,構築機場。據張榮強先生口述:「三十八年三、四月間,中央為應戰備之需,原令空工三營構築五里埔機場,湯恩伯總司令於九月下旬派員檢驗,結果不合格,限期十天內完成,那時大、小嶝已淪陷,軍事已經非常緊急,因此動員沙美全鄉(轄現在金沙、金湖兩鎮轄區)十一保自衛隊員(編者:名稱待查)五千多名,在機場附近拆挖廢屋、舊牆石塊;下坑(今夏興)四、五十棟三落大厝,因急需石塊,因而全部被拆毀。」 整個戰役前後,軍方動員民眾的情形處處可見,但在官方的檔案及官修戰史中卻不提支言片語,顯然忽視金門民眾的犧牲和對國家的貢獻。 四、動盪時局開啟了軍管時代 民國三十八年初起,撤到金門部隊與日俱增,那時運補不及,籌借軍需物質的責任就落在地方首長及鄉紳的身上,部隊缺的東西就向他們提出,造成這些人極大的壓力。楊金柱先生回憶說:「民國三十七、八年間,大陸發生國共內戰,國軍部隊即陸陸續續湧入金門,許多自大陸撤退來金的部隊,什麼也沒帶,即缺糧,也缺草,於是就找地方鄉紳及保、甲長設法;沒碗沒筷,找保、甲長設法;少桌椅,少工具,也是找保、甲長想辦法,當然保、甲長家中不可能什麼東西都有,最後還是分派到各家戶。」 住榜林村的許加壯先生回憶說:「民國三十八年國軍撤退來金門,指派陳玉堂接任縣長,但縣長的責任之一就是籌借軍需物質,部隊需要什麼,直接要求縣長提供,縣長再依部隊的需求數量平均分配到下級單位及各家戶,徵集到的東西再繳給部隊。在地方部隊的需求一般都直接找保、甲長,例如部隊需要門板,保、甲長就得徵集門板。部隊初到金門,因為沒有足夠的軍營容納,所以都借宿在民房,軍官住在廂房,士官以下則集中住在民房的大廳,但需要門板、長條椅舖床,所以就要求保、甲長徵集門板、長條椅;軍事緊急,為構築防禦工事,又徵集門板。」 「還有,金門不產煤(四十多年才發現有泥煤),又缺乏樹木可供砍伐來充當燃料;早先金門的燃料、木柴是從大陸進口的,鄉下農家都是砍除雜草及利用麥稈等作物稈莖曬乾當作燃料。部隊初到金門,煮飯需要燃料,於是向村徵集燃料,保、甲長依數量平均分配到各家戶,每一家戶提供一定數量的雜草;有時徵集的燃料不敷所需,就連神主牌也拿去當柴火燒。」 住小金門青岐村的洪福田先生回憶說:「那時我被派為青岐村的副村長,兼任青岐船伕隊的隊長。那時的派令是駐軍的營部直接發出的,我的工作是負責和部隊協調事情,部隊缺什麼、要什麼都找我代為張羅,部隊缺菜、缺柴都找我想辦法。民伕隊則負責軍需運補,船伕隊隊長則負責公差勤務派遣。廈門淪陷前,民伕隊時常被派到廈門(虎頭山腳下)運糧;廈門淪陷後,離島的運補成了主要的工作,我們青岐村負責運補的離島有復興嶼、大膽、二膽。那時本村的漁船很多,而且體形較大,船底漆成白色,可以到外海打魚,每一次出海可以放網三十張至五十張。部隊來了之後,這些船全被集中起來管制,稍後只留下較好的十八艘,供軍方運補離島之用,其餘的船隻全部拆毀,作為構築工事的木材。」 後來情勢愈來愈緊張,戰爭愈來愈逼近,攤派愈來愈急,很多保甲承受不住壓力,紛紛走避,李清泉先生回憶說:「當時保長都受不了壓力,紛紛走避他鄉,壯丁也跟著走避;即是負責派遣壯丁(人力)的幹事也派到手軟。」許加壯先生又說:「當然只要是部隊缺的東西就向行方首長提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保、甲長也沒有辦法,有些保長也因受不了分派的壓力,最後都跑了,保長跑了,部隊就直接找甲長;而且如果不能及時提供所需,部隊有時還會自行強取。當然縣長陳玉堂也根本無法應付,受不了永無窮盡的分派壓力,只幹了一個多月就掛冠求去了。」 縣政府不勝負荷戰時的艱鉅任務,為提高行政職權,同時為了配合軍事需要,加強民眾組訓,於是廢縣制,行軍管,劃金東、金西和烈嶼三軍管區,下設民政處以理庶政,開啟金門的軍管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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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憶舊》福州伯
福州伯是一個國共戰爭避難的孤家寡人,有一副魁梧身材,一頭的白髮,看起來非常慈祥的老翁,約莫有六十出頭,說起福州話來輕聲細語,但罵起人來如雷貫耳,走起路來好像腳底有千斤重,總是拖泥帶水,住的是一處幾坪大的二層樓木造屋,一樓是他的店舖,有幾張小桌,供顧客用餐,他賣的早餐是天上美食「雲吞」(扁食);一樓通往二樓有一副小木梯只七、八階梯,是我們一群小鬼最愛,確是他每日起居必經之路。 每天早上阿母總會到雞舍撿二顆雞蛋,再到廚櫃拿一把麵線,和一支鍋子催二哥及我去福州伯那裡煮扁食加麵線加蛋。福州伯見到我們總是笑嘻嘻,接應鍋子,也不必我們說,便開始煮起扁食。因為需久等火候,而我總會和二哥一溜煙往小木梯跑上跑下玩耍,因為是木造的跑來聲音格外清脆,對我們這些小鬼更有節奏感。在那個年代尚無瓦斯爐,但沙美市街是比鄉下更進步(撿材起灶),一般皆用「火雞」或「土炭球」,「火雞」類似現在瓦斯爐,樣子有點像二層蛋糕,下面一層為一個容器可裝「土油」(煤油),上面一層有好幾個小洞繞圈子,每個小洞穿一條棉條,棉條一邊浸泡於下層容器,上面一層只要點火每一個棉條都著火便會像瓦斯爐一樣方便煮食,至於「土炭球」是用土炭濃縮成一顆粒,待其乾後便可使用。一般來說「火雞」用於煮點心使用,「土炭球」用於燒開水泡茶、泡麵茶、冬天取暖。而福州伯「火雞」用於煮雲吞用,「土炭球」用於燉一鍋大骨清湯,客人一來便可下湯,水開下雲吞,煮沸後再下麵線及加個雞蛋,些時便可食用。我們在木梯上來回奔跑其聲音大響,使得店舖更加吵雜,這時就會聽到福州伯罵人的聲浪,「他奶奶爸爸養」,煮好了趕快回去,我們才知大事不妙,躡手躡腳提起鍋子回家享用早餐。 話說福州伯是隨國軍撤退流浪到金門,為了生活租下這一棟房屋,小本經營人類最基本需求「食」:::民以食為天,常聽福州有三寶:理頭髮、磨菜刀、裁縫師。但福州伯並未有其三種本領,便賣起小吃雲吞,以維持其生活。選擇在沙美老街,更挑一個好地方,是現在信義街與仁愛街的三角店面,沙美老街是屬於三、四十年代,沙美的市街,亦是沙美最繁華地方,有卓氏中醫、先生西醫館、永文伯照相館、允緬叔公南北貨、福州伯雲吞、振成伯布店、雜貨金紙店、金銀珠寶店、棺材店、包子饅頭店、麵條店、泡茶店仔、浴室:::,斯時尚未有現代水泥房屋(復興街、博愛路是一片田野),皆是木造房屋及六棟番仔樓點綴其中;兩棟在信義街、兩棟在仁愛街、兩棟在三民街是金沙行政機關所在地。以前常聽老一輩說「火燒七星」,便是指曾因火災連燒七棟才停止的慘劇,的確這種房子一燒就不可收拾。 那年經國先生經常造訪金門,除了金防部御廚,侍衛人員更為使經國先生來金能享受家鄉口味,於是經常尋訪民間美食,金城模範街廣東粥是人盡皆知經國先生在其店吃過,但大家卻不知道在這之前好幾年,經國先生就光顧福州伯的雲吞。所以這是沙美最得意之事,黨政軍對福州伯更加敬重,常有長官來噓寒問暖,更是福州伯一生無法忘懷。那年電力不夠,夜晚經常停電,夏天的夜晚附近住家常聚在福州伯店口話家常,福州伯會在門口打一盞「琫燈」(煤油燈)、擺一小桌、泡一壺茶,置放幾張椅子供大家坐,而他卻躺在他特製涼椅(用帆布做中間支撐)上享受微風吹襲,便經常提起經國先生來吃雲吞的情形,他說福州與浙江奉化最近,與經國先生聊起家鄉種種竟有一些契合,經國先生親和性由此可知。 隨著年歲增長福州伯身體漸入黃昏,加上沙美新興市場興起,所有商店皆轉向新興市街,使得沙美老街更為退化,只留下一些無法建購新房的商家,福州伯也受此影響,生意成半休業狀態,有生意就做、無生意就休息,而身體違和,也造成其起居生活的不便,屋漏偏逢連夜雨,木造屋經不起多事之秋,每年颱風、豪雨使得其住屋有三分之一受損,而所謂日落西山,更可以形容其處境。後來經鎮公所函請大同之家收容,經大同之家核准後,福州伯便在政府的德政下娛享晚年生活。福州伯走了,那棟二層樓木屋,沒多久便垮下來,成了一堆廢墟,鎮公所為美化市街,砌起二道圍牆以免妨礙觀瞻和危樓的安全防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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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嘴唇上的斷痕
我的下嘴唇正中央,有一條由裡至外的斷痕,痕長大約三公分許,由裡往外,各有一公分半。儘管,斷痕大大方方地烙在人們最無法藏醜的臉龐,所幸斷痕還很細,除非是張口講話,站在對面的人盯著我顫動的嘴唇,否則,仍是不容易看到的。 提起嘴唇上的這一條斷痕,已是遠在四十年前的事了,雖說歲月無情,四十個寒暑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逝了,我已從淌著鼻涕的小毛頭,邁過不惑之齡,可是,四十年前那晚的一情一景,卻仍彷彿昨天才發生過似地,在腦海深處,永遠是那麼地清晰、明亮! 金門,以前是一個黃沙滾滾的海中孤島,地瘠人貧,壯丁大都遠赴南洋討生活,留在島上的居民,靠種些蕃薯和花生過活,自食其力,也自得其樂,過著與世無爭的太平歲月。我們家也不例外,先祖來自對岸泉州府東門外東坑鄉土牆厝的望族,書香門第,叔侄皆進士。明朝末年,吳三桂打開山海關的大門,清兵像洪濤般傾瀉南下,慘酷無情地殺害漢人,為了保命,許多人紛紛向外逃難,先祖就是這個時候搭乘舢舨隨波漂流到金門這個蕞爾小島上的,一面墾地耕種,一面插石養蚵,代代衣缽相傳,每天或荷鋤牽牛上山種蕃薯,或挑籃下海採蚵,過著與世無爭的太平生活。 然而,民國三十八年兩岸風雲變色,當年十月廿五日深夜,對岸二萬八千餘紅軍,分乘幾千艘漁船,目標瞄準金門地形最窄的中蘭、瓊林地帶,藉著黑夜強行登陸,希望將金門切割成兩半,再分南北進擊,一舉「解放金門」。 當天傍晚,紅軍部隊集結出征前,每個人口袋分配兩把花生米,指揮官指著隔海對岸的金門太武山,高聲向官兵宣示,部隊明天清晨在山上集合吃早餐。豈料,當夜東北季風轉強,指揮船順風而下,船首不聽使喚地往南飄流,逐漸偏離目標航道,指揮官見狀氣急敗壞,揚起鞭子抽打在船老大身上,不知是打傷或打死,指揮船被強風吹向南邊的古寧頭和安岐一帶,後面的兵船跟著隨波逐流。正巧,戍守古寧頭的部隊,是抗日自動請纓「十萬青年十萬軍」的青年軍部隊,裝備和戰力最強,結果紅軍被殲超過二萬人,被俘七千餘人,正是一場震驚中外的「古寧頭大戰」。 此後,兩岸停止往來,雙方重兵駐守砲口相向,動不動砲彈呼嘯來、呼嘯去,居住在金門島上的居民,除了仍要在瘠劣的蕃薯田裡討生活,也要在烽火中求生存。就在民國四十七年的八月廿三日下午,對岸火砲同時向金門島射擊,萬彈齊發,開啟了驚天動地的砲戰,短短的四十四天之中,金門彈丸小島,竟落彈四十四萬餘發。房子被炸毀,田地都被打翻過來,牲口牛隻都難逃一劫! 那一年,我年僅四歲,但依稀記得很清楚,當時,每到傍晚時分,盛夏西斜的陽光無羈地傾洩在金門島上,正是對岸觀測所看得最清楚的時刻,因此,一波波的砲彈即飛過金廈海峽,一直打到夜幕低垂。每次砲彈打過來,一家人趕快躲防空洞。通常是父親立刻丟下手中的工作,一邊喊叫孩子快躲防空洞,一面要攙扶行動不便的老祖母逃命。而母親則是迅速抱起牙牙學語的弟弟,奔命跑向防空洞,每次都是我落在最後面,一邊跑、一邊哭。 記得有一天傍晚,對岸的砲彈又成群的飛過來,像連珠砲臨空爆炸,發出陣陣轟然巨響,似乎都落在附近,地板造成一陣又一陣的震動,屋頂紅瓦紛紛掉落許多塵土,正在補漁網的父親連喊著:「快躲防空洞,快躲防空洞!」旋即去攙扶纏著小腳老祖母,母親同樣抱著弟弟跑在前頭,雖然,防空洞距家門約莫一百多公尺,平常慢慢走去似乎沒幾步便可抵達,可是,突然被轟然巨響的砲聲驚嚇之後,想跑快,心裡慌,腳變軟,怎麼跑也跑不動,一步不小心,一跤趴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最後,還是父親回過頭來,一把把我抓進防空洞裡 。 進了防空洞裡,我發覺滿口泥沙,下嘴唇的正中央斷了,很疼,不停地湧出黏黏的液體。防空洞裡一片漆黑與混亂,洞外炮彈依然轟隆轟隆落個不停,我痛得直哭不停,可是,一時既找不到大夫縫治,也沒有藥膏塗抹,母親用手壓著我的嘴唇上的傷口,不停地流著眼淚: ──種兒!怎麼辦,嘴唇斷了,以後怎麼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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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從龍富,無從龍厝
