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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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遠方有戰爭
如詩人余光中所述:「如果遠方有戰爭,我該掩耳或坐起來,慚愧地傾聽? 應該掩鼻,或該深呼吸難聞的焦味?:::」遠方的戰爭在波斯灣,在巴格達,在巴比倫,那曾號稱中東最繁華的「肥沃月灣」。拜媒體所賜,我們被迫幾乎二十四小時參與這場戰爭,無法置身事外,因為人性憐憫的本能,遠方陌生孩童的缺手、斷腳,不停地拍打麻木的神經末梢,直到情緒漲滿沸騰。 這塊,在這塊也曾滿天烽火的大地,在自家兄弟無情的射擊下,這小小的面積竟然也能承受五十餘萬的砲彈,儘管在「單打雙停」的孩堤歲月裏,荒唐地與兒時玩伴比賽誰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防空洞,誰就贏得冠軍勝利,還有競相撿拾砲宣資料之後交給校方的榮耀,孩時種種無知、荒唐,如今想想不覺莞爾,也許正因「孩時不知愁知味」吧!不懂得戰爭應有的容貌與恐懼,所以恣意從容地把它當作一場活生生的遊戲,而無視大人眉心微蹙的弧型。 此外,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項制度,在夜裏沒有童話裏會出現的虎姑婆,有的是偕同村里幹事登門造訪的軍人,除了讓孩時的我無法一覺到天明之外,還東西張望地對造名冊,這樣子的經驗,每每使我對空間有著強烈的不信任感,這樣的不安延續到赴台求學的日子,回到獨處的宿舍,總會想著是否床底下躲著不知名的逃兵或逃犯。對空間產生懷疑,是孩時不愉快的回憶所打造的「心靈黑洞」 │心理學的黃天中教授如是說。 誠如亞弦在<如歌的行板>:「觀音在遠遠的山上,罌粟在罌粟的田裏。」遠方的觀音保佑不了戰火下的孩子,因為滿地人栽的罌粟淹沒觀音慈悲的善。 也如華倫斯坦的世界觀│核心國家以經濟、資本、甚至武力左右了邊陲國家、半邊陲國家的強弱及發展,以自訂的遊戲規則領航這個世界。我們很明白這是無法改變的國際現實與實力,但是不願意因為無力而沉默,因為沉默而默認,總是要透過文字來咆哮內心的感受與掙扎,就如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因卡:「每個人都可以透過詩歌,找尋內在的情感,用以對抗外在不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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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風情》淺談「金門」英文譯名
「國立金門技術學院」誕生在即,各項籌備工作緊鑼密鼓。日前,本校行政會議曾就學校名稱英譯的問題,有過充分的討論。譯名,是國際化的一個基礎工程,看似小節,其實有很大的影響。關於「金門」英文譯名的問題,我做了點功課,在此分享給大家。 金門,得名於明洪武二十年(1387年)。江夏侯周德興奉命經略福建海防,在今天金門城址興建「金門守禦千戶所」,構築城牆、興建所署及城隍廟。金門城的地理形勢居高臨下,極目東南,是極佳的戰略要地,獲得了「固若金湯,雄鎮海門」之譽而得名。在此之前,古籍中的金門,稱浯洲、浯江或滄海。換言之,金門的得名,肇始於金門城。 現在,我們行政機關或大多數人所熟知的「金門」英文譯名,為Kinmen一詞。根據我的了解,Kinmen為威妥瑪(Thomas Wade)拼音系統,以國語(北京話、普通話)發音而得。類似的地名,還有包括台北(Taipei)、基隆(Keelung)等。當然不只是地名,許多人名譯音亦同。金門以Kinmen譯之,成為行政機關常用的標準譯名,時間並不長,大致上成形於1970年代末期,而且多數集中於國內使用。 在國際上,威妥瑪拼音系統在1979年中國(大陸)與美國建交之後,逐漸被漢語拼音取代,成為英語系國家普遍的拼音法。若根據國際常見的漢語拼音,或者國內頒布使用的通用拼音(其實兩者差異很小),金門應該譯為Jinmen。有一些外國學者或記者,提及金門,使用Jinmen一詞還比Kinmen普遍。 然而,真正廣為西方世界知曉的金門譯名,既非Kinmen,也不是Jinmen,而是Quemoy。在十五世紀末、十六世紀初的地理大發現年代,以葡萄牙、西班牙為首的國家積極向外拓殖,這時候跨洲的航海知識被建立,航海地圖被繪製出來。台灣被葡萄牙人稱為Formosa(美麗之島,當然被稱為Formosa的地方有好幾處),而金門被稱為Quemoy,廈門為Amoy。這個詞彙,乃是根據閩南語發音的葡文,後來一直流傳下來,被其他後起的西方殖民國家沿用,包括荷蘭、法國、英國,其古海圖均標示了Quemoy。在美國哈佛大學圖書館的Pusey Library Map Collection中,藏有古地圖善本書。一是1697年英國John Seller爵士所編的的Atlas Maritimus,一為1703年John Thornton的The English Pilot。這兩本地圖,繪製了當時全球海域航道的詳圖,供東印度公司船隻航海使用。在東亞的部分,均可見Quemoy(金門)的蹤跡。書中提到船隻從東南亞北上、沿著中國東南沿海向上航行的一段紀錄:從廈門(Amoy)出來,經過金門(Quemoy)及圍頭中間該走什麼方向,遠方各地島嶼及陸地形狀為何::。ColumbiaEncyclopedia(哥倫比亞百科全書)中,也收有Quemoy這個詞彙。這些都表明了在三百多年前,金門已於東西航海史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不過,Quemoy這個島嶼,廣受西方熟知是在國共戰爭時期。西方媒體稱1958年的「八二三砲戰」為Quemoy Cirsis(金門危機)。從這時候開始,到單打雙不打的年代,Quemoy這個地方,大量出現在CNN、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China Weekly Review的報導中。拜戰爭之賜,當時金門(Quemoy)在西方幾乎是家喻戶曉,是亞洲的火藥庫、東西冷戰(Cold War)的焦點,躍上世界的舞台。 因此,在英語世界中,金門被譯成Quemoy,是有深厚的歷史背景及文化意義。時代雜誌(Time)於1995年的台海危機、1996年的民選總統及晚近的小三通均有專文報導,提及金門均是用Quemoy一詞。曾在金門服役的知名詩人洛夫,於2001年底發表了一首︿再回金門﹀的詩作,其英文題名就翻成Return to Quemoy(由John J. S.Baloom 翻譯)。這些例子都說明了Quemoy的普遍性。 必也正名乎。金門的大專院校的英譯名稱至關要緊,回到有歷史文化意義的譯名,實屬必要。甚至,若縣政府未來希望能夠推動國際觀光客的到來,提升金門在國際的知名度,從我的觀點來看,Quemoy絕對比Kinmen知名度高太多了,也有意義多了。畢竟,譯名是要讓外國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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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餘生錄》好小子;命真大
這些天在金門日報副刊看了幾篇「砲火餘生錄」,除了心有所感之外,也不禁使我想起一段年輕時的往事。躲砲彈不是新鮮事,那是金門人每天的課程,從民國四十三年,家父生了一場大病而無法工作,那時我初中還沒畢業,身為長子的我別無選擇;毅然決然放下我最愛的書本,一肩擔起家庭生計,向鄰居麵線間販來麵線,清晨挑著從昔果山開始沿途叫賣,運氣好的話;中午到了山外就可賣完再步行回家,下午在家還可再作一些農耕工作,生意不好時,則要走到下湖、溪邊叫賣,回到家則早已是摸黑時分。 那年我剛好十八歲,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幾公分,照規定沒有繼續讀書就得參加民防隊,於是我立即向村公所報到,第二天我獲得了二個無給制的官位:第十五鄰鄰長及民防隊第一分隊第一班班長,之後我每天清晨起床第一件事就必須帶領我所管轄的村民打掃環境衛生,然後再回家吃飯和做自己的工作,晚上還要帶領班兵放哨、巡邏,有時還會被村公所叫去幫村幹事書寫民防隊名冊。是年八月底兩岸情勢緊張,民防隊隊員奉命支援軍隊開挖外壕,我們被分配到湖下煙墩山,我分配到一段長十公尺、寬八公尺、三公尺深的土方,當時我身體瘦小,年紀亦輕,此種工作真是不勝負擔,只好咬牙拚命做,到了九月三號還沒完工時,但匪砲已經開始向金門射擊,我工作地點附近就落了幾發砲彈,好在那時是在三公尺深壕溝才逃過一命,之後金門人就過著躲砲彈的生活。到了四十七年八二三,那時我工作在靠近西村機場│林務所的蓮庵苗圃,晚飯後大夥都在苗圃後面小山坵納涼,忽然間硼!硼!碰!碰!響個不停,頓時煙霧瀰漫整個太武山和新頭碼頭,這時我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即跳進旁邊壕溝,那晚砲聲不曾停過,我們幾個年輕人就在壕溝裡餵了一夜的蚊子,第二天匪砲開始封鎖機場、碼頭,我們苗圃又沒有防空洞可使用,我們在機場旁找到一處廢棄碉堡充當避難所,就這樣躲藏了四十四天彈洗金門的生活,到單打雙不打,金門人早已練就一身戰場老兵的絕技,只要匪砲一出口我們就能辨別落彈點,要不要進防空洞,我一聽就知道了,所以說我們是在砲火下成長的一群是不為過。 那是民國四十九年六月十七日,美國總統艾森豪來台灣訪問,但共匪卻把氣出在我們金門人的身上,那時我服務於新成立的金門經濟農場,帶了十幾位年輕小伙子在后壟村東面墾荒,農復會贈送一部耕耘機給我們使用,上班時掛上翻犁機開墾荒地,下班後我們將之換上拖車斗,則一行人浩浩蕩蕩開到下莊南雄戲院││看電影,像是年輕人每天的課程。那天下午上級還下達通知加強戰備,人員不可外出;但我們這群不知天地幾斤重的年青人,吃飽飯照樣開那部耕耘機到南雄戲院報到,一切如常電影也準時放映,電影看了大約過了一小時左右,銀幕上正放映著激烈的鏡頭,吸引在場每個人的雙眼陶醉著,忽然間激烈的「文藝片」變成「戰爭片」;咻!碰!咻!碰!砲聲大作比過年放鞭炮還要激烈,大夥不加思索往外衝,我們十幾個年青人身手之快,實在沒話說,一下子全部齊集在戲院前的路溝裡,好在戲院四週都沒有落彈,驚魂未定我們趕緊開著車,沿著路溝旁往農場方向回去。 到了后壟村口,遇到幾位村民,趕緊把我們拉進他們的防空洞裡,還告訴我們說:「今晚的砲彈全部落在你們農場裡啊!在這裡避一避不要回去」。過了一會兒,砲聲慢慢稀少了,落彈也漸漸遠了,我們才辭別了村民,往農場方向的小路逃回來。出了村莊遇到八英吋大砲連連長,那是一位非常粗獷的山東人,滿臉大麻子,說話聲音非常宏亮:「好小子;你們命真大,你們農場裡那些坑坑洞洞比我臉上的洞還要多,你們倒是玩得暢快」,平時他對阿兵哥可兇的很,但對我們這群小鄰居可好的沒話說,他馬上送我們到他連部避難,聽他這麼一說,那晚我們也不敢回農場去,就在他們地下中山室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們趕回農場察看災情時,不看還好;一看可把我們嚇呆了,幾十公頃土地竟落了一百多發砲彈,把整片荒地翻了一遍,想來倒也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回到屋內斷垣殘壁中,我的寢室中了一發,彈落在我的床頭上;牛舍也中了一發,死了一條大母牛。回想起那天如果我們都沒去看電影,聽從上級長官的話,乖乖的待在宿舍裡,那我們十幾條人命,可能都跟大母牛一樣的命運了。心裡不禁回想連長說的:「好小子;命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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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如人生———「美麗境界」影片賞析記
夏夜的浪漫,莫如徜徉在藝術的聲光裡,金門縣音樂協會為地區舉辦的「週末夜藝術系列影音講座」正是這個美夢的實踐! 首選的心理類影片,就是敘述曾受精神分裂症困擾的諾貝爾經濟學得主約翰奈許傳奇一生的「A Beautfiuc Mind」。 一、為何選看此片?1、因為受博奕論的動態吸引;2、讀書會導覽。賽局理論(博奕論)是一種策略思考,透過策略推估,尋求對自己最大的勝算與利益,從而在競爭中求生存,譬如:簽注電腦彩券時,你要電腦選號?還是人工圈選呢?或如:女朋友想看電影,你卻想看球賽時,如何選擇?:::::這種策略選擇理論在日常生活中雖細瑣,但全球經貿談判卻也因為約翰奈許發明此理論而促成,所以對這原創者的好奇,使我必得一睹其傳記。 當然,做為一個讀書會的成員,推展書籍閱覽之外,影像閱讀也是極有價值的溝通力量,不論是金門縣音樂協會、或是文化義工以及寫作、讀書會等各類團體,資源力量的整合相當必要,也因此可集中資源用力於提昇文化水準,責無旁貸的使命感,使我努力以多元資料彌補專業的大不足,進行電影賞析、導讀,但絕不是影評人的角色,所以選看最令自己心靈有所感動的影片是主要原則,觀賞Oscar影片,能夠集合商業和藝術的極佳作品,也促成選擇「美麗境界」以為導讀作業! 二、如何觀賞此片?1、稍微瞭解電影發展歷程: 從西元一八九五年法國的呂米埃爾兄弟在巴黎首次放映電影以來,電影藝術的「溝通技巧就與時俱進著──同樣的時代心理醫學界的弗洛依德正提出「精神分析」理論哪!將近二百年間,電影藝術和現代精神病學與心理學如影隨形地,對我們生活產生同等深遠的影響力。 翻閱電影發展史,看眾人浸潤其中的階段分明與科技結合。一九二○年代默片伊始; 一九三○年代有聲片面世後,警匪片當道; 一九四○年代開始有彩色片,歌舞類、瘋狂、通俗劇片流行; 一九五○年代的綜藝彩片,使電影由好萊塢的古典時期出發,走進一九六○年代科技結合綜藝片,好萊塢類型電影嶄現新里程。 發展「理情心理治療」理論的艾利克森,正好和專拍懸疑心理劇情片的希區考克大師同時代互別苗頭,因此選擇了「美麗境界」一片,不只是為了它得獎多而跟著奧斯卡獎走,其實想探索天才和瘋子之間那一條線! 2、劇情的評介: 故事是真實的,部份情節改編自席薇亞娜莎的同名傳記,請具有心理學背景的艾齊魏戈斯密斯編劇,刪除掉男主人翁的曾有同性戀,猥褻未遂及與妻子離婚再結婚等情節,「美麗境界」把生命寫成一部殘忍而唯美的詩篇: 一七二八年六月十三日西維吉尼亞州小鎮的中產家庭,誕生了約翰奈許,從小他就絕頂聰明,偏激而固執,一九四七年進入普林斯頓數學研究所就讀,無法忍受無知和失敗的他常獨處、曠課,生活單調到只有追求「成功」,而他認定,發明出一個原創理論就是功成名就的唯一方法。 因為沒有辦法忍受同儕們的訕笑,好強的奈許成功的壓力就愈來愈大,脾氣愈來愈壞,即使後來他遇到了生命中的真愛──艾莉莎賴德,結婚生子,但仍因精神分裂症而長期接受醫療,所幸普林斯頓大學寬容地讓他在校園、圖書館裡生活著,直到六十六歲那年,與約翰海薩尼、理察澤爾騰共同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奈許真是學術界「天才是瘋子成功了」的傳奇人物之一!影片一直迴盪在堅定不移的情義間,直到一九九四年瑞典的諾貝爾頒獎典禮,使人熱淚盈眶為止,劇情的主軸都在描述這份感情上! 三、關於導演、演員部分 原是童星出身的朗霍華身兼演員、編劇、製片及導演於一身,近二十年來他曾執導多部賣座影片,使他成為好萊塢最有影響力的導演之一,一般影評談及導演,如果他夠強勢而集才華焦點的話,往往影片就成為導戲者的個人作品,譬如我最欣賞他在一九九六年執導,梅爾吉勃遜主演的「綁票通緝令」,那種火爆影音中能突出的強調親情,內歛得令人感動極了,這種手法同樣呈現在「美麗境界」中,尤其是能夠激發得羅素克洛把男主人翁,那介於天才與瘋子間的複雜心理狀態表演得扣人心弦,或者更由於他的重視家庭,幾乎他較好的幾部作品都具有這方面的特色!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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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鏡頭一轉,帶到村公所外,軍人與民防軍分別站著,一一點名出列,期間又匆匆來了兩個,副村長吆喝著:「哪一夥的?慢吞吞的!快!」後到的兩人迅速歸隊,心裡不免嘀咕一番。副村長稍後宣佈:「我們非常榮幸,上頭要我們派十個人出去搶灘」(跟要十條命差不多意思了),講到這裡突然少了一個張大木,人呢?村民報告:「上山去躲土洞了」副村長叱著:「以後再有躲土洞這種理由都不成理由」村民怯怯的說知道了,其實早知道還有下次,今天也去躲土洞了。 此時,在家廟前集合的少女民兵自衛隊,十六歲,多麼好的年紀,踏著整齊的步伐,儘管她們連雙鞋都沒有,但卻用甜腴而響亮的喊出口號:「領袖!國家!責任!榮譽!」然而穿越時空,來到今日著露背短裙恨天高美少女的口號已經變幻成:「真心!無敵!精神!漂亮!」經過這一番魔術比照之餘,這些人確實是代表我們國家未來新希望的主人翁。 少女民防自衛隊的口號、愛國歌曲一段接一段、一首接一首的傳唱直入雲霄,但當年,有誰教會了這群只有十六歲的少女如何勇敢? 寫到這裡,我真的對於這片土地上和善忠厚的老人們,感覺到一股好深刻好深刻的歉意。 鏡頭回到阿寶,今日的任務是分送紅蛋,儘管炮聲隆隆,但日子還是要過的,不是?他先是走到某戶人家,婦人笑意盈盈的接過兩顆紅蛋,摸著這乖孩子的頭,說好,好,跟你媽說謝謝呀!然後阿寶才拐進另一條巷子裡不久,突地轟隆一聲巨響,阿寶面前的牆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垮了下來,伏在地上的他驚魂未定的抬起頭來,嚇的傻了,痴痴的看著滾落一地的紅蛋,第一次發現了戰爭的可怕,真切體認躲到百般無聊的地洞才是件安全的事情。於是他發現,老總統一直要我們愛國,尤其是身處在前線的他們,他也一直以為,國家派來給我們的阿兵哥就是最完整的愛,就是最美好的,卻忽略給的多給的少給的對給的錯,都會影響愛的質感,這是戰爭給阿寶帶來前所未有震撼,在那面篤實混厚的牆在它面前塌下來的時候,他就忽然懂了。 某日,大夥又一起躲進防空洞了,最下的一階積滿了混濁的黃土水,大家依著台階依序往上坐去,阿明與阿公坐在下層,金枝嫂坐在比較上面,躲了許多人,躲的太久,空氣很不好,阿明向媽媽要了油燈說想到洞口透透氣,金枝嫂提著頭,穿過了稍嫌擁擠的其它村人,讓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把燈遞給阿明,阿明突感一陣,彷彿是一種很難歸類的不妥不適,六歲那晚母親手拿油燈、木棍的那種焦慮又回來了,於是不自禁的喊了聲:「媽─」外公彷彿識得他的不安,隨即拍著他的臂膀直說:「沒代誌,沒代誌」燈很快的由村人手中遞過來,婦人交給阿明:「你媽說交給你」阿明說了謝謝逕自提著燈到洞口去透透氣,洞口的砲聲很清楚,但所有聲音都被隆隆的砲聲給撕裂了,他想,我常聽別人說以後想過的多麼意氣風發、多麼不平凡,但我其實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一個家,一個不用躲防空洞的家,一個沒有炮聲隆隆的童年,不用去面對親人、同學、朋友傷殘死亡的生離死別,或是可能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孤兒,我並不貪心,不祈求有玩具玩,有新衣服穿,我只求這個小小的心願罷了,為什麼會這麼困難? 炮聲依舊隆隆,地上淤積混水也被震的圈圈漣漪,把燈影也搗的支離破碎,阿明提著手上的燈無意識的攪起那窪混濁的淤水,忍不住喃喃一聲:「水底的燈」。 阿明在長達二十年單打雙不打的日子裡,漸漸成大人了。也漸漸知道那些轟隆隆的讓他摀起耳朵拚了命的躲進山洞的,然後在裡面百般無聊的是怎麼回事了。 某日,炮聲來的猛烈,彷彿就落在門外,阿明與媽媽來不及跑進距離約只有二十步外的土洞躲起來,金枝嫂只得慌慌張張的先把從睡夢中驚醒的阿明塞進床底下,再翻箱倒櫃的把衣物,可供遮蔽的物品全丟到床上,再鑽進床下和阿明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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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美麗島
你聽過「男人魚」和「女人魚」嗎?就在前幾天我到文化中心聽課時,台灣來的講師在上課間,穿插了這個小故事,相信去過蘭嶼的人都不陌生,在蘭嶼有流傳著這麼感人又浪漫的故事。 蘭嶼的人們習慣將魚類分為兩種,一種肉質比較富韌度.有咬勁又粗硬的魚類為「男人魚」。由多數的男人們自己來吃,那肉質細緻滑嫩.香甜柔軟.入口即化的魚類稱為「女人魚」,則是老婆們的專利。而且幾乎是家家戶戶皆是如此。 男人們出外打拚討海捕魚,練就一身強勁有力.堅實硬朗的好身子,足以頂天立地。對於某些和男人特質相近的魚類,自然是自個兒吸收了;而把那些口感柔軟爽口.肉質纖細的魚兒留給老婆們享用,那種疼惜老婆的行為,實在令人羨慕又忌妒呢! 一想到那個溫馨的畫面,就可以想像當地的女人們是何等的幸福又快樂呀!聽了這個傳說讓人有馬上飛奔到那裡的衝動::::。 這個傳統也成了蘭嶼的特色之一,吸引了無數的觀光客前去探訪遨遊,一窺蘭嶼島神密的面紗。像蘭嶼這般物資缺乏的蕞爾小島,以純樸自然不受污染,蘊育出種種特色來吸引人潮,而有「海上仙洲」之稱的金門,應該有更多的空間與資源等待開發。我們金門沿岸有著金黃色沙灘和有著那億萬年活化石「鴛鴦魚」的千古傳說,而且民風純樸.可愛又熱情及保存良好的閩南式建築與逾半世紀的戰地風光::::,應是不勝枚舉,讓我們努力想想看,該如何的將它們秀出來,如何讓人們來瞭解閩南的文化,感受金門濃郁的人情味,並體驗前線之美,讓這塊人間淨土洗去遊客身上那股城市的喧囂,以戰地精神去攻佔觀光的市場,讓金門之美能深留每個遊客的心中,且成為多情美麗島,使得同樣生活在這塊寶地的我們與有榮焉,這應該是當務之急吧?莫讓「別人能,金門也能!」成為一個口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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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聚落之歌》古 寧 頭
燃一團燄火 燒盡千D$ 用一枚鋼砲 劃出我的 過去 現在 與 未來 燃一團燄火 燒盡千古的 愛 恨 情 仇 劃開的傷口 還淌著血 我瀟灑的讓人 舔乾 火吻的面容 烙印的是 我 不堪回顧的 胎記 就揭開吧 四月的面紗 以初透的春光 洗去 一夜的 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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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無敵286嗎?