壹、萬般為腹肚 金門島幅員狹小,土壤貧瘠,土地的生產力低下,隨著移民的墾耕,林相破壞,導致風沙飄壓,加以自明清以來,倭寇、海盜、兵災戰禍交相侵逼,一般居民的生活極為清苦。成書於十六世紀末葉的︽滄海紀遺︾說:「民之有常業者無幾」,約三百年後的︽金門志︾記:「浯江瘠土,所產地瓜,不足供食。」「又山皆童,芻薪自漳州載至。」,民國四十八年的︽新金門志︾則載:「近世紀之中國人,本已小貧大貧,而金門之貧尤大。」 「千般為食苦,萬般為腹肚」,往昔農民終日汲汲碌碌,能圖得一家溫飽,已屬萬幸,建一棟住屋,所費不貲,往往需二、三代人之辛苦點滴攢積,始克有成,至於豪宅大廈之建,則非鉅富莫屬。 大抵上,往昔金門能晉升富裕之家者,有的以耕讀起家,在科舉仕宦有所成就者,或往大陸或移居海外,朝經商之路發展,一旦奮鬥有成,衣錦還鄉,往往聘請匠師,選購上等建材,在故里建一美輪美奐的住屋,做為財富與身份地位的象徵,此等建築吸引眾人歆羡的目光與品評的焦點。 金門民間流傳數則「有:::富,無:::厝」的俗語,意思是說雖然有像某村(人)一樣的財富,但卻沒有像該村(人)一樣的宅第,即強調該村(人)宅第之獨一無二,這些俗語正可反映出金門的史地意涵與價值觀。 貳、「有:::富,無:::厝」之俗語 一、「有水頭富,無水頭厝」 金門有兩個臨海的聚落,皆名叫水頭,為區別起見,在東半島者名為「後水頭」,西半島者叫「前水頭」,均屬黃姓為主的血緣聚落,本俗語係指前水頭而言。 據︽金水黃氏族譜︾記載:前水頭黃氏始族黃仲卿,諱輔,元朝元祐二年(西元一三一五年)乙卯科進士,遁世不居,始遷金門前水頭,傳至十一、十二世時,正逢清康熙三年金門被迫遷界,部份黃氏族人遷至漳州,展界後並未返回水頭故里。 清乾隆年間,大清國勢達於鼎盛,前水頭黃氏長房小宗派十三、十四世,其中不乏自營商船,販運於大陸南北,因而致富者,最富盛名的是十三世的船王黃俊,諱汝試,擁有財產百萬,在水頭中界建書齋名為「酉堂」,亭台樓榭,規模宏偉。同為十三世的黃涵,諱汝標,有「經天緯地之才,富甲於漳,家資百萬」,建黃氏小宗祠於中界,稱為「世澤堂」,建材十分講究,選用福州杉木,泉州花崗石,據傳為求精雕細琢,工匠以一斗石粉,可換一斗銀兩,黃涵又構建黃氏大宗祠之後進,而黃俊則續建前進,族裔稱黃俊為酉堂百萬祖,外人則稱為黃百萬。 黃俊之長兄黃祈,諱汝高,乾隆時建書齋「四維堂」,經濟情況不錯,生有四子,依序是秦、楚、魏、吳。長子黃秦是太學生,商賈於杭州,次子黃楚,見其叔父黃俊居奇致富,遂生乘風破浪之志,十五歲時便隨黃俊北上行商,一年已獲利可觀,便也自營商船,貿易於天津、錦州間,富裕後捐官同知,並為其父捐得敕贈儒林郎之銜,黃楚亦建書齋,名為「怡齋」。 黃秦僅三十四歲便過逝,次子紹光,邑庠生,建書齋名為「卓齋」,與其叔父楚、魏、吳等人,約於乾隆三十九至四十三年間(西元一七七四至一七七八年),共同在前水頭黃厝頂建九棟雙落大厝,排列整齊,據聞擇同一時辰上樑十八支,時人有「洋船十八艘,錢銀壓斷樓椽」來讚譽水頭商船之多與營商致富之情況,亦以「有水頭富,無水頭厝」來描述水頭厝之盛況。 水頭人於乾隆年間富裕之時,也了解教育的重要,故設書齋多間,教育提升族人知識與素質,使水頭贏得了「文理鄉」的美譽。(參考:︽金水黃氏族譜︾及訪問黃啟政先生) 二、「有青岐富、無青岐厝」 青岐是烈嶼(小金門)最大的聚落,居民以洪姓為主,洪氏開基始祖於宋末自南安英內遷來此地,逐漸繁衍滋大,之後又有李、葉等姓加入。 為了查明此句俗語的意涵,特地造訪青岐,獲得另一句俗諺「青岐祖厝、羅厝宮」,意指青岐的洪氏宗祠(祖厝)和羅厝的媽祖宮(西湖古廟),在烈嶼地區的宗祠和寺廟中,其規模或精緻度皆名列前茅的。 另有一首歌謠云:「:::上林蚵仔埕,上庫曬鹽埕,青岐大石埕。」,住在青岐二十二號的洪葉羡女士表示,歌謠中的青岐大石埕指的正是她們家的門口埕,本宅原為雙落加右護厝的大宅第,大九架的格局,高大又寬敞,第二進後尚有一列較低矮的橫向住屋,作為倉儲和長工的住所,也可以說是三落大厝加右護厝,且門口埕鋪設石磉,顯然某一代祖先是好額人(有錢人家)。 洪女士接著說:二十二號兩側住屋原都是雙落加左護厝,三棟住宅的門口埕以前均鋪設長條石磉,此三戶人家年節時在右側的雙落祭拜「五祧祖」,此宅門口埕上設有一付石旗竿,往昔竊盜犯會被綁在旗竿上,受眾人的指責,但民國三十九年國軍強行將門口埕的石磉和旗竿挖走,二十二號的前落和另二間的護厝也被拆掉,如今看不到「青岐大石埕」了。 青岐洪氏族譜已佚失,難以查明此三棟大厝建於何時?何人所建?既設石旗竿,推斷必屬中舉仕宦人家,有待進一步考證。 從青岐二十二號殘存的第二落建築來看,高大寬敞中展露出粗獷厚實豪邁的氛圍,具有清代前期建築之風格特徵,與前水頭黃厝頂十八間建築手法雷同。 現存烈嶼規模最大的古庴為上庫的吳秀才厝,係建於道光末年(約西元一八四○年),規模裝飾盛於青岐的洪宅,推測「有青岐富,無青岐厝」之俗語約形成於清乾隆年間。(訪問洪葉羡女士) 三、「有從龍富,無從龍厝」 本句俗語僅強調單一人物周從龍的宅第,流傳於浦邊六甲一帶,由於周從龍之厝已倒塌將盡,故僅有少數耆老熟知此俗語所指為何。 ︽金門志︾記載於道光年間,周史雲曾捐貲給砂美金山書院做祭費,周史雲即周從龍,又名周龍,生於清嘉慶二十一年(西元一八一六年),卒於咸豐十一年(西元一八六一年),得年四十五歲。 周從龍之富源自其祖父周弁(茂川),周弁生於乾隆三十四年(西元一七六九年),卒於道光二十三年(西元一八四三年),在嘉慶道光年間,周弁承典了至少一一七筆田地,三筆鹽埕和三間厝宅,今周宅保存有數塊大型青花瓷盤,盤底燒製周弁的名字,可見當時確是極富有。在嘉慶年間周弁先建雙落大厝一座,隨著財富之增加,道光時又增建第三進,並在三落大厝的右前建一呈L型的五間住屋,做為長工之住所,後來又加建三落右側的陡歸,今編為浦邊九十五號,列為縣定古蹟。 周家之產業採長子繼承制,周弁長子周高堂逝於道光二十年,三年後周弁亦去世,周高堂之長子周從龍繼承家業,又在周宅左前方另建一棟三落大厝,據當地耆老陳述,此宅規模宏大,構工十分精緻,前落簷口設倒吊蓮裝飾,此宅完成於周從龍之時,約道光二十三年之後。 可惜周家之富從周弁算起,約維持半世紀之久,便迅即中落,據傳因某一子 嗣嗜食鴉片,田園一再典當,約清末民初,頗富盛名的從龍厝也典當給外人,由於沒妥善的照料,民國五十年代三落大厝日漸傾圮,今殘存後落,為「有從龍富,無從龍厝」做一無言的見證。(參考:︽浦邊周宅調查研究暨修護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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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皮 蔡 當 家
皮蔡和阿沙論婚嫁時踫到了「關卡」:阿沙的娘不喜歡她。 不喜歡她的理由竟是:「看伊瘦擱無板,一定生不出後生(兒子)」。阿沙的娘是寡母,就阿沙這麼個兒子,將來媳婦能不能為阿沙家添丁續香火,這點很重要。 皮蔡表面對阿沙的娘恭謹謙敬,背地裡咬牙切齒的立咒:「啍!光會生兒子有什麼屁用,我倒要看看誰抓得住誰的兒子!」。 皮蔡把阿沙拐到她身邊;白天勞役他,晚上用美食餵他,夜裡賞他千萬溫柔。 沒多久,阿沙就忘了回家並且不常想起家裡的娘了。 兩個月後阿沙的娘親自登門向皮蔡的爸媽提親。 皮蔡不是個壞女人,她對阿沙的娘仍恭謹謙敬,婚後一家和樂。 她生了兩個女兒後就決定不生了,並且馬上叫阿沙結了紮。 阿沙的娘知道了,大大的發了頓脾氣,阿沙低聲對她說:「娘,現在是妳兒子生不出兒子來,妳媳婦如果想要兒子還是可以找別人生,所以;別說了!」 阿沙的娘閉了嘴。 這個家,現在是皮蔡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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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
「我們這一甲由營部連的指導員帶隊,還記得初四凌晨,天空一片漆黑,空氣中瀰漫著肅殺之氣,我們接到命令,要將彈藥運送到前線,在營部連指導員的帶領下,我們第九甲的壯丁,每一個人扛著一百多斤的彈藥,卻像無頭的蒼蠅走在顛簸不平的田埂上,找不到指定的部隊,因為部隊初到,對這裡的地形、地物原本就不熟,加上戰爭期間即禁止喧嘩,也禁開手電筒,結果在湖尾的田溝裡亂逛,走了很多的冤枉路,幸好連指導員有口令,否則部隊早就開槍了。不過那時候心裡其實忐忑不安,說不怕是騙人的,只是在軍管之下,只有隨部隊擺布,根本就是把生命豁出去了。我們將彈藥扛到目的地之後,就被集合在那裡待命,然後將傷兵抬到後方,每天中午才放我們回家用餐,那時湖尾的傷兵也由我們抬到盤山的祠堂醫治,而且一連抬了好幾天。」 戰後,又動員古寧頭附近的壯丁清理戰場,時間長達月餘。許明良先生說:「古寧頭戰役總共打了三天才結束,戰後開始清掃戰場,除了抬傷兵,也開始掩埋死屍。一直到(農曆)九月底,我們后沙村的壯丁都還被派到林厝腳清掃戰場,我們在那裡割除雜草,結果發現二、三十具國軍弟兄的屍體,那時屍體都已腐爛生蟲,屍臭薰天,金蒼蠅滿天飛舞,而且『嗡!嗡!』叫。我們同村有二位村民,平時喜歡鬥嘴耍狠,但看到腐爛生蟲的死屍,卻心生退縮,結果被一位帶隊的跛腳班長看到,一棍子就打了過來,還說:『怕什麼?怕什麼?』 他們就是怕腐爛的死屍,但那位班長反而押著他們二位的頭去聞那具死屍,害得這二位村民吐的老半天,路也走不動,飯也吃不下。」 住后盤山的王志場先生回憶說:「戰爭在短短的三天就結束了,但清理戰場才開始,這項工作又落在壯丁的身上,那時部隊派人來叫,不去也不行,我和同年齡的鄰居,約有五、六位分為一組,我們在湖南高地的山下埋了很多屍體,那時地瓜田內的田溝裡到處都是死屍,七橫八豎,這些死屍大都是共軍,人數實在太多了,根本來不及挖掘坑洞,就利用現成山井或糞坑,或就田溝,稍加排列,就覆蓋上泥土。那時年紀尚小,看到這樣多的死屍,心理真的有些害怕,覆土也不夠確實,所以幾天以後,屍臭薰天。」「清理戰場連續好幾天,我還被派到湖尾、安岐靶場割草,同時檢拾死屍加以掩埋。那時只是奉令行事,不知道有何用意,現在想來應該是清掃射界,把海岸沿線易於藏匿人的草叢加以剷除,因為古寧頭戰後,中共一再宣稱還要再打金門。」 有些地區的青少年也被動員,住壟口村的張寶順先生在民國三十八年才十四歲,他回憶說:「那晚睡夢之中,突然被隆隆的砲聲驚醒,在屋內不敢外出,只聽到嘶殺連天,當晚的經過我不清楚。年紀稍長的壯丁被徵集去幫忙抬送彈藥,運送子彈,救護傷兵。」「天色一亮,整村子的男孩,只要稍能工作者全被派去割草,掩埋死屍,我也被派去割草,清理戰場,我看到共軍死屍七橫八豎的陳在海岸沙灘上,情況頗為悽慘。這裡的共軍雖然被肅清,但戰爭還在進行,氣氛仍非常緊張,大家都不敢吭聲,很多像我一樣年輕的少年,第一次看到戰爭慘烈的景況,心中自然都非常害怕,有一位軍官特別對我們精神講話,告訴我們不要害怕,要大家多多幫忙。」大規模的清理戰場第三天才開始,後沙村的壯丁也全部被派來清理戰場,主要的工作掩埋死屍和掃清射界,我們年紀較輕,主要工作是割草,用以掃清射界,以預防敵人再度來犯時可以躲藏。 我們從本村的海邊割到西山靶場,中午由帶班的軍人帶全部的民眾到東堡的一棟洋樓用餐,吃了一頓豐盛的糙米飯,稍事休息,又繼續割草。大家的雙手都被雜草剌破、割破,或者用力太過而磿破皮,但帶班的軍人沒有叫停,大家都不敢稍稍停歇。」其實在戰前,部隊相繼湧入金門時就已經開始動員民力搬運軍需裝備,住在湖下村的楊金柱先生回憶說:「那時金門養騾馬的人家很多,每當部隊抵金,鄉鎮公所就分派各村落各徵調騾馬數匹協運,因此各村落養騾馬的人家就得輪流當值,按規定調派馬匹協運,飼主自然要跟隨前往,協助部隊馱運行李裝備及到金門的各個角落。講到那時候,老百姓額外的差勤可真多呀!那時真的很辛苦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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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化,從頭開始
算算頭痛的日期,正好從染髮開始,偷偷翻了百科全書,也偷偷上了健康網站瞧了又瞧,是有人訴說染髮帶來的病痛,可也沒看過像我這麼執拗的「頭瘋」,就是隱隱約約的痛,痛得漫延整個頭部,說不清楚是哪一部分,也沒有偏在右腦或左腦等等的區別,枕邊人一直笑罵是不該跟流行去上這個顏色的當,還直碎唸著難道不知五顏六彩的禍害嗎?是呀!但真的讓「染髮」這件小小的事給折磨成足不出戶嗎?簡直無法置信,原本是想美化我這個斑白髮亂的頭毛,卻頭痛到「躺著比坐著」舒服,坐著仍須躺著扶持的落拓形象,我著實懊惱了起來! 怎麼染上頭髮的? 當周遭同齡好友都染了顏色後,常見的是相互安慰蓋斑白髮不得不然,可我常說不染的,那日為燙髮上美容院,燙完髮後,便被髹上濕漉漉的刷染劑,心想終於染了,也就隨它去罷!染成一朵紅蘑菇,自己還到處自我解嘲地炫了好幾回,當時可沒有頭痛,才隔天就開始啦!我還一逕地想是我那低血壓的毛病作祟,想起頭痛,整個心都要揪緊些了,我還真痛怕了,頭痛得人抬不起顏面,連頸項間的僵直也順勢痛將起來,偶爾還反射地嘔吐,能吐個清爽也好,最怕是像這一整個禮拜的頭重腳輕,欲裂的感覺使我恨不得一再敲擊它以減輕點痛楚,然而還是躺到某一天清晨起床,痛的感覺沒有了,日子還原成「千萬別再頭痛」的平常。 因愛美而染髮要受頭痛的罪,我寧可自在老去│也不要頭殼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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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阿公的老芭樂樹
假日老公值班,我帶兒子們到附近的郊外爬山,意外地發現一株高大的芭樂樹,來台灣這些年未曾見過芭樂樹,我竟有種「他鄉遇故舊」的雀躍。 告訴兒子這是「媽媽小時候的芭樂樹」,兒子睜大眼說:「哇!媽咪,好神奇哦!芭樂樹竟會『移形換位』從金門跑來這裡!」唉!兒子你電視看太多了,媽咪的意思是說:記憶中的芭樂樹:::。 小時候阿公有個果園,裡頭有好幾棵芭樂樹、香蕉樹、還有一株聽說是當年阿公「落番」從南洋帶回來的「番仔荔枝」,也就是大家說的「釋迦」。 我自小就是在這片果園樹上爬上爬下長大的,老芭樂樹任我在上面扮猴跳,學狗爬都經得起折騰。芭樂成熟的季節剛好是夏天,尤其放暑假時正是最成熟的時分,「手腳」若是不夠快,熟透的芭樂不是掉滿地,就是被麻雀啄食了;可是阿公說麻雀「眼光」最好,牠們都會挑最熟透最甜的吃,阿公的牙不好,總叫我把麻雀吃過的摘給他,他用小刀把麻雀吃過的部分切掉,再把其他部分切小丁來吃。 我和愛哭弟都只吃那脆脆的芭樂,我們通常都比賽看誰最先爬上樹,然後「各踞一樹」,在樹上邊摘邊吃,才不管阿母在樹下罵:「辣薩鬼」(髒死了)! 隔天愛哭弟一直哭,原來他大便大不出來了,我聽到阿母一邊幫他摳大便一邊罵:「夭鬼囝仔,甲你講嘸通吃那麼多,你不聽話疼死應該:::」阿公說只要不吃籽就好了,可是最好吃的就是裡面的果籽囊呀!吃下去的籽不會消化,大便時就看到一粒粒的籽跟著出來了,阿公說:「吃芭樂放槍子(子彈)」,嚇得愛哭弟半夜「酣眠」(說夢話)還哭著說他腹肚有槍子怎麼辦? 阿公常叫我和愛哭弟爬上樹摘芭樂,他在樹下用「加誌仔」接,爺孫仨在果園裡吆喝叫嚷嘻笑,常惹得阿嬤笑說:老人囝仔性。裝滿滿加誌仔的芭樂,阿公會拿去送給姑姑們,他是非常疼女兒的。 我和愛哭弟一整個夏天都在芭樂樹上爬上爬下練就一身爬功,偶而「失足」從樹上跌下來摔個四腳朝天也不敢吭聲,怕不但得不到安撫,還落得大人們一句:「活該!」再討一頓打;有一次我從樹上跌下來,屁股著地痛得久久說不出話來,不敢告訴阿母,那個「痛點」一直到長大都還在。長大後有一次照x光,才發現我的「尾冬骨」竟是歪的,我懷疑我之所以是全家身高最矮的原因跟這個有關;兒時的「運動傷害」竟影響一生。 所以現在我絕不因為兒子調皮受傷而責罰他們,就是不要他們像我當年一樣,因為怕被責罰而隱瞞受傷的事,以致錯失治療的時機。 阿公過世時我在台灣,趕回金門時阿公已經出殯;炎炎七月天,在滿樹結纍、熟透落滿地無人摘取的芭樂樹下,想起疼我的阿公和我們一起採芭樂的情景,我哭得分不清臉上流下的是淚還是汗了。 阿公過世後離奇的是:滿果園的芭樂樹竟紛紛枯死,接著是香蕉樹,最後是那株「番仔荔枝」。阿母說樹和人一樣有感情,阿公死時大家顧忙著辦理阿公的後事,忘了幫芭樂樹繫上紅線,芭樂樹知道主人不在了,竟也跟著去了。 阿公享年九十四歲,晚年兒孫輩因為工作和學業的緣故大多在台灣,往昔圍繞在身畔的歡鬧笑嚷不再,阿公過世前應是非常寂寞的吧!老芭樂樹呢?我和愛哭弟長大後到台灣,每年芭樂成熟時不再有人爬樹摘芭樂,沒有人攀爬的枝椏和沒有笑語的樹下,老芭樂樹一定也和主人一樣寂寞吧! 兒子聽到我說著當年爬樹的「英勇」事蹟,不可置信的要我示範一遍給他看,我被如此「激將」馬上爬上芭樂樹,嘿!嘿!果然寶刀未老,三兩下就爬上去了。但,問題來了:我─下─不─去─了!老公又不在身邊,這:::。 芭樂樹下漸漸聚集一群好奇、竊竊私語的人;他們一定都暗笑怎麼會有這款夭鬼媽媽為了摘芭樂:::。好不容易有人把我接下來了,我警告兒子們回去不可以跟他爸比說這件事;要是讓老公知道他老婆在外面做了這款「下夕下井」(丟人現眼)的代誌,嗚!他不把我休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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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心.花生情
雖然家中現已不再農耕,可是記憶裡常迴盪著農忙時的種種情景。從不曾親手參與種高粱,只知收割時的高粱田已是結實纍纍,心中總納悶它們為何會長大,大概只能靠老天爺的眷顧,給予水分,賜與陽光吧!猶記得每每在沒課(也許是暑假,也許是星期假日)時,頭戴斗笠,身穿長袖衣褲,腳穿破舊鞋子,手持一把鐮刀,頂著大太陽在田地裡幫忙收割。因為高粱可以二次採收,所以我學爸媽在高粱冒出地面約數公分高用力一劃,一枝枝高粱迅即斷身,接著,我們將一截截高粱裝入布袋內(當然感到刺刺的,因為有切開的尖銳稈子),再放在大太陽底下曬乾,用手推車載至大馬路,讓來來往往的大車、小車從高粱身上壓過,這也是天然的分離法,讓高粱穗一粒粒分離的最笨拙方法,再拿畚箕順著風勢高舉,讓風將高粱穗的殼吹掉,這時始見高粱的「廬山真面目」。 在有雨的日子,尤其是梅雨季節,最怕高粱發霉了,因為一旦發霉可就慘了,那可不是一小部分,而是極大部分都得再處理過才行,這時太陽比較受歡迎了。在高粱收割時節,在大馬路上會看到特殊的情景,每隔一小段路就有一區塊高梁待車子壓過,每隔一小段路旁就有人高舉畚箕在做「過濾」的動作,此起彼落,形成農忙的另一番景象。高粱需要曬乾,高粱稈有時也在地上拍打,它是高梁掃把的原料,而高粱則是金門特有的旱作,用途可不僅是高粱酒,它還有潛力待開發呢! 花生在金門的用途多,我曾跟著爸媽的步伐一次放二粒花生在土裡,然後用腳踩過(後來才知是把花生壓入土裡)。當然它也是靠天吃飯的,而它成熟時,也有動物以它為食物,那就是老鼠,田裡旳老鼠橫行。採收時,我們赤手空拳一把一把的拔起,運氣好的時候會看到一粒粒飽滿的花生,有時則看到的是乾乾癟癟的花生附著土。我們用手推車載滿一車的花生帶著葉子回家,然後在廣場上或大樹下,拿著板凳,旁邊放一個桶子,開始工作,把一粒粒有利用價值的花生順勢剝下,放入桶子裡,剩下的花生葉及來不及長大的花生則捆在一起,拿到一旁曬乾,它們不是沒有用,它們是曬乾後牛羊的食物來源呢!而剝下的花生有的水煮過成了熟花生,馬上吃或曬乾作其他用途,生的花生則可做種子或他用,貢糖不就是需要它嗎? 當年大儒朱熹第一次來金門時,深深為見到的第一印象擔憂,他看到金門人大種高粱、花生,生怕吃多了會得「痲瘋病」,而再來時寬心不少,他驚覺物物相剋之理,原來那時金門種的是蘿蔔,而蘿蔔正可解去體內的熱毒,可見萬物自有它存亡之理啊!雖然金門的農耕人口在減少,但以農立縣的我們無法完全偏廢,因為金門的觀光還是得靠它們,我們仍需推廣金門特產,再則結實在上的高粱、結實在下的花生跟金門人有著某種剪不斷的情結,那是不會隨著時代進步、機器取代而更迭的,它們陪著金門、金門人走過歷史,同時也將再創歷史而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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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想起「舉筆仔尾」的阮爸
在民國二三十年代的家鄉金門,「舉筆仔尾」的頭路,可以在鄉里間,稱得上高尚的職業,鄉人皆認為「舉筆仔尾」的工作,「軟路」(輕鬆),不用承受日曬雨淋之苦,話說阮爸,為何與「舉筆仔尾」的工作,沾上邊「剝不離」(甩不掉),且一沾就是四十幾年的公職工作,說來我不信,我看連阮爸自己都不相信,所謂:事出必有因,有因方能成局。我聽阮爸「伊大仔」,也就是阮伯仔,談起,敘說阮爸少年時,祗有跟內地(指大陸)來的教書師父「大頭義仔」,所開設的私塾,讀二年冊,阮伯仔心裡不怎麼平順的說:當年伊就是「貧段」(懶惰),不讀,才會變成「青暝牛」(不識字),若嘸伊今日也是吃「舉筆仔尾」的頭路,意思是說,阮爸卡精工(聰慧),其實,伊也不笨。而阮爸單靠二年的私塾啟蒙,就能吃「筆仔尾」的頭路,說來牽強,這中間其實有一段艱苦的秘辛,請聽我道來,阮爸能沾上公職,除了靠自己「駝來」(即自修學習),第一份工作,就是昔日戰鬥村的「村丁」工作,接著是靠苦讀,通過基層公務人員普考,才能躋身,一幹就「混」四十幾年的「村幹事」工作,也就是一舉,就舉了四十幾年的「筆仔尾」,且從來不覺得「手酸」,或喊累喊苦,我仔細想來,阮爸離不開公職,應是得來不易,格外珍惜之故。再談阮爸性格,及處事為人,阮爸外表平凡、平實,談吐「叩K」(滑稽)兼「Q尾」(頑皮),若說小缺點,除了不愛洗腳,就是怕黑及嗜酒二項,也是改不掉及「剝不離」,先說怕黑一項,看倌一定覺得沒什麼了不起,話說民國五十年初,我約莫七、八歲大,阮爸每次公休返家,晚上就是本人受「凌遲」的開始(按此「凌遲」,非棍棒加身,因阮爸不打小孩,應解釋「受罪」,較為適宜),當時的年代,普遍沒電缺水,鄉下更不用提,有路燈可作照明,入夜後漆黑不見五指,更是經常面臨的場景,阮爸就喜歡摸黑,前往離家百餘公尺的公共屎礐(毛坑),拉他的屎,又排除不了怕黑,實則「驚鬼」的心裡障礙,故連帶我這個「囝仔屁」,就得一路上場跟隨,為其拉屎「大事」,作保駕護衛工作,而前述「凌遲」的原因,是屎礐週邊,蚊子多到數不清,在擔任護駕工作,除了不能擅離崗位,勇敢忍受成群蚊子,無情的襲身叮咬,更要隨時聽阮爸,三不五時呼喚我,確定我依然在週邊護衛,才得以繼續他的拉屎大事。而阮爸何以怕黑至此呢?聽阮伯子說起:早年當村丁時期,因公赴后宅(村名)辦事,在入夜的歸途,睹到魔神的「歹物」,驚嚇到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安返家門,雖無大病一場,但是阮伯仔說:看其屎滲到規褲底,臉驚到「青筍筍」,有好些日子,天黑、打乎死,都不敢出門。 再談阮爸有項嗜好,就是嗜酒,早年阮爸擔任「村丁」,薪水微薄,又要顧家庭,喝酒看似遙不可及,但是阮爸天資過人,就是有一套「要酒」之道,當年每個家戶,普遍進駐大陸來的軍隊,而軍隊均配置醫官,醫官手裡,除了有一般醫療藥品外,就是有一種阮爸及嗜飲之人,視為「好料」的珍品,就是「食用酒精」,所以想喝酒,醫官巴結好,「貨源」便能源源不斷,而論理,食用酒精,為濃縮高單位酒精成份,食者必然有損身體健康,然阮爸他們一群嗜飲之人,就是有一套解決辦法,其實江湖一點訣,說破就不值錢,辦法就是將食用酒精,對比白開水,稀釋完了,便可裝碗就口,爽快好過日囉! 前述阮爸除了有那一些小小的缺點外,其為人處事,便是多人「呵咾」(稱讚)少人嫌,別的不說,在村里間,舉凡「番屏」(指南洋)寄「鐳」(錢),覆信,村裡王爺作醮,及婚喪喜慶之記帳工作,甚至婦人生乾埔、查某(指男嬰、女嬰)之「號名」的神聖工作,都落在阮爸的手頭,原因就是阮爸吃「舉筆仔尾」的頭路,若論村里事務,理當主動盡力幫忙,然若是碰到「貧段骨」(懶惰蟲)之輩,便無法成事,最令我最幸運的是,阮爸一世人「骨力」(勤快)好「差甲」(差遣),讓我及我阿兄,在鄉里掙足了面子,如今阮爸雖然已去「做仙」或「做佛」,四年多,惟每當在異鄉眠床,思想起阮爸已離世不在了,除了錐心目屎流之外,本人最想向阮爸表達的是:俺爸我好想您,若有來世,我還要作您的兒子,且這次絕對心甘情願,擔任您入夜「拉屎」的護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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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