從小到大,不管老師好不好,做學生的,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的。就好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對不對眼,都要認命至少一年。好不容易上了大學,終於可以選課、選老師了,雖說運氣不一定都站在自己這邊,但至少不至於悲慘一整年。每到選課的期間,就會看到平常愛來不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同學全都出籠了,校園熱鬧得像在辦廟會一樣。 所以,貓每次一開學就用語音選上一大堆課,然後一門一門的聽,貨比三家不吃虧嘛!決定好之後,再卯起來加退選,真的無法決定的,就只好擲筊了。 可是,不是每次都會擲到好筊。抽籤,也不是每一把都是上上籤。選修靠手氣,必修科就真的是要靠運氣了。大二那年,第一次上英國文學,那是門三學分的必修課,分數的比重相當高,大家都非常的緊張,問題是緊張也沒有用,因為既然是必修課,就意味你只能乖乖聽從學校的安排,不得有異議。 到底會是哪一個老師,大家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上課前,學姊一句節哀順便,讓我的心涼了半截。原本期待一個學識淵博的教授引領大家感受文學的美,沒想到學姊居然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看得我是當場萬念俱灰,學姊不說,我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下抽到下下籤了。 咦!不壞嘛!是個三、四十歲的女老師,講起話來慢條斯理、斯文秀氣,好像沒有學姊表達的那樣誇張,一顆大石頭咚的一聲落了地,沒想到好景不長,上了幾次課,終於能體會學姊的心情了。或許是上課時間過長,一節課五十分鐘,連上三節課,本來就是件累人的事,加上必修課沒人敢翹課,一屋子擠滿人,二氧化碳充斥,當場是前排釣魚(點頭會周公)、後排炸魚(趴在桌上口水直流),昏昏欲睡,更慘的是教授輕聲如絲,說話的速度慢到不行,精彩的英國文學當場變成滿清十大酷刑。 學姊告訴我,這教授在系上相當有名,有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外號│286,不僅CPU慢(思考慢),存檔慢(接收慢),輸出慢(說話做事慢),還會三不五十當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幾堂課,還算是好的了。哇!不會吧!聽完學姊的話只覺得誇張。 有一次,我當場見識到她的功力,那天,在上約翰‧米爾頓的失樂園,原本就是篇長到不行的詩,上起來十分吃力,沒想到她唸著唸著,越唸越慢、越唸越小聲,突然間,整個頭沉進兩公斤的書中,所有的學生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叫她起床,還是乾脆大家翹課回家算了,翹課會被當,叫她起床這苦差事,就像是替貓掛鈴鐺,誰也不想身先士卒,於是乎,就在大家眼光射向冷汗直冒的班代時,286緩緩的抬起頭,不帶任何表情,半瞇著眼,輕輕的說了一句「我說到哪裡了?」大家用力的憋著笑,憋到嘴角抽筋,難過得要命,最後,還是認命的班代隨便說了一個段落,替大家解了圍。好不容易下了課,286緩緩移動到電梯口,全班爆出一振狂笑聲,唉!我不得不同意學姊的話,她不只是286簡直就是無敵286,現在想起當時的狀況,還是忍不住狂笑不已。 雖然我不知道286最後到底命運如何?是不是依然在學校運作?升級了沒有?但說真的,教學相長,不是學生才要吸收新知,站在知識傳播第一線的老師,更是要努力提升自己,現在教改沸沸湯湯,不緊教材變,教學方式更應改變,286的硬體是跑不動新軟體的,一招走天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你是無敵286嗎?在三個月小升級、半年大改版的年代,如不努力升級,恐怕就得淘汰囉!其實,不是只有老師,任何領域都一樣,都應該跟著時代的脈動躍進,否則哪天當了機,死當修不好,那就只有報廢一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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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處處有貴人
一個人在有限的生命中,或多或少都有「貴人」的幫助,是顯而易見,是隱約可尋,是及時伸出援手,是默默為你付出、點燈。且不論生命是短暫抑是長久,總是有走到盡頭的一天,然而那些「貴人」卻使得生命更有意義,人生路途不再「天涯我獨行」,也使得回憶更多姿多采。 自專校畢業的我,原以為讀了個就業率百分之百、找工作輕而易舉的學校、科系,無奈我要的人家不要我,人家要我的我卻又挑三揀四,只好靜靜的回歸家鄉,其實歸鄉工作機會更少,早已是心知肚明。在偶然的機會下,從未有教書經驗的我,卻走上了代課之路。那主任特予我優待,免參加升旗!(其實也是路途太遠之故);那教務組長對於我這菜鳥也是照顧有加,再加上工友阿伯們加諸的關懷,讓我漸漸對教學產生好感。另一方面,看到學生天真、單純的一面,也看到他們任性、倔強的一面。短短一、二個月常是來去匆匆,每次都憑添不捨,事隔多年,仍有學生在路上偶遇會大聲叫「老師」,更有會在我生日、教師節時送卡片、打電話問好,甚至手機留言,真讓人不得不會心一笑。 第一次參加候用教師考試,心中的緊張無法言喻,而在填志願時更是忐忑不安,結果近的、遠的,都沒有我的份,我似乎只能鎩羽而歸了。出人意表的,過了幾天,一通電話問我一個偏遠學校有缺要不要去,我不加思索就答應了,真沒想到去的地方還比我前面的人好,真是天助我也!一年、一年復一年,不知不覺,或者該說是我不捨離開,一去竟是六年,實在是無法想像吧!感謝大夥兒的提攜,是磨練、是淬勵,也是成長。感謝如大姐般呵護的老師,更感謝主任的提供資訊,若不是他的鼓動,我恐怕仍在原地徘徊,一點進展也沒有。考上初轉班是機緣,也是幸運,不敢大言不慚的說是天助自助者,但想感謝冥冥之中幫助我的「貴人」。 在花蓮,人生地不熟,真的深刻感受到「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的心酸,當與同學漸漸熟稔之後,才慢慢恢復平靜以及展歡顏。在異鄉,有個同為金門人的「花蓮人」,如此形容是因為陳老師自小離開金門,算算日子,已四十幾個年頭了,期間不曾回金過,但是只要有金門學子到此就讀,他總是特別照顧。我好幾次都不好意思赴約,雖然他一再堅稱要請我們,只得每次自金門去花蓮時隨手帶個東西回送。每次開學前後總是麻煩他,連棉被、日用品都先寄去他所在的圖書館,幾次下來,我養成了習慣,每次一到花蓮,我就打電話跟他說我到了,每次要返金,我也打電話跟他說再見,他的感受我無從得知,至少我覺得在異鄉有個如家中長輩般關心我的人好好哦!他真是個好好先生,還有同學笑稱他是我無緣的公公呢! 在金門醫療不足的情況下,我這受創越來越重的雙眼只好到台灣找「機會」,在台北榮總,雖然未見有絲毫進展,但感謝眼科主任的「實話實說」。透過姐姐們的四處奔走,我成了三總名醫的病人,感恩他的體恤、細心,對遠道而來的我多加關懷,即使動了手術未見實際好轉,我也不再有怨言了,因為周遭有了愛的包圍。在工作上我則帶著不捨、些許不願的離開了原學校(因某特定原因),以新的心情換另一個學校,離家近之外,卻得一切從頭,適應新的班級、新的環境、新的人際關係,或者應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句話吧!傻傻的我,自以為是的過日子,從不知換此環境是有人在默默幫忙,直到一次學校聚會中,一位主任脫口而出:「你該好好感謝某老師,若不是她,我們不會選你,因為我們都不認識你。」我這才泛紅了臉,回家後趕緊打了那通滿懷感激卻只有三言兩語的電詁。真的多虧有一些人在暗中給我掌聲,否則我這無才之人怎能與有背景、有能力的人相爭呢?或許全力以赴才能俯仰無愧吧! 清楚自己是個重感情的人,即使表面上可以裝得若無其事,然則內心深處卻是暗潮洶湧。隨著緣起緣滅,我又再換環境,說來慚愧,多年來毫無建樹的我,能碰上「知遇之恩」的人真是僥倖!那如大哥般的關懷,那不時流露出的友善,在工作上、在寫作上,讓我可以暢所欲言,想好好的竭盡所能,只是有好多時候發現自己力有未逮、力不從心,大概源於自己還需多磨練吧!「甘願做,歡喜受」吧!當然知道自己有不足之處,也願意用心去補強它,感謝那麼多知我、照顧我,乃至默默付出的你們,由衷的謝意藉由筆墨傳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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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防武器管制甘苦談──浯江奔波留痕記
事有湊巧,某次裝檢,縣府兩個科室,因所屬武器擦拭不潔,一位科長受到記過處分,一位主任受到申誡處分,有人認為同是科室主管,同是武器擦拭不潔,何以有不同的處分呢?而提出質疑。其實那位科長因兼水土保持站主任,該站武器擦拭不潔,他是縣屬單位主官身分、另××室主任、因該室武器擦拭不潔,他是縣府科室主管身份,事件相同,處分有別,原因在此,統是依規定辦理,絕對不會厚此薄彼。 三、早期八三一││軍中樂園,也配發有民防武器裝備,每逢裝檢,裝檢組人馬浩浩蕩蕩的到達這種地方,實在是很尷尬,尤其是裝檢組裡還有女性同仁(擔任武器、查紀錄),更是十分不便,更重要的是,那些八三一的小姐,從未參加自衛部隊訓練,一旦有狀況,能叫她們參加自衛作戰嗎?當然不能,筆者乃據實簽報核准,將軍中樂園的武器裝備統一收回。 四、彈械爆材失竊,依規定重大者限於十五分鐘內,一般者限於三小時反映至國防部。不論失竊彈械爆材數量多寡,須立即成立專案小組,積極進行調查,且不得以賠償及對失職人員處分而結案,務應追查到破案,並追回所失竊之彈械爆材為止,由此可見其嚴重性。 民防部隊槍枝遺失事件,時有所聞,幸在鍥而不捨的追查下尋獲,茲舉一例說明:有一次北門中隊遺失步槍兩枝,這位副中隊長,是少校退役的,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在遍尋不著的情況下,曾想以自我了斷免受煎熬,但又念及妻兒而猶豫,多日來這位副中隊長,寢食不安,遍搜枯腸,日夜苦思,追尋一切可能的線索,「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想到一個缺口,原來城區四里的民防隊員,多是經商的生意人,沒有時間保養其所持的槍枝,而僱一位退役老兵代為擦拭,後來這位老兵遷台,副中隊長想到這裡,立即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老兵居住的舊房子,踢開房門,這兩枝槍果然就在床上,上面還用軍毯蓋起來哩! 筆者基於職責亟謀改善之策,苦無經費,乃由自己經辦工事構建剩餘款,簽報長官核可,協同陳文慶兄,於各村里製作專用槍櫃,及構建兵器室,幸能遏止槍枝遺失案件重演。 五、民國七十五年九月初,安美中隊將槍枝借給駐軍(金西守備區使用,主辦單位自衛總隊,簽報縣政府核定,副中隊長、幹事處分各記過乙次,大隊長及筆者(調副鄉長不久)亦處分申誡。我曾面報總隊長王延卿,對安美中隊借槍處分案有嚴重違失,請求撤銷不果,乃協調總隊部輔導室主任唐瑞良,囑去正式公文研處,即以鄉公所名義備文申請撤銷略以:依地區規定,金西守備區戰時有指揮安美中隊之權,而平時則為行政督導區,有督導支援安美村,推展政令之義務,因此金西守備區是安美村上級,不同一般駐軍,且在事實上,金西守備區對金寧鄉及所屬各村、自衛部隊訓練、演習、武器裝備維修等均充分給予支援,再者金西守備區係奉命赴台,參加陸軍射擊比賽,因部隊槍枝使用年久,射擊較多,槍膛、準星均有所磨損,影響命中精度,而自衛部隊槍枝,皆新品,無上述瑕疵,按金西守備區向安美中隊調借槍枝,旨在為地區爭取榮譽,既無安全影響,亦無不良後果等,請撤銷處分。 總隊部收到金寧鄉陳文,經討論再三,並與縣府人事部門及金防部有關單位研商,均認為金寧鄉申述理由充分,應予註銷處分。但王總隊長認為,收回成命有損顏面,乃擺出高姿態,以恫嚇的語氣,要求鄉長抽回陳文,否則將受到更嚴厲的處分,這種色厲內荏的作法,自然唬不住明眼人,「一紙入公門,九車拉不回」,因此我們答復公文礙難抽回,如何處置悉聽尊便,於是這件公文就給他們壓了下來。 依作業規定,最速件和重要文件,隨到隨辦,一般文件不得超過三天,否則要以延誤公文論處的,鄉長嚴束己寬待人,雖說他本人遭受到不合理的處分,但卻不願追究總隊部積壓公文之責,氣度豁達難能可貴。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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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於是最後就由兩個女人家│金枝與阿遠嫂,吃力的撐起阿公,一起去躲防空洞。躲在山洞裡頭,其實無聊極了,媽媽在地上草草舖了張草席讓阿公睡了,然後無助狼狽的靠著山壁假寐著,半睡半醒,只有阿明不想睡,發現透過油燈可以在牆面上映出巨大手影的遊戲,覺得新奇,更覺好玩,媽媽睜開眼睛:阿明?手影立刻縮了回來,顯然母親不喜歡他在這個時候玩這種遊戲,金枝嫂把阿明摟到懷裡,所以雖然這樣細水長流的等待實在很無趣,但在媽媽懷裡卻帶給一點睡意也無的阿明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砲聲暫歇後,大家都從防空洞探出頭來,再一會兒,便拿起工具往家園田裡走去,有的屋頂塌了,田園也被糟塌的一塌糊塗,水光粼粼,迤邐成帶,天盡處淡煙靄靄,到處都是坑洞,家園破碎不堪。 一九五○年,大膽島大捷;一九五三年,九三炮戰;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炮戰。 如常的農人們在田裡幹活,突然又是一聲炮擊,有人馬上做伏倒狀,機警一點的人說趕快跑,趕快跑山上去,連農具都來不及拿,逃命要緊。其實躲進山洞裡也是有著洞塌人亡的惡夢,多少人曾經以為自己已經逃到十萬八千里了,但這炮擊聲怎麼還是緊緊的跟著他們,這麼近?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一樣。 飾演阿公的蔡良善先生說,八二三炮擊的某一天,民防隊正在出操,那時正好有一架飛機飛來,大家正驚奇著,說,啊,今天怎麼有架飛機呢?豈料那飛機從他們頭頂飛過不久後,彈葯就「颯颯」的狂丟下來,一瞬間,大家四處逃竄,邊跑邊哭,發了瘋一樣的跑,就是一心一意要跑到洞裡去躲起來。不過我們瓊林還是陰錯陽差的打死了一個小孩子,原來是某家粗心的媳婦讓自家的煙囪冒了白煙,砲彈馬上就來,不過那炮打到瓊林街後,就是家廟那邊,雖沒有爆炸,也打垮了一道牆,當時那兒正有四個孩子在那兒玩,說實在,就是給磚塊給砸死的,要不那炮是沒爆的,而孩子就因為一個粗心大意被曝露在危險之下而不明所以的離開了母親,所以他的母親幾乎是痛不欲生。 飾演副村長的許維權回憶到,因為我家有很多間房,中間有個天井,間間又是相通的,如果打塌了你那間,你就可以跑到另外一間,比較不危險。而且,那時候我還只是個毛頭小孩,只記得那年花生的收成特別好,金門的地種不出什麼別的東西,但種這花生就挺好吃的,那時候我正在打籃球,跟著跑就對了。飾演阿遠的歐陽自力則說,發生八二三時他更小,還是四、五歲的小孩兒,但家居印象,晴川歷歷,因為我記得我陪媽媽在山上幹活,飛機來了之後,媽媽把東西一拎,帶著我沒命的跑,阿兵哥把我抱上了屋頂,也不管會不會把你家屋頂給踩壞,那時候我家還住著團部:::那時候實在太小,我也只記得這些了。 飾演村婦的楊羨寶則說,八二三那晚的炮打的特別狠,也許是運氣特別好,她那天出門,看到櫥窗一件什麼東西,看的入神,湊上去瞧個仔細,沒想到背面突然好大一陣風捲來,把我的衣服都捲破了,我嚇死了,趕緊回家,豈料家裡的屋頂已經破了一個大洞,把我的家衣褲都捲破成一塊一塊的,到處是厚厚的一層灰燼,後來,趕緊拿腳桶、臉盆、洗衣板蓋在床上,我們則躲在床下,真是恐怖的啊!現在講來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蔡良善的鄰居則形容,我那堂嫂娶的媳婦,就是你們瓊林的女兒家,每到單日就特別害怕,那條街上都是她最早關門,跑去躲防空洞。 飾演阿公的蔡良善補充說,雖然號稱金門自民國四十七年後在砲火下生活二十年,但民國六十七至六十九年還多打了兩年的宣傳砲,他不說,我這外人還真不知道。對於生活在炮火中的金門人已經能夠熟稔的利用砲擊的聲響來判斷落砲地點的遠近,以決定是要跑去躲山洞還是可以繼續地待在田裡安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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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詩三帖
●繫念 杯酒空的底 彷彿 還有故鄉行腳 醉醺醺晃了起來 徹夜 搖動 那種疼 只是淚幾行滑過 ●剝白 那生活 攤開 有斑點 有許多走失風雨 那墨水 一灘躺著的枯瘦 尋找放下 那畫 未完成大體 有血腥味 繼續流放 那人生 有首歌 叫醒死亡 ●驚悟 因為俗世囚困 因為紅塵上癮 因為靈魂纏病 因為人生千羽飛散 因為字句行間沈的吟詠 因為總有痛會敲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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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小孩的壓力
在這小小的城市裡,你一定說會有什壓力嗎?壓力可多的呢。 輿論的壓力明明一件很小的事情,隔壁的丫花,又告訴了誰的,一傳十、十傳百,很多事情都無法還原來,只能等待平靜、等待大家遺忘了,可是人們還是會不經意的提起它。 工作、課業壓力鄰居們的三姑六婆,總喜歡打探你在幹麻,似乎都非常不看好你,總是要你跟她的孩子們比較,比比誰才是最厲害的,你想過嗎?比來比去永遠是那些,簡直氣死人:::只能等待那些三姑六婆找到新話題,不然你永遠在她們的影子下。 長輩的壓力,以前只要親友匯集一起,大家的耳語,還是不忘你,總要把你看的很扁,好像你永遠在他們的眼裡抬不起頭來~這時,你只能找出自已的一片天,讓他們知道你在社會上的地位,把他們眼裡的事抹平。 小地方無形的厭力可多的,或許我只是看到些許。只是大人們,你們懂得小孩子,都痛恨那些無形的壓力嗎?比來比去、講來講去,話題不免是那些,你們是不是把你們的心態調整一下呢?不是你們的孩子是最棒、也不是你們的孩子總比別人差,每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天空,就算不是出色的,那些事事非總該停止吧! 孩子們,我們不要活在那些無形、世俗的眼光裡,或許這些比來比去,對我們很不公平,有著無形的殺傷力,是那些大人們永遠不懂,他們的語下殺了多少孩子,若沒這些激發我們的是非,我們哪能夠征服一切呢?我們哪能勇闖社會呢?哪能夠讓自已愈來愈讓人懂得尊重、讓人看得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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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金門憶往》年少輕狂話童玩(續篇)
在很小的時候,我就會騎腳踏車了。 記得,是玉羨宗姑教我的,可惜,當我甚麼技巧都學會後,偏偏就是不敢上、下車;我不灰心,每天下午,就利用時間加緊練習,玉羨宗姑看我這個姪兒還算孺子可教,就主動跟在車子後面,幫我輕扶著後座,等我稍為熟練以後,她就偷偷的鬆開手,每當我發現重量不對時,只是剛一轉過頭去,只是一個不留神,就跌跌撞撞了下來,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死心,爬起來以後,又一次一次的嘗試著,最後,終於成功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玉羨宗姑教我騎腳踏車,在下坑的大埕,在民國五十三年暑假的每個夏日午後。 我唸小學時,舅舅在山外開了一家腳踏車修理店,他修車的技術很高明,把別人淘汰、廢棄的腳踏車,東拼西湊成一輛「腳煞車」的腳踏車給我騎,碰到要下坡時,只要把踏板向後輕輕一踩,並且慢慢下壓,車子就能應聲煞住,同伴們第一次看見這種「怪物」,一則是羨慕,再則也可能是好奇,紛紛圍攏過來觀著,並嚷嚷著要向我借去學騎。 那一段與車為伍的日子,我曾經威風過,也覺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可惜,因為得意忘形,有一次,當我騎在車上,學著同伴「放雙手」,炫耀駕駛技術的時候,由於車速太快,在轉彎處慢不下來,一個不留神,就從車上重重的摔了下來,右腳背擦破了一個不小的洞,血流不止,那時正是中午,防砲團的官兵還在午休,我那管得了那麼多,十萬火急的、大呼小叫的把醫官吵醒,沒想到他不但不生氣,反而細心的幫我消毒、敷藥、包紮、治療。 一直到現在,那個令人難以啟齒的疤痕,仍然清晰可辨,且已成為我對妻兒、學生現身說法的活教材! 唉,年輕,這就是年輕,難道這就叫做年輕氣盛嗎? 人仔標的種類很多,有西遊記、三國誌、封神榜等,每種人仔標的設計,都是前面是人物圖案,後面是該人物的事蹟簡介,我幼年時的那些歷史常識,就是經常閱讀人仔標,所累積下來的經驗。 無論是西遊記、三國誌、封神榜等人仔標,總有幾張是不容易收集、湊齊的,所以那幾張,自然成為我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也是互相炫耀的憑藉;每一種人仔標,都是從一號編到一百號,記得,它們都是購買白雪公主泡泡糖的贈品;在那個年頭,人仔標的收集,對大多數男孩子來說,可以說是「基本配備」,並且蔚為風潮,誰沒有收集,誰就算落伍了! 玩彈珠的情況,跟玩酒瓶蓋差不多,只是因為彈珠的彈性較好,可以彈得較遠,所以,我們時常用它玩佔地圖的遊戲,看誰佔的面積較大,誰就贏,規則是:在彈第三次時,彈珠必須彈回自己的地盤裡。 從玩彈珠的過程,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比較保守的人,每次佔的面積會比較小,他會按部就班的佔領地盤;比較躁進的人,則會好大喜功,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整塊土地給佔領過去,終至在第三次回不了自己的大本營,而功虧一簣的例子,亦屬屢見不鮮。 玩月餅紙,情況跟玩酒瓶蓋差不多,不再贅述。要補充的是,月餅紙也可以用搧擊的,比看誰的手勁大、技巧高,誰就會贏,要不然準輸無疑;當然如果用投機取巧的方法,那又另當別論了,只是當你使詐過一次以後,其他玩伴有了戒心,下次就再也不肯跟你玩了。沒辦法,小孩子就是這麼小心眼、死心眼。 樂山曰:少年情懷總是詩,也許,生長在貧窮的鄉下,是我命定的悲哀;但是,這卻成了自己長大成人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生命資產」;這是任何人始料所未及的。上天是公平的,因為,祂給了一個人終其一生難以忘懷的「貧窮」,卻也給了他一個豐富多采、回味無窮的童年,這種有錢買不到的生活經驗,就是他一輩子最大的財富,如此說來,他又是何等的「富有」;以此觀之,「貧窮」和「富有」之間的分野,就更加讓人費思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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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烽火離鄉夜
民國六十三年仲夏的一個傍晚,當夜幕逐漸奪去新頭碼頭海面殘餘的光彩,直到完全進入一片黑暗,沙灘上蹲著一群穿黃卡其學生制服的大孩子,他們剛離開金門中學的校門,各自帶著簡單的行囊,巴望著泊在遠處的軍艦靠岸,因為,唸完金門唯一最高學府,就是必須趕上這班船,去高雄參加大專聯考,這就是戰地學子的宿命。 到台灣參加大學聯考,除非能擠進日間部公立大學,否則,私立大學巨額學費,絕不是一般金門人家庭所能負擔得起,投考夜間部半工半讀是最好的出路,唯男生必須具乙種國民兵資格,幸戰地全民皆兵,學生皆需接受民防隊訓練,取得乙種國民兵役證書,讓這群漂洋過海的遊子,都能順利圓了升學夢。 當天是單號,夜幕低垂,對岸砲聲即響起,咻咻的砲聲大家已聽得很習慣,經驗直感覺砲彈是落在不遠處,雖然我們在海灘邊完全沒有遮蔽,但大家似乎全無恐懼!還有同學戲稱,這是老共為我們歡送的禮砲! 由於砲聲隆隆,軍艦便退得更遠,直到目標完全消失,海岸上除了出境聯檢處,檢查哨掩體內微弱的燈光外,其餘一片漆黑,有人拿著手電筒,也立即被警告要熄滅,惟恐造成目標突現,引來砲擊危機;當然我們也怕被誤認為「匪諜」而被當場抓走!斯時海面一片肅靜,除了海浪聲規律的起伏沖擊著沙灘,發出低沉的歎息聲;空中,宣傳彈肆橫飛嘯未曾稍歇! 什麼時候才能上船,沒有人知道?由於出發前領隊倪阿嬌老師,要我擔任副領隊,協助同學順利平安抵達高雄,因此,我走到聯檢所指揮哨探詢,有位少校值星官告訴我:要等午夜十二點以後,砲擊停止,軍艦才會再靠岸,確定時間是由海軍決定,他們在等候命令!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回頭轉告同學繼續耐心等候! 已近午夜時分,一勾下弦月,已悄然高掛天際,同學們絲毫沒有睡意,三三兩兩,圍聚著低聲交談,也討論在聯考之後各奔前途的打算,也有的相互抄記著,將前往投靠在台灣的親友的地址或聯絡電話,以便出門在外不急之需。灰濛濛夜色下,回頭眺望太武山頂,兩顆依稀可見的冰淇淋白球,彷彿現實冷眼譏諷著我們想飛的夢,情緒驟然間被擊入到山麓谷底的石縫間,我是那縫隙下的一株小草,只想奮勇的生存下去,何曾想過會變成一片浮萍,隨波逐流,將跨越過澎湖的黑水溝,漂流到太平洋邊緣的台灣島;那邊將是另一個生活的起端,正沉思中,突然清脆的哨子聲響起,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人聲乍起,登船囉! 同學們排隊一個緊挨一個,等著登陸艇把前船門放下。我提著兩個小紙箱,一邊是參考書與高中課本,另一邊則是換洗的衣服,臨行前大嫂為我縫製的新褲子,也放在紙箱裡面捨不得穿,怕在船艙裡被弄髒了,我看大部分的同學,也都同樣穿著制服,簡單的行李拎在手上,如像軍訓課的模式般,等著教官下令登船,然而這一刻,心裡也很清楚,這一節課下課後,已回不到熟悉的故土和家人身旁了,面對的將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和處處充滿挑戰的未來! 由於登船的民眾太多,我們傻愣愣的看著他們蜂擁而入,等到同學們擠進船艙時,似乎已無立足之地,更別想可躺下伸腿的地方;出門就是這麼困難嗎?心裡想起臨行前老母親叮嚀的話:「在家日日好,出外朝朝難」,眼前的情景已然出現;正感傷中,突然見到我小學時的校長楊長齡先生,手拿一本卷宗夾,正努力排開人堆,擠到船艙一位少校指揮官前協調,那位少校立即指揮現場憲兵,清出一個空間讓我們同學中有棲身之處。楊校長見到同學們都已安置妥當,遂一一叮嚀出外小心,要記得寫信回家報平安。慈祥師長,款款愛心,繫住了我們這些即將成為漂泊遊子的心,也讓我更加想著爸媽是否念掛著這離巢的飛鳥,而尚未入眠。 在船上,我與死黨擠在一起,艙內水洩不通,原本伸直的腿若縮回來,便再也伸不出去,空出來的空間立刻有人躺下佔據;但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我仍昏昏沉沉睡去,搖搖晃晃的是船,還是未來,終究混為一體。就這樣搖晃著接近黎明時候,我疲累睜開眼睛,腦中盤算著大概也到台灣了吧?抬頭太武山兩顆白球還明明白白在眼前!心中僅存一絲的,對未來希望憧憬立即涼了半截,直到約莫七點,船才緩緩駛離港灣,隨著浪潮搖著、晃著,故鄉也一吋一吋的在眼底退去、隱去。 金門故鄉已遠遠背在身後,不確定的未來在浪潮起伏的海面上展開,船艦搖晃出未知的前程;金門老家已然成為精神的支柱,不再提供有效的保護援助,我將在陌生的土地上單打獨鬥,必須靠自己打出一番天下,人生也在此時此刻,從新的起點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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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防武器管制甘苦談──浯江奔波留痕記
早期民防部隊,祗是幹部(村里指導員)始配有武器,至八二三砲戰直前,地區因當面情勢緊繃,基於戰備需求,乃撥發民防總隊步槍一三八六枝、輕機槍三四五挺,部份民防隊員始有武器,至尹俊上將接掌金門軍政(民國五十四年三月至五十七年十二月),他對民防部隊極為重視,經呈報國防部核准,民防部隊全面配發七九步槍、及輕機槍,達到隊員人手一槍的要求。至民國六十四年,民防部隊換發三○武器,復於六十八年三月,更換M十四步槍,六十九年五月調換五七甲式自動步槍。至此金門地區自衛部隊(民防總隊更名民眾自衛總隊),所持武器與國軍相同,民國七十一年八月,又增撥自衛總隊七五後座力砲十八門,分別發給東門、南門、西門、北門、古寧、安美、新湖、瓊林、汶沙等九個村里中隊。 筆者服務於民防(自衛)總隊部,長達二十一年之久,且一直是在行政後勤組(曾一度叫第四科、第二組),武器裝備是本組重要工作項目之一,茲追述在此二十餘年,記憶深刻數事如下: 一、某次筆者隨同縣長屠森冠先生、政委會警保組長張貴卿、總隊部參謀主任鍾儒庭等人,至金防部向司令官尹上將,提報民防部隊製作服裝案,研討結束後,司令官問大家有什麼其他意見,張組長報告,據基層反映,七九步槍長度和重量都不適合女隊員攜帶操作,請更換卡柄槍。司令官立即臉色鐵青,手拍茶几從沙發上霍然站起,氣呼呼的說:我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批武器,你還嫌不好,該打屁股。」事發突然,在座的噤若寒蟬十分尷尬。散會後副參謀長張灥上校,送我們走出坑道,一路邊走邊說:司令官是標準的軍人性格,凡事不轉彎,直來直往,話講過就算了,絕不記在心上,我跟隨他多年非常瞭解,剛才的事請大家不要介意。 二、民防總隊更名為民眾自衛總隊後,武器裝備日益增多,計有兵工、經理、工兵、化學、衛材、通信、及政戰等六類,即槍枝一項即以萬計,自衛部隊既缺乏正規補給系統,又無專職(業)人員,舉凡領發、維修乃至擦槍油布之獲得,全賴金防部支援,運作艱辛自可想見。 總隊部每年舉辦武器裝備檢查兩次,檢察官由金防部相關特業組及總隊部遴員組成(總隊部祇負責武器裝備數量核對,兵器室、庫房管理情形,有關武器裝備法規文件等),各類武器裝備檢查評分,均由金防部遴派軍(士)官擔任,因這些檢察官與受檢單位均無任何來往,地位超然,其專業化、公允性,是無容置疑的。 而受檢單位除鄉(鎮)村(里)外,會縣屬單位、學校、民間社會,及中央駐金單位,均包括在內,總次達三位數,每次裝檢需兩週之譜,筆者和文慶兄,白天隨裝檢組行動,晚間必須加班處理例行公文,的確是夠累的。 每次裝檢完畢,依各單位成績辦理獎懲,各單位主官基於榮譽和責任,絕大多數能密切配合,認真督導保養管理,接受檢查,成績優良者受到獎勵,但無可諱言的,亦有極少數單位及個人,或因業務過於繁忙,確無暇顧及所保管武器裝備,或因不諳擦拭要領,以致發生些微的瑕疪,且屬無心之過,總隊部盡可能本「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理念辦理。 話雖如此,但負責評分的,是防衛部各特業組派來的檢察官,總隊部毫無影響力與約束力,祗能按各檢察官評分,依既定法規,簽報長官核定,辦理獎懲,獲得獎勵者,是辛苦換來的果實,受到處分的,難免有鬱卒、抱怨情事,承辦單位對此,祗好「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的態度來面對。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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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嬸婆家裡地面剛好是土質,沒有舖石板,所以後來造了一個石洞可以隨時躲進去,大家都躲在她家裡,等到炮擊比較平靜的時候再上來煮飯吃,還不能冒白煙(怕對岸的看到,把你當成射擊目標),她回憶到,有時候,差不多有連續五、六十天都睡在洞裡。 副村長某日告知金枝嫂,情勢已經這樣緊張這樣壞了,上頭不准你們出海捕魚是有原因的,月底有船後送,你們家決定的怎麼樣了?表面上雖是徵詢金枝嫂的意願,但著中山裝的副村長是一臉肅敬的,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於是她不知所措的猶豫的開口:「去台灣:::那麼遠,我一個婦人家,又帶著孩子,台灣:::又人生地不熟:::。」 副村長走後,金枝嫂望了一眼掛在廳堂金枝的遺照,茫然無助,彷彿是問:「金枝啊!台灣:::那麼遠。」彷彿不清楚,金枝已經走了那麼久了。 風中輕輕飄著我軍向大陸方面播送的心戰喊話:「親愛的大陸同胞、共軍弟兄們,我們偉大的領袖總統蔣公說:『不是敵人,便是同志』,趕快放下您手上的戮刀,勇敢的奮起抗暴,起義歸來吧:::」 金枝嫂提著飯盒經過一尊立了百年的風獅爺,它一向代表著任重而道遠的神聖意義,金枝嫂虔誠祝禱的疑問:「為了家人的平安,該去台灣嗎?還是,就留在這裡,把老天爺給我的這個痛苦承擔起來?」「這會是命運裡一個嚴格的考驗嗎?」風大了,金枝嫂用手抑壓了翻飛的帽子,拜了再拜,給阿明和公公送飯去了。 趁著空檔金枝嫂向公公提了副村長示意他們搬到台灣去的意思,公公仍是頭也不抬的揮鋤頭:「唉,說那些做什麼?」村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示意現在應該是先把防空洞給挖好,不然沒被像阿狗他老母炸得粉碎,或是鄰村阿旺仔那個炸平的豬寮,遲早也要耳聾的,村人乙洩氣的說:「乾脆搬走比較好」別人笑他也要學人家「跑路」了,他說:「咱好好的房子也被拆去蓋碉堡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怎麼生活?」眾人一臉無奈,卻仍是不停的鑿著防空洞。 阿遠說:「司令官不是說,反攻大陸以後會賠償我們?」 幾十年後來看這句話,覺得十分諷刺:::。反攻大陸呀:::。我只知道戰火在荒涼的花崢岩石片間爆發開來,反攻的箭矢下一刻不曉得將射入哪些犧牲者的心臟裡。 而且重點是,我們並沒有反攻大陸。 想必阿遠叔也得到副村長的徵詢,便差阿明去問阿公:「我們家有沒有要去台灣?」阿公頓了一下:「按怎去?家裡這些祖田不就沒人種了?去台灣要做什麼?」阿明再把一畚箕的土拿出去倒,回頭就說:「但是,祖厝也被拆了:::」阿公語重心長的說:「還是緊把防空洞掘好,人若保住平安,以後我們再打算:::」。 但是,鑿一個洞,然後躲在裡面就會安全了嗎?序中不是有寫,砲彈正中防空洞口,洞頂轟地坍下來,裡頭的一家九口就這樣全沒了:::。 阿明如常的把土一畚箕一畚箕的往外倒,但見著了異相,大喊:「阿公!緊來看」,原來是約有兩、三百隻的蟾蜍正集結往山上跳去,如逃難一般,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眾人直覺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人心惶惶,是不是有一些掌握之外的事情,就要發生?但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果然沒多久之後,砲彈擊地,轟然巨響。 金枝嫂叫腳程快的阿明快去請阿遠叔來扶阿公一起去防空洞避難,因為一個女人家恐怕拖不動一個大男人,阿明衝出門後,金枝嫂挽著阿公跨坐在門坎邊上焦急的等待著。但阿明跑到阿遠叔家時只見嬸婆氣急敗壞的:「阿明,炮打成這樣,你還跑來做什麼?」屋內的阿寶、阿芬都背著包袱,都是要出門躲山洞的樣子了,最末是阿遠嫂出來,手裡也是挽著一包傢俬,面無表情的,阿明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媽說想請阿遠叔來扶阿公一下,阮阿公身體不好,媽媽一個人恐怕沒有辦法。」阿遠嫂抿著嘴,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因為方才阿遠才和另兩名自衛隊員被副村長帶去料羅搶灘,「就這樣走了」阿遠嫂說這話時,她的表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嗚嗚的哭了起來,因為這時最怕的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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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金小札︾芳蹤遠颺
今早臨出門前,才發現忘了塞些錢在口袋,正想轉身上樓拿取,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正狐疑是誰這麼早要找我?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話語,原來是富美的聲音。 自我全家隨夫返金居住,精打細算的她很少主動撥長途電話給我。這回一定有要事相告。她急促的告知我:「我現在人在中正機場,待會兒我就要飛往加拿大,我的公民證快過期了」,接著快速唸出她的電子信箱地址,匆忙的結束我們的談話。 富美算得上是我高中最好的同學,我們也一直保持聯絡,就連當年公司派我德國出差,我都不忘邀她同行,況且她還是我結婚時的伴娘呢!。 高中畢業後考上台北的私立學校,我就央求父母讓我北上就讀,拒絕在那暗無天日的補習班浪費我一年寶貴的青春。富美其實考得比我好,只是她立志非外文系不唸,只好與另一些同學再蹲一年補習班啦!北上前我囑咐她一定要考上台北的學校,我在那兒等著呢! 隔年她果然如願考上英語系,而且我們倆的學校還在同一區(蔣公官邸所在)。因地利之便,課餘之時我們常聚會,但每次我總得在聚會處等上半小時以上,而她也總有一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企圖為她遲到的理由合理化,而我終究對她無可奈何。這期間,她從小移民美國的表哥回台省親,她請我一起充當地陪,我們三人就這樣中文、英語摻雜中走訪台北的名勝景點。半年後,她表哥又來了,她推說學校功課忙,請我單獨當導遊。我竟也不疑傻傻的答應,但心想這位ABC未免也來得太頻繁了吧!於是,就在美術館前,他向我表白,可否畢業後與他回美國?他強調已取得MBA現任職於某大企業。那年,我才剛滿二十歲,被他所言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隔天,我以遁逃的方式向富美告假,她事後知道原委,也就不再勉強我,但她告訴我,表哥已落寞回洛城了。這已是近二十年前的往事了,當時直覺美國太遠了,我若嫁那麼遠,阿母一定會捨不得。現在我不也隨老公移居金門,離家百里遠,臨行前一個月阿母就已淚眼婆娑。 一九九六年公司派我前往德國出差兩星期,富美得知硬要隨我前往,經不住她一再疲勞轟炸,只好帶著她一同前往萊茵河畔之國。到達後我們選擇民宿,見識到傳統德國人的家庭,愛乾淨的程度與日本人不相上下。緊湊單調的商務之旅讓她下定決心不再當跟班。回程經丹麥轉機,本想入境一圓我們的安徒生童話夢,因公司臨時催我速速回程,我只好在免稅商店買了一床丹麥鵝毛被,回家充當童話夢的移情代表。 富美至今仍未論及婚嫁,一九九七年曾因情傷,隻身前往美國數年,她一直嚮往美國、加拿大的居住環境,也幾乎在美國嫁做醫生娘,但就是姻緣線未牽妥,一再擦肩而過、千帆過盡皆不是。去年底,她所任職的科技公司,因公司被股東掏空案牽連,結束營業,待業期間我曾長途熱線與她敘談一小時,相約暑假我與孩子們回古都時,再與她好好敘敘舊。 今天的電話訊息打斷我們的計劃。 祝福她這次到楓香之國定居能尋覓到心靈或伴侶的歸宿,數年後我將帶著孩子越過太平洋造訪富美阿姨的芳蹤處所,延續我們的友誼在那太平洋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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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心》台灣來的謝先生
認識謝先生大概在五十七年吧!他是外婆家的「房客」,人長得滿高的,濃眉大眼,臉上常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他是縣政府建設科的「工程師」,聽說和妻子「離婚」了,可能是怕在台觸景傷情吧,他帶著唯一的兒子來金就業。可不知是什麼因緣際會地向外婆租了一間房,父子倆就住了下來:::。 我們家離外婆家很近,母親回娘家是家常便飯,一天走上好幾回,我們這些孩子自然也是一天跑到晚,找表姐表妹、表弟們玩囉! 謝先生人很隨和,很快地就和外婆、舅舅們成了一家人,有空一起聊聊天開開「槓」,自然也連帶地認識了我們這一家人。我們家有七個小孩,每學期開學時學費就是一筆大負擔,老爸所開的店也沒賺多少錢(因為老爸太忠厚善良了,工資都收得很便宜,老媽常說他在做善事,卻苦了一家人)。猶記就在大姐讀高二下那一年,老媽東湊西湊的就只能湊足我們幾個讀國中和小學的學費,大姐的高中學費卻沒有著落,如果把我們的學費給了大姐,那我們幾個弟妹們怎麼辦?叫大姐休學,母親又於心不忍,美麗、乖巧、勤勞的大姐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名列前茅的。母親為此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那年代的環境,大家都只夠溫飽的生活,誰也沒多餘的能力來伸出援手:::。這事不知怎麼地被謝先生知道了,他慷慨大方地對滿臉愁思,一籌莫展的母親說:他的經濟能力許可,他願意資助大姐完成高中學業:::。當時的學費是多少?我不記得了,但是,謝先生並未食言,從高二下到高三畢業,大姐的學費都由他支付。大姐畢業時我也國中畢業,他一樣對我說:「如果妳也考上了高中,我也一樣供妳讀到畢業:::。」謝先生熱心助人的心是不容置疑的,而我卻婉拒了他的好意。一方面是我自信心不足,在國英數理這些主科中,除了國文外其它的我都沒興趣,沒把握考得上,一方面是盤算著家境不是十分好,早點出來工作也好減輕父母的負擔。經過一再的反覆思量,在輪到我繳交報名費時,我逃脫了,我想: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賺錢。 有一次母親生病,無法餵食年幼的小弟,而在當時「牛奶」是奢侈品,做母親的都以母奶餵哺嬰兒,謝先生知道了就送了一罐奶粉,解決了母親的心頭之急,也讓小弟無斷奶之苦。謝先生做善事是不求回報的,他一向只認為是他能力所及的他就去做,但是我們被幫助的人卻是一直永遠「感念在心」未曾或忘:::。 謝先生有訂一份「中央日報」,每隔一段時間就清理打包出來放在房外走廊上,我去外婆家時閒閒的就拿副刊來看,他見我喜歡看,以後就都把報紙留給我帶回家看。也許就從那時起,培養了我喜歡閱讀的興趣,謝先生無疑地也是一個幕後推手哩! 謝先生住在外婆家的時間並沒有很久,大概頂多三年吧!因為他兒子也讀高中了,也要有自己的空間讀書,父子同擠一間房總是不方便,他另租了一戶有兩間房的房子!雖然他搬走了,可我們幾個小孩有空時也常相偕到他的新住處看他,和他聊聊天:::。 謝先生戀愛了,原來他的鄰居有位美麗、溫柔的賣菜小姐,他們很談得來,我們這幾個半大不小的小孩也不好常常去當「電燈泡」。不過,我們大家都很為謝先生高興的,像他這樣的好人,老天爺應該不會虧待他。 謝先生的兒子高中畢業要回台灣考大學,謝先生與楊小姐也一直在穩定交往中發展,謝先生的真誠感動了佳人,不介意他是個失婚者,不在意年齡的差距,終於贏得美人歸,快快樂樂地偕同楊小姐回台結婚、定居:::。 如今事隔已經三十多年了,我不知謝先生是否還記得當年他住金門的往事?他幫助過的大姐也為人師表二十多年了,而我也仍喜歡看報,當然有時我也很後悔當時沒「考考看」,說不定考中了也讓謝先生「栽培」我三年呢! 雖然謝先生回台後我們沒再見過面,但母親及我們卻牢牢記住謝先生的熱心助人。母親就常說:「做好事有好報,妳看謝先生就有福氣再娶一個美嬌娘作伴。」而我想,當時若沒謝先生適時伸出援手,大姐的前途不知又是何種景況?啊!謝先生,您永遠在我們心中,祝福您在台灣每一天都過得快樂、幸福、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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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籍金門的開臺進士———鄭用錫