「但騾馬都已經牽來了,騾架也上了騾背,只有硬著頭皮,把彈藥抬上騾架,綁好後立即上路,那位軍人自己牽了一匹走在最前面,我們三位村民隨在後,愈來愈接近海岸,突然槍聲大作,黑夜中但見彈光四射,其中一匹騾匹立即中彈倒下,其他騾馬立即狂奔而去,其中一位村民立即轉身而逃,後來得知他幸運的逃離戰場,回到村裡。在那一陣混亂中,我根本顧不得去追那匹騾馬,立即和另一位同伴臥倒在地,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軍人死活我們也不知,因為沒有人敢作聲。整個夜槍響不停,火花四射,我和另一位同伴倒臥在地瓜田的溝底,一動也不敢動。」 「天亮後,我們還是不敢動,一直等到中午,槍聲稍歇,以為戰爭已經結束,準備回村。我才起身站立,一顆子彈立即飛來,從臉頰劃過,一排牙齒全部被剷落,血流如注,顧不得疼痛,趕緊立即再臥倒。約再經過半小時,一位國軍持著槍來到這塊田,大聲叫喝:『那一個?』我們趕緊回答:『老百姓,民伕。』其實我臉頰中彈,話語已經不清,幸好身上帶有身分證明,才逃過一劫。」 登陸之共軍以密集隊形乘夜衝擊,青年軍雖經力守,但由於寡不敵眾,防線卒為共軍突破,混戰至黎明,守軍被迫撤退至第二道防線繼續扺抗。李清泉先生回憶說:「當晚國軍(青年軍)把村莊(南山村)的幹部全部集合,部隊下令壯丁用騾馬馱負彈藥向湖下村方向撤退。那時古寧頭、安岐、林厝、西浦頭村幾個村莊已全被共軍佔據,西浦頭的山頭也被佔一角。天亮後,大約在八點鐘左右,胡璉的部隊才趕到,那時的胡璉的部隊大都是汕頭、潮州一帶的人,裝備可以說非常可憐,有的三、四人才有一把槍,他們說的話我們也聽不懂。不久,我們又配合胡璉的部隊反攻,(農曆九月)初四國軍就恢復了西浦頭的村莊和整座山頭。在這場戰役中,我因協助國軍搬運彈藥,中了三槍,一顆劃過耳際,一顆穿過肩胛,一顆打中腹部,後來送醫時醫生還從肚中挖出一顆子彈。」 共軍登陸後,湯恩伯主任即令十八軍及第十九軍已下船完畢部隊立即緊急備戰,並令第十八軍軍長高魁元軍長統一指揮。實際參戰者僅為十八、十九兩軍各四個團,201師兩個團及少數戰車部隊。所以國軍取得最後勝利,十八、十九軍具有絕對的影響力。十八軍在十月九日抵金,十九軍原本要支援舟山,臨時奉令改在金門登陸,但當碼頭設備不足,適又風急浪高,轉駁困難,迄至十月二十三至二十四日黃昏始勉力以船轉駁,但利用何種船來轉駁呢?史卻未明言,其實根據筆者訪談,當時主要接駁工具即是動員漁船,終於讓十九軍及時趕赴戰場,才能分進合擊,迅速取得勝利,否則後果堪慮。 據許多受訪者表示,金門大部分的漁船,卻在古寧頭大捷後被拆毀,被拆毀船隻的木料被拿去構築工事。不過筆者推測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可能是胡璉司令官要斷絕官兵失敗再逃的念頭,向官兵宣誓要與金門共存亡,這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戰略運用。只是這些被拆毀的漁船,至今仍未得到合理的補償。 再就古寧頭周邊村落的民眾動員來說,住湖下村的楊金柱先生回憶說:「古寧頭戰役在農曆九月初三晚上午夜過後(初四凌時)爆發,共軍在北海岸東、西一點紅之間登陸,並向國軍開火,突破國軍防線後,迅速佔據古寧頭鄰近的幾個村莊,駐守在古寧頭南山的部分青年軍即撤到湖下村,當晚就紮營在本村的洋樓。槍聲響起,我們村裡的壯丁立即被部隊派來的指導員集合待命,隨後即配合國軍反攻,有的被分派協助運輸彈藥,有的則被派去抬送傷兵。本村的壯丁隨國軍深入古寧頭、安岐的海邊,幸無人受傷或死亡。」 住后沙村的許明良先生回憶說:「開戰的那晚,我們全村的男丁全被部隊召集,負責運送彈藥。那時金門還沒有任務隊或民防隊的名稱和組織,凡是成丁男子全被抓去扛彈藥,我們后沙村那時居民還很多,人口數不像現在這樣少,全村十六歲以上的男丁大約有六十人左右。那時以甲為單位,由甲長負責召集,每一甲十六歲以上的男丁全部集中在一棟房子,然後由部隊派人帶隊,開始搬運彈藥。例如第五甲的負責將子彈抬到靠近海邊的山頭,我們第九甲的壯丁負責將子彈抬到壟口。」 「我們這一甲由營部連的指導員帶隊,還記得初四凌晨,天空一片漆黑,空氣中瀰漫著肅殺之氣,我們接到命令,要將彈藥運送到前線,在營部連指導員的帶領下,我們第九甲的壯丁,每一個人扛著一百多斤的彈藥,卻像無頭的蒼蠅走在顛簸不平的田埂上,找不到指定的部隊,因為部隊初到,對這裡的地形、地物原本就不熟,加上戰爭期間即禁止喧嘩,也禁開手電筒,結果在湖尾的田溝裡亂逛,走了很多的冤枉路,幸好連指導員有口令,否則部隊早就開槍了。不過那時候心裡其實忐忑不安,說不怕是騙人的,只是在軍管之下,只有隨部隊擺布,根本就是把生命豁出去了。我們將彈藥扛到目的地之後,就被集合在那裡待命,然後將傷兵抬到後方,每天中午才放我們回家用餐,那時湖尾的傷兵也由我們抬到盤山的祠堂醫治,而且一連抬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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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警官實習日記
「我是問你會不會騎機車,你有在台北騎過機車嗎?」學長不理會我的回答,不太放心的又問。 「沒有耶!我只有在金門還有桃園騎過而已,不過應該沒問題吧!」我不太堅定的回答。 「那你可以自己一個人騎一台嗎,還是要我載你?」學長好心的問。 「沒關係啦,學長!相信我,我可以的。」我加重了堅定的語氣。 「真的沒問題嗎?」學長還是不太放心。 「嗯!」我只差沒有舉手對天發誓了。 「好吧!那我幫你借一台機車,你自己一個人騎一台好了。」學長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耶!萬歲!」我在心裡歡呼。「第一次耶!第一次騎警用機車耶!應該很拉風吧!」 我開始在腦中幻想起電影中戴墨鏡騎警用機車的警察,那酷酷的模樣。應該就像警察任務裡的成龍一樣帥吧! 以自認為很帥的方式戴上安全帽,發動機車,咻的一聲從派出所出發了。 一路上一直感覺有人盯著我看,尤其是當我和學長遇到紅燈,停在等待區時,我可以感覺到周圍不斷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我發誓,絕對不是我自作多情。我想大家應該都覺得非常新鮮,第一次看見女警察騎警用機車上街吧。 以似乎有點待磨練的騎車技術拐過一個個街口,穿越一條條巷道,奇蹟似的安全到達學長要戶口查察的地方。按了電鈴,應門的是一位嬌小可愛的女生。說明來意後,學長拿起戶口查察通報單開始寫起資料來了,而我這位菜鳥實習生就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無聊的左看看右看看。 「汪!汪!」一隻長得很像卡通家有賤狗裡那隻賤狗的小狗,忽然跑出來朝著我們叫個不停。 「你們是在這裡租房子嗎?」學長開口問這位長得很可愛的小姐。 「對啊!」 「麻薯(台語),不要叫。」小姐喝令那隻小狗。 「牠叫麻薯哦,好可愛的名字。」我提出了一個和戶口查察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對啊」小姐回答。 「那屋主是住在樓下嗎?」學長又問。 「好像是吧!」小姐回答。 「牠長得很像家有賤狗裡的那隻賤狗耶,有沒有很多人這樣說?」我又提出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對啊,蠻多人這麼說的」 「那平常這裡住誰?」學長真是厲害,完全沒被我的搞破壞影響到還記得正事。 「就我和我媽」。 突然間我的眼睛瞄到前方櫃子上有一隻很可愛的胖老鼠,正在轉輪裡跑步。 「牠是天竺鼠嗎?」我又問了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 「不是,是趴趴鼠」小姐回答。 「你媽媽在不在家?」 「她去工作了還沒回來。」 小姐好可憐,要回答兩種完全不相干的問題,她的腦筋應該很累吧! 「趴趴鼠,那和趴趴熊有什麼關係!」神經脫線的我又問。 「這我也不知道耶!」小姐有點為難。 「這張通報單你拿去戶政事務所,你們的戶籍地址就可以改了。」學長將通報單拿給小姐,起身準備要離開。 我一看也趕緊站起來,跟在學長身後準備一起離開。 「拜拜!」我對那位可愛的小姐揮了揮手。 「拜拜!」她也對我笑了笑。 於是我這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跟屁蟲,就又跟在學長後面騎著警用機車回到派出所。還好學長沒怪我礙事,雖然他可能會想,國家幹嘛浪費那麼多錢,去培養一個查戶口時查到動物去的警察。 一個月的實習時間轉眼過了一個禮拜,待在派出所裡看到好多令我大開眼界的事。像有時一天轄區裡就有七、八台摩托車被偷,有人只是幫老闆外送個東西,離開個不到半小時機車就被偷了。還有轄區裡有位精神異常的婦人跑到南昌派出所去,說總統把她的靈魂偷去了,要找總統要,南昌派出所的學長只好打電話要所裡的學長去把她載回來。有人手機被盜打好幾萬,有人信用卡被盜刷,暴力討債案件,傷害案件,家庭暴力案件,真是大案小案無奇不有。 接下來三個禮拜的實習又會發生什麼事呢?還真讓我期待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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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祠堂讀書的日子
回憶起小學的日子,有很多特別的滋味,那時教育資源無論軟硬體,普遍的缺乏,因此我依稀記得教室不夠,我曾經在金城(後浦)北門的林家花園的祖厝、南門許家祠堂、北門傅家祠堂讀過書。 我對林家花園讀書的日子,覺得還有很多甜蜜的回憶,因為那時花園裡種滿了林木,尤其有許多果樹,四、五○年代的金門水果是很缺乏的,因此課間或放學後,逗留在花園的時間特別的長,大姐年長幾歲,因此我那時常喜歡跟在她身邊,大姐有一群姐妹伴,像要治姐、珍治姐、麗仔姐都是最要好的死黨,我們一起採水果,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種樹莓,果實的顆粒小小的,長相黑黑的,外形帶點毛毛的,但是吃起來的滋味卻讓人特別的難忘,酸酸甜甜的,讓人齒頰留香,我個子小常摘不到,只有守在幾位姐姐身邊,等著她們採了分我一些,要不我就撿地上掉落滿地的果實。 那時如果採得多了,我們常常拿來洗一洗,用一些鹽巴搓揉,先把苦澀的味道去除,再用一些沙糖來醃漬,過幾天就有鹹酸甜的樹莓可以嚐鮮了;那時花園裡也常長滿野菜,像野莧菜、豬母乳、山薄荷等,那時母親有養豬,所以我們姐妹見到野菜,像見到珠寶一般的高興,常常放學要回家,我們就合力採滿一書包,讓我們家的仔豬可以飽食一頓,母親見了也是高興得很,因為看見仔豬膨膨大是養豬人最快樂的心聲了! 在祖厝讀書的日子,趣味可多了,那個年代的孩子,鄉野土味豐富,課間可熱鬧了,祖厝門檻高,又有前埕又有許多特殊的空間,可以讓我們這群天真活潑的孩子嬉鬧,在許家祠堂的日子,祠堂前有一大片廣場,我們玩起「顧關」、「救國」、「救兵」等遊戲,大夥兒玩得滿頭大汗,男生女生一樣跑跑追追,開心得不得了!常常玩得忘了要上課哩。 在許家祠堂讀書的日子,上放學那一段路,也是滿含甜蜜的時光,我家住在北門總兵署後方,以前我們都叫總兵署是衙門口,要上學常會經過,然後是舖石板的莒光路,再繞過城隍廟右前方的土地公廟,那條熱鬧的街,叫南門街仔,不知有沒有記錯,那裡有餅舖有茶店仔,有理髮間有雜貨舖,那裡人潮滿滿,我們總是邊走邊看,留連忘返;不過那時可沒有像現在的孩子幸福,口袋裡是一毛錢也沒有,買東西的樂趣,要等到自己入社會開始賺錢才享受到。 金城的巷弄多,所以那些在祖厝讀書的日子,我們常有機會走進一個巷子,再從另一個巷子鑽出,有時年紀小的我們也不免為之迷路,從傅家祖厝放學回來,常要穿過林家的玉蘭花樹下,再走入小巷才能回到我家,如果是五月,我常和玩伴一起在玉蘭花樹下,撿拾掉落滿地的馨香花瓣,裝滿口袋讓一身都是花香。 如今許家祠堂翻修得美輪美奐,而小時一直以為是林家花園的,長大了才懂得原來是傅家,現在蓋了一棟傅錫琪紀念館,而傅家祠堂依然是大家宅院,聽說子孫輩個個在社會上都十分出色,書香傳家,相信我們這一群在此朗朗誦讀的學子,多少也受到薰陶。 在祖厝讀書的日子,回想起來還真是充滿趣味;快樂的身影,好像重疊在昨天的日子那般鮮明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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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溪黃昏低唱