位於金門縣金沙鎮大洋村東溪的鄭姓大宗「鄭氏家廟」,是金門縣定的古蹟,始建於清道光廿八年(西元一八四八年)。明末有鄭懷仁者,自漳浦溪口避亂來金,定居內洋,鄭氏派下分居東溪、東沙尾一帶;目前東溪村落附近住戶不及十家,同姓的老人會告訴造訪的遊客:「大部份的族人前清時都已遷往台灣新竹去囉,現在偶爾會有新竹的宗親回來金門這裏祭祖哩!」。 乾隆四十年(一七七五年),年僅十九歲的鄭崇和,字其德,號怡庵,自金門遷居苗栗後壟舊溪州落腳,行李中帶著出生地的金門鄭氏族譜│︽浯江鄭氏家乘︾(祖譜中記載著:「渡台祖崇和公於乾隆四十年由金門遷居淡北,初居後壟,後遷新竹。」)。他九歲喪母,以耕讀養志。好儒書,尤守紫陽家訓,初在竹塹(今新竹)設立的私塾教授子弟,對地方倡導普及教育風氣,門下英才眾多。嘉慶九年(一八○四年)夏天,海盜蔡牽率眾攻打鹿港和鹿耳門兩海口,清軍退敗,守將陣亡。次年,蔡牽再從南北兩部同時進攻,適在後壟的鄭崇和奉檄募鄉勇防守,事平後獲當道嘉獎。 台灣的林爽文叛變,清廷利用泉州籍村落的力量,來打擊林爽文漳州籍的勢力;同時更利用廣東籍人民組成的民團,去消滅林黨。從乾隆年間開始,閩粵移民和漳泉移民的衝突愈顯激烈,到道光時分類械鬥紛起不息,鄭崇和熱心公益,平日頗受地方人士尊重,曾召兩造父老,力陳閩粵械鬥的遺害,曉以大義,調解多次的紛爭械鬥。時竹塹多山野,土番常出沒,每年遭殺害的有數十人,他又召集壯丁,鳩資設隘保護行人免受土番殺害,上山採柴打獵無安全的顧慮。嘉慶二十年(一八一五年)地方鬧飢荒,鄭崇和發粟平糶,此時鄭氏的家境漸入豐康,對新竹地方人士議建文廟,慷慨出巨款助建,並令次子用錫督造,後人感念其恩德,咸謂新竹文風之盛肇於斯,鄭氏卒於道光七年(一八二七年),享年七十二,邑人請祀鄉賢祠,歿後葬在苗栗後龍十班坑,墓前有按清會典墓制的神道碑、文筆、文武翁仲、石馬、石虎、石羊等石刻,是臺灣省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古墓之一。 鄭崇和的次子用錫字在中,號祉亭,生於乾隆五十三年(一七八八年),自幼受父親禮教的薰陶,遍讀古籍經史百家,尤其精於易經,善於吟詠。現今新竹市北門的水田福德宮留有他的楹聯手蹟:「念今日晉秩頭銜惟神默相,憶當年讀書面壁與德為鄰。」。嘉慶二十一年(一八一六年)鄭用錫參加福州鄉試,未被錄取。歸返後繼續苦讀,嘉慶二十三年再度應試得中第七十二名舉人,道光三年(一八二三年)赴京殿試中第。台灣的進士,從康熙三十三年甲戌(一六九四年)的陳夢球開始,終於光緒二十八年壬寅(一九○二年)的李清奇,前後共計三十六人,鄭用錫依科期次序是第四位,卻是首位在臺灣土生土長的進士,故稱其為「開臺進士」。 鄭用錫曾主明志書院講席,汲引後進。該書院位於淡水廳城西門內,原在興直堡新莊山腳。永定縣貢生胡焯猷舊宅(址在今臺北縣泰山鄉明志路二段),乾隆二十八年(一七六三年)胡焯猷捐置義學,名曰「明志」,並捐充學租。淡水廳自開闢以來,尚無志乘,鄭氏乃集弟友纂稿,藏為後法,造詣深厚,後世稱其「開臺二百餘年,通籍自用錫始。」。 現在的新竹城即是昔時的淡水廳城遺址,雍正十一年(一七三三年)同知徐治民,卜竹塹社之所在地,四週種植莿竹為城,周圍四百四十餘丈,分建東西南北四門,並建門樓。嘉慶十一年的蔡牽之亂,首先犯北路的滬尾(今淡水),次襲沿海各地,淡水廳城民眾築土圍,以供防禦。十八年同知查廷華就土圍加高鑲寬。道光六年鄭用錫奉巡視臺灣的閩浙總督孫爾準之令,和同知李慎彝等稟請改建廳城獲准,將原屬土牆圍成的竹塹城改成砌石城樓。臺灣道孔昭虔親自履勘,測量城基,認為原建太狹,土圍又太廣,於是拆毀內外,更改規模,建立砌石城樓,有四門,東稱「迎曦」,西稱「挹爽」,南稱「歌薰」,北稱「拱宸」,所需經費四萬七千四百九十八兩,都是官民義捐籌湊的,工程由道光七年六月動土,九年八月竣工,鄭用錫督工有功,敘同知銜,嗣改京秩。道光十四年(一八三四年)他入都供職,簽分兵部武選司。翌年授禮部鑄印局員外郎兼儀制司,每逢祭時,恪恭從事。道光十七年(一八三七年)因厭倦京都官場文化的生活,藉口母親年邁,告假返鄉定居,次年在今新竹市北門街營建「進士第」,宅第前置旗杆石座(後來移到鄭氏家廟前),於咸豐三至四年間建鄭氏家廟,形式依閩南傳統建築營造,馬背山牆較大且弧度放緩,奉祀鄭氏歷代祖先,後代子孫至今猶守春秋二祭的古禮。 咸豐三年(一八五三年)八月,漳泉的分類械鬥達到最高潮,八甲(艋舺的一部份)、新莊都被焚毀,蔓延的地方,殺人越貨,道路不通。鄭用錫親赴各村莊,力為排解調停,並著︽勸和論︾曉論眾人,文中有「顧分類之害,莫甚於臺灣,最不可解者,莫甚於淡之新艋。臺為五方雜處,林逆倡亂以來,有分為閩、粵焉,有分為漳、泉焉,閩、粵以其異省也,漳、泉以其異府也,然同自內地播遷而來,則同為臺人而已。」他語重心長的感懷:「僕生長是邦,自念士為四民之首,不與能當軸及在事諸公,竭誠化導,力挽而更張之,滋愧實甚,願今以後,父誡其子,兄告其弟,各革命,各洗心,勿懷夙忿,勿蹈前愆,既親其親,亦親其疏,一體同仁,斯內患不生,外禍不至。)。眾人深為鄭用錫的用心所感動,械鬥由是平息,並刻石於後壟,以示後人。 從清康熙二十二年(一六八三年)臺灣入清版圖以來,四方人口到臺灣商貿經營發展者眾多,金門人移往臺灣聚居以北部的艋舺,中部的鹿港、南部的臺南佔多數。乾隆五十一年(一七八六年)的林爽文之亂,清廷派協辦大學士嘉勇公福康安,統率十萬大軍,並由金門提調水師左右兩營來臺平亂。水師官兵渡海時,在金門新頭的浯德宮請蘇大王神像護軍,由鹿港登陸。因感念神靈庇佑,弭平變亂,翌年乃捐餉建廟立祀。但建廟之初用地狹窄,不敷使用,金門人許樂三於嘉慶十年(一八○五年)獻地擴建,並由全臺水師及鹿港船商捐助,才稍具規模;當時由廈門、金門、漳州等地區所組成的夏郊商號有一百多家,以出口為主,奉祀同鄉蘇府王爺的廟宇兼具同鄉會館,被稱金門會館,也稱浯江館,對內可增進同鄉人的情誼及互相濟助,對外須代表會館去跟其他團體交涉談判,維護鄉人的權益。鄭用錫義不容辭的擔任浯江館董事要職,於道光十四年(一八三四年)增闢拜亭左右廂房。現今鹿港的金門館還保留有署名「董事進士鄭用錫」劉光彩所撰的「重建浯江館碑記」石碑,地址是鹿港金門街九十一號,為昔時全臺金門館安平、鹿港、艋舺三處中規模最大、歷史最久;當然開臺進士鄭用錫的名望和參與,也是團結鄉人進行社會公益的主要動力。 晚年的鄭用錫,好享山水之樂,築北郭園自娛。寫(北郭園八景)詩,有「小樓聽雨」、「曉亭春望」、「蓮池泛舟」、「石橋垂釣」、「小山叢竹」、「深院讀書」、「曲檻看花」、「陌田觀稼」等八景。士大夫慕名過往唱和,風靡一時。咸豐八年(一八五八年)二月七日,他逝世在家中,享年七十一歲,留有︽北郭園集︾。同治八年(一八六九年)建墓,依大清會典立有石人石獸,刻工精巧,墓址在今新竹市新大眾廟山新竹軍人公墓右旁,俗稱進士墓或開臺進士墓;一生博學尊儒的鄭用錫,留傳的執事牌雖是「開臺黃甲」,墓碑上依舊是刻上祖籍地金門的別稱│浯江,以供後人追思憑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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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整座島彷彿都是暗的,雙手不見五指的,只有浪潮,盈滿了月光,不住地盪擺。 兩天後,漁船安然返港,那一天也是孩子們第一次聽見打火機的聲音。阿遠拿著沒被沒收到的打火機,一次又一次的「啪!啪!」打出一個個漂亮的火苗,女人們好不容易才放心晚了兩天失聯的漁船,對那打火機不感興趣,站在旁邊聽他們邊講這失蹤兩天的遭遇邊看他們整理漁網,倒是孩子們搶來搶去的爭相玩著那只打火機,尤其是玩興甚重的阿寶,在爸爸阿遠的懷裡滾來滾去,撒嬌撒野的:「爸,給我!給我看啦!」金枝公公說,原來是馬達壞了,只能任船毫無目的漂著,結果是漂到了廈門,這時阿遠取笑某漁夫發現自己身在廈門時嚇了個半死,他反駁:「哪有的事?」毋論真假,眾人笑個不停,尤其按照他們的說法,對岸的不但幫他們加滿了油,還帶他們到處看看,送了不少東西讓他們帶回來,不過,一回來,都給沒收了,大夥兒一陣惋惜。想想,這不就是我們現在禮遇大陸偷渡客的態度和方式嗎? 阿寶早趁他爸忙著取笑、講話的時候扳開了他的手指頭,阿明跟阿芬(阿寶姐姐)說:「瞧!妳弟會打火了呢!」阿芬新奇,姐弟繞著那個打火機追逐了起來。嬸婆語重心長的說:「人平安回來最重要,還顧那些東西幹什麼?」阿遠嫂嬌羞的笑了一笑:「是嘛!害人家擔心的要死」眾人笑開了,人平安回來了,一切焦心似的等待彷彿都是值得的。話題就此打住,大家笑開了,聊起別的話題,阿公示意阿明過來,阿明說媽煮了麵線等你回來吃!阿遠看到指導員遠遠的走來,示意大家:「指導員來了」指導員用濃重的鄉音對大家喊話,一點也不親切:「你們聽好,今天晚上,通通到村公所來一趟,上面有話問你們」再次強調:「凡是有出海的,統統要來,別忘了!」眾人點頭,意思是說我們都會準時到。 指導員走後,阿明同阿公一起回家,阿公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和阿寶一樣的打火機來,阿明欣喜,心裏想鎮靜,偏偏不濟事,怎麼連耳朵也熱了?握著那只打火機,雀躍不已,這時,遠遠來了三個阿兵哥,阿明本能的把打火機放到身後藏了起來,他們扛著門板和石塊,不曉得又是去拆了哪戶人家的?阿兵哥彷彿跟土匪差不了多少,看到什麼都要拿走,等到錯身的時候,爺孫倆都看見了門板上有用紅色朱漆寫著的「富貴」、「平安」的門聯,阿明心想:「果然」阿公則一臉凝重的一語不發。 陳瑞娥,金門金城人,劇中飾嬸婆,拍攝此片時,她已七十三歲了,國共鬥爭方酣時,她才二十六歲,訪談中,她對那個時代似乎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怕」、「亂」,陳女士說,只知道那些阿兵哥似乎都是從廈門來的,瘦長的個子,似乎是什麼東西都要,她也不敢不給,連家裡也給佔了一半去,連拜拜的東西,能吃的,他們要用的,他們都會拿去,因為善良,所以陳女士什麼也不敢講,總之,沒有軍紀,就是很亂便是,而老百姓,每一家都差不多,都是那樣的無助,問她那時候怕不怕?陳女士說當時生父、公公還有三、四個孩子都住在一起,但綿綿的戰爭帶來綿綿的苦難是不爭的事實,於是,一段時間之後,大一點的孩子就想盡辦法託人坐船帶到台灣去,小的因為還要餵養,交給人家也沒辦法給你照料,打炮時候就躲在自家挖的洞裡,因為那時候作沙包不是要到海邊去挖海砂就是用蛤殼,但到處都是地雷,沒人敢去,就算你肯給錢也沒有人肯賣命,蛤殼又都被丟在偏遠的不占空間的山邊,日頭炎炎,個人顧性命,沒有人願意為你去冒這個險,最後只好去湖下買蚵殼來蓋在地洞洞口,一直疊到有兩層樓那麼高。好像國軍只占了半間房,什麼東西都要拿上一些已經算是厚道了,因為起碼剩下半間房讓這家人還有個棲身之所,不必像貓狗一樣四處找巢。 雖然國軍跟土匪幫實在沒什麼兩樣,但金門人善良的本性,認命的性格,這讓他們反而永遠保持絕不受傷害的八面玲瓏,即使不自由,日子苦了些,但他們已經習慣默默地讓軍人們拿走原屬於她的東西。以她的遠見及智慧,在有能力的時候,將孩子一一送往台灣,期待他們平安的長大,因為留在金門,痛苦會伴隨著憂傷,平生抱負也會受到太多抑壓,這裡常年都在打仗,不是孩子的天堂,金門是老總統口中的金城湯池,非普通武器,把孩子留在這裡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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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厝的石頭
在祖厝的迴廊下 我撿了一塊石頭 石頭呵,我知道 幾十年了,你見證了── 故鄉的 富裕 貧苦 和動亂 還有外族的入侵 同族的相殘 你挨過日軍鐵蹄的踐踏 你受過同族砲火的洗禮 但如今,中華民族已經堀起 槍林彈雨的日子已經遠離 或許,苦難的日子真的結束了 光明已經在眼前? 石頭呵,我知道你一定記得 你記得 昔日主人們的離合悲歡 你記得 海外遊子們的顛沛流離 你記得 屋簷上歸燕的呢喃悽涼 你記得 廚房裡傳來的蠔仔餅香 你記得 廳堂裡野草的笑聲竊竊 祖厝呵,讓我撿起 你廊下的一塊石頭 我要把那塊石頭收拾好 把它帶回家─那遠在天涯海角的家 我要把它放在書房向花園的窗台上 從此──書房裡天天有祖厝的野草香 (作於二○○三春訪金門故鄉‧寄自紐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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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做自己
她最討厭人家讚美她好脾氣。 彷彿人們總把她的溫柔優雅看作是與生俱來的,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 她從小就被讚美乖巧。長大後,溫柔嫻淑的形象使她成為男人們競逐的對象。可是沒人能攻佔心房。 「他媽的!你知道我有多壓抑嗎?」她總在被讚美後,用微笑掩蓋幾近迸齒而出的咒罵。 直到遇見他。「做自己,快樂就好!」他用這句話救贖並擄獲了她。 「喂!起來了!我得走了!」男人起身穿衣服,用腳輕踼了她一下。 頓時,她的毛細孔全豎起來了。兒時重男輕女的爸爸用腳「叫」她們五姐妹起床的畫面又回來了。 那時家窮,一家八口擠一間房;爸媽和弟弟睡床上,她們五姐妹長年打地地舖。每天早上爸爸用腳把她們踢醒,出房門時會再踹一腳躺在房門口的老黃狗。她總覺得在爸爸眼裡,她們五姐妹和老黃狗沒什麼區別。 「你娘他媽的!我最痛恨人家用腳踢我,我是人不是狗,你他媽的敢用腳踢我!他媽的狗娘養的你!」她撿起男人的鞋,狠狠地朝正套上長褲的男人丟去。男人接住了鞋,一臉不解和錯愕。一貫的文靜端莊,向來的柔順優雅,怎忽地變作張牙舞爪、粗俗潑辣?連她都意外。 她走得很快,不,應說是很輕快。她從來不知大聲地把粗話罵出來是件這麼輕鬆快樂的事,難怪以前爸爸老喜歡對她們姐妹開罵。男人似乎沒跟上,她不在乎,從今起她再也不在乎什麼了。 她很高興,高興自己可以因為發了脾氣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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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天疼憨人
乾隆25年間(1760年)弛了近八十年對人民私渡的禁令,使得更多的羅漢腳(單身漢)東進擁入台灣,尋找生計。這當中包含一對相依為命、落腳竹南的許氏兄弟,人稱哥哥為湯哥伯。湯哥伯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未成家,卻一心想替弟弟找個合適的媳婦。兄弟倆白日工作晚上歇息,哥哥卻暗暗存了一筆錢,買了間破屋子還請媒婆為弟弟談成了門親事。 為弟弟成家之後,湯哥伯仍與弟弟、弟妹一起住在一起,日久逐漸感受到他們的不悅,甚至言談之間把自己刮譅得十分厲害。湯哥伯心中開始覺得自己也當成家,不要再受這樣的氣,於是向他們提出自己的想法,當然很快得到一致的贊同,而且不留情面地要他馬上離開! 五十歲時,勤勞的湯哥伯又買了破間屋子、託媒人談成了件親事(這次是為自己),娶了一名帶著兩個孩子、前兩任丈夫都因病去世而被指為剋夫的女子。他自己心想:我五十歲了,不要糟蹋了年輕閨女的未來,這女人正可憐,我就算被她剋死也不會怎樣。於是湯哥伯真心疼愛妻子,也將兩個小孩視為己出,一家和樂地生活著。沒幾年的時間,湯哥伯夫妻又生了兩名子女,存了一筆錢買下雜草叢生、許久沒住人荒廢了的莊園,想要好好開墾重新將這片荒地建設成自己安身立命的家園。他請了兩三個羅漢腳零工過來幫忙整地。 沒想到開始整地的第三天就出了狀況:所有的零工跑來向湯哥伯抱怨,他們同時挖到「奉金甕」(早期的骨灰甕名稱)。人們至今仍認為挖到「奉金甕」不是件吉利的事情,反而會帶來霉運。湯哥伯付錢給這些零工,讓他們今天休息,沒想到他們都說不再來了,怕被「帶衰」(沾惹不祥物而導致霉運)。湯哥伯只好自己一個人整地、開墾這一大片荒園。 的確,到處都是「奉金甕」:沒一會兒便「匡啷」掘破一只,一下子又一個!為了尊重死者,每挖到一個,湯哥伯便在上面做個記號,先到別處開墾,寄望整地完成後再將這些骨骸厚葬在一處。當整地終於完成,開始將破碎的「奉金甕」遷移時,意外發現甕中有甕,而且十分沈重,打開一看,裡面根本不是「金」(死人骨頭),而是銀! 湯哥伯一一將做了記號的地方掘開,不但發現個個如此,還意外地多找到十幾個無「金」有銀的「奉金甕」。用這些銀換了錢,他將莊園外圍整片土地買下,也發現不少「奉金甕」。後來湯哥伯得知這一大片土地原屬一戶辛勤耕作、白手起家的富豪所有,然而富不過三代,為避免子孫將大筆產業敗光,年老的富豪在臨終前切切交代子孫,要好好守這片地,只要耕作便有衣有食。原來富豪將財產換做銀塊埋藏在看似不吉的「奉金甕」中,要敗家的子孫最後走投無路,在自己的家園開始耕作時,便能發覺而好好再發展家業。無奈何富豪子孫沒幾代便很快散盡家財,荒廢田園,使良田變荒地,為求享受又便宜將莊園賣與湯哥伯,帶著最後的一點錢埋身於「ㄐㄧㄠ間」(賭場),真得「人去樓空」!現在有錢的湯哥伯不想成為第二個富豪,不但自己下田勞動,也要孩子們一定耕作才能吃飯,一定要生活規律。沒多久許多竹南中港便說許家:「田園鳥隻飛不過」,意思是許家的田地,大到一個地步連鳥而都沒法飛越。這當然是一種誇大的形容,但是看著一車車裝滿佃穀的牛車向著許家前進,可以瞭解這誇大形容的背後到有幾分真實。 聽說湯哥伯臨終笑著告誡子孫,要繼續好好持守家園,「巧仔」(靠小聰明取巧者)吃憨仔,憨仔吃天,真感謝天,因為天疼憨人。最後滿足而死,留下的田地中也有不少的「奉金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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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也是烽火的日子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炮戰期間,我生長於大後方的美麗寶島台灣,長大了,軍校沒唸成,卻上了師專,但也達成了兒時的願望,參加了「金門戰鬥營」,來到前線,好興奮、搭了軍艦,渡過了台灣海峽,看到了一大遍是綠的金門,行道樹是密密麻麻的木麻黃,如果不是有那麼多穿著草綠色軍服的阿兵哥,而我們這群學生們也穿著軍服,坐著軍車,看著勤奮居民忙著跟阿兵哥打交道做生意,真感覺不出是來到了戰地,因為那已是民國六十一年的寒假了,早就「單打雙不打」,想來也挺有意思,不打又沒講和,天天打又太累了吧!況且聯合國安理會的中國一席之位已被中共取而代之,真正處於國際間的冷戰時期,也是「莊敬自強,處變不驚」的時代,那年在金門過春節,而當年任行政院副院長的蔣經國來到金門,還特地到現在金門高中的營區,跟我們同樂高唱著「時代在考驗著我們,我們在創造時代」,那種慷慨激昂的愛國情操,套句現代語,可真 high 到最高點。 我們這群學生美其名是參加戰鬥營,其實是到處觀光,但是一逢單號,晚上的節目就安排到「擎天廳」,那年的感覺好震撼,這麼大的山洞,可真鬼斧神工,可是來到前線金門,沒見著炮火,好似少了味,不對口,不過癮,所以我們這群好奇學生,雖然躲在大山洞的「擎天廳」,還是受不了外頭隆隆炮聲的誘惑,衝到洞口,想看個過癮,聽聽千真萬確的炮響,過一過戰地的烽火夜,瞧一瞧咻一聲飛過去的炮彈,究竟是怎麼個回事?卻被衛兵攔住說:「別瞧是宣傳砲,會打死人的。」是真的嗎?年輕的我們,半信半疑,還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 沒想到六十三年的九月初,我帶著剛初生滿月的大兒子,隨著先生回到他的家鄉金門,才真正感受到宣傳彈的威脅,一逢單號夜幕低垂,瘦弱的婆婆就好緊張,因為公公就在冬夜的單號日子裡,躲炮彈心肌梗塞來不及就醫而去逝,對婆婆而言,也是種心中的痛,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心焦,那年頭的老共,只要是單號,一天黑就不定時來顆示威,弄得人心惶惶,只是在地的老金門人,都好厲害,都會聽音辨位,一聽音就知那顆宣傳炮往那個方向去,而我每次的反應好似都慢半拍,婆婆急著往廚房裡,那兒有以前公公在世自掘自挖的土坑洞,雖是冬暖夏涼,但是太小又不寬敞,洞口小又是直立式上下真不方便,兒子每次放在竹籃垂吊上下,現在想來還真好玩,可是那年躲炮彈,大家都緊張兮兮,因為被炸傷命還在,可憐是真的有人被炸死。 也不知是沒見著炮彈的威力,還是真的比較鎮靜,那年在多年國小服務,離家住湖下,在那個交通不便的年代,還真是遠了些,學校老師大都住校,我卻每天早出晚歸,趕三段路,湖下到金城,金城到山外,山外到多年國小,有時學校開會或是有什麼集會聚餐,回到金城都天黑了,尤其是寒天,那時的天候似乎比現在的冬天來得冷,而從金門高中走回湖下的路,不似現在有路燈又有行人步道,在冬夜,兩旁蓊鬱的木麻黃,月黑風高,寒風刺骨,而那時更沒有鳳翔新村,也沒有金門高中的大操場,而在燈光管制的時期,似乎見不著那被黑幕罩住的村家燈火,只有狗兒的吠聲。 運氣好的話,學校同村的朝修老師、倚殊老師有事也要回湖下,我就有伴同行,膽子也大了些,碰上單號打宣傳彈,我也不怕,因為他們都是老金門,我們走在回湖下的路上,也就是現在的慈湖路,他們倆就告訴我,從頭頂樹梢咻一聲飛過炮是往那方向的,雖然,那時我還是沒搞清楚湖下周圍的自然村,南山、北山、林厝、西浦頭、頂埔下、下埔下,但我知道那顆炮彈沒落在我們村裡頭,我們就很安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大部份的日子,是我孤獨的走著,雖然先生常常會在城裡等我回家,但是不願讓婆婆耽憂,因為先生是獨子,所以,只要一過下午六點,我就不要他等我,尤其是冬天單號,本以為月微行人稀,其實那個年代根本見不著散步的行人,而天色已暗,牧童農夫早就荷鋤而歸,只有自己踽踽而行,兩旁的木麻黃搖曳的樹影,陪著我這夜歸的人兒,望著劃過天際的宣傳彈,竟有著落寞孤寂,因為我不會聽音辨位,我無法從容不迫去欣賞火花四散,因為我看到了那炮彈好似落在村莊附近,好近好怕,第一次感覺會炸死人,走著好想哭,我要躲那兒好?就沿著樹下路旁的排水溝,拖著嚇軟的腿,硬撐著走回家,因為兒子那麼小,沒媽了怎麼辦?最欣慰!莫過於大家都躲防空洞去了,看見了,先生獨自一個人在天井台階上,等著夜歸的妻子。 雖未親睹兵戎相搏,但隆隆炮聲的威脅,讓人心驚肉跳,不堪其長期干擾,卻總算過去了,希望兩岸三通,金廈共榮,不再有硝煙炮聲的對壘,而是煙花奔放的和平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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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憶舊》媽媽縫給我的洋娃娃
下午讀小三的兒子放學一進門,馬上直奔我面前,告訴我─媽媽,明天我們可以帶玩具去學校耶!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社會課有需要帶玩具到校,和同學們互相交換觀摩呢!這個令他如此興奮的消息(簡直和遠足郊遊一樣高興),倒使我憶起童年那段傷感的往事,不禁跌入時間的漩渦,難以回神呀! 記得也是社會課本惹的禍,老師在放學前那一堂課上宣布~明天每位小朋友都要帶心愛的玩具來學校交換玩和展覽一下。此話一出,我那幼小的心靈便已受到傷害了,心中暗自起煩憂,心想這可怎麼辦呢? 這天夜裡我睡不著了,母親見我翻來覆去,母子連心就直覺我有事,開口問了我到底為何事在煩呢?我吱吱吾吾地回她:「我明阿在不去讀冊啊!阮老師規訂大家攏愛帶玩具去學堂,不過我自細漢就沒半項玩具,是要按怎帶去學校?」這可是家庭作業呢!媽媽二話不說,馬上爬起床翻開那台會哇哇叫的舊針車,告訴我說:「咱厝現時沒錢倘好買洋娃娃給你,我先用針車做一個好嗎?」反正也沒別的方法,我只有不發一語地望著媽媽那雙佈滿皺紋的手,車了一個不太起眼又樣式簡單得很的米色娃娃,頓時我心中有了小小的滿足,趕忙把掛在臉頰上的兩行淚水.鼻涕擦乾,抱著生平第一個屬於自己的娃娃睡著了:::。 一大早著好制服,拿著母愛縫成的洋娃娃放入書包內,踩著比昨日還輕快的步伐到學校去了。還沒進到教室,在門口就聽到裡面傳出陣陣吱吱喳喳的嘻鬧聲,隱約聽到老師叫小朋友們先把玩具收起來,待會社會課再拿出來交換玩,我不假思索的迅速坐回座位上。第四節上課鐘一響,女生們總交頭接耳地探視四週的女同學,看看哪個人的娃娃最漂亮.最出色動人,有大眼睛會眨呀眨的洋娃娃,還有像桌子一般高度的絨毛娃娃,更有人帶了芭比娃娃;「哇!是可以換衣服的芭比娃娃!」所有人都發出驚嘆的聲音,當然我也不例外;此時坐前座的一名男同學,回頭問我:「你的玩具呢?」原本膽怯的我退縮得更厲害,嚅嚅吞吐著不想回應的一句話:「忘記帶了。」哪知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那男同學搶了過去 ,還丟來丟去,「土娃娃」一下子繞了班上一圈,轉到老師手上去,老師也不以為意的問「這是誰的呢?」,我只好硬著頭皮漲紅著臉舉手回答,誰知那個老師竟然還問我:「你為什麼隨便從垃圾堆裡找一個來,誰要和妳交換玩呀?」此話一出我的淚水像水庫洩洪般決堤了,更怒視著前面的男同學!這天夜裡,我依然不說話(因為我不能告訴媽媽白天發生的事情),我只想逃離現實,快快進入不用負責任與多作思考的夢鄉中:::。 距離這麼多年,雖已事過境遷了,但偶而想起童年往事,依然記憶猶新。這天晚上,兒子請我幫忙他把中意的玩具找出來,我告訴他:「你們的玩具一大堆,那麼多箱我還真的不知道哪個是你中意的,所以你自己去整理找尋吧!」哎!現在的小孩真是和我們以前不同了(玩具多到數不清)。相對的在豐富的物質環境下,這些被過度保護的下一代對玩具的珍惜度遠不及我們,而應變與處事.判斷的能力呢?是增進或是退步,我不確定耶!真期盼這些幸運的下一代可以理解做父母的苦心,更期望他們都有快樂無憂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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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難纏
*小八哥鳥 我一直記得小時候祖母常常耳提面命的說著:「囡仔人,有耳無嘴。」也因此,我總是安安靜靜跟在祖母身邊,無論是鄰居到家中來聊天,或是陪祖母到姑姑家作客。 女兒蜜蜜寶貝學說話得早。 五個月大時,一早醒來衝著我喊媽媽。 八個月大時,在學步車上和大她四歲的表姊吵架。 一歲兩個月大,在遊戲床裡喊著:「阿婆,去洗澡囉!」。 現在,電話鈴聲響,她會喊著:「我媽媽的。」搶著對電話筒喊:「媽咪!乖乖~」我和她老爸開始有點擔心,這麼愛說話,會不會過些時候就要幫她申請專線電話,免得外婆家中的電話被她佔線了。 *小懶蟲 從出生就不喜歡喝奶。 因為需要求她拜託她,所以,一歲之前,怎麼樣也不肯自己拿奶瓶,大人一放手要讓她學著拿,她就乾脆不喝,非常瀟灑。 在外婆家,大家寵大家愛。習慣了總是有人揹有人抱,所以,一歲多了,還滿地爬不學走路。媽媽這位外婆可一點都不在意,甚至還很得意,因為,據說金門人認為小孩子越晚走路越好命,既然如此,就由著這個小懶蟲吧! *美食家 為了盡到做媽媽的責任。 我學著磨果泥,可是,長兩顆牙齒後,她開始只吃新鮮的蘋果、香蕉等,對於果泥完全視若無睹。 熬大骨湯煮稀飯,她聞了聞味道,連理都不理,對著電鍋喊:「飯、飯,好吃!」 雖然埋怨寶貝挑食,可是,不得不承認,新鮮的水果營養比較夠,剛煮好的飯香Q鬆軟。不愛喝奶,愛吃天然食品,說真的,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可省下不少買副食品的錢,憂的是,不知道營養會不會不均衡。 *捕蚊器 黃昏,小朋友都在家門口騎腳踏車。 不過一轉眼,蜜蜜寶貝的額頭、手、腳已經好幾個蜜豆冰,都是蚊子叮的,只是,哥哥姊姊都沒事呀! 我想起孩提時代在金門,只要割高粱的季節,即便是全身防護都作好,仍要在回家後,一夜難眠的挑戰又癢又腫的皮膚。蜜蜜寶貝皮膚白皙柔細,更是經不起任何蚊蟲叮咬,所以,學會耍賴的她,會開口要求擦藥:「藥,藥!」晚上癢得睡不著,會把腳架在阿姨身上,嘴巴唸著:「阿姨,抓,抓!」阿姨會好氣又好笑的一邊抓一邊罵:「奇怪了,我又沒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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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血償