古早以來,浯江溪就那樣靜默低調流淌著 沿城的東門流向南門流向浯江溪口 白鷺鷥水筆仔的河口沙洲 流向泊憩船塢的夏墅落日防風林 流向內地遠航出口的同安橋頭 流向封鎖禁忌的金烈水道 解嚴以後,還政於民的浯江溪 已被截了肢斷了流,黃昏的浯江溪 少了潺潺委婉低唱,多了停車戛戛鳴響 新世紀鋼骨水泥斷代新頁不忍卒睹 沿著紅樹林水筆仔一路伸展流去 美麗海岸不再是禁忌,軌條砦已位移 萬姓宮香火仍鼎盛,燒金銀香客 來來去去,搶攤登岸戰事浪花沖去 戍守雄獅堡戰士撤防,戰爭不記姓氏 一如這裡曾經荒塚遍延,現在 闢成美麗海濱公園,海面銀光灑閃 三三兩兩遊客,誰記得它的晦暗? 白花花水濺千軍萬馬戰事只有流砂知道 然而,沙土削減,國土流失 一車車載走根本,載走古早以來浯島美德 木麻黃鬚根苦苦向沙土伸援 一如浯江溪低唱苦苦向大海仰望流去 海水日夜沖刷,浮出淒涼戰事 鐵子彈殼 砲殼,用來擦拭明日希望的槍柄 浮出明清秀端青花碎瓷殘片 刷洗出無名塚如風霜歲月磨難雕出的額 激盪了碉堡花崗磐石蚵石同安橋石歷史浪花 沿著浯江溪左岸,巍巍雄獅堡 一塊塊晚清民初墓碑石隱身於巨大 碉堡的牆顏,鬆漆成戰爭迷彩色 隱約可見的漢字姓氏不可考,誰來祭祀? 遑遑眾人姓氏不過來去如沙灘足印 潮汐最是無情,是時間最好的碑文 古早的古早,浯江溪就那樣嗚咽流淌著 穿過新世紀,遠洋夢的出口 聽聽歌舞昇平觀光新舞台 將要譜出什麼新曲? 二○○三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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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八二三那年
母女 望著嚎啕大哭的女兒,女子嘆了口氣,牽起孩子的手攀爬出幽暗的防空洞。 一爬出這簡單的掩體,她連忙帶著孩子低伏著身子躲到床板下。耳中聽著依稀的砲聲,嘴中哄著剛滿週歲不久的女兒,沒有人看到她眼中流出的濃濃哀傷。 眼前的老舊床板早已多處遭受蟲蟻啃咬蛀蝕,女子不禁擔心這樣脆弱的掩護能否承受砲彈撞擊。想到這裡,她抱著孩子的雙手不禁緊了一緊。 幸好孩子只是畏懼洞裡的黑暗,離開防空洞後漸漸也就不哭了。她忡忡出神,只怕女兒是餓了吧,這不會說話的小小嘴巴才會對著她一開一闔,像極了丈夫上次撿回的幼鳥。然而自己身上的乳汁早已枯竭多時,炮火中也來不及煮點地瓜湯餵食,她只好極力安撫女兒,輕柔地為孩子擦乾淚痕。慌亂中她只顧打理孩子,倒是忘了自己剛剛情急間也流下不少淚水。 女子輕聲地為孩子哼唱家鄉的歌謠。她知道洞裡的空氣不好,自也就不怪女兒一進入就哭。孩子本就沒錯,餓了、怕黑自然是要哭的,丈夫卻只是埋怨她跑出防空洞的舉動,多次嚷嚷著她早晚會給孩子害死。有時溫順的她幾乎要為此發怒,但她事後想想倒也釋懷。男人本來就不懂母女連心這回事,又怎懂孩子在窄小洞中發出的哀嚎,對她來說是多麼刺耳,又是如何一針一刀戳割她的不捨。 不過她知道丈夫的顧慮並非全無道理,砲彈本不長眼睛,更不會事先預告它的落向,前天村裡就有一位宗親在防空洞口被砲彈活活砸死。 在她出神思索時,有一顆砲彈擊中她居住的瓦厝左近。雖然落點距離家中尚有段距離,猛烈的砲聲還是令她的身子為之一震,她忙望向自己的女兒,亦考慮是否立刻逃回洞中。 女子懷中的孩子竟沉沉地睡著了。 她望著女兒熟睡的臉龐,不禁啞然一笑,彷若外頭不再有隆隆砲聲。明天是雙日,她要用捨不得吃的那點碎米為全家煮一盆地瓜簽稀飯。 砲火中的婚禮 「來了!來了!」丈夫對屋裡的妻子喊著。 「來喔」妻子牽著滿周歲半的女兒緩緩走出,這時在身旁等候多時的兩個兒子馬上迫不及待地衝出門外。 丈夫站在田埂旁遠遠望著他的二弟騎著白馬進入村莊,接著是四個大漢滿身大汗地扛著花轎尾隨在後。他感到褲子一陣扯動,原來是兩個兒子跑來拉他褲管。他低下身看到兩個兒子眼中滿是期盼,心中一熱就把孩子們一人一邊扛上肩頭,頓時兩個孩子樂不可支,興奮地對迎娶的隊伍大吼大叫。 妻子看著眼前的丈夫、兒子以及今天簡單的迎娶隊伍,心中既開心也難過,她開心丈夫終於盡了長兄責任,為其二弟完成終身大事;她難過時局如此艱辛,以致原本應該風風光光的婚禮,如今卻只能在戰事裡倉皇擇期完成。前陣子金門各地炮彈如雨般落下,好不容易炮火稍息,二弟趕忙在慌亂中選擇吉日以迎娶下聘多時的新娘。正因為局勢的緊張,今天的婚禮少了沿途的音樂、鑼鼓,也沒有搖曳生姿的媒婆,更談不上什麼場面;正因為八二三炮火之故,今天的婚禮一切從簡,一切以安全為要。 然而儀式雖然可以簡陋,聘金還是不能短少。她雖沒有機會入學,倒也懂得這些祖先傳下的規矩。依照禮俗聘金中的喜餅、豬肉、黃金都有定數規定,豬肉方面因為容易腐壞,倒是可以讓女方選擇食用數量,餘數依市價折換現金。為了籌畫二弟的婚事,丈夫和她已奔走多時,圈裡兩條養大了準備過年節的母豬自是無法倖免。 結婚是一家人的喜事,卻也往往令全家發愁,像她們這樣的貧苦人家尤其如此。她的丈夫是長子而公公早逝,早年家中的重擔便由丈夫自小一肩挑起。雖說長兄若父,這回二弟的婚事他再次獨力攬起,她心中難免嘀咕,但她曉得嫁入林家後,為丈夫分憂解勞也就成為她生命中天經地義的事。 迎娶的隊伍漸行漸近,她突然憶起當年出嫁時的種種情節。望著眼前丈夫因生活奔波而憔悴的巨大背影,她的掌心依稀又傳來一陣溫暖。八二三那天他們躲在床板下,丈夫緊握的厚實手掌就是這樣熟悉與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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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警官實習日記
「你在看我嗎?你可以再靠近一點。」不要誤會,我不是在拍廣告。而是當我這位別人口中一點都不像念警大的未來女警察,騎著警用機車在大街小巷裡繞來繞去,不斷有民眾盯著我看時,我心中一點點的感想罷了。 警大的學生在二年級升三年級、三年級升四年級的暑假,都有一個月的實習時間。二升三是實習員警,分配到各派出所,跟隨擔任警員的學長實習。三升四是實習主管,或依據各系不同的性質分配到各個不同的單位實習,也就是所謂的專業實習。像法律系到法規室,資管系到資訊室,國境系到航警局等。像我今年是二升三,理所當然的暑假就必須要到派出所去實習了。 菜鳥實習生天兵記事一 七月二號,實習的第二天。小雯子謹記學長昨天的教誨,今天會有分局的人來查勤,所以最好八點就要到派出所報到。七點五十五分準時到達派出所,閒閒沒事幹的我看了一下入口處的勤務表,天啊!我下午才有班耶!那我根本不需這麼早來,因為即使有人來查勤也不關我的事,我根本沒有勤務。那學長幹嘛那麼早叫我來派出所啊。 值班台的學長不斷接起一通又一通的電話,回答無線對講機,處理民眾的報案,忙的很,根本沒空理我。 「討厭,快無聊死了,可不可以找一點事給我做啊!」我心中暗想。 「你不是下午才有班嗎,幹嘛這麼早就來派出所呢?」突然有一個穿襯衫西裝褲的男生主動找我聊天。 「應該是派出所裡的學長吧!」我想。 「沒有啊!因為建華學長說今天分局的人會來查勤,叫我八點就要到。」小雯子據實回答。 這位看起來斯斯文文,心地善良,主動找我聊天讓我不至於太無聊的學長,接著就不再搭理我,自顧自的拿起值班台上的勤務表、共同勤務出入登記簿對照起來了,而我這位閒人理所當然的就站在旁邊看。 學長對完了,完全沒搭理我就走出派出所,天生神經系統連線速度較慢,甚至偶爾短路的我,在學長走出派出所的數秒後,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太好的念頭。我趕緊飛快的跑到一旁正坐在電腦桌前打筆錄的學長旁。 「學長,剛才那位穿便服的學長是誰啊?」 「幹嘛!」學長一臉疑惑。 「沒有啦,他是來查勤的哦?」我有點擔心的問。 「對啊,你不知道嗎?」 「啊!」我真想仰天長嘯,「你這個豬頭、白痴、大笨蛋,之前別人說你很單純很好騙你還打死都不承認,結果現在別人隨便一問你就露餡了。」我在心中暗罵自己。 「怎麼了?」學長可能看我一臉哀戚想要切腹自殺的模樣,有點擔心,才又追問吧! 「呵!呵!」好尷尬。 「沒有啊,就我剛才站在值班台那裡,那個穿便服的學長問我,不是下午才有班嗎,幹嘛這麼早就來派出所了?我就回答說,因為建華學長說今天分局會有人來查勤,叫我八點就要到。學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來查勤的人。」 「沒關係啦!下次注意點就好了。」學長可能看我一臉自憐自艾,所以不忍責備我吧。 我無限落寞的走回值班台,心中直嘆,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菜鳥實習生天兵記事二 警察的勤務有很多,像戶口查察、巡邏、值班、備勤、守望、交通整理等。像戶口查察就是要掌握了解自己勤區中的居民的居住情況、家庭成員背景,目的是要讓警察更深入民眾,親近民眾。大家應該也有碰過管區警察來查戶口吧!一天下午,當聰煌學長要去查戶口時,我就死皮賴臉的硬要跟去。 「學妹,你要跟我去查戶口嗎?」 「要,當然要。」我點頭如搗蒜。 「那你會不會騎機車?」 「我有機車駕照,是重型機車駕照哦!」我一臉得意。「所以我應該可以騎警用機車吧!」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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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吵架的藝術
班上小朋友吵架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在扮了「鐵面包黑子」,審理一件「誰先打誰」的「班暴」事件之後,我告訴小朋友,吵架也是一種學問,更是一種藝術,是需要學習的。小朋友一個個張大眼睛,用懷疑的眼神瞪著我,好似我同意「吵架」是一種正當娛樂,就像打籃球般的健康。我從他們的驚訝表情,竟也為自己驚人之語感到咋舌,因為,平時我最不擅於吵架,竟也有「一鳴驚人」的時候。 小時候和同伴吵架,老媽總是說:「小孩子吵架,狗咬狗──一嘴毛」,所以,和鄰居或同學吵架的「大事」,老媽向來都以「小事」、「無事」處理。長大後當了老師,也做了孩子的娘,方知大字未識一個的老媽,竟然也有睿智的一面。因為,小孩今天吵架,明天就和好,那是沒有什麼稀奇的。倘若家長再涉入小孩子的爭吵,只有使單純的事件變得更複雜而已,或「囝仔事起大人禍」,引起家長的爭戰,而兩個闖禍的主角,早就在現場一旁玩起手勾手、扮家家酒的遊戲了。 小時是掛「乖乖牌」有名的,要與同學、朋友吵架,那是有如鳳毛麟角般的難尋。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吵架,應該是小學六年級快畢業的暑假吧!導火線是「看不順眼」對方,就與同村的三、五個死黨成了一戰線,和鄰村的幾個女生成了仇敵。套句今天的流行語,叫做兩個「幫派」卯了起來,互不講話。這種情況若發生在上課期間,可能三兩天的功夫,大家的「忍功」就沒輒了,問題是湊巧是出在漫長的暑假,兩派人馬又不同村,所以敵對狀態就一直延續到國中一年級的新學期。巧的是我們這幫的一位同學,竟和對方一位同學被編在同班,開學後不久,有一天,我們的死黨跑來問我:「×××!我可以和她說話嗎?我們導師叫我和她握握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當時我竟不假思索,馬上用斬釘斷鐵的口氣回答她:「妳若和她說話,我們就不跟妳好。」後來因為兩個不同的班級,再加上課業漸忙碌起來,所以她有沒有「背叛」幫規和仇敵說話,我們有沒有把她「開除」,在我腦海中已不復記憶。這就 是小孩子吵架的模式。 