原先只知道人的血型有A型、B型、AB型及O型,不知道還有一種叫做RH的血型,一直到妻生庭兒。 七十四年九月八日早上,懷胎十月的妻開始陣痛,由於前兩胎都很順利,我們夫妻倆的心情是沒有憂愁,只有歡喜,而一切也如預期。不料到了下午,出生才短短數小時的庭兒全身出現黃疸,這在細心、專業、敬謹的小兒科醫師陳水湖眼中是很不尋常的現象;陳醫師甫從臺大醫院小兒科受訓返金,知道嬰兒一般出現黃疸大都在隔天,而且照照紫光燈,一段時間即會消退,像庭兒這種狀況少之又少,除非有血液方面的問題;經過抽血檢驗,才發現庭兒體內有溶血現象,檢驗妻之血液為RH陰性偏O型,陳醫師才恍然大悟。經過陳醫師的說明,才曉得人類雖有如上述的A、B、O等血型,輸血時必須按此分類法則,但偶而仍會出現意外,原來不同的血型仍區分為本身含有Rh因子的Rh陽性,及不含Rh因子的Rh陰性,大多數人為Rh陽性,只有極少數人為Rh陰性。這種因血型產生的問題如果發生在具有Rh陰性的母親懷有Rh陽性血型的胎兒身上,則母親體內的D抗體,可以直接通過胎盤流到胎兒體內,而與胎兒的血球結合,造成溶血,情況輕微,嬰兒可能伴有貧血、黃疸或肝脾腫大等現象。一旦溶血嚴重時,形成核性黃疸,極易胎死腹中,就算活存下來,也已造成腦部的永久傷害而不能復原,庭兒幸運的屬於情況輕微;了解這個原理後,儘管父母親到處求神問卜,並打聽到城區有位林姓小孩也是出生不久即出現黃疸,長輩們以紅紙放在嬰孩身上口袋,聽說效果不錯。然而,我們仍聽從陳醫師建議,於隔天護送庭兒到臺大醫院治療。 那時,妻仍住院,這項「重責大任」就落在我的身上,從開具轉診單,找航護簽名同意搭機,辦理搭機各項手續等等,忙得暈頭轉向,好在有親友、同仁的協助,但是一個出生才一天的嬰兒,交到我這楞手楞腳的男人手中,可真讓我不知所措,幸運的有現任衛生局陳天順局長賢伉儷同行,有他們熱心、專業的幫忙,才使我放下不安的心,至今仍念念不忘。 到了台大小兒科,幸運的找到有專責護士照顧的床位,初步檢查結果為正常,醫師鄭先生勸我可以出去吃飯,稍作休息,紓解壓力,有醫師護士的照料,我勉為其難的走出醫院,才一個小時左右回來,看到嬰兒部的醫師護士忙進忙出,方知他們在聯絡庭兒換血的事,當時是晚上九點多,捐血中心已下班,要找到與妻同血型的血已無門可入,要找「血牛」買血,Rh陰性的血實在太少,臨時想起有位親戚在台北市警察局任主任職,或者可試著從警察身上找,卻依舊沒結果。後來鄭醫師想到,Rh陰性的血,外國人較多,何不透過美軍廣播電台廣播,籲請這個血型的人來捐血?在美軍廣播電台廣播不到半小時,有位美國來台北師大研究語文的琳達小姐來電,表示願意前來,實在是老天保佑,琳達小姐一次就捐了五百CC的鮮血,我寫下她的地址、電話,數日後登門致謝。送她出台大醫院,已是凌晨一點了。第一次看著醫師換血,原來是從人的手臂插管,一手放血,另一手輸血,鄭醫師說:換血不一定一次即能成功,有些人是換了好多次才正常,聽了這番話,心裡更加忐忑不安,當鄭醫師來告知換血成功時,天已微微亮了!在臺大醫院住了一星期,排到了C119軍機,歡喜的抱著庭兒返金。九月是個酷熱的季節,初生的庭兒不耐候機室及飛機上冷熱轉換,回到家隔天即出現發燒及血色素過低狀況,住院後陳水湖醫師通知必須再輸一、二百CC的血,獲知這項訊息,心裡涼了半截,在金門要到那裡去找這型血?陳醫師憑其經驗,建議我從軍中弟兄的身上來找,大金門拜託了當時服務站主任李國平協助,小金門則因當時在該地服務,直接連絡到守備區主任幫忙。當李主任告訴我他是如何找到這位RH陰性血型,畢業於台大電機系的楊超欽戰士時,我內心不停的告訴自己,將來庭兒懂事後,一定要告訴他這些幫助過他的人,並且要懂得感恩與回饋。楊戰士時任南雄師南竿旅營部總機,李主任請其轉接營長尋求協助時,他即回說:「我就是這個血型的」,有了這袋救命的血,庭兒的身體狀況才漸漸恢復。陳醫師說:庭兒身上雖然輸了RH陰性的血,但這些不屬於自己造的血,大約三個月後即會新陳代謝掉,爾後自己身體再造的血就和多數人一樣,屬於陽性血了! 從此以後,我每年定期的捐血,而庭兒也在他年滿十七歲的那天,首次踏進了捐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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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不見阿英,阿公和幾個孩子或站或蹲不知所措的呆在巷口,看著阿兵哥持續忙碌走動搬運軍品,並且一直搬一直搬,像螞蟻一樣搬個不停似的。大人小孩都如臨大敵的張大眼睛縮在巷口、牆角張望著,不時顯露出慌張、驚恐的神情,不敢說話,怕稍有個閃失,他們也像日本人一樣,把槍桿子挺在你的胸口上來。三十七年時國軍初抵金,軍紀渙散,一個勤務兵帶著槍到小店買東西,把槍拿出來把玩,結果還好只是打到人家的腳,於是大人小孩都只是瞪大了眼睛仔細瞧,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當時的所有的發展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阿公戒慎惶恐的揣著懷裡的那張地契。 房舍被佔用,連嬸婆家也不能倖免,嬸婆坐在自家門口,手上仍抓著剖蚵用的工具,和金枝嫂兩人面面相覷,偎在門邊一角,以前日本人來也沒有這樣,在嬸婆家不時忙碌走動的阿兵哥面前,金枝嫂覺得自己笨,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慌慌張張的把背在背上的阿明晃來晃去。 再來,民國四十五年,坐在矮凳上的金枝嫂正在磨著地瓜粉,家裡只點著一盞微弱的油燈,阿明已經長到可以幫忙著削地瓜的年紀了,說到蕃薯,除了金門人對番薯深刻的記憶,也牽動大夥對這塊土地的無限感情,他們母子倆在燈影搖晃下不停幹活,這樣的安靜,這樣的苦,神桌上微弱的映出掛在牆上金枝的遺照,笑容可掬,眉宇間無比英挺。 六歲阿明坐在另一張靠牆的長椅上,手裡還拿著削地瓜皮用的削子,阿明已不小心的就睡著了,金枝嫂回頭一看,覆額的髮絲,明眸皓齒的,多麼好的年紀啊!還是屬於那種無憂無慮的年紀,再看了看金枝的遺照,多麼相像的父子倆,只不過怕是生錯了時代,日子艱苦,孩子懂事,她百感交集的起身,輕輕搖晃:「阿明,先去睡吧!明天再削。」阿明很快的就被從夢境中被媽媽輕輕的搖醒,仍是一臉睡意,彷彿還沒有醒。金枝嫂接著說:「媽也累了,收收就進去。」 孺慕深情的模樣。 阿明進去之後,金枝嫂吹媳了神桌上的油燈,廳裡漸漸暗了下來,最後連金枝的肖相都看不清楚了。 鏡景拉遠,仍是一片黝黑,場景仍是彷若廳裡油燈吹熄後的那般黑暗,而金枝嫂和阿明母子倆和島上絕大部份居民一樣,一入夜,就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非常困難的生活,那種時代,家家戶戶都差不多,沒有誰家比較好過。午夜,一片黑暗,後院的雞飛亂啼,金枝嫂翻了身,不以為意,但啼聲持續,金枝嫂方覺有異,伸身探著擺放在床頭的火柴,啪一聲,用手掌小心護著,一個光點遂燃起油燈,後院仍是雞飛狗跳的,金枝嫂直覺有些不尋常,起床察看,這一下,連阿明也驚醒了,伏在母親身後,明明是極度的惶恐,卻也小心翼翼的抑壓著,因為他是男孩子。金枝嫂直覺應是有生人或畜牲闖入,先從門邊摸出一把木棍,慢慢的走向門外,被留在沒有燈光的房間裡,阿明明顯的感到驚恐不安,再加上黑暗的襯托下,樹影幢幢,但他只得守在這裡進退不得,更不敢出聲,因為他知道,也許屋外有壞人,雖然母親會保護他。 走出屋外,油燈的光影被風吹的搖晃明滅不定,金枝嫂緩慢的走著,戒慎惶恐的,畢竟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外加一根木棒,面對的會不會是一連串不可收拾的、無法應對的局面?被置於黑暗阿明終於忍不住,叫了聲:「媽│」金枝嫂此時也瞥見人影竄動,大叫一聲:「啥米人?」顯然此人驚覺已被發現,金枝嫂不再上前,一名身著軍服阿兵哥在月光餘暈下隱約可見,迅速離去。 一切就都又安靜下來,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安靜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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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記
昨夜風急雨驟。屋外雨聲乍急忽停;室內一燈如豆。我伏案與瞌睡蟲糾纏戰鬥─趕著明早要交的「催命報告」。熬至三更五時,與「周公」三、五回激烈交戰後,終因實力相差太懸殊,一而戰、再而衰、三而竭,後繼乏力,只好雙手高樹白旗而降,瞇上用「牙籤棒」撐持已久的眼皮,與「周公」化敵為友,握手言歡─約會去。 正在卿卿我我,濃情蜜意、兩情相悅之際,突然半途殺出了「程咬金」─蚊子數隻。嗡嗡之聲有如轟炸機臨空,在敵兵叫陣謾罵聲中,我推開夢中情人,左右開弓,左一聲「啪」,右一聲「刷」。情人「周公」聞聲遁逃,留下孤軍奮戰的我。在滿腔妒火中燒下,我躍床而下,把燈點個通明,再燃上蚊香數卷,手持長矛─電蚊拍,與敵作一「殊死戰」,經過十數回的激戰,滿室蚊屍遍野,血流成河,一幅慘不忍睹之景象。我也因體力耗盡,倒床呼呼入睡。 次日,在震耳欲聾的鬧鐘聲中「嚇醒」,揉著惺忪雙眼至浴室,但見鏡中「陌生人」一個。臉上一望無垠的沙漠上「違章建築」處處,東一間鐵皮屋,西茅草房一間。黑白相間的雙湖旁,原本就可以夾死蒼蠅的山溝旁,又增細波三兩條。在高聳的「鼻樑山」上更是矗立紅樓數間,雪白的雙臂種了「紅豆」相思幾棵。再俯身檢視,啊!腿上「紅豆」麻麻,可作夏天消暑聖品─紅豆冰一碗。 唉!此篇「催命報告」代價奇高─保溼露一瓶、眼霜一瓶、煥采營養霜一瓶,:::,外加一個月,每天早晚兩次的細心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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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定勝天
從屏東文康中心上太武山,必然會較快看到眼前大石上鐫刻的四個大字「人定勝天」巍然矗立,可我卻慣常從另一頭「玉章路」前進,遠了些,卻也顯得有誠意多了,那是一種挑戰自我、征服大自然的雄心壯志,也是一種暫拋紅塵俗事、寄情天地間的恬淡心志。 總愛在心有千千結時到此一遊,也愛在有瓶頸時漫步其間,推敲可能的解題方向,更愛在人們遭逢鉅變而百思不得其解時走向它,一股未知的力量,一種油然而生的勇氣,讓自己有了另一種思維的方向與空間。 不知怎的,一場人類浩劫(SARS)讓我自然而然的想到「人定勝天」,也許「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帶來了太多的恐懼,帶走了太多的生命,也令我對它信心動搖,但矛盾的是同時有了更多的憧憬,希望人們在慘痛教訓之後能夠越挫越勇,因為在此時此刻我寧可相信「人定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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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與回應龍應台〈在紫藤廬和Starbucks之間〉一文
在許多文章中,我直指金門是「閩南文化最後一塊基因庫」,不僅在傳統聚落與建築保存上有著無可取代的「完整性」,連宗祠祭祖、廟會祭典都相當程度地承襲古風,傳統在我們的島上尚未佚失,仍是活生生的生命場景。相對於近五十年台灣城鄉的都市化及現代化的破壞,或者中國大陸文化大革命及經濟改革開放的摧毀,金門以她獨有的歷史風貌及文化魅力,展現在世人的眼前。我也多次說明金門文化資產的多重性,「在同一空間中疊合了三種不同的時代的文化:閩南文化、僑鄉文化與戰地文化」,充分體現了這兩座島嶼(金門與烈嶼)的文化底蘊及歷史變遷,非常珍貴,有機會成為世界遺產(World Heritage)的候選人。這些評估,其實是基於科學論證的學術判斷,並非熱愛鄉土的自我膨脹。 但是, 從許多實際的情況來看,地方的意見領袖似乎未能真正了解這些特性,對我的大聲疾呼並沒有真正重視。公共政策的制定與資源的分派,對於傳統文化的研究及保存,「說的」比「做的」多。之前半個世紀,金門盡可能地追求「台灣化」、「除舊佈新」,以為這是唯一的一種現代化路徑。現在,反過來對廈門的城市建設與經濟發展有過多的想像,意圖將金門變成另一個「廈門」(縣綜合發展計畫竟將金門和廈門定位為閩東南雙子星城,殊不知廈門自1842年的︽南京條約︾開埠之後,在租界的基礎架構上,發展出來的商業性格及城市文化,相當深厚,這不是鄉庄地區的金門可以趕得上的或者應該追求的路線)。甚至,為了舉辦一次的海上活動,擬將金門南海(料羅灣)綿延海岸上的軌條砦撤除(反向思考:如果不拆除,而邀請藝術家以此素材進行地景藝術的設計,如何?);或者,為了爭取未來的大陸觀光客,鼓勵或放任軍事設施、軍事標語的拆除,以為這叫做「善意」(戰地就是金門歷史的一部分,也是不可取代的觀光資源,觀光客不就是要「獵奇」嗎?我們何不邀請世人體驗飽受戰火之苦的戰地文化?)。我相信,公部門這些決策都是立意良善的思維,出發點都是為了金門好,但是卻不一定是正確、有效的方法。 金門就是金門,我們有自己獨特的歷史命運、主體性與文化認同。再援引龍應台的話,「我們不應該將自己變成別人」,這是無知的「模仿或學舌」(mimicry),在全球化的年代註定會被淘汰。我們要國際化與現代化,主要的目的是要確保我們的主體性,進而用先進國家的思潮與技術維護自己的傳統,然而與其他地域、國家或文化圈相互對話。也就是說,金門不該再酖溺於弱勢、邊陲的悲情中,甘於淪為強勢文化的輸入地;透過主體性的建立,金門也可以成為文化的輸出地,引領別人認識有特色的我們。十餘年前,我早已提出恢復金廈閩南生活圈之構想,因為它才是一種地緣政治、地緣經濟與地緣文化的常態,才不是扭曲的「地理學」。但是這並不是說我們必須放棄自己的史觀、放棄自己詮釋世界的權力、放棄自己的傳統與特殊性│跟著別人發展的腳步或招式,盲目前進。 如果真的瞭解了這些,「讓兩岸認識金門,讓金門走向世界」才不會只是一句掛在縣政府裡面的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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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驚鬼驚露水
知名作家司馬中原常說:西洋人怕鬼,中國人也怕鬼,我要說:細漢囝仔更怕鬼,話說民國四、五十年戒嚴軍管年代,尚處囝仔聲,未轉大人的我就有三怕:怕悶鑽仔,也可稱為魔神仔,統稱為鬼啦,怕憨兵仔亂開槍,怕對岸共匪頭仔「打大貢」(打砲宣彈),而三者若要進行不同程度的害怕指數排行順序,可謂各有春秋,各富特色,首先以怕鬼來說,若八字較輕,不慎睹到,輕者起雞母皮,大病一場,重者遭「抓交替」,從此跟陽世間說再見,其次談怕憨兵亂開槍,若說兵就是兵,為何還要冠上「憨」字呢,請聽我一一道來,話說四、五十年軍管年代,由台灣徵調來金門服役的阿兵哥,俗稱「充員兵」,彼等年輕、經驗淺,剛下防區駐地,每遇單號對岸「打大貢」,就驚到撒尿,更甚者鑽到床舖底下,唉爸哭母,半天不敢出來,此乃菜鳥兵的寫照,然人總會成長,菜鳥總會變老鳥,「膽頭」總會越練越大,為何還無法將其「憨」字除名呢?有下列原因,四、五十年間,教育普遍不普及,充員兵程度較高者固然有之,然通盤計算,識字不多者,居大多數,當年筆者家經營一間店仔,台灣俗稱柑仔店,除賣日用品、軍需品,更兼營洗衣部及修改軍服等細項,店雖小可謂五臟俱全,其中更有特別的服務,就是幫忙台灣充員兵,收信及送信,因當年鄉下並無設置郵筒,收送信件單靠郵差騎腳踏車,直至後來才有摩托車載運,話說代收送信件,為本人最大的樂趣,因多數充員兵寫好信,多不封口,祗要付清代售的郵票錢,即走人,而郵票及封口粘貼,便由本人服務,在有意無意間,充員兵之信件內容,便一覽無遺,首先筆者先聲明,絕無揭人隱私,若有僅是當年年少無知,加上好奇無聊之故,特此先向當年被我無意窺視信件內容的充員兵,致上最深的歉意,「歹勢啦」莫怪,而以下就是信件部份內容:「阿爸、阿媽,我很好,寄五百塊來,我更好,我在金門單號打砲,雙號做工,甘苦到哭爸,褲底帶碰子(缺錢之意)緊來救我,不然會哈死」。信件內容雖事隔四、五十年,每當憶起,作夢還會笑,由此各位鄉親看倌,便能知悉當年台灣充員兵的直率「憨」直,故冠上「憨兵」,應有幾分根據,接著回家怕憨兵仔亂開槍,當年金門電力不普及,鄉下更不用說有電、有路燈,一旦入夜黑暗罩頂,尤其在無月娘的晚上,更顯得漆黑恐怖,僅間隔百餘公尺的海防班哨,更是村民不敢越雷池的地方,因為班哨皆為台灣充員兵執勤駐所,而兵營每晚均有不同的口令,一旦生人接近,答不出口令,槍子即行掃射,莫說村民不敢暗夜前往,就連每晚固定前往查哨之北貢官長(外省仔),亦隨時提心吊膽,彼等不是不識口令,而是臨海墘,風大浪高,拍打岸邊,發出巨響,遮蓋住辨識的口令聲,因而經常發生自己人誤殺自己人的憾事。再談怕共匪頭仔打大貢,話說民國五十年初的仲夏,某個單號、無月娘的晚上,筆者即經歷前述三怕接連襲身的恐怖經驗,當年我八歲,重要工作是看顧我家的那一頭母黃牛,猶記得當日清晨,牛牽至離村庄二公里遠的港尾(地名)海墘邊,釘鍥吃草,草埔斜坡緊臨兵營的碉堡班哨,是日入夜八點鐘,概玩心過重,竟忘了於太陽下山前,將牛隻牽回,綁入「牛朝間」,經我俺娘巡視母黃牛未在「朝內」,才接連「夭壽死囝仔」,玩到「荒心」的罵聲出嘴,命我緊去牽牛回朝,殊不知已暗夜八點,又是單號,對岸隨時可能打大貢,終就母命難違,硬著頭皮,祇好咬牙前往,二公里路程,雖不算遠,然黑夜罩頂,首要經過二堀大池塘,僅能緩步行走中間的連接小路,步出池塘小路後,面前皆為丈餘高大樹欉,二邊皆為百餘年古墓群,不由感覺陰風四起,野草亂搖,身上除了起雞母皮,更不是一個怕字可以形容,緊接著摸黑抵達母黃牛吃草位置,牽著牛隨即禁聲彎步緩行,生怕聲響過大,答不出口令,遭到崗哨充員兵的亂槍掃射,回程雖然又怕一回,唯有先前的驚嚇體驗,心頭已較為底定,正當折返池邊小路,慶幸沒有被鬼掠去,及充員兵的槍子掃射到,說時遲那時快,閃光一現,對岸共匪頭仔的大貢接連二粒,又咻咻、又碰碰,一粒彈落東邊池塘,一粒掉落西邊,而本人祖宗有保佑,僅在廿公尺處,掉落一塊「瓦銅片」,小命無傷,母黃牛亦無恙,僅是雙耳受強大震波巨響,十幾天還在嗡嗡作響,迄今雖事隔四十餘年,還是恍如昨天,還是那麼鮮明、真切、及害怕,真應驗司馬中原的名言恐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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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土浯民》汽水與甜湯
對五年級的我們來說,童年,是個貧瘠卻充滿希望的年代。那年頭,飲料種類不多,汽水與甜湯,是讓我童年更加甜美的二種飲品。 泉發汽水廠,是我們的夢中天堂。由於表姐夫在泉發汽水廠工作,每天都可以喝免費的汽水,相當幸福。 泉發汽水廠是由林添發與李炳坤於民國四十六年合資創立,是金門最早的汽水廠,剛成立時,員工只有四、五人,最盛時,員工達二十多人。每天生產的汽水量,達近千打,全部供應地區十餘萬軍民享用。 以當時的規模而言,地區汽水廠想與台省競爭,談何容易,不過,軍管時期,只要是地區有生產的、且可自給自足的,政府都會禁止進口台省同樣的產品,因為這一措施,讓泉發汽水廠有了經營與生存的空間。 夏天來了,喝一口冰涼的汽水最過癮。 那時候,下午三四點,日頭不那麼炎熱時,我和表弟表妹們,便人手一支小鐵鍋,擠往泉發汽水廠後門,等戰利品。 汽水廠後門旁邊,就是洗瓶室,媽媽和姨媽、表姐們全在裡頭洗汽水瓶。成堆的回收玻璃瓶,一車車的被載到這裡,洗瓶室內築成若干個方形小水池,幾個人圍坐四周,挨著水池沖洗瓶子。瓶子的洗刷聲,伴隨著汽水廠的機器運作響聲,讓人有一種莫明的興奮。 洗瓶子工作是以簍計費,一簍有四十隻瓶子,洗完一定數量後,廠方會發給洗瓶工每人若干個壓扁的汽水瓶蓋,這些蓋子中間都打了一個小孔,媽媽會將得來的瓶蓋,用鐵絲穿成圓圈,掛在牆頭,等收集成串後,再拿往汽水廠兌換現金。 表姐夫看到我們在後門貪婪的張望,總會貼心的招手,示意我們進入廠區休息室,然後,抬來一大桶的汽水,一一為我們盛裝。因為這些汽水都是汽水裝瓶時,不慎爆裂後所剩下的,因此,汽水中,偶而會殘留一些玻璃碎片,即使如此,對我們這些嘴饞的小孩來說,一樣甜美。 外祖父「作祭」時,我們最樂。 媽媽的七個姐妹們,都會齊聚舅舅家,姨媽們各自帶來不同的祭品,各種糕品、餅乾、水果、甜點,總讓我們垂涎三尺。表姐夫也總會帶著我們,提來一大桶的汽水,讓我們喝個過癮。 除了汽水外,甜湯也令人印象深刻。 每年春秋二季,我們都會回洋山老家「吃頭」,在榮湖與洋山交叉路口下車後,通常要走上一大段土路,才能到洋山村。因為有了讓人期待的甜湯,趕路變成一種期待,而不是負擔。 「吃頭」是早期農村社會男尊女卑的最佳寫照。只有男丁才有資格進入祠堂,享用大餐。女孩們,只能在祠堂外,想像餐桌上的山珍海味。 除了幾位幫忙端菜的阿嫂外,祠堂是女人的禁地。 那時,一方面是經濟能力較差,一方面也真的沒甚麼飲料,因此,「做頭」的主人,總會熬煮一大桶的甜湯,供眾家男子飲用,甜湯也沒甚麼,不過是加了糖的糖水罷了,可是,就是覺得好喝,常常菜沒吃多少道,倒喝了不少杯甜湯。祠堂內,常會見到小毛頭們排隊搶舀甜湯喝,儘管滿桌的珍饈,也比不上甜湯的吸引力。 現在,泉發汽水廠已不復見,甜湯也少了當年的風味,是年紀大了,容易興「想當年」之嘆,還是樣式多元、口味各異的飲料,讓人忘了最清純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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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但歐陽金枝被日本人抓去蓋機場後,並再沒有回來,在他把油燈遞給金枝嫂的那一刻後,自此夫妻就永遠分離了,留下阿明這個遺腹子。 飾演阿公的金門瓊林人,蔡良善,七十歲時曾任瓊林村村長,阿公說,民國二十六年,日本人來,那年他僅僅十二歲,但印象最深刻也最辛苦的就是蓋盤山機場,日本一向是講求效率且很謹慎上進肯用功的民族,這樣會檢討改進的敵人才是最恐怖的,今天在規定的時間內要求你做兩公尺,你完成了,明天就是兩公尺半,阿公說,後來大家學乖了,拖到時間快到才做完,不過工作時間還是很長,收工和開工通常天都還是黑的,但日本人帶來的僅僅只是如此嗎?也許,阿公在提到當初的那些輕慢與傷害,是語帶保留的,只不過在阿公娓娓訴說一些往事時,眉宇間有淡淡的悲傷,時光彷彿又回到那段烽火歲月。 在機場完成前,日本就被核彈炸的靜止吸納一切活動粒子,呈現絕對真空,阿公說,日本人說原子彈炸到他們的國家了,一邊講,一邊哭,哭的很傷心,那一年是民國三十四年,正是日本投降的時候,卻也是國共內戰浮上檯面的開始,似乎總是打不完的仗啊!總之,日本人來了又走了,他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之下,怔了好久。三十七年,國軍來了,亂七八糟,聽說剛來的都不是正規軍,而是些街上抓來的汕頭兵和福建軍,毫無軍紀可言,據我所知,跟著國軍撤退的,還有一些眷屬及鄉音濃重的外省老師,那時那有什麼省籍情節呀!有一些後來又撤往台灣去了,走的時候孩子們都哭的很傷心。直到三十八年來了正規軍之後,軍紀才稍微有秩序一點。但在三十八年九月,一一八師國軍才到瓊林,隔天就發生了古寧頭戰役,彷彿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但金門百姓總是無從選擇,只能由命運決定他們的去向,彷彿誰來了就該跟著誰,那一年,金門民防隊組訓,訓練期間,衣食自給,公家毫無補貼。 一九四八年國軍開始進駐金門島,一九四九年,國共交戰,是謂古寧頭戰役,雖稱大捷,卻是贏得慘烈。其實在一一八師移防之後,共軍情報顯示去向不明,大膽假設應是移防金門,因為遲未攻金實是船隻徵調不足,故由「金廈並取」改為「先廈後金」,但若等到金門防衛佈署完畢,要拿下金門恐非易事,故一一八師移防金門次日即發生古寧頭一役實非巧合,而是機會的把持。在軍官統治下,軍管時代,防務第一,古寧頭戰役,民防全體參加,不分老少,一旦被發現即徵用,派赴前線輸送彈藥,抬傷兵任務,在槍林彈雨中,不計生死,唯知服從命令,為國盡忠職守,其次部隊據點防禦需要,召用民防隊支援,挖掘壕溝,尤其運補軍民死傷不計其數,始有民國五十年建構翟山坑道之計畫。古寧頭一役大捷,三天二夜之殊死戰,可謂慘烈,除了軍民死守家園外,也尤其幸運共軍犯下許多致命錯誤,再加上我援軍及時趕到,許多百姓在戰役中失去親人、朋友,而那種失去的親人疼痛,至今猶存。年紀小的孩子聽見震耳欲聾的砲聲就嚎啕大哭,一旦看到孩子的眼淚,大人們就更痛得說不出話來,沒有人願意這樣,殊不知,這些孩子在長成之後,在國家有意的以熱血餵食之下,以反共復仇為職志,從軍比例高的驚人,彷彿他們就是注定要在槍桿子下討生活,他們的憤怒,起碼要找一個出口能夠流出來。 某日,打漁返家的阿公突然驚覺自己家門口怎麼站了衛兵,曬穀場上還擺了許多汽油桶、毛毯、槍枝、彈葯箱等物品,立即趨奔向門,衛兵面無表情大聲嚇阻:(國語)「我們團長駐在裡面,不准隨便進去。」國軍佔用民舍,也不想費心編派理由,但自己的家突地被佔領,阿公倍感威脅,阿公聽不懂國語,聽不懂衛兵說的是什麼,金枝夜半被日軍帶走的畫面讓他突然想到他的媳婦,於是朝門口不顧形象的大聲喊叫:「阿英!阿英!」衛兵覺得阿公反應過度不免疑惑且不知所措,大感驚奇,衛兵手足無措之際,阿公趁機衝入屋內,衛兵氣急敗壞的喊:「喂││!」一會兒,阿公抱著白布包的地契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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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正義的化身─無敵鐵金剛
「無論到什麼地方,金剛飛拳都會飛回來」電視上一支信用卡的廣告詞如是說著,勾起一群「五、六年級生」的兒時情懷。 「那妳們為什麼不找鹹蛋超人來幫忙?」兒子聽我說著兒時「單打雙不打」的驚恐經歷時,天真的問我。 怎麼會沒想過! 初觀賞「無敵鐵金剛」的我剛上小學,那時村裡唯一有電視的人家就是黑蛋他們家,電視頻道只有華視;每天傍晚卡通時間,他們家就圍滿看電視的小孩,卡通播完了仍久久不散還得要討論劇情一番才成。為此我常耽誤了回家幫阿媽煮晚飯時添柴火的工作,阿母曾拎著棍子到黑蛋家找我,她百思不解:一個女孩子家怎不去和女伴玩家家酒,卻和一屋子的臭男生在看都是打打殺殺我的卡通,還看得流連忘返呢! 那時我們這群孩子最大的疑惑是:無敵鐵金鋼這麼厲害,為什麼我們偉大的蔣總統不派遣無敵鐵金剛去消滅萬惡的共:::呢?只要無敵鐵金剛發射出「原子光熱線」、「金剛飛拳」攻擊,一定可以打敗敵人,解救「鐵幕裡水深火熱的大陸同胞」:::。 為什麼不呢? 老實說:這個問題竟直到我上國中,有一天不知怎麼忽地才「茅塞頓開」發現:無敵鐵金鋼並不存在,存在的只是課本上、老師說的「有一群同胞正被奴役、正受苦,我們在自由地區享有幸福的日子時,不要忘記他們的苦難」,就連讀書、過年、郊遊、或中秋節吃月餅都不忘在作文本裡附加一筆:「將來要反攻:::解救同胞::::」。 到後來那樣的文章被評為八股,才漸漸的較少被使用。 可是「苦難同胞」在不知是哪兒的天涯海角!秋海棠的壯麗河山在地圖裡形貌太抽象!而無敵鐵金剛的影象則真確鮮明多了,彷彿伸手可及,非夢似真,那樣的記憶是我們這群孩子在初有電視的成長過程裡,最最難以忘懷的美麗回憶。 終於我長大了,明瞭了很多東西不斷的被想起不見得是它有多好,而是一種「搏感情」的心情。友人就曾非常不解的說:「人生那麼長,為什麼總是有人對童年那短短數年的時光特別記憶深刻?」就好比沒當過兵的女人,就是不能理解男人才當了二、三年的兵,為什麼可以津津樂道,口沫橫飛的「屁」個二、三十年也不厭倦! 「所有曾有的過去,無論是苦澀還是甜蜜,源自於只因那時真心的經歷,所以這一切都成了最鮮明的記憶。」我為友人做了如是的註解。 於是我總想著能乘著時光機回到過去,戀戀相尋那些短暫卻雋永的影像,尤其有了孩子後,總想和孩子分享關於我的童年,從阿媽的老故事到吃喝玩樂細數不盡,當然,無敵鐵金剛「那是一定要的啦!」 我多次到坊間尋訪記憶裡的無敵鐵金剛影片,終於找到了。當我們回到家迫不及待地觀看起「媽咪小時候的卡通」時,啊│││?哪裡不對了?片名不知為何改為「槍神號Z」,裡面的人名、節奏都不一樣了,就連最可惡的壞人「雙面人」都換了名字,當危機出現,正義的化身要出動時「無││敵││鐵││金││剛││出動」那一聲聲豪氣的召喚已不復存在,空有似曾相識的影像。那感覺有些恰似「小叮噹」在被改為「哆啦A夢」之後,叫起來就是怎麼都覺得不對了:::。 現在電視頻道上正預告著有多部屬於五、六年級生時代的懷舊卡通要重播,只是為什麼沒有無敵鐵金鋼的重播訊息呢?聽說是跟電視台的版權有些關聯吧! 「無論到什麼年代,無敵鐵金剛都會再回來」,我深深的期盼兒時記憶中:代表著正義、訴說著邪不勝正、勇敢的象徵的無敵鐵金剛趕快回來。 「我們是正義的一方,要和惡勢力來對抗,有智慧、有膽量,愈戰愈堅強:::::。」親愛的朋友,如果你還記得怎麼唱,如果你仍緬懷那段純真的記憶,何妨再和我一起哼唱,或和你的子女說起自己小時候的童年記事,或找個機會和兒時友伴再相聚,一起溫熱起那段最初、最真的悠遠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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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成熟時
聽到那收割機隆隆的運轉聲,在高粱田裡馳騁的工作,一下子的功夫就把一大片成熟的高粱田收割完,並脫粒裝入袋裡,最後還把高粱田犁好,一貫收割作業的效率迅速,真羨慕機械帶給人們的便利,減少人力的浪費與辛勞。回首往日收割高粱的辛苦,簡直難以相比。 從小家裡種了不少的高粱,早期開始就有保價收購的措施,那是農家一項重要的經濟收入,祖先遺留那幾畝零星的田地,高低起伏不平,地質不甚肥沃,有的太乾旱,有的過於潮濕,因此高粱的收成總是不如人意,加上品種未經改良,每遇風雨侵襲便伏地不起。當時施肥大多以硫酸亞為主,容易造成酸性土壤,高粱形同得了侏儒症,妄想有好收成。 種子播下後,首先怕下大雨把種子泡爛了,發芽了又怕被鳥啄食或蟲蛀掉,許多天災人禍都可能降臨,要看老天的臉,能夠長成一片綠色的幼苗實在不容易,長約十公分高便著手刪除密集的幼苗,生長期間要經過三個月,施肥、鋤草、防蟲害都必須交替完成的農事,稍有疏忽便雜草叢生。好不容易長成一個人的高度就開花結果,頂端結穗纍纍,呈綠色再慢慢轉紅,大概是收成的時候。 每到收割的季節,又是農家忙碌的開始,拿起鐮刀將一畦一畦的高粱割下,在艷陽高照的七月天,站在密不透風的高粱田裡,令人有窒息的感覺,汗水直流,皮膚被塵埃抹過,奇癢無比。如果被風雨吹倒在地,七橫八豎的景象,正是考驗大家的耐心,從雜亂的高粱稈慢慢去撿拾,得多花一倍功夫。連稈帶穗割下七十公分長,捆成一束挑回家,放在曬穀場曬,便在巷子內的牆上槌打,好讓高粱粒脫落;有時候倒在馬路上讓來往的車輛輾過,成了鄉村特有的景觀,脫完粒後,利用風力的作用去蕪存菁,經過太陽曬乾,裝袋儲存,收割的工作才告完成。 走過農村生活的歲月裡,感受那土地散發的芬芳,雖然四十餘年前的事,如今回憶起來如昨日一般,體驗了農家的甘苦,增長了生活智慧,這些甜美的回憶永遠留在我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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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溫馨接送情
孩子們期末考即將結束,航空公司亦決定七月一日起台南、嘉義恢復航行,我得趕緊打電話給阿母、阿爸,報告我回台灣的預定行程。 電話響了第八聲了,我得耐心等待,阿爸重聽,阿母年紀大行走較慢,多等一下,那是一定要的啦!果然第九聲,阿母椄電話,一面數落阿爸又坐在自製的竹椅上睡著,沒幫忙接電話,碎碎唸約莫半分鐘才與我正式交談。原來阿母在廚房煮午餐,才早上九點半,她已將午餐烹煮完畢,我的早餐都還沒消化呢! 阿母告訴我:「阿順從美國回來了,伊阿母往生」。 怎麼會呢!半年前,二舅媽不剛送進安養院嗎?身體不還好好的嗎?阿母還說阿順表哥這次回來,抱著她痛哭,哭二舅媽離他遠去天國,也把我阿母當作最親的長輩看待,才能盡情在阿母肩上痛哭失聲,一個近五十歲的留美學人,以一種赤子方式宣洩悲傷的呈現,我聽了都覺得驚訝不已。 阿順表哥是二舅的二兒子,年紀和大姐、二姐相仿,也同考上古都的明星高中,常來我們家住,和我們較親近,我那時還沒上小學哩! 仍是個穿開襠褲的小娃兒! 大姐、二姐接連考上台北的師範大學,阿順表哥則就讀東海建築系。每回他寫信給我們時,我總是對他那特別的字體、有趣的插圖感到興趣盎然,就愛拿在手上笑咪咪端詳半天,雖然我一個字都看不懂。 阿順表哥畢業後考上預官,抽中「金馬獎」,被分配到金門當兵,二舅媽沒哭,倒是我們家老媽哭上好些天呢! 真搞不懂阿順表哥是誰的兒子?阿順表哥到金門後寄一張相片回來,只見他英姿煥發的奔跑在種滿木麻黃的馬路上,臉上溢滿笑容,那蓊鬱的木麻黃樹林就是我對金門的最初印象。 服完兵役,阿順表哥有一陣子在台北補托福,準備到美國修習建築碩士。一年後,他踏上留學美國的征途,拿到學位後他就此在美國娶妻生子,經過十多年我們未曾與阿順表哥會面。 時光忽忽而過,那穿開襠褲的小娃兒長大了(本人),公司第一次派我前往美國出差,旅程上剛好在洛城轉機,我打電話與阿順表哥聯絡,雙方興奮激動幾乎淚流而下。我允諾回程會在洛城多待兩天。十多年來,沒有任何親戚可以越過千山萬水,造訪遠在異國的阿順表哥,我可是第一人呢! 商旅結束,我欲從拉斯維加斯飛往洛城,臨登機前發現是候補位「無機可乘」,旅行社卻沒有告知。這下慘了,今天是一個國際展覽結束,這個豪華機場擠滿各國旅客,看來我只得另謀他處才行。空運不行,那就走陸路到洛城啦!一到客運站那塞滿車站的各色人種,讓我心裡更著急了!一定要在太陽下山前上車,否則安全堪慮。入夜後的美國車站治安情況不是我這單身女子可以掌控的。還好後來我在日落沙漠前上了灰狗巴士,心頭上的石頭暫擱一半,另一半是半夜時才能抵達洛城,心裡有些擔憂。午夜時分在美國市中心的車站現身,是一件極為冒險的事,不僅龍蛇出沒,搶奪犯罪事項也層出不窮,想想真是毛骨悚然。經過約一整天的候車、搭車的長途跋涉,途中還有黑人乘客常出狀況,我已又嚇又累得近乎虛弱。 終點站到了,拖著沉重的行李下車,一入眼果然是乞丐、流鶯、精神病、不良份子散佈在車站各角落,他們似乎各有地盤,眼珠子不斷的向我這東方女子打量。我得鼓起勇氣向電話亭衝過去,設法與阿順表哥聯絡上。阿順表哥要我儘量在全車站最明亮處等他,他會火速趕到。於是我或用手或用腳緊緊夾住我所有的家當,直到阿順表哥的休旅車出現在眼前。 上車後,我用幾乎發抖的音調向他敘述我今天搭車所有的過程,他責怪我沒機位為何不告訴他呢!他可以開車到拉斯維加斯載我回洛城呀!一聽到此,我眼淚簌簌而下,今天驚悚恐怖的遭遇,頓時注入親情似的暖流,久久不能自已。 這來回須花掉十小時以上的車程,他居然可以這樣允諾我,我不過只是他的小表妹,並非親妹妹呀! 到達阿順表哥的家時已過凌晨兩點,表嫂起身煮了一碗中國式的牛肉麵請我吃,口味真的好道地,離鄉近二十年,他們仍然以家鄉的食物來餵補自己滿腹的鄉愁。也著實讓我這來自故鄉的親人一一體現他們充足溫情式的情懷,終身難忘。 後來我又陸續幾次到美國出差,轉機時我一定選擇洛城,因為那兒有我阿順表哥家溫馨的燈火等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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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與回應龍應台〈在紫藤廬和Starbucks之間〉一文
在今年六月十三日的中時副刊上,龍應台寫了一篇發人深省的文章。這位兼具作家、文化評論者、前台北市政府文化局長等多重身分的文化人,拋出了當前台灣「國際化」的課題。近半個多月來,在教學研究之餘,我反覆閱讀這篇文章,細心體會作者的思路之後,覺得她所提出來的觀念,不單台灣社會必須思考,對於亟待「文化立縣」的金門更有參考的價值。因此,還是督促自己寫下一些感想,與大家分享與討論。 首先,龍應台指出台灣社會有一種「內向性」的特徵,也就是說還停留在相對閉塞的狀態。我們雖然毫不思索地移植國際文化、引進跨國企業,卻沒有能力去思考這些西方或東洋文化背後深層的價值,也不曾憂慮「自己不見了」的危險。於是,儘管台北Starbucks咖啡館的密度世界第一、好萊塢電影與美國同步上映、聖誕節及跨年計時狂歡不已,購買哈利波特不落人後,仍然不算真正的「國際化」或「現代化」;同時另一方面,我們的英語能力差,國民普遍缺乏世界觀,對新思潮無動於衷,政客與媒體深陷於兩岸關係與統獨糾葛中,島民封閉性格強烈,也是不必隱諱的現象。這種看似國際化卻又與世界脫軌的情境,弔詭地在二十一世紀初的台灣社會中發生。 接著,龍應台以她於1978年第一次到訪德法邊境的歐洲經驗為例,說明了傳統與現代的關聯。她說,當時她滿心懷抱著「現代化」的想像而去,卻沒有見到預期中的高科技、超現實的都市景觀,卻看見「:::田野依依,江山如畫。樹林與麥田盡處,就是村落。村落的紅瓦白牆起落有致,襯著教堂尖塔的沉靜。斜陽鐘聲,雞犬相聞。綿延數百里,竟然像中古世紀的圖片」。她道出了她內心的震驚:「我以為會到處看見人的『現代』成就的驕傲展現,但是不斷撞見的,卻是貼近泥土的默不作聲的『傳統』:::」。爾後她在歐洲長居,不斷見證這個啟蒙運動、工業革命發源地的歐洲,生生不息的傳統沒有因為「現代化」而消失或走樣,「:::不論是羅馬、巴黎還是柏林,為了一堵舊時城牆、一座破敗教堂、一條古樸老街,都可能花大成本,用高科技、不計得失地保存修復,為了保留傳統的氣質氛圍」。對歐洲人來說,「傳統不是懷舊的情緒,傳統是生存的必要。:::在環境生態上所做的鉅額投資與研發,其實不過是想重新得回最傳統最單純的『小橋流水人家罷了』」。從西方先進國家的歷史軌跡來看,不論台灣或金門社會,原來學的不是真正「現代化」。發展掛帥讓我們變得急功近利,揚棄文化傳統,破壞自然環境。 於是,龍應台說了「越先進的國家,越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傳統;傳統保護得越好,對自己越有信心。越落後的國家,傳統的流失或支離破碎就越厲害,對自己的定位與前景越是手足無措,進退失據」。從這樣的標準來看,我們的社會究竟是進步的、還是落後的,其實是很清楚的。近三十年來,台灣的製造業創造了經濟奇蹟,國民所得與外匯存底躋身前段國家,但我們稱不上先進國家,原因出在我們對歷史文化的漠視。 讀到這裡,你一定開始好奇,龍應台不是要談「國際化」嗎?怎麼背道而馳地強調傳統?不是應該談談文化上的西化及外語(特別是英語)的學習嗎?如果國際化不是移植別人的節慶,不是移植別人的語言,不然是什麼?龍應台進一步指出,國際化「它是一種知己知彼。知己,所以要決定什麼是自己安身立命、生死不渝的價值。知彼,所以有能力用別人聽得懂的語言、看得懂的文字、講得通的邏輯詞彙,去呈現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觀點、自己的典章禮樂。它不是把我變得跟別人一樣,而是用別人能理解的方式告訴別人我的不一樣」。原來,國際化是一種手段,不是目的。國際化需要的是與西方先進觀念接軌的能力,一種全盤認識世界的知識(不僅是美國、日本,還包含我們所陌生或歧視的東南亞近鄰、阿拉伯世界、東歐、非洲與拉丁美洲),以及在這過程中了解自身的特性,並有能力讓世界了解我們,進而承續自己傳統中的優良基因,改革其中的劣根性。 所以,「台北市有五十八家Starbucks,台北市只有一家紫藤廬。全世界有六千六百家Starbucks,全世界只有一個紫藤廬」,龍應台說著。位於新生南路上的紫藤廬茶館,近三十年來一直是熱情的自由主義學者之文化沙龍,在這裡高談闊論、商議改革,多少精采的講座啟迪了威權時代的社會關懷與人文精神;同時,近三十年來在日式建築的空間基礎上揉合了中國古典人文空間的美學,一種混雜了茶館與書院的氛圍,本身已經成為台北都市史的一種文化象徵。最後,她說:「『國際化』不是讓Starbucks進來取代紫藤廬;『國際化』是把自己敞開,讓Starbucks進來,進來之後,又知道如何使紫藤廬的光澤更溫潤優美,知道如何讓別人認識紫藤廬│『我』│的不一樣。Starbucks越多,紫藤廬越重要」。曾作為台北文化舵手的龍應台,娓娓道出她對台北城的期待。 現在回過頭來,我想問大家:什麼是金門的「紫藤廬」?我們對自己的傳統認識了多少?特色是什麼?保存了多少?對未來如何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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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或許我應該說,此片︽單打雙不打︾是全金門鄉親們團結所拍攝出來的,群體生活中就是要團結,像個大家庭一樣。例如在部隊中,第一要不得是自私,一旦有人耍小聰明,就一定會有人跟進,一旦習氣養成了,連上的紀律便會開始鬆散,開始腐敗。也有個例子│維吾爾族歷史,它可以追溯到西元三世紀的疏勒人,五世紀時成立回合部落聯盟,七到八世紀,幫助唐朝平定安史之亂和西突厥,九世紀時因為內憂外患,天災人禍,部落因此分崩離析,後來逐漸定居在新疆,元、明朝之後,開始自稱維吾爾(Uyghar),或是「畏無兒」,意思就是團結,聯合,同盟協助的意思。我始終相信拍攝這片的是董振良先生的理想,但鄉親們的支持與贊助絕對是促成電影拍攝成功的動力。 ︽單打雙不打︾電影導讀 電影黑幕籠罩畫面,一角,一個個名字亮起,又淡出,他們都是贊助與支援此片的人。 ─節錄︽螢火蟲映像體︾ 顯然跟阿明熟識的司機在禁設路燈的中央公路上奔馳著,那時候還是戒嚴的金門。阿明搖下一點車窗,顯然他覺得悶,風聲灌入,浩渺迴響,木麻黃晃動的厲害,芒草被風吹倒又直起身子,扶疏的樹影投射在窗簾上,好像鬼魅的指爪在撩撥,阿明是個脾氣好,但有性格的大男生,只是,故鄉只會像是季節風經過城市一樣經過阿明,但這種吹動木麻黃的記憶總是成為他身體內部被強迫存取的一種姿態。司機只靠著遠光燈,車速不減的先是經過了碉堡,再是5○○米障礙場,在「砲彈紀念碑」下拐了彎,還是沒有光源,似乎這個城市的某些部分是永遠不眠的,堅絕地繞著黑暗運轉,然後經過了路旁的夜行軍。金門的冷,是種讓人有種永遠穿不暖的感覺。少年最怕的差不多都是冬天晚上的夜行軍,尤其是剛到金門時,儘管防區三令五申不得喝酒,可是很少人有不帶瓶小瓶的金門高粱揣在懷裡的,防毒面具中還偶爾會藏著麵包,大夥兒按照規定在水壺裡裝滿水,但是很少人會喝那麼冰的水,更由於是全副武裝的緣故,加上帶隊的連長或輔導長腳程通常不慢,走沒多久就會汗流浹背,冷風襲來,那種冷彷彿是可以滲進骨子裡的,這時候就需要休息一下,就睡在路旁的乾溝邊,還可以擋擋風。但因為只是休息,通常也只有十五到二十五分鐘左右,千萬不要睡著,連打瞌睡都不要,因為睡久了會越來越冷,萬一真睡著,那等會兒必就要夢遊了!但是那種夜行軍的夜,實在是擋不住大家想睡的感覺。 司機問阿明在車子轉進古崗村內時問阿明:「這厝裡就剩你媽一個人了,你有打算帶她去台灣嗎?」阿明望著窗外酸澀的眼:「講是講過,但,難道家裏就這樣放下了嗎?」阿明萎靡著,心中OS:我極悲微地出生在這裡,然後生存在另一座島嶼,只能無助的揣想還愛著的人此刻流轉到了哪裡,正在做些什麼?司機沒有再說什麼,阿明開口:「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民國三十年,兩名日軍帶著一張公函,帶了一位翻譯官舉起油燈在夜裡拍擊金枝夫婦的家門,兇猛的,迫不及待的,阿公來應門:「來了!來了!」,年輕的金枝夫婦也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尾隨在阿公身後,翻譯官將公函往阿公臉上丟過去:「歐陽金枝呢?叫他出來。」阿公看了大腹便便的媳婦一眼,轉而欲向日軍求情,但到底是什麼事情,誰都不知道,而且求情顯然無效,金枝將土油燈遞給妻子,說:「沒事的,我過幾日很快便會回來。」妻子看著金枝,覺得鼻酸,因為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日軍舉起槍桿子,不友善且甚有敵意的命令金枝:「走!」金枝回頭再說:「沒事的,我會很快回來。」他再說了一次,金枝嫂即使不信,卻也能雙手掩面,放聲大哭。此時的金枝與公公呆立在門口直到看不見他們走遠了,沒有想法也沒有說話,只希望,只是場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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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磚磚瓦瓦都是命搏來
八二三砲戰之前,家父剛剛成家,由於父親三歲時祖父就不幸逝世,祖母帶著孤兒借住族親的屋子。家父成家後有了子女,還寄住別人的家裡,總有諸多不便。於是,在內外親戚支助借貸下,覓得一塊地準備蓋房子;房子還沒有落成,就爆發砲戰,硝煙在島上四處瀰漫。 當時,每當隆隆砲聲響起,村民急忙找防空壕躲避,因家父還欠親友一大筆房貸,為趕快把債務還清,只得冒著危險到田裡去採收蔬菜,因為種菜賣錢是家中唯一的收入來源,沒有菜賣,一家大小連吃飯都成問題。 有一天傍晚,天氣很冷了,我坐在屋簷下的小板凳,望著父親獨自一人在院子裡整理剛從田裡採收回來的花椰菜,突然一陣陣轟隆隆的咻嘯聲,瞬息間從天際掉下砲彈破片。擊中父親的手臂和背上,他雖穿著厚厚的棉襖,但剛掉下來的彈片熱騰騰的,黏在棉襖上還一直冒著煙。幸好棉襖很厚,衣服是破了,人卻毫髮無傷。 那個時候賣菜,沒有手推車,一擔菜一百多斤挑到城裡市場賣,從凌晨一點多即開始出發。因從鄉下到城裡,夜間宵禁一路上都是重重的關卡與衛哨,要經許多關卡驗明身份後才能放行,一路迢遙趕在四點鐘前把菜挑進市場裡。 戰時的金門,島上駐守十萬大軍,由於軍隊裡七點吃早餐,輪值採買的阿兵哥也必須趕在六點之前把菜買回來,才能配合部隊裡的正常運作,所以,部隊採買凌晨四點到城裡買菜,種菜的農夫要趁早把菜送進市場,搶好位置擺攤,才能把菜賣出去。 記得有一天凌晨,當父親挑起一百多斤的白蘿蔔離開家門不久,突然砲聲隆隆,而且延續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祖母和母親整夜憂急得闔不了眼,那時我和祖母睡同床,發現她老人家不時下床跪在廳堂的供桌前,不停地懇求觀音菩薩和祖先神明,祈求保佑父親一路平安歸來。我感受到身為母親的關切兒子在砲火下安危之心,真是渡秒如年般的煎熬啊! 那一晚,二弟也被巨響的砲擊聲驚嚇,不停地啼哭,母親捏著一顆忐忑的心輕聲地哄他睡覺。隔著一道房門,我也感受到驚慌的母親,講出來的話聲音是那麼地焦慮與不安,甚至於還夾帶著一種寒顫聲。那一晚,一家人真的沒有一個是安穩地睡著的。 直到天亮之後,父親挑著賣完菜的空籃回到家裡,一五一十地述說著歷險情境時,大家才把心才安下來。父親說他挑著菜獨自走在暗夜的路上,當砲聲還沒響時,即已看到西方天際發出一片閃光,接著就是一陣劃過天際咻咻的響聲,及滿天的電光與轟隆隆的聲音,原以為是閃電與打雷聲。但緊接著四處傳出爆炸聲響,才警覺到大勢不妙,被嚇得連要找個掩蔽的地方躲也都忘了,只拚命的往前跑,也不覺得肩上挑著一百多斤的擔子有多重,仿佛有一種健步如飛的急速感,平日各叉路口所設的關卡也不見有哨兵的把守與盤問了,只有擋路的拒馬,繞個彎就過了,原來守路隘關卡的衛兵也躲到壕溝裡去了。 這一路父親跑得很暢,到得城裡的市集望著一片寂靜,漆黑的街道,連一點光影也沒有,只有天邊還是火蛇四竄,到處霹靂聲響。父親把菜擔子卸在慣常賣菜的位子上,一時間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心裡忖著平日市集上沸騰的人潮,今個兒會不會就這樣的停了。想著想著,整個身子就打起一陣陣的寒顫來,連剛剛感到溫熱的內衣也都覺得有幾分濕冷了。只因一路跑來,到得太早了,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才發現有一兩盞臭土燈亮了。眼見著菜販仔的身影在明亮的光影中忙著,真是有如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般的溫馨。 當晚鄉下來的菜擔子很少,可能都是因為砲聲太緊而不敢出門的緣故吧!菜販們觀察到今天的貨源不足,都爭著出高價要買父親的蘿蔔,父親賣菜也是個老到,他早已察覺到今天的市場沒有甚麼菜色,就不急著把菜賣掉。果然到了四點過後,阿兵哥來了,大家搶著買,一斤菜比平常的貴了三倍還不一定買得到,所以當天父親確實賣出了一擔很好價的菜。 當父親以一種得意而自豪的口吻陳述著昨晚之事的時候,只見祖母微笑的嘴角顯得很是漠然,滿佈皺紋的眼角裡卻泛著濕痕,母親疲倦的臉頰勉強地擠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父親此時也已意會到家人的感觸,便一手挽著祖母的手,一手撫著祖母的肩背靜靜地從天井走入廳堂,母親也抱著二弟低著頭跟進。到了廳上,祖母在供桌前點燃了九柱香交給父親,父親深深的向門外一鞠躬,獻上三柱香插在天公爐裡,然後回頭跪在神龕前三叩首,再將三柱香獻在觀音佛祖前的香爐中,三柱獻在祖先神龕前的香爐裡。 四十年後的今天,家父已不在人間,緬懷當年的情景,驚覺到老家斑駁的牆垣,仍然煥發著一種強烈的責任感與關懷的深情;才深深了解家母不願到城裡與兒女同住,原來是捨不得離開老家,因為那裡的一磚一瓦,都是家父用命搏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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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倒漢堡肉下