長大後,吵架就不再是那麼單純的事了。大人一吵起架,雙方臉紅脖子粗的,就如兩隻豎起羽毛相鬥的公雞,這時比的是誰的聲音大?誰的肢體動作大?誰的牙伶齒俐?聲勢大的可能就會凌駕他人之上,聲勢弱的則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任憑對方在面前耀武揚威,卻不發一語。但輸贏就這樣決定了嗎?我想絕不是這麼單純,因這種最原始的吵架模式,總是無法吵出結果來,事情也總是未獲得解決,而兩人在心裡更可能因此而結下了解不開的「心結」,結局應是用「兩敗俱傷」來形容較為妥當。 若說吵架是門功課,用最原始方式吵架的人準是修不及格的。我常感嘆這門「吵架」的學分,我就是修不及格。因為每次遇到跟別人意見不合時,面對對方伶牙俐齒的雄辯時,我的嘴巴常如塞了個大饅頭,未語淚先流,真個是「欲還嘴,語未清」,最後的結局,就是如人說的「啞巴吃黃蓮」,還真不是「有理說不清」可以一語概括。 隨著年齡漸增,吵架的技術總不能沒有長進吧!現在吵起架來,氣是直了,但理仍是常說不清。待散場後,思前想後總是覺得仍有很多的懊惱,腦中不時浮起千百個「如果」,如果戲重來,我會:::::這樣還嘴;如果譜重唱,我會:::::這樣唱腔。可惜很多事情都不能歸零,更不可能從頭再演,尤其是吵架的事。 曾看過一部西片「鐵腕校長」,內容是敘述一位有魄力的校長被分派到一所糟透頂的學校。學生販毒、打架、欺侮弱小、:::::,置身其間的學生,簡直是毫無安全感可言,更甭提學習成效了。新校長來了,他展開魄力整頓學校,最後的結局,我想大家用鼻子也可以想到─學校煥然一新。這部片子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不是校長的魅力,而是其中兩人在吵架的情節。理念不同的兩個人,他們激烈的爭辯,讓人情緒也跟著高漲起來。但他們吵完後,竟出乎我意料之外,其中一個拍拍另一個的肩膀說:「走!一道吃飯去!」就像剛才沒發生一般,真是太神了!也太令人不可置信了。我想這就是「吵架藝術」的最佳典範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吵架」的事情發生。但要知「吵架」的重點在於「事」,而不在於「人」。 修「吵架」學分不及格的人,常常除了吵「事」外,連「人」也吵了進去。所以在吵架時若能掌握「就事論事」的原則,吵完架的兩個人,事情獲得圓滿的「溝通」,兩人的關係應該是比以前更親密才對,而不是形同陌路。所以不懂得吵架藝術的人,下回你若再跟別人吵完架後,還能拍拍對方的肩膀說:「走!一道喝茶去!」我想你的「吵架」學分就及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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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
三、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 台灣經濟奇蹟深為世人所稱道,然而是先有金門的軍事奇蹟,才有台灣的經濟奇蹟,如果沒有古寧頭戰役國軍的勝利,中華民國就不可能有現在的局面。民國三十七年徐蚌會戰失利後,國軍精銳部隊消耗殆盡,部隊士氣低落,共軍所到之處,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當時既無可戰之兵,亦乏敢戰之將。三十八年四月下旬中共軍隊渡江南犯,有如一股狂風暴雨,吹得天昏地暗,草木悲鳴,頓時人心惶惶,對國家失去信心,有如末日即將來臨的景象。國際間更認定國軍有組織的扺抗已告瓦解,實難以挽回失敗的命運,改朝換代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但至十月下旬,這種趨勢開始反轉,轉捩點就是古寧頭戰役,此役開啟了台灣五十來蓬勃發展的契機。 共軍南渡後,第三野戰軍陳毅即分兵圍攻上海,攻略浙江、福建各海口。福建方面由於新編的李良榮兵團尚未成軍,福建綏靖主任朱紹良亦因無兵可用而束手無策;該署於福州淪陷後移廈門,並由湯恩伯接任,但亦只能在廈門收容漳泉撤退的國軍。在混亂的局勢下,當然無法作有效的設防,所以廈門很快的變色。在金門的部隊,只有由東南長官公署派來的二○一師兩個團│「青年軍」駐守,還有由空軍散在各地守衛機場的警衛部隊編成的第四十師及第四十五師,共轄於沈向奎的二十五軍番號之下,再有第五軍殘部駐守小金門,加上由汕頭剛運來的十八軍(原屬胡璉兵團),統歸李良榮以二十二兵團司令官名義指揮,共同防守金門。 青年軍負責古寧頭至壟口沿線的防禦,自進駐後,即積極構築工事。原住南山村的李清泉先生回憶說:「當時(古寧頭)南山的駐軍是青年軍,中共登陸古寧頭之前,國軍要求南山的壯丁每天二十人及十匹騾馬輪流宿營,負責搬石料、木材及門板。古寧頭戰役前夕,氣氛已經非常緊張,國軍為防備中共來攻打金門,開始大興土木,構築防禦工事及碉堡,當時政府財政困窘,根本無力支援各項建材,國軍只好就地取材,向民眾征集建材,規定每戶必須繳交門板。」 據住北山村的李金純先生回憶說:「最早進駐古寧頭的部隊是青年軍。青年軍進駐後,就積極構工,尤其是廈門淪陷後,更是在海邊沿岸擴大構築工事、碉堡。當時的部隊很窮,根本沒有多餘的經費來購買建材,何況當時軍事緊急,只有就地取材。起先尚只是強拆房子的門板,稍後開始拆除民房,破屋、牛馬舍及柴房為優先拆除對象,那時由部隊逕行指定要拆除的房屋,然後由村長派工來搬運拆下來的材料,運送到目的地,交由軍方構築工事,那時的工事其實很簡陋,只是先挖一個土坑,上面蓋上門板或樑木,然後再舖上石塊、沙包而已。那時飼養騾馬的飼主就被集合起來,組成騾馬隊,負責馱運這些門板、石塊、圓木。」 「那時附近的村莊集合起來的騾馬共有五、六十匹,從早到晚馱運,一刻也不能閒,整整有一個多月,根本無法照顧家中農事,雖然每天午餐由軍方提供飯糰,可以免除自已吃的問題,每頭騾馬也發給一斗大麥,可以保持騾馬的體力;但早、晚兩餐仍得自行解決,何況家中尚有父母,均已年過六十,需要奉養,下還有多位子女,也需要吃飯,不能每天做白工。每次向負責帶班的軍官告假,都不能獲准。」 十月二十五日凌晨,共軍乘夜暗潮高之時,在古寧頭東西一點紅高地之間突破登陸,守軍二○一師青年軍於發現共軍登陸後即以火力迎擊,同時動員民眾協助搬運彈藥,住安岐村的吳五全先生回憶說:「那時我家隔壁就住著國軍的一個連部,槍聲響起,連部就派人在村內徵集壯丁,我在洞內也被他們找到,連我總共只有三位村民被找來幫忙,那軍人催促說:『牽馬!牽馬!要馱彈藥。』我心想:『麻煩了!要馱運彈藥,一定是要馱去戰場。』那時槍砲聲夾雜,我們內心都很害怕,帶班的軍人安慰我們說:『這些砲都是我們打過去的,不用怕。』話剛說完沒有多久,連部就被一顆迫擊砲打中,屋頂被砲彈削去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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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途咖啡館遇見自己
1、 對著時間的空轉。活。是不斷的被濾過剩出的一抹出場。午夜。我只想對一壺煮沸的咖啡。喃喃自語。 2、 樓上有人彈鋼琴。 樓下有人把寂寞和髒話一起傾倒在杯底。鄰座左派右派爭論不休。搖搖晃晃走來了李斯特。用滲水的藍調。把我的心撈走。 3、 性的濃度和七分滿的咖啡一樣的搐。痛。 4、 喝過的才算曾經滄海。 致命溫柔的醇香。唇溢入喉。有火的拿鐵。適合出差遠遊的人。午後。邂逅初戀。黃昏。一見鍾情。夜黑。準備回家的路上。她說。咖啡冷了。我得先去找柴火。 5、 羅特列克辭別紅磨坊尋取他的棲所。梵谷出走他的夜夜咖啡館找到濃烈的普羅旺斯。他們都在咖啡光影裡索取自己。 咖啡是火舌。咖啡是毒癮。咖啡是革命。咖啡是流放。咖啡是鄉愁。咖啡是三宅一生和卡文克萊永生披靡的黑。 6、 傾注我的苦的故事。緩緩在天氣預報與香草之中暈斜。侍者問我。要不要續杯。我惘惘的心搖搖頭。直視侍者黑眼圈的那些消費青春。想掉淚。 7、 只有三張桌面。主人常請假。 寧靜得駭怕。都是白的。臉。牆壁。聲音。吧台。表情。白到灰盡。這裡是詩的沼澤。這裡是心礦探求的悲喜取捨。 8、 密密麻麻的笑聲。在城鎮邊陲落腳。 有時候。我什麼都沒有。不抽煙。不讀詩。不喝酒。不幻想。只剩下笑。笑後。凝固濃縮在一杯無言的咖啡大千。 9、 不期而遇。孤僻。浪盪。沉浸。廝混。 誰也沒有誰。只有癡心。只有拋捨。出世入世之間。小小甬道。小小桌面。小小安穩。發現招魂藏身的家。沙特西蒙波娃維根斯特海明威周夢蝶白先勇黃春明們。療癒了曠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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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鋤禾日當午
小時候,我經常跟父母到下田頭收成芋頭,我記得當年「芋葉何田田」的芋田旁,有一座古早的吊塢,它長年扮演著汲起一桶桶沁涼、清澈的井水,提供爸爸灌溉田田的芋頭之用。 遙想當年的夏日,每天在晌午時分,媽媽時常會煮好了飯菜,要我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直奔下田頭,請正在田裡幹活的爸爸,稍事休息,回家先吃個午飯再上工。 有時候,山面的農事較忙,媽媽怕父親一時停不下來,也會細心的打理午餐,要我用具有保溫作用的「籃層仔」裝飯菜,叫我提去田裡給爸爸吃食。由於下田頭所處的地勢較低,加上它正位於太武山花崗岩的餘脈之山腳下,灌溉用水異常充足,所以,在此種植需要「濕田」環境的芋頭,常有好收成;不僅我家種植,左鄰右舍也都跟著種了起來,放眼望去,一幅幅碩大芋葉的栽植物,盡收眼底,蔚為壯觀! 在下田頭西南方的不遠處,就是我開基始祖的故居,也就是我族宗祠的所在地,在這一帶,也是我小時候賣油條,時常會流連徘徊的地方,在賣油條時,我時常會發現,這一路上的兩旁雜草、矮籬間,常見斷簷殘瓦的遺跡,有時,我也會隨手撿起一片片的殘瓦,然後,重重的擲向沒有人跡的遠處,一來覺得好玩,再則,可以順便訓練、訓練自己的手勁兒。 清樂宗長在世時,我曾多次聽他講古,他說:「此地在明、清兩代,有我族人定居。」從我所撿拾的斷瓦殘片當中,不難發現,此地在幾百年前,應該曾經住過人;可惜,從民國五十年到現在,由於時間又向後推移了四十幾年了,當年,還俯拾皆是的斷瓦殘片,現在,想在原地找尋一、兩片,怕是要折騰上一些功夫,才能如願的。 下田頭,是戰績顯赫的戰車營駐地,我們小時候,拜戰車營的將士們,曾經在古寧頭大捷等重大戰役,立過不少汗馬功勞之賜,所以,在那個星期假日娛樂場所、節目奇缺的年代,只要金門放映首輪的勞軍電影,絕對不會漏掉戰車營的,所以,我們拜地利之便,時常沾阿兵哥的光彩,和他們同場、同步觀賞只有金防部等少數單位,才能享有的禮遇和尊榮。 軍愛民,民敬軍的優良傳統,此處,又是一個顯明的例子。 在放映過的電影名片中,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鬼片「辛十四娘」,記得女主角是汪玲小姐,她因為在此部片子的精采演出,博得觀眾的喜愛而享譽影壇,其中,有一幕:汪玲之先生的朋友,見她長得貌美,意欲圖謀不軌,並試圖染指時,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她卻立刻把自己變成一塊硬梆梆的木頭,木頭上面並且血淋淋的寫著「朋友妻,不可欺」的警句。 至今,此幕狀極驚悚及極富教育意義的鮮明影像,仍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海裡,久久不能忘懷。 關山、林黛、胡蝶等巨星,他們所主演的文藝愛情名片,有一部改編自名作家王藍先生名著的「藍與黑」,也在下田頭放映過,在這邊上演過以後,幾乎要等上一整年,才能在地區的其他戲院裡看得到,可見「首輪電影」的名號,絕非浪得虛名! 張美瑤小姐所主演的「梨山春曉」,雖然開演的時間已晚,因為時常會接在擎天廳之後,往往要到很晚、很晚,才能符應、答謝觀眾的盛情,但由於是首輪的電影,讓人「癡癡的等」上半天,雖然是辛苦了些,但是就我們來說,也算是值得的、應該的。只因為,我們每一次看完電影,都有值回票價、意猶未盡、餘音繞樑的感覺! 從過往的種種,讓我從中更學得知福、惜福與感恩的道理。 不是嗎?在我們生活的週遭,不是有許多值得我們感恩的人與事?它們不都值得我們把它們發揚光大?我是一個極為平凡的人,我感念昊天罔及的父母恩,也感念保家衛國的駐軍恩;雖然,駐軍不是特定的對象,但是,並不影響和妨礙我對它們的重重思念與無限感謝。 下田頭,哺育我長大的故土;父母親,撫養我成人最親、最親的長輩;戰車營的官兵們,提供我少時回憶的暖房與溫床;我同時感謝你們,感恩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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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白水水湖春夢裡的蒼澤和春枝真心相愛,卻因門不當戶不對無法結為連理,那種時代,是否也有這樣的悲劇? 而阿明初次返金時,當他一腳踏進廳堂卻見阿公的照片已和父親的照片一同懸掛在廳堂的牆壁上,時間過去了,可是自己生命的缺憾卻與日俱增而無法言喻,夏日花開,陽光普照,照片都已經泛黃。阿明先是關掉無人觀看的電視,屋外的陽光一點一點從樹蔭間淋下來,在他的褲子、肩膀,和提著行李的手上。金枝嫂見阿明回家,又驚又喜:「阿明!你回來了?怎麼沒先寫個信回來……」阿明只想到,當初在碼頭,阿公說:「聽說坐船到台灣要一暝一日呢!」於是對於阿母的問話只喃喃的回答說:「人都回來了,還寫信做什麼?」 關於蔡良善他緩和的訴說著自己的一生,從他們的身軀,你可以發現一份城市人罕有的謙遜與拘謹,讓你從容的拜會和訪談就這樣輕易的啟動,他將從日本人踏上金門到古寧頭一役結束畫下一道切點,覺得自己是在民國四十多年以後,才覺得日子慢慢好起來的。 影片字幕打出在毛澤東的︽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中提及,毛澤東砲打金門只是想觀察美國的反應,這是一場賭博,也只是一場遊戲……(節錄),原來,這樣多的軍民只是折損在一場天大的玩笑裡,許多流離失所,生離死別都是葬送在一個有心無意的惡作劇般的玩笑裡,人生啊!可不像走進了前方無路的迴廊裡,可不是走不上去還可以折回來。 唉!痛苦啊,人生啊,誰能說得清?儘管片中人的劇情與他們的現實身份紀錄片交替播映,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入情入理,那樣的時刻讓我動容,儘管老人們大多只是百感交集的坐在那裡,而那些個刻苦而且艱難的大年代歲月彷彿近似昨日,但他們已經為那段歷史默默的做了最佳的見證。 最後,我僅以淺白的些許字句,敬致金馬,文兮誠兮,千年不移,以我手裡的筆。並且致上所有經歷那段苦難歲月的金門鄉親們一句話,此話在吳鈞堯所撰的︽情與愁︾中也有提到│也許,我們是該走出悲情的時候了,用「情」去替代「愁」吧!用「情」與體諒「愁」吧!博達華商業廣告總裁凌來誠就曾說過一句話,「要成功,不是比誰錯得少,而是比誰復原得快」因為,成功之道就是從挫折中很快站起來。 寫下這個故事,願與天下與金門有情人共同分享。 註:本文劇本情結部份已獲董振良先生同意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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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
也許 是那朵白雲 天空才藍得美麗 因為短暫 因為無意 卻難忘記 每次想起你 心還微微嘆息 你是我生命美麗的插曲 寂寞啊 變成了主題 在人來人往的 時間海洋裡 我常想起你 是否我也是你生命中的插曲 只可惜 在你際遇裡 回憶總是太擁擠 而我的愛情 好像 那朵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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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生態筆記》來自海洋的獵殺行動尾斑圓顎針魚
初夏時分的海口溼地,每當海水退出陸地範圍時,露出了叢林般的紅樹林族群。隱藏在紅樹林下的生物群集,豐富多樣。一群滯留島嶼的鷸科,奔走在原野似的綠色灘地上,到處覓食。寧靜的海口,一幕幕的殺戮戰場、殘酷的野地求生記不斷的重複上演。河海交界之際,點點白鷺聚集,沿著僅剩的小河道,亦是獵食、亦是遊戲。 約莫2、3小時過去,鷺鷥群慢慢往內河移動。這時才恍然,海水又再次反撲陸地。由漁塭排水口流出的水流,與幾塊花崗石塊撞擊,激起小型激流。幾團黑影,在花崗石所構成的小礁岩間游走。這幾團黑影是由不知名的小魚群所構成的,時而在激流中逆衝,腹部乍現銀光閃爍。岩塊上幾隻來不及鑽回泥洞中的彈塗魚,慌張的左顧右瞧,瞪大的雙眼更是逗趣。 寧靜的空氣,被水流中黑影的騷動打破。由小魚群構成的圓形黑影,彷彿被利針戳進。魚群從中間分裂成兩團後,再次凝結,但凝結後的黑影又馬上被劃開。魚群遭受攻擊!原來隨著潮水悄悄上漲,海洋中的獵殺艦隊,已經無聲無息地潛進這歡樂天地。 或許讀者以為,深海中鮪魚、鯊魚之流的狂暴殺手,才會對魚群展開殺戮行動。電視鏡頭中,幾條大型鮪魚、鯊魚圍繞著鯷魚群等,在魚群之中來回追擊;這種景象千百年來每一天的漲潮時分,在這小小的紅樹林天地中也不斷的進行著。而每一次的獵殺行動部隊,則是由4│8條不等的「尾斑圓顎針魚」所組成的獵魚小組。 關於「尾斑噪顎針魚」的紀錄並不多,只知道牠們主要是分布於印度洋至南海一帶。但「顎針魚科」的族群的分布,則廣佈於世界各個海域,西方人管牠們叫「麵條魚(needlefish)」。顎針魚科的外型可想而知,就像一條條的麵條。不過,本地人也常常將它們誤以為是另一種被稱為「水針魚」或稱「水尖」的鱵魚。水尖魚是屬於常見的鱵魚科(Hemirhamphus),並且也常是桌上的佳餚,大多數是一種名為星鱵(Hemirhamphus far)的魚類。水尖的身體狹長、略扁,鱗片細小、眼睛大、下顎很長,背部的顏色淡黑,腹部是銀白色。這種魚與筆者今天要介紹的尾斑圓顎針魚,還是有明顯的差異。 尾斑圓顎針魚的學名Tylosurus stronglurus,體長約1│2尺。從學名就可猜測出牠們的模樣,名字有強壯的意思,表明了牠是個十足的狠角色。關於牠們在海洋中的生活情形,筆者無從知曉。但筆者倒是可以描述這群獵食高手橫行於紅樹林間,無往不利的終極殺手模樣。尾斑噪顎針魚,身體呈圓柱條狀,身體的背部、腹緣平直,並延伸至魚尾才縮小。尾鰭上有一個大斑點,因此得名。上下顎狹長,且上下頷齒強大,眼睛大而明亮。背鰭從身體尾部延伸上來,並與臀鰭對稱;胸鰭的位置較高,尾鰭圓平。魚背略呈淡藍的綠色,與水色相近,從上方你很難找到牠的行蹤,具有天生的保護色。而且,牠們的骨骼發達、強而有力,即便在急流的衝擊下,還是可以看到牠搖晃尾鰭,輕易地扭轉行進方向。 綜觀尾斑圓顎針魚的構造:長嘴、利齒,讓牠們可以輕易的咬住獵物。眼大而明亮,則讓牠在急流所形成的混亂中,還可以視若無阻。身體細長、流線,骨骼堅硬,這些都讓尾斑圓顎針魚游速更快,可以在瞬間發動致命的一擊。與水色一體的體色,讓牠可以肆無忌憚的進行獵殺行動,而不必太過顧慮來自水面外的「天外敵人」。 尾斑圓顎針魚以三、五條成一群,順著潮水而上,到處覓食。牠們的攻擊對象,通常是由小型魚所構成的小魚群、受困礁石上落單的彈塗魚等。筆者就曾經目睹,三、五條尾斑圓顎針魚,圍繞著一群小型魚,進行獵殺行動。有時為了越過由排水口附近的急流,牠們會先游到急流的頂端,再橫越急流,最後在水流的帶動下,正好可以接近魚群。筆者也曾經看見幾隻尾斑圓顎針魚,圍著礁石四周靜待海水漲高,就等著受困礁石上的彈塗魚被海水淹沒時,瞬間發動致命的一擊。通常速度快的精準獵殺者,就能享有美食大餐。這樣的獵殺行動,每天上演在潮水上漲時分。 每當潮水緩慢上漲時,幾條細長的身影總是在波光粼粼之中,無聲無息的來回巡弋於紅樹林之間。如果讀者有機會目睹這大自然的驚異奇景時,請暗自喝采;切莫鼓譟歡呼、或從中作梗。畢竟人類是所有物種的天敵,即便如尾斑圓顎針魚這類的天生殺手,也難以與人類抗衡。雖然這類魚的骨粗、刺多、肉色青綠,很少成為人類的桌上佳餚。但隨著沿海的污染、環境的破壞,相較讀者年幼時所看到成百上千的壯觀,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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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碧山靶場憶當年
從我懂事的時候,碧山靶場就存在了,我的家鄉東珩就在附近。記憶中,不管白天或黑夜,日復一日, 、 聲不絕於耳,再加上單打雙不打,子彈聲與砲聲伴我度過童年時光。 小時候,來自美人山或井仔堀,或其它地方的部隊,常常經過我們的村落到靶場打靶;雖然爸爸的個性內向,不善言辭,但心地慈悲,見這些遠離家園的阿兵哥,為了保衛台灣復興基地,來此當兵辛苦出操,特別在村口擺了桌子,天熱時奉茶,天冷時就煮薑湯。因此祇要部隊換防,爸爸就會接受敬軍模範的表揚。碧山靶場一年四季都很熱鬧,村落有生意頭腦的嬸嬸們會帶花生、冰棒去叫賣,我也想賺點零用錢,有次學媽媽煮了石花冰,偷偷帶到靶場兜售,那時大約七、八歲左右,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賺錢。如果這件事,讓地底下爸爸知道,他一定會很生氣,把我痛打一頓,他認為我們怎麼可以賺阿兵哥的錢,這些錢是他們辛苦存下來,準備反攻大陸時,好帶回去孝敬他們爹娘用的。 有一次,好幾千人的部隊,從四面八方湧入靶場,好像是整旅或整師,因為有人要被槍決;他們也許是想大陸爹娘想瘋了的「北仔共」;也許是台灣兵不適應金門,藉酒澆愁而違反軍紀;也可能犯了什麼大錯。印象中,讀安瀾小學的時候,每年都有槍決的場面,靶場總是充滿肅殺之氣;弄得我們也害怕犯錯,所以撿到宣傳單會趕快交給老師,惟恐被當成匪諜,那可不得了;不記得是初中或高中,繳美術作業時,我興高采烈的畫了一幅日出的畫,老師認為是東方紅,有為匪宣傳的嫌疑,狠狠的教訓一頓,為此擔心失眠,從此喪失了對繪畫的興趣,美術作業都是隨便塗鴉了事,以免惹禍上身。 讀小學的時候,穿越靶場到安瀾國小,約五、六分鐘就可抵達,但打靶時就非得繞過部隊後方,要多花兩三倍時間;同路徑的尚有西吳、東山前、西山前及山西的同學;但小朋友可沒有那樣老實,常趁衛兵不注意的時候,從靶溝穿越過去,那可真是有夠刺激,連續不斷的子彈在頭上飛過,十足的震撼教育,槍林彈雨的滋味,我們很早就在碧山靶場領教過了;偶而也會從靶後方匍伏前進,這些都是到學校向同學炫燿的英雄事蹟。我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師和爸爸,他們當時若知道我居然穿過靶溝上學,恐怕早就被吊起來痛打好幾頓了。直到有一天,聽說碧山有頭牛被流彈射死,也有人受傷,從那之後,我們才乖乖地從部隊後方上下學。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部隊打靶,碧山靶場兩旁的碧山與東珩村民,會各據一邊,待中午暫停的時候,兩邊一湧而出,開始挖子彈,因為那些都是寶貝,可以賣錢的;夏天如此,冬天亦是如此,我們的行為,影響了打靶作業及安全,看靶的衛兵就禁止我們去挖,兩村為了挖子彈,也會起衝突,為了不傷和氣,村裡的人會錯開時間,有的選在大雨天挖、或大太陽底下挖、甚至在月光下挖;挖子彈居然成為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尤其國小繳營養午餐的時候,媽媽更是非挖不可,這真是戰地金門的奇蹟之一。子彈挖出來後,先用水清洗、晾乾收存起來,住在蔡厝同學的爸爸會定期來收買,他常挨家挨戶的問:有槍子倘賣呣?同時也收購砲彈片。這是五十年代金門最獨特的一行。 子彈之所以值錢,是因為子彈殼及子彈內的錫可以還原,我們更好奇裡面到底還有沒有其它重金屬,所以也會敲子彈,這可嚇壞學校的老師及家長,學校常三令五申的宣導,不能敲子彈、不能去挖子彈、不能去撿子彈,總認為學校在騙哄我們,說什麼有人的手臂炸斷啦,哪個人眼睛瞎掉了。為了多賺點錢,我們照樣去挖、照樣去撿;讀初中的時候發現有位同學左手殘廢;在淡水流浪成名的「金門王」,眼睛因為敲子彈炸瞎了;怪不得小孩無知好奇,環境如此艱難,無可奈何,溫馨可愛的家鄉,是個不定時爆炸的子彈庫。 靶場除了軍用外,每年民防自衛隊訓練的時候,也會到靶場打靶,參加的居民有些是神槍手,爸爸也是,他們會自設一個目標,擊中的話,晚上休息的時候,就要請客喝酒了。 靶場在兩年前才停止使用,春來時平坦的草原上,待宵花開遍靶場,許多黃牛悠哉悠哉的吃草,憑添無限優美浪漫的原野風光;牛兒不曾知道,過去的這些辛酸往事;過往的遊客更無法想像。我不知道碧山靶場將來會如何,祈願故鄉未來,能如這片清風吹拂,芳草連天,黃花燦放的靶場,生機蓬勃,美麗煥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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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