能吃能睡就是一種幸福。貓,一直是幸福的,只是,在這今年雨季來臨之前,貓都一直在睡眠不足加上神智不清的狀態下渡過,大概,是太陽曬太多了。 於是乎,常掛在貓嘴邊喵嗚不已的就是「神啊!請下雨吧!」盼過大半個月,老天似乎聽見了貓的哀求,天空一小塊一小塊的綴上黑羽,慢慢鑲成一大片的黑雲,籠罩住整個小島,煙雨濛濛,濕意上牆頭。工作上剛結束一陣兵荒馬亂的貓,偷得浮生半日閒,得以聽雨、品茗、發呆、打瞌睡,把腦細胞攤在長廊上晾乾(當然這只是比喻而已,貓雖不怎麼聰明,可也想留得有用之軀報效國家,拯救十萬萬水深火熱的同胞,呃!好像扯太遠了),怎知坐著坐著,被子太暖,心情太好,裹著被子的貓,睡得不省人事。 貓粉久粉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了,一睡竟睡過了一整天,醒來竟然覺得好空虛,哪裡空虛呢?肚子空虛不已,鳴喇叭抗議,正所謂「風雨『飢』鳴」是也(外面颳風下雨,肚子卻餓得咕嚕咕嚕叫)一向以懶掛帥的貓,罔顧那傾盆大雨,毅然決然要出門覓食(不過,從貓睜開眼屎糊成一團的貓眼到決定出門,再掙扎的從被窩裡爬出來總共花了一個多小時),早上十點,雨下得貓貓狗狗的(raining dogsand cats),吃啥好呢?當然是我最愛的嫩汁雞腿堡囉!喔!親愛的漢堡堡,我來了!咦!是什麼阻擋了我的步伐ㄋㄟ?就是雨傘,天哪?我左翻右找,上看下瞧,遍尋不著我親愛的粉紅傘,唉!傘到用時方恨少,不用時礙眼,要用時找不到,真是沮喪。 不過,這些都無法阻止我吃漢堡的決心,我決定獨胖胖不如眾胖胖,要胖大家一起胖,挖我的室友起來一起吃,順便讓他當當運將,沒有傘有什麼關係,一輛車可以抵上十把傘,而且車不在好,能跑就行,好用得不得了呢。 好不容易花了一個多小時,飛車到漢堡店前面,什麼漢堡店這麼遠呢?其實是花了一小時又二十分鐘挖他起來,花十分鐘等他梳洗,花十五分鐘等他穿衣打扮,最後花五分鐘開車到漢堡店。什麼?你說我懶?好膽再說一遍!!! 懶已經不足以形容我了,你下次換個新詞吧!!!(貓順便搯搯耳朵) 我只是不想淋雨,不想走路,如果可以不出門就有雞堡堡可以吃,那當然也就是連出門都不想囉! 到了漢堡店,貓迫不及待衝下車(因為待久一點會變成落湯雞,我是懶貓,貓拒絕當一隻雞)所以我衝,我衝,我衝衝衝!!!就這樣,當著十幾隻眼睛,我紮紮實實地吻上地面,喔!!!GGG!!! 貓當場就施展出輕功,漂亮落地,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一點灰塵都沒沾到,崇拜吧!!!不過,因為四肢著地,居然百密一疏,右手無名指狠狠的敲在地上,當場痛得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忍,忍,忍!含著眼淚帶著微笑地走進漢堡店,叫了我最愛的漢堡堡!以慰藉我受傷的心跟烏青的無名指。 「你沒怎樣吧!把我們家的地板撞壞要賠的喔!」老闆娘瞇著笑眼,兩手不停的揮舞,鍋鏟與煎蛋齊飛,漢堡與蛋餅共舞。 「沒::::事::::吧!」貓咬牙切齒的從指縫中擠出話來,順便對旁觀的軍人們擠出一個啥事都沒發生的微笑。就算丟臉,也要丟得很優雅。沒想到,坐下來之後,一陣昏厥,整個人軟癱成一坨,還跑到廁所裡乾嘔!!天哪!難不成貓有了嗎?(貓拿起榔頭敲了一下腦袋瓜裏的惡魔貓)亂講,我又不是出門踩到巨人的腳,怎麼會有了!!!不過貓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給他亂吐一把,亂暈一氣!真是丟臉啊!為了杜絕大家的胡思亂想,貓抓了漢堡,拋下錢,急衝出門,室友見我貓臉一陣青一陣白,還飆出幾滴貓淚,嚇了一大跳,不過知道事實的真相之後,居然笑到不支倒地,車子皮皮挫的開回住所,直到貓賞了他兩隻無影腳之後才恢復正常。 啃著貓犧牲貓爪換來的漢堡,不禁欷歔。唉!貓成了茶餘飯後的材料囉!免費提供三姑六婆九嬸十四姨茶餘飯後的笑話及消遣,應該跟他們收收錢,再換幾個漢堡堡的,這下真是虧大了。回家後,躲了一整天,實在沒臉出來見人。 以這塊小島傳八卦的速度,恐怕遠在島東的貓娘,早已知道他有點笨笨又不太聰明的貓女兒丟臉丟到漢堡店門口去了。指頭,腫得像河馬的腳,怕痛的貓,很認命的去找跌打醫生。 所謂「跌打醫生」就是說,「跌」倒了之後,再自願去找的二次「打」擊。其實這個醫生算是不錯的啦!至少他沒一下子就往我的痛處踩,先從不大痛的下手(嗯!高明),不過他問了一個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他說:「你怎麼哪隻手指頭不受傷,偏偏敲到這一隻呢?」挖哩勒!我哪知道我為什麼會敲到這一隻,舉起我肥肥的十指,左端右睨,就是不知道這小小一隻不特別長,不特別胖,也不特別漂亮的手指頭會這麼有義氣,硬是替身上其他部位慷慨犧牲呢? 瞧跌打醫生左拉拉右扯扯,還好嘛!只是一點點痛,他可能眼睛不大好,沒看見我腫得波大的指尖,結果自己雞婆提醒他,換來的結果就是殺豬般的哀嚎跟好幾打的眼淚,痛,痛哪!!!!捶心肝!!! 看我哭得唏哩嘩啦!跌打醫生怕他家淹水,很慷慨的不收我的錢,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擦上紫雲膏,貼上一條根藥布,前後不到三秒鐘,真是神速。「好了,你可以走了,指頭先不要動,藥布每天換,儘量不要碰水。」看跌打醫生無意再對我的指頭「下手」,我只好一邊哭,一邊走,哭得真是忘我哩!長這麼大,已經粉久粉久沒有這樣痛快的哭了!!真爽!不過苦的是那個可憐的跌打醫生,因為我出門的時候正好通道他老婆叨唸他不會憐香惜玉,不會輕一點,我很想回頭告訴他,其實他已經很輕了,又怕他被罵到臭頭,只好作罷。 後來,貓指頭仍讓貓每天高唱動力火車的「喔!隱隱作痛:::::」,在不堪早也痛,晚也痛的情況下,貓決定接受眾貓友的建議,到車站附近一家頗負盛名的跌打醫生館就醫,乖乖,果真是名聲響亮,瞧牆上掛的一堆匾,一進門就讓人肅然起敬,來幫我推拿的是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開來的年紀,白白淨淨的,讓人一下子就忘了將要受的「打擊」,或許這是醫生館的心理戰術吧!不過,對思考邏輯不大正常的貓,反而感到恐懼從貓尾巴沿著脊椎往上爬升,因為,依這白面小生年紀判斷,如果他是這間跌打醫生館的老闆,他一定是個神童,而且要三歲便開始行醫,所以,他一定不是「正宗」的,那如果他只是個未出師的學徒,那貓的爪子不就毀了嗎?當下一股涼意襲來,(冷氣開太強了)。 「怎麼了,扭到了嗎?我看看。」喵嗚!聲音真好聽,為了這張臉跟這個聲音,貓決定賠了貓爪子也在所不惜。 「嗯!好痛!」指頭上的藥布被一把撕開。么壽!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你這兩塊骨頭撞在一起了,我試試看能不能將他拔開。」拔:::::開??那這隻指頭還能要嗎?當下後悔走進來,不過先天樂觀細胞發達的貓,決定待會吃冰以犒慰受傷的心靈,黃海路上的冰好吃得不得了呢!想到這裡口水都快滴在白面小生的手上了。 「痛啊!!」一陣痛楚,打斷貓的美夢。 「我先替你活筋,這兩塊骨頭恐怕一時半刻不會好。你忍忍啊。」 「嗯!」貓仔我相當有氣質的回答,還不忘拋出一抹贊同的微笑。 白面小生拿了一瓶像藥酒的東西,往貓的指上用力塗抹。痛痛痛痛痛:::::痛啊!!!這廂顧不的有理,也沒了溫柔婉約,殺豬似的吼叫,嚇得路人爭相走避,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我那非常好心的室友,掄起他的臂膀用力的抓住我亟欲掙脫的貓爪,任那白面小生又拔又拉,又抽又搓的,喵嗚,我發誓我的指頭變成兩倍大,這該死的幫凶,回去非得好好咬他兩口不可。 「好了,三天之後來換藥,紗布不要碰到水,要保持乾燥,冰的食物、飲料少吃。」白面小生拿出紗布,厚厚的裹了一大陀烏漆嘛黑像便便的中藥,再用力的纏上一大陀紗布,挖哩勒,貓的纖纖玉指,當下變成立大棒棒腿,還是冷凍醃中藥的那一種。 終於,貓仔在上演完「親愛的,我把指頭變大了之後」,步出醫生館,喵嗚的,這下子紫雲爪變成了黑紗爪,還有散發濃濃的中藥味。喵嗚,痛到最高點,真是體會到「花錢討皮痛」是什麼滋味了。不過痛歸痛,吃冰,是一定要的啦!管他吃冰對指頭好不好,對自己心靈好是最重要的,沒有健全的心靈,哪來健康的指頭呢?有什麼事,冰先吃了再說。 就這樣幾番折騰下來,貓也放棄了努力讓貓指頭恢復原狀的念頭,努力的練習用左手吃飯,用左手寫字,用左手洗頭,用左手穿衣服,不小心碰到受傷的指頭,還是呲牙咧嘴的鬼叫貓嚎,就在貓錯亂以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左撇子時,一天早上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貓爪子安然無恙,連半吋都沒有歪,就這樣好了ㄟ,雖然我不是蘿絲,我還是要喊一聲「傑克,這真的是太神奇了。」簡直就是神蹟現世啊!果然,不解決也是解決的一種方式。 什麼,你說我瞎掰,告訴你,我可憐的那一隻無辜的貓爪子,可是會抗議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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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古早的打工
童年的金門,大約是五、六○年代,記得那時金門每個家庭幾乎都和貧窮結緣,記憶中,總想多賺些錢,貼補家用也好,自己有些零用錢也好,有人去賣枝仔冰、綠豆湯,我們姐妹臉皮薄,不敢沿街叫賣,所以只有設法去打工或是找些可以賺錢的零工來做。 金門因為戰地軍管的關係,沒有工廠,所以想要有工作做,其實也是很困難的,只有去金紙舖拿些錫箔回來家裡「擦箔」、「擦金」,那時要把那銀色的「箔」擦上去,還不是簡單的功夫,那「箔」是非常的薄,常常很費勁,而且金箔有些紙屑,常會沾染一身,有時鼻子過敏,是非常難受的,而且一坐要好幾個小時,工資卻是非常微薄,不過肯用心多少還是有淨賺,口袋裡便有些零用錢,或有時還可以貼補母親的家用,分擔些微的家計哩! 那時記得表妹的叔叔家是製作醬油,就在北門街的附近,離家也不遠,我們姐妹也曾利用暑假相招去洗醬油瓶,要不就貼醬油瓶的商標,雖然常常洗得腰酸背痛,但是大夥兒一起工作,說說笑笑,倒也十分快樂,而且還有錢可以賺,總是覺得很開心。 以前,金門沒有瓦斯燒,島上又因為軍民種樹成功,所以有很多木麻黃,有一年聽說木麻黃的種子很容易引火,可以當火種,有些行業需要,所以,我們幾個姐妹淘,便相約上山撿拾,一桶一桶的木麻黃種子,真的可以賣錢哩,雖然一斤拾很久只有幾毛錢,但對於沒有謀生能力的我們,卻是一個很好的鼓勵。 我記得有一位表姐叫敦卿,她雖然只滋長我一歲,可是彷彿遺傳了舅舅的生意頭腦,那時才唸小學的她,看見花生上市了,她就會去批些煮熟的花生來賣,我家門口是個大路口,人來人往人潮不斷,所以表姐就把攤子設在那裡,我們會幫忙照顧攤位,生意還很好很快就可以把花生賣光,那些做生意的回憶很鮮明,那時雖然覺得去叫賣很羞澀,卻也初嚐獲取薄利的甜蜜。 還記得五、六○年代的金門,大家的生活幾乎都是一樣的清貧,所以都想怎樣能夠攢些錢,我印象中總覺得那時即使一條銅線都是很值錢的,所以出門常想要撿點值錢的東西,即使一根鐵釘都像是寶一樣;如今卻常常見到到處推積的零亂電線團或鐵絲,沒有人理它,也許是生活上物質條件有許多的改善,大家不再那麼珍惜資源了,惜福成了我常常和孩子們分享的題目。 六○年代以後的金門,隨著大家的力爭上游,大家的生活都有許多的改善,只要肯打拚,都有脫離貧窮的機會;我們那個年代的孩子就是這樣從困頓走出來,更能體會到從無到有的甘美,更能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一切,也才能品嚐流汗的滋味,考驗生命的耐力與享受付出的甜蜜。 金門島,這一塊由花崗岩打造的島嶼,是這樣孕育出我們堅毅、勇敢的特質,希望年輕的孩子們能踏著堅硬的土地,開創一個新的面貌,讓金門總在我們的傳承中發光、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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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接下來是滿地倒叉的地雷沙灘,我曾帶來金找我的好朋友去過,她覺得美,遂脫下長靴裡的襪子將沙灘裝進去帶回台北,那時我說,早知道,我們應該記得帶個軟片盒子出來,我說的話裡沒有笑意,但她卻笑了笑,顯然她對這片沙灘感到非常滿意。然後,我們就坐在圍著雷區的鐵絲旁邊,聊著中學時代的事情,那種時候的問候都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藉口,只是為了傾聽海浪拍擊的聲音,尤其是我們都難得有這樣一個不必打傘防曬的下午。後來我知道也去買了一個玻璃小瓶子,上放有軟木塞的那一種,放進那些海砂後再用嬰兒油填滿,用三秒膠封起管口,然後一直掛在她的背包上,即使沒有澎湖的星砂那般獨特,但也是獨一無二的。誰料想到,這夏天,半世紀前曾經是捨命搶救運補的海口沙灘,會變成一個台北來的女孩,背包上的乙只裝飾品?數十年前的暗夜裡LST緩緩的爬上了沙灘,阿兵哥、半路抓來的民兵們早就已經集合在旁準備在打開艙門時,迅速將連上軍品搬出,又因為軍品是危險軍品,都是擺在最外側,搬進搬出時潮水還是很高,所以每次都是涉水搬運,夏天就罷了,因為涉到海水裡水是熱的喔!到了嚴冬夜裡就苦啦,三到四度的氣溫,上岸後再加上冷風掃過,雙腳就像冰柱一樣,不聽使喚。 曾有詩人寫道,金門,出產貢糖與菜刀,貢糖入口即化,脆弱而甜膩,令人回味無窮,而生硬的比對象徵菜刀剛毅不拔的菜刀,使我彷彿聽見金門菜刀在砧板上剁剁剁的聲音,是的,那個時代,兩邊跋扈對峙著,憤怒張望著,兩邊高層總是冷戰著,那冰冷的氣氛幾乎可以用刀劃開一般,但百姓們除了躲砲彈,在雙日的他們恐怕連單日的恐懼的樣子都不記得了,雙日時便帶著一種平常性的虔誠標誌,只像農夫相信老天爺有眼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便是一種見證,是心情的自然踏實。 有時候我會覺得,何必,自己何必又何苦去翻索別人過去的人生秘密,有意義嗎?不會再次造成傷害嗎?因為曾有七十二年在金當兵的文友來信寫到,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吧!但我只是想,當我輕輕走過草地,草葉上的露珠沾濕了我的足踝,我就彷彿回到童年,那些踩水窪的歲月,我深切的知道以自身為軸所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所以對於我目前居住的環境我也抱持著一貫的態度,書寫時,關鍵字被一一輸入,進階蒐尋條件嚴苛的我卻輕易的發現,一直以來執著的,只是純粹尋找的動作,至於關於「回憶」本身,則包納了全部,成為一種完美的姿態。姿態不需要過程,也不用被完成,渾然天成型成於時空彼處,存在,本身就是意境,尤其是,每個我所碰到的人都能告訴我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在螢火蟲映像館連續的三篇序之後,是楊樹清為本書寫的序─︽金門,歷史的一盞宿命燈︾,文中由大中國主義下的金門開始寫起,由晉元帝開始,然後是大台灣主義下的後金門,讓前方百姓們一股子氣頂著,要前方百姓們要強而少私心,無怨無悔的,毫無保留的,保住性命的前方百姓還要在一夕之間家鄉突然變成戰場的城市裡渡過一個漫漫長夜,四周圍繞的全是想致他們於死地的敵人。事實上,你晚上去瞧瞧人去樓空的古寧頭南村北村,人魅般的,格子窗沒有燈光,有時候連路上的木麻黃都答然無語,不敢喧嘩。 美國到現在都沒有忘記,要去越南找回當年陣亡將士的屍骨,而我們不但把戍守邊緬的孤軍放在異域,任其自生自滅,曾經讓前方百姓死守島嶼,不惜任何代價做最後抵抗,這是老總統的意思,但美國人這個信念就是維持著美國特種部隊,能在所有最艱難的環境中繼續作戰的動力。因為他們知道,沒有一位戰友會被部隊所遺忘,即使他已經死亡。他的戰友也會把他的屍體給拖回去,但我們沒有,這似乎也是軍方不願掃雷的原因之一,出土的屍骨,算誰的?如何安置?安置在哪裡?似乎,沒有人想理這事。巴頓將軍曾說過:「為國捐軀不是愛國,真正的愛國是讓你的敵人為國捐軀。」而我們的部隊,從抗日以來就一直要求大家要捍衛國家,不惜死守犧牲,殊不知珍惜生命,才是戰力增長的開始。 或許我應該說,此片︽單打雙不打︾是全金門鄉親們團結所拍攝出來的,群體生活中就是要團結,像個大家庭一樣。例如在部隊中,第一要不得是自私,一旦有人耍小聰明,就一定會有人跟進,一旦習氣養成了,連上的紀律便會開始鬆散,開始腐敗。也有個例子-維吾爾族歷史,它可以追溯到西元三世紀的疏勒人,五世紀時成立回合部落聯盟,七到八世紀,幫助唐朝平定安史之亂和西突厥,九世紀時因為內憂外患,天災人禍,部落因此分崩離析,後來逐漸定居在新疆,元、明朝之後,開始自稱維吾爾(Uyghar),或是「畏無兒」,意思就是團結,聯合,同盟協助的意思。 我始終相信拍攝這片的是董振良先生的理想,但鄉親們的支持與贊助絕對是促成電影拍攝成功的動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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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憶舊》夏日涼舖─竹眠床
晚間睡覺休息時,現代人講究的是彈簧床的柔軟度、舒適度、冬天保暖、夏天開冷氣、彈簧床的保溫效果熱不著他,真是溫柔鄉裡美夢到天明。 小時候,冬天全家擠在一間小房間內,房內除了傳統的舊床舖一張外加擺張單人床,全家就這麼擠著睡覺。傳統的舊床舖,床上是用一塊塊木板條連接排列成片,上頭四個角落有支架可撐蚊帳用,三面圍繞。床邊靠牆的一角落,就擺著尿桶,做為方便時使用,隔天清早再拿到「粗桶」去倒,「粗桶」裝滿了,再由父親挑到田中的糞坑收集去,家中的廁所就這麼方便解決了。 另一張單人床由父親睡著,那是張有如榻榻米的開放床舖,從軍中除役下來的淘汰物,將就點繼續撿回使用。我們小孩和媽媽則睡在較高級的舊床舖內,內頭可擠下一大四小的記錄,媽媽睡最外頭,小孩一頭睡兩個,被窩下的腳相互交疊著,常為誰翻轉個身,棉被被牽動使旁人無被可蓋,亦或踢著別人,常常睡前的小戰爭不斷,總是要在母親的安撫聲中入睡,這樣的睡法也睡了幾年,直到漸漸長大,著實擠不下了再另做他法,開闢另外的睡覺空間去。 記得小時候衛生差,鼠輩到處竄爬,夜裡床舖也是牠們的活動場所,膽小的我,知道牠們在頭邊耳際間遊走,連動都不敢動,只望牠們快快離開,而我家二哥就不同,有回聽到他說:「我就是要提到你」,見他忽前忽後,前俯後仰的展開人鼠大戰,一會兒功夫,終於老兄他對我們展示了他的戰利品,一隻活蹦亂跳的鼠輩在他手中,只是二哥的手也淌著血,這代價值得嗎?常常許久未動的廚櫃裡一打開來,整窩未長毛,未開眼的小小鼠兒呈現在你眼前,最後的命運,就由父親去處理,無怪乎那時常見到阿兵哥支援鄉村里公所的全面噴洒消毒藥劑之類的行徑,除鼠輩外,跳蚤也不示弱的在床上,被單上到處活動,與人們共處貧困的年代裡。 夏日的床舖我們叫它為竹蓆(竹眠床),是由整支的竹子剝開平舖成平面,合成長一百八十公分,寬不一的單人、雙人或多人份的寬度竹眠床,整個竹眠床皆為竹子所構成,夏日裡,決定睡那兒,你喜歡的地方就可以搬到那兒擺放、成了活動床,這竹眠床是睡愈久、使用年份愈多、愈覺得涼快、大人說,要睡到成黑金色,則可一覺涼到天明、曾經在廳旁、天井、小巷口、甚而現在的朱子祠社教館前的花圃,都是我們孩提時入夜時分嬉戲玩耍睡覺的地方,只是隨著年紀的增加,父母就以一句「女孩子家怎可和男生們一樣」的禁止,我也只好乖乖聽話躲回家裡睡。那時,表弟常利用薄被單裹身,扮起姑娘來演戲,我們也扮演不同的角色應對著,在竹蓆上有不同的情節、戲份可玩,兒時的記憶,鮮明藏於腦中,真是一個快樂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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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生命中的一座橋
那年(民國61年)考上實踐家專,雖然不是理想的學校,但是對於一個重考生,能夠擠進大學窄門,卻是一個莫大的鼓勵,我在心底真是雀躍萬分! 可是,當年私立學校的學費是非常昂貴的,三千多元的龐大費用,對於一個貧苦的家庭來說,那是一筆不少的數目,老爸覺得負擔不起,可是頭腦開通的母親,覺得將來自己或許無法給孩子豐厚的嫁妝,但是有高學歷相信孩子會一輩子受用無窮,所以即使母親生了四個女兒,卻仍堅持讓孩子多讀書。 不過,籌措學費仍是讓人十分苦惱,因為老爸的工作薪水微薄,我們姐妹又都正值讀書的年紀,沒有能力負擔家計,家又山無田產,海無蚵田;真正是家徒四壁,左鄰右舍遠房親友,大家的經濟情形都差不多,要伸援手的力量都沒有;那時姐夫的遠房叔叔翁照林,我們姐妹都跟著姐夫喊照林叔,他和姐夫一樣年紀輕輕就跟著國軍來到金門,為國家守衛著前線,他的部隊在金門,由於姐夫的關係,遇有假日,他經常來家裡走動,對我們姐妹更是十分照顧和關心。 所以,當他知道我考上家專,特別為我感到高興,後來了解我因繳不起學費,正面臨無書可唸的困境,他竟將自己部隊微薄的積蓄,拿了出來說是要給我繳學費,我知道那時部隊的待遇並不是很好,照林叔也是省吃儉用,才有機會存錢,但是他為了鼓勵我唸書,居然將自己的存款,拿來讓我繳學費,因為他的厚愛,我才有機會享受人人夢寐以求的大學生活。 照林叔在金門時,部隊在機場附近,我只記得他如果有機會休假到台灣,就會為我們帶水果回來,民國五、六○年代水果對金門的孩子來說,算是非常奢侈的享受,我還記得有一次照林叔帶了一籃香瓜,又香又甜水份又多,吃得我們姐妹滿嘴甜蜜,我還把香瓜的種子灑在舊家庭院的花台,後來居然長出苗來,而且還結了香瓜,讓我回味起來覺得好快樂! 我在台灣唸書時,照林叔還帶我去旅遊,有一次放假我記得我們到嘉義的公園參觀,那時荔枝剛上市,照林叔買了一大把,我吃得很開心,因為在金門那個年代我們家是買不起荔枝的,還有一次在台北,他特別買了一籃的檸檬,說是水果對身體健康有幫助,鼓勵我多吃水果。 照林叔知道我愛讀書愛寫作,就把他在台灣認識的好朋友的家人介紹給我,讓我有機會多向人學習,那時有一位住南投草屯的珀姬姐,她是我崇拜的偶像,因為她讀的是師專,要考進去是很不容易的,我們常有書信往來;在為人與處事上給我很多的指導,後來珀姬姐又考上師大再進修,所以,照林叔不僅在學費上全力支持我,而且在學習上更是鼓勵有加,為我搭起良友的橋。 照林叔在我成長的過程,給我很大的鼓勵和幫助,國中的時候,就常常誇我的字寫得漂亮,有大學生的架勢,那樣的讚美是我進步最大的動力;雖然後來他從部隊退了下來,留在台灣,我則回家鄉金門教書,比較少碰面,但是我們仍時有聯絡,有一年我和先生帶孩子去溪頭玩,特別到台中去找開雜貨店的照林叔,讓孩子知道我口中生命的貴人,是怎樣慈祥長者!當我們來到雜貨店,疼愛我的照林叔,看見孩子來了,他飲料、零嘴搬了一大箱,說是讓我們路上可以解渴、解饞;我知道他看到我們很開心,我記得照林叔在廣東老家是做糖的,所以特別帶了金門的花生貢糖去送他。 我和許多五、六○年代的金門孩子是一樣的,出身寒微,大學如果不是照林叔的資助,我沒有後來在教育界服務的機會,所以我生命中有許多貴人,是因為他們的栽培,我才有機會讀更多的書,走出更寬廣的人生,記得我在學校時,遇到家境困難的學生,我特別的想要伸手扶一把,因為我也是別人這樣扶持過來的,如果我有能力,希望可以去提攜更多年輕的孩子。 前些日子,SARS疫情緊張,我撥了電話去台中,關心照林叔的近況,他那爽朗的笑聲依舊,只開心的告訴我大陸廣東老家蓋了房子,今年因為SARS沒有回去,說是我有機會去大陸可以去住他新蓋的房子,我開心的分享著,知道他身體健康,是我最感到快樂的事;照林叔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希望我也能成為別人生命中的貴人,讓關懷別人、照顧別人的心可以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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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愛傳下去