一、前言 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板蕩,國軍進駐金門。金門轄地除本島外,原包括大嶝、小嶝、角嶼等均不幸淪陷。目前除本島外,尚轄有烈嶼、大膽、小膽、東碇、北碇、草嶼等地。金門本島與大陸僅一水之隔,一般只在五、六千公尺之距,最近者只有二千多公尺,而且金門列島逼處於大陸之圍頭、蓮嶝、廈門、煙墩山區三面包圍之中,這些地區的高地多在一百至二百五十公尺之間,對金門形成「瞰制」之形勢,所以就戰略而言,金門實易攻而難守。但自三十八年的「古寧頭戰役」以來,經歷了「大、二膽戰役」、「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六一七砲戰」,金門均能屹立不搖,除了國軍的英勇奮戰外,軍事當局在金門地區實施了民防組訓,全面動員民眾,平時負責軍勤任務,戰時支援軍事作戰,將民防體系納入戰時的系統之中,採取軍政一元的領導,軍民合作,所以能發揮統合戰力,應付中共隨時的挑戰和強大的武力威脅。 然而金門民眾對國家的犧牲與貢獻卻鮮為國人所知悉,而且隨著兩岸的和解,金門角色從反共的前哨變為兩岸溝通的橋樑,前輩的英勇事蹟,民眾沈重的負擔亦逐漸為世人所遺忘,即使是本地的年輕人對於本地的歷史,能詳悉其情者已寥寥可數,更遑論其他地區的民眾。這種現象要歸咎於三個原因:一是威權時代的影響,儘管兩岸相關的戰史汗牛充棟,但官方強調的都是軍隊的英勇,較少論述民防部隊的犧牲與貢獻,更不敢呈現金門民眾沈重的負擔。二是戒嚴時期的限制,言論沒有自由,不但民眾不敢談論,即使是號稱民眾喉舌的媒體亦不願輕易碰觸這塊禁地,有系統的蒐集、整理更是稀少。三是軍事保密的結果,金門位處戰鬥的前線,戰爭隨時可能發生,軍方基於保密的理由,將民防有關的事物均列為軍事機密,公文書列為機密,定期焚毀;民防史事亦被列為軍機之列,這種現象可以從縣志的修纂得知其梗概。民國四十八修撰的縣志,有關民防的部分只有五行字;民國五十七的縣志,有關民防的史蹟只有短短的五頁,而且偏重於制度面的說明;至八十一年修纂三巨冊的縣志,對民防的事蹟已有相當篇幅的陳述,但偏重於五十七年以後的史事,甚少論及五十七年以前的史事,而且五十七年以前的史事,只抄錄了二段文字應付了事,不但過於簡略,而且史事倒置,無助於了解過去的史實,反而造成更大的紛亂。 金門地區實施的民防組訓,前後長達四十餘年,民防體系的建立,組織的健全,民眾的訓練和動員,一直是地方當局最重要的工作。然而民防體系如何建立?民眾平時如何訓練?戰時又如何動員?或許在組織建構上容有檔案可資參考,但實際的運作情形和執行的成效都沒有檔案保存,特別是基層鄉村的動員和民眾的感受更不可能有資料留存,因此口述訪談成為保存史實的重要方式,但當事人正快速凋零,因此搶救歷史的行動有必要儘速展開。 民國九十年元月本計畫開始執行,實際訪談的大部分工作由筆者負責,訪談分從官員的角度和從民眾的感受來觀察探討。目前訪談已暫告一段落,第一集專職幹部部分已經出版,茲將訪談口述資料歸類,並蒐集相關史料,重新編排,仿記事本末體例,設題為綱,以訪談口述資料及蒐集之相關史料為緯,重行整理,用以重建這段失落的歷史記憶,以備金門將來修史之參考。 二、金馬台澎「生命共同體」 金門古稱浯洲,舊名仙洲,又有浯江、浯島、浯海、滄浯諸別稱。金門開發很早,從貝塚發掘,考古學者推斷金門在史前時代即有人類居住。金門縣志的記載,金門之開拓可追溯到晉代,中原人士為避胡禍來浯洲落腳;唐朝陳淵率十二姓牧馬於此,百姓逐漸繁衍;南宋理學大師朱熹曾渡海來金門講學,自此金門文風鼎盛,人才輩出,有「海濱鄒魯」的美譽。 金門與台灣的關係,明朝以來即相當密切,台灣開拓,閩人東渡。鄭成功自料羅灣發兵光復台、澎,追隨之金門先民為數甚多。如「開台進士」鄭用錫為金門人,「開澎進士」蔡廷蘭為金門移民的後裔。又如鹿港與艋舺現仍留有金門會館的古蹟,新竹市尚有金門厝的地名等;足見金門、台灣實血脈相承。因此台灣民俗大師林衡道稱金門為「台灣住民的故鄉」。 金門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金門」即因其地理形勢「固若金湯,雄鎮海門」而得名。自宋至清,均在金門設置重兵以防邊患,而固海疆,例如明代大將俞大猷即曾在此鎮守。在台灣的歷史發展上,金門曾數次扮演關鍵角色,第一次是鄭成功以金門為根據地,登陸台灣,趕走荷蘭人;第二次是清將施琅取金之後,跨海降服明鄭。緣因廈門是深水港,吐納量為一百萬噸,便於軍隊集結,便於運貨發兵,運兵運糧朝發夕至,惟金門位於九龍江口,扼住閩廈咽喉,敵對一方重兵鎮守金門,廈門即形同死港,無法對外交通。抗戰初起,盧溝橋事件在民國二十六年七月七日爆發,同年十月日軍即派兵佔領金、廈,目的即在屏障台、澎,由上述這些史事可知,金門地理位置實攸關台、澎的安危,其重要性由此可知。 民國三十八年起,兩岸隔台灣海峽對峙,台灣海峽似若天塹,然而就事論事,並非如此,因為台灣四面環海,中共可以從四面八方進襲。尤其是政府播遷台灣初期,台灣的軍備只有大陸轉進而來的一些兵殘械寡的部隊,欲固守台澎真足堪慮!幸而古寧頭大捷,阻擋了中共犯台之路,國軍在金門立定腳跟,台灣才得以撐到韓戰爆發。往後金門還經歷過多次的戰役,均能屹立不搖,憑著金門在前方捍衛大門,台灣才能致力於經濟發展,政治民主化,金門對於台灣的歷史發展實居於關鍵的位置。 中國歷史上的分裂時期,每次南北對峙,常有人歸諸於長江天險,然則長江若為天險,何以南北朝後有隋朝的統一;長江天險依舊,但形勢大有不同,知名學者薩孟武曾就此問題提出解釋,他認為南方欲保有政權,必要先保有江北的軍事要地,若長江北岸的軍事要地一失,南方政權亦不保;因為長江數千里,北方可以隨處進襲;長江天塹之說,其實是南方必須保有長江北岸的軍事要地,長江才得稱為天險。 台灣能夠和中共隔海對峙,憑藉著是台灣海峽,而關鍵在金門和馬祖,因為海峽的另一端有金門和馬祖重兵駐守,使得台灣海峽有如內海,在中共未擁有中長程飛彈之前,金馬外島的存在加深了作戰的縱深,也提供了備戰的緩衝時間;在我國未購置長程預警機以前,金門和馬祖更成為偵測中共兵力調動的最佳觀測站。金門與馬祖在閩海南北防衛,形勢上互為犄角,拱衛台澎,金馬遂成為台、澎的屏障;金馬台澎也成為「生命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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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場文化
人們總覺得買菜是女人們的事,其實個中有很多有趣的事,早上到菜市場可以跟朋友打招呼、吃燒餅油條、瘦肉蛋花粥,黃昏後逛夜市可以撿便宜、呼拳喝酒吃路邊攤、再來個囃冰,真爽。這一切隨各人喜好鋪陳在市場空間,從夜班飛機往下看,成為一齣人生啞戲,有趣!有趣。 前天到金城東門市場逛街買幾包花生米配茶,回來途中就在想家鄉空氣好、景色宜人、東西便宜,若有一個美好的購物市場就更美好,就像幾年前去日本,那個鄉下市場留給我深刻印象;清潔明亮、親切有序、空氣清新。就像金門這次抗SARS一樣作的很好。我們金門人血液裡都流著一股驕傲,因為我們都做得到、做得好。祈禱每一年回家鄉都有一美好市場供我享受購物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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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這本書中僅有唯一一張他的大阿明的照片,就是一臉茫然坐在飯桌上聽阿公與母親討論阿遠嫂去台灣,還有年輕人都要去台灣的那一幕,那樣不確定的一張定格照片,我始終感覺像是一首詩,是連他自己本身都說不出來的情境,即使多年之後,我們相識,當朋友問起他讀完書以後到底要做什麼的時候,他仍是像十六歲,高職二年級的時候,一樣的茫然。 飾演金枝嫂的黎明玲是金門縣政府的員工,我應該這麼說,如果你不是那種浪漫愛玩的人,在金門又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這裡確實很適合終老,而她說,她喜歡那樣親近的感覺,不像我們台北人,總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私生活裡有某些部份你就是不能參與。她說台灣大,好像那兒是繁花似錦的溫暖南方,交通便捷,但是容易塞車而且噪音很多,不像在這兒,出個門一會兒目的地就到了,出去回家都花不了太多時間,相對的,你也不能拿塞車當成上班遲到的藉口,像我都得老實的抓抓頭說:「我睡遲了,馬上過去」。但這裡確實是個適合成長、適合終老的地方,其實,人類的努力不就是在找這樣一個地方的嗎?像金門這樣一個不用追星逐月的地方,白天,舉目皆風景,你擁有一片向陽的風景,晚上抬起頭來,你就可以看到一閃一閃的星星,我相信站哨的阿兵哥在兩個小時的哨兵中,看到的流星足以許下心中所有的心願,只是,我們似乎是常常努力錯了方向,因為問起大阿明和小阿明,都覺得台灣比較大,比較好,是不是這樣?我也不知道,儘管我是從那邊最繁華的城市過來的。只是好像,毋論時代如何進步,安於現狀的人太少,披星戴月不斷追逐求新求變的人太多,於是人們似乎永遠都無法掙脫追逐的枷鎖。 終於,現實生活與劇中的阿明確實都在十八歲時離開了金門,我很高興認識他,沒有想到,在邊閱讀邊書寫的情況下,現實生活中,我竟然真的認識阿明,我也知道他有一個喜歡好久好久的女生,她在金門,但是從暗戀她到表白都要放在心裡千折百轉的他來說,我真覺得不可思議,但實際上,我認識的大阿明他確實是一個十分害羞的男孩,我很高興,我的城市,沒有污染或是帶壞了這個男孩。 境頭最末,十八歲即將離金的阿明與金枝嫂並肩走著,金枝嫂囑著阿明把剛求來的平安符掛上吧!阿明楞了楞,補進了自己的聲音:「喔!」老人家們總是這樣的,也總是迷信的,他們相信子孫們脖子上的平安符可以讓他們活的平安而不涉入危險,他們母子倆經過許多已點起「照路燈」的人家,讓我讀出那應該是農曆七月。 這一趟上台灣的路是由不放心的阿公領著他去新頭碼頭坐船的,阿公一直都是最煩惱祖宗留下的祖田沒人可以耕種的人,但是現在的他讓阿明覺得自己獲得一種溫柔的理解,堅定的支持,阿明自己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溫柔竟有著這麼大的力量,並且給他勇氣去一窺吳鈞堯筆下那個中原的所在,原來,溫柔竟然可以到的了這麼遠的地方,我和阿公都是一臉男性的堅強表情,我讀著,一瞬間,覺得幸福升上來。 後來,阿明看到歐陽麗芬(阿芬)和一個阿兵哥手牽手的也來等船,意外遇見了阿明跟阿公,他們倆的手不好意思的分開了,但後來阿明和阿公不看他們了,阿明只偷偷的瞥她,看到她輕輕搥了一下阿兵哥的肩頭,又哭又笑的,撒嬌耍賴的模樣,她聽他說的時候,她微笑的聽,顯得溫柔而理解,阿明輕笑了一下,這舉動一點也不像是他小時候認識的那個阿芬。看他斯文秀氣,談吐不凡,彷若是腹中有書氣自華的一股氣質,也許他們是真心的,他也會善待她的,不過據說阿芬的媽媽不同意,阿公說:「嫁那麼遠,免講也不答應。」阿明突然想起小時候玩剪紙遊戲時,她握剪刀的方式,也想起那時她和弟弟阿寶搶打火機的情況,歷歷在目啊!但那個時代,女人有能力嫁個好婆家比有能力謀生重要的多了,不是嗎?那嫁去哪兒,真的有差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