金門家扶中心義工團體││「溫媽媽愛家服務隊」五歲了!五年的時光,並非短暫,開創之初,也並非容易,但是,我們走過來了!五歲的「孩子」,步伐雖然踏得還不太穩當,卻一直很用心的學習著。在崎嶇而長遠的路程上,「溫媽媽」所有的媽媽們,就像姐妹一般,彼此扶持,互相鼓勵,所以能克服萬難,無怨無悔、快快樂樂的走過來了! 民國八十七年五月二十二日,幾位熱心的媽媽,在家扶中心前主任李鳳珊以及現任主任林玉真的鼓勵和輔助下,成立了「溫媽媽」義工隊。五年來,蓽路藍縷的經營,依靠的是媽媽們願意愛、願意捨、願意付出的信念。現在,「溫媽媽」算是稍具規模,人數已由當年的個位數,增加為近四十,也擴大了服務的範圍。對此,除了感謝每一位媽媽們,我們也要感謝家扶中心主委王媽掌先生、林玉真主任給予的支持,更要感謝省政府、縣政府李縣長的大力贊助。「溫媽媽」的成員,有義務參加中心實施的各項訓練課程,以提昇輔導個案的知能;每月、每年有必須服務多少時數的規定。但也並非全無變通,可依媽媽們的狀況隨時作調整,雖然希望媽媽們能盡量作服務,但絕不勉強一定要參與每一項任務,也絕不願意媽媽們因為如此,而耽誤平日的工作,影響家庭的正常作息。成員們也要繳交年費,以作為全年活動的經費,例如每年的母親節,都會購買家用品,送給受扶家庭;作居家清掃時用品的購買;媽媽們制服的購買、聚會的花用……等等,經費皆從中開銷,可以說是出錢出力,完全奉獻,因為大家都能體認,人生的價值不只在小我的實現,更在能發揮大愛的精神。在這個團隊中,不分彼此,同心協力,沒有年齡的顧忌,不受職業的限制,更毋需在意學歷的高低……,只因大家心中有著共同的目標││盡一己棉薄之力,為社會作有意義的事。 「溫媽媽」的工作,在協助家扶中心,輔助金門地區受扶家庭,主要是由媽媽們分組進行個案家庭訪視,這其中又包含了心理諮商、年節慰問、清潔打掃、協助就醫就學……等等,因為媽媽們都能竭盡所能的以同理心來作服務,所以大都能獲得案主的信任,甚且和許多案主結成姐妹。當然,在服務的過程中,也並不全然是順利的,有時會遭到案主或其親屬的排斥,而拒絕接受輔助;有時是雖付出心力,卻不見效果;更甚的是,有時會遭到外界的誤會,媽媽們也就難免會心情沮喪,萌生退意。但是,媽媽們會互相慰藉、鼓勵,而重新認清做義工的責任和意義,所以,退出者少之又少。除了家庭訪視外,每年必配合家扶中心的「歲末寒冬送暖活動」,和中心人員「展愛隊」、「慈橋社」共同擔負起表揚大會和園遊會的任務。在家扶中心的協助下,「溫媽媽」也舉辦了數次「愛ㄞˋ寶貝」社區座談會,宣導居家安全的重要性,提供家庭暴力、校園暴力、兒童保護、人身保護的防治方法。而每年的母親節,除致贈禮品,以表達對受扶家庭的關心外,更會舉辦活動,來和所有受扶媽媽們歡度佳節。每一次的服務活動,從籌備、參與到檢討,媽媽們都是全力投入,並盡可能的依個人特長來分配工作,所以都能發揮最大功能,圓滿達成任務。 除了每年定期和不定期的活動之外,每月一次的月例會,是媽媽們溝通意見、交流情感的重要時刻,大家除了檢討訪視結果,交換服務心得,以增進輔助個案的知能;也開辦「媽媽專題講座」,使能發揮個人特長,分享生活經驗,刺激了自我的成長;而「電影欣賞」、「讀書會」的運用,更使媽媽們從中得到許多再學習的機會。雖然媽媽們是自願服務,不求回報,但家扶中心為回饋義工,每年會選出數位媽媽,予以公開表揚,以慰藉她們的辛勞。今年,「溫媽媽」的創隊元老淑鳳媽媽,因長年投入服務工作,出錢出力,特別獲得全國「模範義工」的表揚,這對淑鳳媽媽,可說是實至名歸,而對所有媽媽們來說,則是最具意義的精神鼓勵了。誰說人心疏離?誰說世間缺乏溫情?行善的人,終能獲得社會的認同和肯定。其實,社會中一直有著許許多多的善心人士,一步一腳印的在慈善的「福田」上耕耘,默默的傳播愛的種子,他們並沒有顯赫的身分,不一定是社會上的聞者,而且也只能奉獻一點點的心力,但是,他們的每一次付出,都是最認真的;他們的每一分愛心,都是最誠摯的。就像煦日和風,溫暖了冷漠的人心;就像甘霖時雨,滋潤了田中的幼苗,使之能成長茁壯、開花結果。義工們都是甘願做,都是歡喜付出,覺得自己有能力施與,是無比的幸福。像淑鳳媽媽,每年都擔任重要幹部,任勞任怨的肩負起全隊的事務,不但服務受扶家庭,對於「溫媽媽」的所有成員,也照顧得非常周到。難得的是,雖然「家庭」、「家扶」兩忙,卻絕不減損她的愛心,一直是面帶微笑,歡歡喜喜的,讓媽媽們都樂意於追隨著她,攜手共赴愛的前程。而現任隊長麗珠媽媽,為了「溫媽媽」,也同樣是鞠躬盡瘁,花費了極大的心血,處理事情來,是巨細靡遺,面面俱到,讓人窩心。又如麗淑媽媽和素蘭媽媽母女檔,行善從不落人後,常常是祖孫三代全家投入,每次看著她們汗流浹背的身影,忙碌的穿梭在活動中,總是令我心情激動,感佩不已。其他的媽媽們,也都是盡心盡力的服務,從無怨言,才能把愛不停的散播出去。 當然,慈善事業的推展,不能只仰賴少數人,需要社會大眾的投入,才能匯集涓滴小流為江河、為大海;而做義工,必須要有犧牲奉獻的服務精神,否則很難持續。媽媽們其實各有工作,都很忙碌,常常會因無法參與每一件服務、每一個活動而感到愧疚,以致興起退出團隊的念頭。但是,「溫媽媽」的可貴,就在於她的關愛、她的寬容,無論如何的表現,她永遠敞開胸懷,隨時準備著擁抱倦遊的你;她也必然伸出溫暖的雙手,熱忱的歡迎著你的到來。「溫媽媽」很需要外界給予精神上的鼓勵,使我們能更加堅定腳步,積極的走在「義工」的大道上;我們也不排斥各界實質上的捐贈,或是提供良策,使能有較多的物資,較好的條件,來改善受扶家庭的狀況;更希望有愛心的媽媽,都能加入我們的行列,以匯聚更大的力量,把愛一直傳下去,來做更多面、更深入的服務。您的愛心奉獻,「溫媽媽」絕不會讓您失望,必能讓您感受到加入她是最正確的選擇,因為,有她的地方,就一定有愛;有她的地方,就一定充滿歡樂。 近日,在聯合報上看到臺大教授何寄澎先生的作品││寒冷的五月,他感嘆今年五月是臺灣最寒冷的一個月份。就自然界而言,雖已入夏,卻涼意猶盛;就國家和社會來看,發生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現象,由「SARS風暴」、「軍人休假」、到「大學指定考試試題變更」、「官校生作弊開除」……等事件,何先生認為既是最荒唐的鬧劇,也是最可痛的悲劇。何先生和暨大教授李家同先生一樣,都是懷有仁者之心的知識分子,常見他們將其憂國傷時的胸襟,化為文字,抒發於報端、書中,其殷殷之情,躍然紙上,閱讀之際,每每掩卷沉思,低迴不已。兩位先生的朗朗之心,我頗能體會。但是,「危機常是轉機」,最艱困的時節,不正是鍛鍊心志、考驗人性的最佳時刻嗎?其實,值此關頭,社會中固然有推諉責任者,有機變巧詐者,有袖手旁觀、見死不救者…….。但是,大多數的人,都是兢兢業業的堅守在崗位上,努力的工作;大多數的人,都能知曉禮義,明辨廉恥,不因個人私利,而違背正道;大多數的人,也都能熱情的伸出雙手,去攙扶受傷、受困的同胞。在看似寒冷的社會中,大多數的人都是抱著認真的態度、悲憫的胸襟,去關懷人群、服務社會的。像我們「溫媽媽」義工隊,就成立在溫馨的五月天。五月,因為社會大眾的不吝付出,而洋溢著充沛的生命力;五月,因為社會大眾的愛心奉獻,而充滿無窮的希望;五月,因為「溫媽媽」以及所有的義工隊伍,而顯得有情有義!她,絕不是寒冷的月份啊! 5月22日,夜空清朗,星月映照,五歲的生日,媽媽們並未舉辦任何活動,來歡慶屬於自己的美好時光。在朦朧的月色中,我回想著和媽媽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彷彿看到每一位媽媽的臉上,都散發著燦爛的光輝;也相信每一位媽媽的心中,都蕩漾著溫馨的暖流。在萬點星星的見證下,媽媽們一定會手牽著手,心連著心,再次立下誓言,願意為「溫媽媽」奉獻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直到永遠,因為媽媽們已經把自己都交給了值得信賴的「溫媽媽」,和她結下了生生世世的情緣。涼風習習,我輕輕的唱著隊歌││愛的真諦:「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家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凡事要忍耐,愛是永不止息。」細細的品嚐著字句的內涵,我深刻的體會到:人世間的愛是永不止息的,我們會讓它一直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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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金門自國軍撤台後就一直被塑造成反攻跳板,前線尤其不可失守,但之於金門人來講,戰後變成落後地區,砲火無情的凌遲他們的身心,他們其實不想做什麼毋忘在莒的反攻基地,他們只想好好的過日子,但國軍一來,數十年來的軍管歲月,卻只能讓他們無語的淚流滿腮,因為國軍的需求若是都要滿足,之於百姓而言,多少難免有些殘忍│掠地、運補、拆房、棄船、逃兵:::。也許是年代已經久遠,也無謂委屈不委屈了,但他們只是沒有看到,百姓鄉親們心裡面的那個小孩在哭泣。也許那個小孩子只是如常一樣的蹲在那裡玩著葉子,然後國軍來了,局勢大變,不知怎麼的,就只知道彷彿就快要反攻大陸了,只要反攻大陸,一切的犧牲都會獲得加倍的補償,是呀!很多人都是良善的這樣相信著,劇中的阿遠就是這樣一片痴心的相信著。 八月十五,月正圓呀! 但反攻大陸,是遙遠在萬水千山之外的呀! 也或許正是解嚴前後將金門,瞬間切成兩個切面,也難怪,現在的孩子不瞭解。就拿我自己來說,民國五十年時,我必須在十五年後才出生,然後是七十年、七十五年,我的童年,因為台灣的經濟起飛而水漲船高的無慮無憂,金門的,和我的生活,雖然都是一種過程,卻是兩個切點,沒有任何一點交集。尤其在金門開放觀光後,頭幾年,經濟是逢勃的發展起來,但這幾年,削價競爭、不求上進的結果是傷勢嚴重,而觀光客們穿著T恤牛仔褲,戴著遮陽帽、太陽眼鏡,在他們這些觀光客自以為裝備齊全的同時,似乎沒注意到,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為什麼反而不戴帽不戴墨鏡?我想,也或者是這麼穿戴好刻意凸顯他們與這個環境有所區隔?就像我出門還要打傘遮陽一樣。 書中亦提及,砲戰中島民死傷多,尤其是八二三砲戰,因為這是全島性的攻擊,無一倖免,而島民死傷的情況太過嚴重,於是國軍不敢說,也或者應該說,這個部份他們不大想讓別人知道。 但知道的島民數度嚥下因為情緒不能平靜而湧上的哽咽,強迫自己用平順的語氣敘述過往。因為,國軍退守金馬、金馬變成前線,當時的發展一切竟然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褪不下的戰地戎裝 書中提到觀光客在「砲兵演練示範」(現在已經沒有這個了)理解戰地,然後帶著貢糖、菜刀、高粱酒返台,便算是做了一場戰地之旅。但這書是民國八十三年出版的,那時正是剛剛開放觀光的時候,也是最好的時候,如今,惡性競爭之下,百業蕭條,從飛機往下看也許很美,但降落下來你會發現荒煙漫草,百廢待舉,觀客團行程不大改變,金門已在木麻黃綠了黃了之間又悄悄蛻變成另一種風貌了。 現在的金門舉目仍可見許多當年稱可一兼兩用的反空降柱(高三公尺,長寬各約十五公分的立方體水泥石柱,石柱頂端並嵌有三鐵條,插成倒錐形狀,以十公尺為一間隔的距離廣植於農田裡)─反空降兼可種葡萄(當成葡萄架使用),雖然沒有農民真的把空降柱拿來種葡萄,這也許也只是宋將軍說服在農地廣泛植上反空降柱的說法而已,但無奈啊!約六千多支的空降柱所帶來的不便(另有一說是兩千多根),就如同在這座島上鐫刻下花崗石般不會風蝕的篇章,我對前人這般不可思議的艱鉅工程感到肅然,因為當時這裡沒有任何起重機,聽說全是一根根從河口扛上來,再用人工一根根豎起來的,如同用雙手、簡易的工具、爆破的炸葯鑿出來的翟山坑道一樣令人覺得不可思議,只不過,它等待的傘兵,似乎永遠不會來。 隨著可見的戰地標語也是見證歷史的一部份,有一攝影兼作家,名字叫林保寶,他出了一本書,書名就叫做︽馬祖.世紀末的告別︾,書中就拍攝了許多戰地標語,而除了位於龍脈上而被點名妥善保存的王家十八間古厝(民俗文化村)其餘的這些已無人居住殘爛破倒空屋,將隨著時光慢慢的再繼續毀壞,直到某一天,就像太武公墓曾經種植的玫瑰花一樣,早晚會給颱風吹個精光了,但這些耗費一、兩代才能建造起來的古厝仍有時會讓我緬懷一下曾經為這塊土地付出過的親鄉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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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水頭的私塾老師
清末民初,前水頭有一位著名的私塾老師,他姓李名式矜,號印山,祖籍古寧頭李氏,其祖上於清初遷居前水頭中界,住宅為一幢一落四櫸頭的古厝,現編為前水頭門牌七十五號,依古寧頭李氏輩份,也曾寫成李錫欽,出生於光緒八年(公元一八八二年),少時聰穎認真,十六歲即考中秀才(邑庠生),原可青雲直上,焉知清末甚亂,科舉停廢,因之前程受阻,村中諸老輩,莫不為其惋惜,所謂生不逢時者,實令人徒嘆奈何耳。 宣統三年清亡,中華民國成立,其年三十一歲時,始在前水頭設館授徒,初當老師時,若有文字不盡了解者,均到頂書房仔(原名卓齋)找黃乃理先生研究請益,黃老先生長他二十多歲,亦算是他的老一輩,且其識之多,乏人能比,康熙字典的古字,讀音和解釋,他講的清清楚楚,因此兩人有忘年之交的情誼,可是黃老先生雖識字很多,而每上考場,均是名落孫山,實在使人不能明白其究理也。 民國初年,前水頭在南洋的鄉僑,多數都有獲利,寄回接濟家眷的金錢也有餘裕,因此李式矜塾師亦有意向南洋發展,在三十五歲那年,他便辭去學生,到南洋去謀生,初到新加坡,即被鄉僑聘任為崇正學校的校長職務,時常自覺薪水階級,那有發展機會,只任一年便辭掉校長職務,招友人投資,在新加坡營商,可是新加坡土地狹小,沒有土產,大多是經營出入口轉運的生意,但是初步經營,那有什麼外埠的客戶,致生經營困難結束營業,復經友人介紹,轉往印尼蘇島巴東光務埠,與友人合作經營土絲芬販售生意,一兩年以來,頗有獲利,正在駿業宏發之際,蓋受人眼紅嫉妒,在四十歲那年(公元一九二一年),中了番人的蠱術,致發狂病,無法在商場繼續經營,同夥們只得結束營業,設法使其還鄉治療。說也奇怪,在南洋中蠱術的人,只要回到唐山故鄉,不再使受外來的刺激,安穩靜養,逐漸會自行痊癒,他在家鄉靜養三年餘的時間,所患狂病,得到慢慢復元,至四十五歲那年(公元一九二六年),其精神舉止,與一般人無異狀矣。則想欲再設帳執教,在後浦覓得北門四空井傍王姓住宅,租得一廳一房的古厝作臨時學堂,同時聘請後湖村人許荊侯號原洲為助教,設帳招生授徒,經一兩年之久,東門模範街已建築完成,並分發給各出資業主使用,他才放棄北門的舊厝,租得模範街門牌三十三、三十五號連棟二間,一樓闢為學堂,二樓則為客廳和休息場所。 李式矜塾師的教學方式,亦有其獨特之處,(一)對學生品行的選擇非常嚴格,一旦發現有涉足風月場所的學生,一定立即令其退學,對稍有遲鈍的學生,亦會立即往訪其家長,並婉轉的勸說:人生不必一定要求學問淵博,若能專責一途,行行出狀元,將來亦會立足於社會求發的,同時將所交的束脩當面退還。因之在無形之中,提高了學生們的聲望。(二)清晨早餐之前,來校唸書,凡教過的書,清晨一定要默唸,首先由打√、打○選段、選節的唸起,繼即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半、全、一本書總共唸了十四遍,最後的半、全就是一次唸半本與一次唸全本,才算完滿。古人如此唸法,使人永記在心中。(三)早餐後上午則教書,學生們除應帶的書本外,還要帶一部綱鑑,俾便在講課時講到有典故的字句,他會立即令學生翻閱鋼鑑的某卷某頁某年代發生的往事,使學生們立即洞悉一切。這就是他教學獨特的好處。(四)下午是作文,訂定每週一、二、四、五四天的作文是信札,因清末民初,科學還未發達,沒有電信、電話的設備,金門尤其是僑眷,多用書信和僑地聯絡,所以「家書值萬金」成為當時教學必須的一項。他因時制宜,使學生們多習寫信的功能。週三則是作對,作對聯也是作詩的基礎。週六則是作詩,學作詩之前,必先學音韻和平仄,這些過程,他都教的一清二楚,所以在他門下讀過二年書的人,則作詩、作賦是常事也。(五)他的學生不論在故鄉或者出國謀生,均享有學問高深之盛名,如前水頭黃啟澍先生,他於戰前在李式矜門下就讀二年,日軍侵金輟學,民國三十六年他間往新加坡謀生,遂參加該坡的新聲詩社為社員,該社定每年的元宵節為詩社的節慶之日,每逢節慶之日均聚集會員,舉辦作詩、作對的競賽,黃先生經常參加節慶的競賽,其成績常得評為甲等,其中有兩個年度獲得第一名,第一次是在己巳元宵(公元一九八九年),詩社題出上聯:「節慶元宵八表英豪共競秀」:其題續下聯:「人歡吉旦九霄星月互爭輝」。這對聯答續的夠妙,我們把它分開來研究:「節慶─人歡」、「元宵─吉旦」、「八表─九霄」、「英豪─星月」、「共競秀─互爭輝」,其字義與節詞,有密不可分之形勢。第二次是於辛已元宵(公元二○○一年),詩社題出下聯:「鳳厲笙歌醉太平」:其題答上聯:「獅城建設開鴻運」:(獅城即是新加坡的別號),這對答詞最為適合時宜,能把新坡加的建設來啟開未來發展,對上了笙歌醉太平之詞句,是夠絕妙的佳句也,至於李式矜的其他學生在各地的表現,多得不勝枚舉。 李式矜的事蹟,金門縣志卷十二人物志,第五章文苑,在中華民國年代登載的一段,有其事蹟可稽。中有一句「印山桃李滿浯洲之頌」,證實了他的表現,又在縣志卷十三藝文志,第三篇詩詞選輯,亦有其多首的詩作選錄可請參閱。他著的印山詩草分上下二小冊,於多年前自馬來西亞寄回前水頭,時村中有人建議,請金水寺財團法人出資,印製五百本,分贈村民閱讀,會場有人反對,恐其子孫會控告翻印盜版,故該案形成否決,誠可惜也。 民國二十六年金門淪日,學生們各自逃避分散,被迫停止教學,因此遂想欲逃離日治故鄉,到南洋去與其子李雲水一家團聚,焉知搭輪船駛至汕頭海域,午夜後遽逝在船上,時年已五十六歲矣。民國廿六年歲次丁丑(公元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前水頭有痛失賢才之感嘆。 本文承蒙南門里許丕謀及馬來西亞李漢槎二位先生提供有關資料,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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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乾一杯,乎乾啦!
說起應酬喝酒,只有兩三杯酒力的老公,每次參加了喝酒應酬,回家後常是搖身一變為「紅臉關公」,瞧他扮起關公那痛苦不堪的模樣,每次問他一定要喝嗎?得到的答案總是老話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向視喝酒為畏途的我,在酒席中更常扮演著「陪客」的角色,那噤若寒蟬,深恐一句不慎的言語,就會遭到池魚之殃─罰喝酒。那戒慎驚恐的模樣,有時想來還真感到悲哀。 說起金門的特產,除了菜刀、貢糖,我想金門高梁酒是不能遺漏的。來到金門,不喝點高梁酒,那真是虛此一行;就像來到別人家門口,卻未進門一般。說起金門高梁酒之聞名,曾聽過一位識杯中物的前輩說了一個笑話,大意是:有人想知道三種有名的烈酒孰優孰劣,就拿老鼠當實驗,老鼠喝了第一種烈酒後,走了十步後就倒地不起。喝了第二種烈酒後,走了三步後就倒地不起。喝了第三種烈酒後,不但沒倒地,竟然還跑到廚房拿菜刀,大聲追問:「貓在哪?貓在哪?」我想前二者烈酒是啥牌子不重要,重點在第三種烈酒是哪種牌子?答案是金門高粱酒。金門高粱酒真的那麼「興」嗎?就一向只淺嚐的我所知,從那嗆鼻辛辣的感覺去揣測,答案應是八九不離十。 有一次作「陪客」招待遠來辦研習的客人。席間九主一客,主人杯杯皆勸遠來客,客人在不好推辭之下,一杯一杯勉強飲下。坐在鄰座的我,瞧他為了應付那此起彼落的「乎乾啦」,真有不勝招架之勢。客人的酒量不佳,但主人的盛情實在難卻,最後客人只好演個「臨陣遁逃」,主人的面子盡失,客人的心裡又作何感受,我想用膝蓋想也得知,喝酒壞了賓主關係,我想莫此為甚。 有時學校辦活動,活動後少不了犒賞一下員工的辛勞,同事間聚聚喝喝酒,是常有的事。多次的觀察,平時上班,同事間個個是認真本份,各忙各的,彼此之間總覺得好似隔了層紗般。但一喝起酒來,每個人的「本色」都顯露出來了,席間話最多、聲最大的,就是酒量最好的人;那種默默埋頭苦食、斯文吃菜的,都是不喝酒,或是酒量差的。有時賣魚尾、對雞頭,酒量差的不得不強灌一杯,那扭捏作態的痛苦樣子,實在是醜態百出,讓人倒盡胃口。有時更為了你的酒少了一點,我的酒多了一點,也可以爭吵個不休,當然對擅飲酒的人而言,那一口即盡的豪爽,又讓人興起無限敬佩的情懷。更有豪飲的,一大杯一大杯的,像在喝白開水般的痛快,還真讓人不得不豎起大拇指稱讚。喝酒少不了划划酒拳,為原本就已音量沸騰的吵雜餐廳裡,更增添了無數「喧鬧」的氣氛。喝酒可以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是無庸置疑的。 小時家窮,沒見過老爸喝酒。漸長,倒曾看過哥哥喝酒後,用臉盆吐穢物的模樣,那醜陋的模樣,再加上什麼酒女、酒廊::::,反正跟酒有關的都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對喝酒就不存什麼好印象。更記得那時村中從台灣回來了一個我們小孩眼中的「酒鬼」,每天一大早醒來,就把酒當白開水喝,臉上永遠是紅通通的,那紅臉上的酒糟鼻是如此的誇張。有一次我們問他,如果有一瓶酒掉到糞坑裡,他會不會跳下去拿,結果他給我們的答案竟是肯定的。我們一群小孩聽後都掩鼻、一哄而逃。聽說後來他死了─死於酒精中毒。 有些人喝了酒,就倒頭呼呼大睡,即使天塌下來也渾然不知;但有些人就不同了,喝了酒就發起酒瘋。印象中就曾看過兩個喝醉酒的打起架來,一個竟把對方的手指頭咬了下來,那個被咬的不但不知覺,還倒頭一睡到天亮,任那血淋淋的指頭血流不止,直至天亮才被發現,所幸傷不在腕部,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看喝醉酒的人打架,那真是「泥菩薩過江」,運氣不好的,恐還要遭到池魚之殃。因為喝醉酒的人,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除了有理說不清外,更是膽大包天的,平時做不出來的事,說不出來的話,此時對他而言是輕如反掌。無怪乎武松能打虎,因為他喝了酒,壯了膽的緣故。 喝酒不全然是不好的,它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是「升官發財」的最佳途徑。當然酗酒是不好的,偶爾品嚐一下,對身體的健康應是不無小補。若能「隨意」、「隨興」喝酒,把喝酒當成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我想製造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係,「喝酒」應是最好的催化劑。